簡介--

她只是一個丫鬟,喜歡撫琴作畫,喜歡著白衣,只因為記憶深處那抹白影。
替小姐撫琴,為小姐贏得京城第一的美名,替小姐作畫,為小姐博得二皇子的傾心,殊不知那二皇子便是她心扉深處那個白衣翩然的少年。
當她終於知道是他時,他卻不知是她,而她更不能說出真相,只因他即將和小姐共結連理。她只能任由他,為了救小姐,將她這個小丫鬟一步步推入魔掌。
那個虜走她的惡魔,邪惡霸道,不斷的戲弄她,折磨她。
她不甘,她逃離,她被抓,再逃離,從青樓到皇宮,從江南的煙雨到塞北的草原,一路走來,她發現自己的心悄悄的泛起了漣漪。
當愛恨再次糾結時,她只想做高天上那抹淡淡的流雲,可是誰才是任由她飄蕩的那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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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借丫鬟

初春。 日光和煦,微風蕩冶。

月府的後花園裡,曲曲紅闌,綠意環繞,院中的楊柳,鵝黃嫩綠,如絲如縷,一起在春風中輕盈的飛舞。

一陣悠揚的琴聲打破了花園裡的靜謐。

池塘邊,小亭裡,小丫鬟顏衣雲身著樸素的白衣,正在撫琴。

她玉手纖纖,在琴弦上靈動的跳躍,撫弄,於是琴聲便如潺潺的流水般從她的指尖下流瀉而出,只流入聽者的心裡。

月老夫人仰面斜依在躺椅上,雙目緊閉,不知是在小憩,還是在聆聽琴音。她的頭發已然全白,皮膚雖說白皙,但卻布滿了層層的細紋。

她的眉宇之間鎖滿了化不開的哀愁。

她的身邊伴著綠衣小丫鬟花影,手裡捧著一個玉瓷杯子,杯子裡冒著裊裊的熱氣。

動聽的琴聲停歇,衣雲抬首向月老夫人看了過來。

面容清麗如水,雙眸幽深如潭。

衣雲給人的感覺不是驚艷,而是吸引,極深的吸引。

她看向你,那目光似乎在輕柔的擁抱你。

看了她一眼,就情不自禁的想再看一眼,看多了,就覺得自己已沉迷在她盈盈的眼波裡。

“老夫人,您該起來喝水了。”衣雲輕聲說道,她的聲音,就像春日裡的微風一般清涼,又像夏日裡的落日一般豐富,讓人不自禁的聯想到淡粉的紫色的綺麗的顏色和淡雅的好聞的香氣。

月老夫人聞言,緩緩睜開雙眸,衣雲立刻過來將老夫人攙了起來。

月老夫人接過花影奉上來的茶水,噙了兩口,說道:“雲丫頭,你的琴藝是越來越高了,當今京城裡恐怕是沒有幾人能及得上你了。”

“老夫人,衣雲學彈琴是為了給老夫人解悶。只要老夫人說好就行,衣雲才不在意什麼京城第一呢。”衣雲微笑著說道。

“可是我在意呀。”一個嬌美的聲音說道。

一陣香風彌漫,亭子裡多了一個嬌美的佳人。

月將軍的千金,月老夫人的孫女月下香款款走了進來。

鵝蛋臉上鑲著一對漣水雙眸,很清亮,黛眉如畫,鼻子小巧,紅唇一點。臉頰上暈染了嬌紅的胭脂,使她整個人在天然的美上又增添了幾分修飾的美。

她摟住月老夫人,用甜膩的聲音說道:“奶奶,您老人家是不是最疼香兒了?”

老夫人看著她唯一的孫女,道:“又有什麼事要求奶奶呀。”

“奶奶,您真厲害,怎麼一猜就中。”

“若沒有事,你會來看奶奶嗎?”

“奶奶,瞧您說的。奶奶,求求您,讓衣雲跟我幾天吧。我把我的丫鬟全調給您。”

“你要衣雲做什麼?”老夫人的眉頭已然擰了起來。

“奶奶,您知道,我現在才是京城第一美女,我還要做京城第一才女。我的琴藝趕不上衣雲,就讓衣雲教教我。”

“不是有先生在教你嗎?”

“您剛才不是說了嗎,衣雲的琴藝沒幾人能比,恐怕先生也比不過呢。我就要衣雲教。當年姑姑可是天下第一美女兼才女,我也要趕上姑姑才行。”一副無賴的樣子。

正在撒嬌的月小姐沒有注意到,月老夫人的臉色在聽到姑姑兩個字後,忽然的陰沉了下來。

亭子裡陷入了異樣的寧靜,只有月下香不知死活的還在扯著月老夫人的衣服。

月下香的姑姑是月老夫人的忌諱,這個月府裡的人都知道,月下香竟還在老夫人的面前提,衣雲不禁替月下香擔心。

月老夫人心裡一陣發寒,這個孫女何時才會如衣雲那般貼心。

憂憂的說道:“這個也要衣雲自個願意才行。”

衣雲慌忙應道:“衣雲但憑老夫人的安排。”

“好吧,”老夫人道,“衣雲就借給你十天。不過你的丫鬟我一個也不希罕,你也不用給我調。只用心學琴,十天後不管你學得怎樣,衣雲都要回到奶奶的身邊來。”

第二章 替撫琴

自從月朗照將軍從邊關回京,並被皇上封為鎮北大將軍後,原本冷冷清清,門可羅雀的月府就成了熱鬧,繁華的代名詞。

這日是月將軍首次在府中宴客,一入夜,府裡便熱鬧了起來。

處處張燈結彩,絲簧陣陣,人聲鼎沸,京城的一些歌兒舞女,也被請來,為酒宴助興。

宴客廳裡,歌聲,樂聲,人語聲,歡笑聲,響成一片。

衣雲一個人坐在暗黑的角落裡,面前擺著一架精致的古琴,古琴的前面是一面輕紗的屏風。透過屏風煙紅的輕紗,衣雲可以窺見整個燈火輝煌的大廳,以及大廳裡晃動的人影。

這是絕好的地方,她隱蔽了自己,卻清清楚楚地看見別人。

大廳裡杯盞交錯,歡聲笑語,這一切離她是那麼近,雖然只有一屏風之隔,可她卻感到很遙遠。因為她這個小丫鬟永遠都進不到這個圈子裡,當然,她也不想進去。

今日來的都是當朝重臣,聽說還有令京城女子日思夜夢的二皇子龍莫,自然這些女子也包括她們將軍府的小姐月下香。

衣雲的目光輕掃過席上一個個人影,個個錦衣華服,滿面笑容。

一位身穿月白色錦服的男子吸引住了衣雲的視線。隔著遠遠的距離,隔著一層輕紗,衣雲依然可以看出這是個不凡的男子。他隨意的坐在那裡,嘴上掛著不在意的輕笑。似乎眼前的一切皆不在他的眼中。從他的座位可以看出,是一位貴客。

這個男人眉目之間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裡見過。

衣雲記起了在小姐的房中曾見過一幅畫像,和此人有幾分相似,看來這位就是龍莫了,小姐的意中人。

衣雲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兒這位二皇子,想來他一定沒有被女子這樣肆意的打量過,何況還是一個丫鬟。

這位皇子長得的確不錯,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過,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與她這個小丫鬟又有何干。

酒至三巡,月將軍站起來說道:“今日承蒙各位光臨寒捨,為表謝意,特讓小女月下香為大家撫琴一曲,各位意下如何?”

“好,”眾人齊聲鼓掌。

月下香在幾名丫鬟的簇擁下婀娜而出,她一身水紅色的衣裙,滿頭的珠翠,在燈光的映照下,更顯嬌艷美麗,光彩照人。

她坐在了屏風前的一把椅子上,和衣雲僅有一屏風之隔。

月下香面前也有一架琴,不過卻是鎖了音的,只是為了做做樣子,真正的撫琴者是她------坐在屏風後的小丫鬟顏衣雲。小姐從月老夫人那裡借了她來,並非是讓自己教她彈琴,而是為了演今日這出雙簧。自然,衣雲沒有拒絕的理由,不管小姐是為了博誰的歡心,和她這個小丫鬟都是無關的。但她的心裡還是有一絲不安,因為她並不想欺騙任何人。

衣雲看到月下香的纖手理了理鬢發,那是開始的暗號。於是,衣雲的纖指輕劃,美妙的樂音在大廳裡開始流動。

樂音輕柔,細碎,宛若夏日裡一陣悠悠的微風,輕輕吹動滿屋的水晶簾,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衣雲看到龍莫臉上的滿不在意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思的玩味的表情,他深深的望了過來,那目光裡滿是驚訝和不可置信。衣雲似乎覺得那目光穿透了屏風,看到了屏風後的她。

妙指不斷的彈奏,樂音一忽兒若柳蔭叢中的曉鶯啾啾而鳴,一忽兒又若一對戀人在親暱地切切私語。忽然樂音一轉,變為遠天的暮雲,高空的飛絮,極盡縹緲空曠之致。

滿廳的人宛若置身於妙曲繚繞之中,感情的潮水,隨著樂音的變幻而不斷的起伏激蕩。

忽然響徹高空的樂音陡然下降,猶如墜入深淵,弦音嘎然而止。

當琴聲最後一個音色歇止,大廳內仍陷在深深的寂靜中,琴聲美妙的余韻仍在大廳內繚繞,在每一個人的耳旁繚繞。

月下香輕理鬢發,徐徐站了起來。人們這才從忘我中回過神來,大廳內頓時被誇贊聲淹沒。

“太好了,從未聽過如此美妙之樂音。”

“余音繞梁呀,天籟之音呀。”

“月將軍有女如此,福氣呀,令人艷羨呀。”

月將軍似乎也從未料到女兒能彈出如此佳音,聽了眾人的誇贊,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

月下香亭亭玉立在那裡,宮燈明艷的光照在她的臉上,為她平添幾分嫵媚。她嬌羞的目光悄悄的瞥向龍莫,龍莫也正好看過來,衣雲看到兩人的目光相接,龍莫的眼睛裡閃著火花,還有一絲贊賞。

衣雲的心中不知為何有些黯然,在一片贊賞聲中,她悄悄的退了出去,因為這些贊賞不再屬於她,她已經完成了她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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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姐的妒嫉

純白的宣紙上,青山點點,綠水盈盈,空中幾點翻飛的白鷺,水中有一葉扁舟。

舟中一個女子身著純白的衣裙,蕩漾在青山綠水之間,口中含一只小小的柳笛。

衣雲朱筆輕點,幾棵垂柳又躍然紙上。

她放下筆,細細的端詳,這青山綠水已久違了,自從做了老夫人的貼身丫鬟後,她就很少出去了。衣雲竟有一絲懷念起和娘親流浪討飯的日子,那時,雖說風餐露宿,日子過的艱難,可她是自由的。可如今呆在這深宅大院裡,她就像被關在籠中的鳥,失卻了飛翔的自由。不過,娘親年紀大了,經不起流浪了。她只能在這裡掙一份工錢,好好養活娘親。

月老夫人非常的喜歡她,當年不僅收留了她們娘倆,還讓她做小姐的伴讀,讓她學會了彈琴寫字作畫。更沒想到的是,她學得比小姐還要好。真不知這是福還是禍。

不知這張畫小姐是否會滿意,自從來到小姐這裡,每日都要為小姐做一幅畫,還要署上小姐的名。衣雲知道小姐在打什麼主意,她很替小姐悲哀。

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是她們這些大家閨秀為了能夠和皇家攀上親戚,卻是從小便要學習琴棋書畫,學舞蹈學譜曲。而小姐還不惜費盡心思讓自己代她撫琴代她作畫。

小姐的丫鬟綠兒從外掀簾走了進來,問道:“衣雲,畫完了嗎?小姐讓你過去呢。”

月下香接過衣雲的畫,細細的端詳,青山妖嬈,綠水清澈,人物清新靈動,她不得不承認,衣雲的畫技確是比自己略高一籌。

為何自己就比不過她呢,她不過是一個丫鬟而已。月下香的目光從畫上移到了衣雲的身上,眼裡藏著深深的嫉恨。

衣雲靜靜的站在那裡,一身素白的衫裙,隨意的穿在她的身上,顯得飄逸雅致。
不管自己穿的多麼漂亮,打扮得多麼華麗,永遠都比不過衣雲,比不過她隨意的一件衣裙。在她看來是那樣普通而過時的一件衣裙,在衣雲的身上依舊散發出驚人的魔力,襯的她是那樣的飄逸脫俗。

不管自己多麼的用心學,都比不過衣雲,比不過她的琴技,比不過她的畫功,也比不過她的詩詞歌賦。先生總是誇贊衣雲,讓她這個做小姐
的無地自容,也是這個小丫頭識時務,忽然提出不學了,否則,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崩潰。真的搞不懂,奶奶為什麼對這個小丫鬟這麼好。

不過,她才氣再高,也是個丫鬟,再美貌,也是個丫鬟。她永遠都別想和自己平起平坐。她的才氣,不過任憑自己利用罷了。

“衣雲,有一個天大的喜訊。因那天夜宴我的琴藝技驚四座,如今已經是京城第一大才女了,名氣已壓過了丞相府的千金葉芷蘭。”月下香掩飾不住一臉喜色地望著衣雲。

衣雲知道小姐為何這樣看自己,不過她是真心的幫助小姐,她也為小姐歡喜

衣雲真心地說道:“恭喜小姐了。”

月下香本想看到衣雲難過得樣子,自己利用她得到了這樣的榮耀,她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面色竟是波瀾不驚,不禁有些失落。

“衣雲,你畫的這個女子嘴裡含的是什麼?”月下香定下心神,微笑著問道。

“小姐,是柳笛。”

“柳笛?這個東西是吹得吧?”

“是的,小姐若是不喜歡,衣雲可以將它改為玉笛。”

“不用了。衣雲,你會吹柳笛嗎?能吹首曲子讓我聽嗎?”

衣雲從院中折了一枝柳條,纖手輕旋,不一會便做成一只小巧精致的柳笛。放在唇間,輕輕的吹響。

笛聲悠然動聽,與古箏瑤琴自然又別有一番情趣,讓人不自禁的想到小橋流水,綠柳青煙,想到古道繁花,鶯飛燕鳴。

悠悠笛聲中,衣雲似乎看到,一葉扁舟輕快的在水上劃過,一個白衣少年,站在船頭,嘴裡含著一只柳笛,輕輕的吹著。

“衣雲,沒想到柳笛也能吹得這麼動聽。”月下香說道,“你何時學的吹這個。”

“是以前和娘親流浪時,別人教得。”

月下香拿過衣雲的柳笛細細的把玩觀賞,半晌說道:“這個東西竟也能吹出這麼好聽的曲子。

衣雲,這個東西怎麼吹?你就教教我,就吹剛才那首曲子。”龍莫一定沒有見過這個東西,他一定會喜歡的,何況,這畫上女子吹得也是柳笛,月下香欣喜地想。

第四章 撞到二皇子

通往宴客廳的甬路上,種著兩排柳樹。柳條新發芽,遠遠望去,如綠色的輕煙一般。衣雲折了幾根柳條,准備回去給小姐做柳笛。

這幾日,小姐很用心的學吹柳笛,已經基本上能吹得入調了。

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衣雲正想回頭,就被一雙手蒙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誰呀?”一個刻意偽裝出來的粗嗓門說道。

“猜不出來呀。”衣雲好笑的答道,說著,用柳條輕輕的向後揮了一下。

哎呀一聲,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跳著腳捂著肩扯著嗓子喊道:“衣雲姐姐,你好狠呀,打得我疼死了。你就不心疼我呀,我要是被你打死了,以後誰娶你呀。”

衣雲回過頭來,戲謔道:“哎呀,原來是小少爺呀,奴家怎麼知道是你呀。”

月清輝鼓著腮,氣呼呼的說道:“除了我,還有誰會蒙你的眼睛。”

“敢蒙我眼睛的人多著呢。你要不要聽聽呀。”

“快說是誰,我去剁了他的手。”月清輝一聽,小臉漲得通紅,他的衣雲姐姐,可不能被別人摸。

“哎呀,小孩子,可不要這麼心狠。”望著月清輝緋紅的小臉,衣雲愛暱的說道,她就是喜歡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少爺,就如同喜歡自己的小弟弟一般。

“衣雲姐姐,你的心才狠呢,你怎麼到姐姐那裡去了,害得我到奶奶那裡找了你好幾回都見不到你。”

“我在小姐那裡,有事要做。老夫人還好吧,這兩日也沒有空閒去看她老人家。”衣雲很惦記老夫人,她伺候老夫人好幾年了,早已把她看作了自己的奶奶。

“你不在,奶奶自然不好了。吃不下,睡不著,想聽個曲子也沒人彈得。”月清輝故意唉聲歎氣的說道。

衣雲的神色一凝,老夫人著實讓她擔心,這麼多年了,她總是很憂心的樣子。

“衣雲姐姐,等你從姐姐那裡回來,我向奶奶要了你,你去伺候我好嗎.”月清輝忽然眸子晶亮亮的說道。

“那可不行,奴家可伺候不了你這個小魔王。”衣雲說著,腳下加快,可不能被這個小魔王給粘住。

月清輝急匆匆的在後面趕著,邊跑邊叫道:“衣雲姐姐,你別跑,答應我吧。”說著便一頭撞了過來,衣雲被她抱個正著,不小心腳下一個趔趄,竟然撲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緊接著,還沒明白怎麼回事,衣雲便感到自己被人一提,身子一輕整個人竟然飛了起來,那日光,花木,在眼前飛速的旋轉。有涼風在耳邊呼呼吹過。

衣雲看到甬路旁邊那滿樹的杏花竟然到了自己的下方,紅得炫目。衣雲覺得自己頭下腳上正向那花樹上撞去,她甚至已經看到了那杏花嬌黃的蕊。

衣雲閉上雙目,但是她沒有和杏樹親密擁抱,她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晶亮的眸子.那眸子鑲在一張白玉般的面龐上,那人皺著眉頭,嘴邊掛著一抹似有還無的冷笑。

那面龐很熟悉,正是那晚夜宴時,衣雲在屏風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千遍的二皇子龍莫。衣雲弄不清自己怎麼會莫名莫妙的跌入了他的懷抱,頭還在眩暈。

龍莫說到:“原來是一個雙髻小丫鬟呀。怎麼捨不得離開在下的懷抱。” 

衣雲這才驚覺自己還在人家的懷抱中,一張臉不禁羞得通紅,慌忙推開他。

那晚隔著屏風,看得不甚清楚,今日發現這個二皇子還真是俊美非凡。他面容溫潤如玉,眸子幽深而清冷,劍眉輕蹙,舉手投足間,貴氣張揚。

望著衣雲緋紅的面龐,龍莫心中不免有些怔忡,自己在宮裡見慣了美貌的宮女和宮妃,還是不免被這個小丫鬟的容顏吸引。方才看到她在柳樹下和月清輝打鬧,明眸善睞,嬌俏動人。沒想到離得近了,越發的清麗不可方物。不過,再美貌也是個小丫鬟。

衣雲問道:“公子是何人,不知方才是怎麼回事?”

“在下是什麼人,你一個小丫鬟也配知道嗎?將軍府中的丫鬟都這麼沒規矩嗎?”龍莫語氣裡溢滿了不屑,邊說邊拂了拂身上的灰塵。

“你們是什麼人,擅自闖入本府,還欺負本少爺的媳婦。”月清輝並不識得龍莫,見龍莫抱著衣雲心中本就有氣,此時聽出龍莫言語間似是瞧不起衣雲,心中更是生氣。

“媳婦?”龍莫一臉的輕蔑之色,一個小丫鬟,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會勾引自己的主子,好借機往上爬。而且,就連這麼小的主子也不放過。

冷眼看了衣雲一眼,竟毫不掩飾眸中的輕蔑之色。
衣雲被龍莫得瞧的心中發寒,本來,她對這個皇子得看法還不錯,如今卻發現自己錯了。這些貴族公子,平日裡衣來張手飯來張口,天天游手好閒,讓丫鬟婆子伺候的妥妥當當,舒舒服服,還不把丫鬟們當人看。還任意打罵,肆意調戲。

況且這個二皇子語氣裡的輕蔑,眼神裡的厭惡,讓衣雲很著腦,何況衣雲是月府老夫人的貼身女婢,從未受過這種調笑。

衣雲冷冷一笑,心想你不表明你的身份,可別怪本姑娘不客氣了,這樣的眼高於頂,平日裡還不知怎麼欺辱那些丫鬟宮女呢,今日我也替她們出一口氣,當下說道:“問你什麼人,當然有干系了,看你的樣子,也是個富家公子,平日裡大約也離不了小丫鬟的伺候吧?只想請教一句,我們小丫鬟辛辛苦苦的賺銀子,又怎麼得罪公子您了?讓公子您這樣的欺辱奴婢。奴婢不過是撞了公子一下,可公子您貴手一揮,讓奴婢到天上去轉了一圈,嚇得奴婢此時還心驚肉跳呢。”

龍莫似乎沒料到一個丫鬟會這麼大膽,眉頭皺得更深了,他貴為皇子,何時受過這樣的搶白。

“大膽,還不跪下。”忽聽身後一個尖細的聲音厲聲說道,衣雲回頭一看,便見一個灰衣老奴閃了過來,那老奴閃身站在衣雲的面前,擋住了溫暖的陽光。

他面皮白淨,臉上無一根鬍鬚,竟一時看不出他的年齡幾何。聯想方才那女裡女氣的聲音,無疑是宮裡的老太監。

看來也是個仗勢欺人的主,當下戲謔道:“奴婢不知兩位是何身份,怎好下跪呀。”

月清輝忙閃身擋住衣雲,說道:“干什麼,竟敢在本少爺府中欺負人。”衣雲慌忙捂住他的嘴,畢竟是二皇子,可不能讓少爺得罪了他。

那老奴方才一直站在衣雲的後方,並未見到衣雲的容貌,此時甫一見到,不禁驚奇的瞪大了雙眼,張大了嘴巴,半晌沒有言語。

龍莫從未見過這柯貴如此失態,這柯公公跟隨父皇多年,什麼樣的天姿國色沒見過,竟也為這小丫鬟的美貌所迷惑麼?

龍莫厲聲喝道:“柯貴!”

那柯貴如夢方醒,又打量衣雲片刻,目光裡滿是不可思議,嘴裡發出一連串驚歎:“這麼像……這麼像。”

衣雲本被這老奴盯得有些惱怒,聽到這句話,也很驚訝,不禁好奇的問到:“怎麼,您說我像誰?”

那人卻不答衣雲的話,仍顫聲問道:“姑娘是何人?真是月府的丫鬟嗎?”

“自然是丫鬟,否則也不至於被二位拋上天去。”

在一邊負手而立的龍莫忽然不耐煩地說道:“柯貴,還不快走。”說完甩手就要走。

柯貴答應一聲,匆忙跟上,嘴裡還喃喃說著,真像。

衣雲剛到月府時,幾個年老的婆子也說過這樣的話語,可是一問到像誰就不再言語,令衣雲很迷惑。如今這個人也說像,莫非自己真的很像某個人麼?

“請慢走,”衣雲忙搶身趕上那老奴,“不知奴婢像誰,還請您見告。”

那柯貴卻說,“這話姑娘無需問我。”

衣雲更是迷惑。難道自己所像的人這麼神秘,竟是不能讓人說出口嗎?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只見月將軍帶著幾個僕從匆匆的迎了過來,見到龍莫,遠遠的拜倒在地。

既然身份已經揭穿,衣雲也慌忙拜倒。

月將軍道:“不知王爺駕臨寒舍,有失遠迎,請王爺降罪。”

“將軍請起,您有何罪呀,是我不願意驚動您,所以未讓下人們稟報。要說有罪嘛…….”

說著眼光有意無意的瞥了衣雲一眼。

衣雲一驚,心想這個二皇子怎麼這麼心胸狹窄,自己不過頂了他幾句,難道這就要降罪了嗎?這些皇室子弟真是蠻不講理。

月將軍似乎並未感到什麼,慌忙道:“謝王爺恕罪,老臣正命人准備酒宴,還請王爺賞光。”

龍莫邪氣的一笑,忽然說道:“好吧,就讓這位小丫鬟來伺候本王吧。”說著手一指衣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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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曲中意 畫中情

月府的宴客廳內擺著一張精致的紅木飯桌,桌上擺滿了美味佳餚。

桌邊依次環坐著龍莫,月將軍,月夫人,小姐月下香和小少爺月清輝。

每人的身後都侍立一個小丫鬟,端茶倒酒,殷勤伺候。

龍莫的身後站了兩個人,柯貴和衣雲,自然伺候的活此時輪不到柯貴了。

衣雲還從未出席過這樣豐盛的宴會,因為月老夫人一向深居簡出,在翠蕪軒吃齋念佛,作為老夫人的貼身丫鬟,衣雲自然也是深居簡出的。

若不是龍莫,衣雲今日也不會出席,自然也不會看到如此的佳餚。當酒香肉香充斥鼻端時,與娘親風餐露宿的日子也在腦中不時地閃現,以至於衣雲總是忘了添酒。

每一次酒空時,龍莫總是冷哼一聲,衣雲便慌忙添上;龍莫若是想用哪個菜,只需使個眼色,衣雲便慌忙去夾,可夾了他又並不吃。忙得衣雲團團轉,衣雲明白龍莫是故意的,故意刁難自己。

自己是個丫鬟,他是個皇子,還是莫要得罪的好。

龍莫冷眼相觀,看到衣雲縱然是被自己使喚的很忙碌,面上卻毫無驚慌和謙卑之色。若是換了別的丫鬟,忘了倒酒,自己冷哼一聲或是一個冷眼,早嚇得跪下磕頭了。

本想戲弄戲弄這個小丫鬟,沒想到反而讓自己失望了,這個小丫鬟的臉皮看來不是一般的厚,竟一臉的淡定與從容,也怪不得把這個小少爺迷得團團轉。

宴會就在龍莫的刁難和衣雲的忙碌中結束了。

茶點端上來後,月下香款款而起,向龍莫輕輕一拜,嬌聲道:“王爺,小女子願為王爺吹首曲子,以祝雅興。”月下香早已坐不住了,看到衣雲在二皇子的身前侍候,她就感到不安。這樣的場合,衣雲本不應出現的,她的出現對月下香來說是個不小得威脅。

月下香今日著意的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緋紅的衣裙,式樣新穎,領口袖口繡著精美的花朵,襯得她嬌美如花。但還是比不上衣雲,衣雲穿件半舊的白色衣衫,如一朵淡淡的雲,透著輕靈與飄逸。

龍莫輕輕頷首道:“本王求之不得。”這個小丫鬟的出現,差點讓他忘了此次的任務,父皇讓他從朝廷重臣的千金中選一位做王妃,若月下香真如那日晚宴時那般才華出眾,他會接受的。

畢竟,作為皇室子弟,就連成親也是為了政治。

月下香拿出衣雲做好的柳笛,含在口中,輕輕的吹了起來。廳內頓時被悠悠的笛聲縈繞。

每次聽到這首曲子,衣雲就會想起那個少年,未進月府之前,她和娘親在凌河裡救的那個白衣少年。

想起他一身白衣坐在小舟上吹笛的樣子,是那樣的瀟灑迷人。沒人知道衣雲愛穿白衣的原因,只有衣雲自己知道。這首秋水曲他吹得悠悠動聽,他說這首曲子本沒有名字,他說就叫秋水曲吧。衣雲問為什麼,他說只要吹起這首曲子,我就會想起這碧波粼粼的秋水。衣雲說這水差點淹死你,你還會想起它。

少年望著衣雲盈盈的眼波說此水非彼水。

那時的衣雲並不懂得此水非彼水的意思。

直到在將軍府裡讀了書,讀到“望穿盈盈秋水,蹙損淡淡春山”,她才明白少年所說的秋水指的是自己的眼睛。

只可惜從此後望穿了秋水,也見不到那個吹柳笛的少年。

小姐的柳笛吹得很嫻熟,竟未走調,看來小姐這幾日是頗下了一番功夫的。沒想到小姐學吹柳笛,也是為了取悅龍莫。

不過一向居於深宮,眼高於頂的龍莫怎麼會欣賞這山野俚曲,恐怕小姐這一次是錯了。

可是出乎衣雲意料之外,她在龍莫身後,雖未看到他面上的表情,但卻看到龍莫握杯的手在輕微的顫抖。

那顫抖表明,這首曲子是怎樣深刻的打動了他的內心。

月下香美目流轉,看到龍莫的眸子時,不禁一愣。

她看到龍莫震驚的望著她,眼裡沒有預想到的欣賞與驚喜,而是充滿了深深的研判和不信。

莫非吹柳笛吹錯了?二皇子不喜歡,原以為這是個新鮮玩意,二皇子會喜歡的。她真的不該冒這個險,一個尊貴的皇子怎麼會對鄉野笛聲感興趣呢。

早知道就應該吹玉笛,可是玉笛她吹得並不拿手,屋裡人又太少,又不方便讓衣雲代替。

月下香心裡一亂,她甚至沒有意識到她吹得曲子已經開始跑調了。

笛聲呀呀咽咽的,就像她亂了的心情。

衣雲注意到曲子已經亂了調,心裡很為小姐擔心。方才還演奏的很嫻熟,怎麼這麼一會就亂了呢。

但其他的人好似並沒有注意到,衣雲不由得不懷疑這幾個貴人,是不是聽高雅的樂器聽膩了,一只簡單的柳笛,一首跑了調的山野小曲竟讓他們聽得如醉如癡。

衣雲忽然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抬頭一看,只見月將軍正望向自己,似乎是很驚異的樣子。

月將軍的目光讓衣雲有一絲的不安,這個魁梧高大的將軍,是她佩服的對象。聽說多年前他毅然棄妻兒別老母到邊關鎮守,十多年來擊退了北軍多次的攻擊。

月將軍這樣的望著她,莫非她也認為自己很像某一個人嗎?衣雲暗暗決定把這件事弄清楚。

月下香的曲子終於停歇了。

“月小姐,不知此曲可有名字?”龍莫沉靜如水的問道,方才的驚異之色已不復存在。

月下香盈盈一拜,柔柔的說道:“小女子獻丑了,此曲名秋水曲。”說完招了招手,綠兒和青兒雙雙走了過來,綠兒的手中拿著一軸畫卷。

月下香以為龍莫並不欣賞她吹的柳笛,所以又把衣雲作的那幅畫亮了出來。

“王爺,小女子前日偶作了一幅畫,聽說王爺精於丹青,特拿出來請王爺指教。”說罷,一使眼色,綠兒和青兒兩人各握畫軸的一端,將畫徐徐的展開。

隨著畫的展開,廳內眾人只覺眼前一亮,青山綠水帶著春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正是衣雲那日作的畫。

龍莫一眼就看出,這是凌河的山凌河的水。只有凌河的山才是這樣的秀而不媚,只有凌河的水才是這樣的清而不冽。

這幅畫畫出了凌河的神韻,凌河的風采。山水畫中融入了人物畫,那個白衣女子雖說是遠景,容貌看不甚清楚,但神態自然,姿態飄逸。

沒想到月下香的畫藝如此精湛。這山這水這一葉輕舟,還有那空中翻飛的白鷺都透著親切,透著熟悉的意味。

此情此景如此的似曾相識。

龍莫的眼前依稀跳出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

那女孩穿一身灰白的落滿補丁的舊衣褲。或許是填不飽肚子的緣故,身子很瘦,小臉尖尖的,頭發黃黃的,剪的很短。或許是經常在外闖蕩的緣故,臉色微黑,但眉目姣好。

在龍莫的心裡小女孩似乎都像他的小妹清心公主一樣,有及腰的長發,嫩白的皮膚,穿層層疊疊的羅衣,會纏著他撒嬌看到可怕的事物只會嚶嚶的哭泣。

可是這個女孩子似乎不是這樣的,她在水中像魚一樣的游動,她熟練的劃船。她救起了落水的他。

她盈盈淺笑,雙目亮晶晶,倒映著山水還有他的影子。她的笑讓他落魄的心重燃希望。她喊他白衣哥哥,聲音若黃鶯輕啼,好聽極了。

她說她長大了也要穿純白的羅衣,在這碧波粼粼的水中,乘一葉小舟吹他教給她的柳笛。

她的純真她的可愛讓他想和她永遠在一起,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他是個皇子,他的侍衛找到了他。

龍莫的目光從畫上移到月下香的臉上。

她像嗎,像那個女孩嗎?

眉目似乎有些相似,畢竟過去好幾年了,他有些疑惑。

但若不是她,怎麼會吹他教的曲子,那可是他自己譜的曲子,他想沒有幾個人會吹。

但若不是她,她何以畫出的這幅畫,和當年的情景那麼的吻合。

一定是她,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她是將軍府的小姐。

龍莫注視著月下香,有某種深情開始在龍莫的明眸中燃燒。

那深情就像火種一般,迅速的蔓延到了月下香的臉上心中,她覺得雙頰燒了起來,心也越跳越快。

小丫頭,一定不會想到,本王就是當年那個落魄憂郁的白衣少年。

龍莫已經決定,回去就讓父皇下旨,就讓月下香作他的王妃。

第六章 聖上賜婚

龍莫沒有急著和月下香相認,便和柯貴告辭回府了。

路上,龍莫望著漫天的春色,壓抑不住心中的欣喜,春天來了,他要在花勝節那天,和她共乘一葉扁舟,他要在悠悠綠水中,說出這個秘密。他想她一定會驚喜萬分的。

龍莫決定,他要馬上去宮裡,讓父皇賜婚。

“柯貴,掉轉車頭,不回府了,我要直接進宮。”龍莫對身邊的柯貴說道。

半晌沒有動靜,龍莫的驚訝的發現,柯貴望著車外的春色若有所思,根本沒聽到他的話。這個柯公公,今日有些異樣。

龍莫提高聲音,說道:“柯貴!”

柯貴如夢方醒,答應一聲,忙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柯貴,今日你是怎麼回事,如此的心不在焉。”

“王爺,那個小丫鬟讓老奴想起一位故人。”

“你說那個穿白衣的小丫鬟?一個勾引主子的小丫鬟有什麼值得提的,不過她長得倒是天香國色,只是可惜了空有一副花容月貌。”

“請恕奴才多嘴,奴才倒覺得那個小丫鬟並不是王爺想象的那種人。”

“好了,管她是何種人,和我又有什麼關系。我們不提她的,免得壞了本王的心情。”此刻,龍莫的心中已被月下香裝的滿滿的。

三日後,一紙聖旨到了月府,月下香被聖上賜婚,做二皇子龍莫的王妃。

月府繼將軍回府後,又一次喜氣朝天,登門慶賀的人絡繹不絕。

輕香居裡,燈火明媚。

月下香嬌俏的坐在椅子上,粉面含笑,如一朵嬌艷的紅杏。日思夜夢的幸福來的太快,她幾乎不能相信。

衣雲嫻靜而立,聽到這個喜訊,很為小姐高興,只是不知為何,有一絲悵然若失的感覺在心裡彌漫,她說:“衣雲恭喜小姐,不知小姐今晚讓衣雲來可有何事。”

月下香快活的說道:“衣雲不必客氣,我能做二皇子的王妃,也有你的功勞。明日是花勝節,葉丞相的千金葉芷蘭揚言要在花勝節上撫琴。明日我要殺殺她的銳氣,讓她明白誰才是京城第一才女,誰才是京城第一美女。所以,明日我要你和我一起去,替我撫琴。”

“小姐,葉芷蘭也許是做王妃不成在斗氣,您又何必要和她一爭高低呢。花勝節上人多眼雜,恐怕會被人識破。”

“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已准備妥當。”月下香一幅成竹在胸的樣子。
說著,丫鬟青兒捧出一個托盤,上面是一件粉紅的羅衣,色澤艷麗,上面描金繡花,還有一塊紅色的面紗和一支澄黃的金步搖。

月下香道:“明日你就穿這件衣裙,蒙上面紗,梳雙燕髻,我穿你的丫鬟衣服。奏完曲子後,我們互換衣服。這樣比你在屏風後撫琴更不易被發現。”

衣雲雖願意幫助小姐,卻認為這樣似乎是在欺騙別人。她也不知自己這樣做對不對。

月下香看出意蘊的躊躇,道:“衣雲你就不要猶豫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衣雲只得勉強說道:“小姐,衣雲願聽小姐安排。只是,衣雲覺得這件衣服太艷麗了。”

“這是最近宮裡風行的衣服,不好看嗎?”

“自然好看,小姐。只是朱粉不深勻,閒花淡淡開。若是人們都是淡妝素裹,唯有您濃妝,那您便顯得出眾。但若人們皆濃妝,唯有您素衣羅裙,那您就會引人注目了。”

月下香黛眉輕顰,恍然大悟道:“明日盛會,定是人人盛裝,若我穿素色衣服,確是會出彩,衣雲你說的不錯。只是,穿什麼顏色的服飾呢?”

衣雲道:“只需素淡一些即可。”

月下香平日裡不喜穿素色衣服,青兒翻箱倒櫃找出一件月白色底子的衣裙,上面是一些瑩白色的花紋,很是雅淡。一塊純白色的絲巾,白玉的鳳釵。

月下香覺得很滿意,便讓衣雲拿了衣服,道:“明日就穿這件衣服吧,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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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花勝節踏青

花勝節是位於江南的南龍國的重要節日,在這一日,京城的小姐公子都傾巢而出,在野外嬉戲游玩,直到入夜。許多深閨小姐也往往在這個日子裡在野外彈琴弄笛,京城第一才女,和京城第一美女也往往在這個日子裡被評出。

花勝節的早上,朝雲脈脈,初日灼灼。

兩輛油碧香車一前一後緩緩出府了。第一輛坐了衣雲和月下香。兩人同坐一輛車,這樣便於兩人互換身份。第二輛做了月下香的丫鬟青兒和綠兒,趕車的是月將軍的副將,王遲和劉思,兩人都是武林高手,為了保護小姐月下香。月下香已是未來的王妃,是出不的一點差錯的。

衣雲仍舊穿了丫鬟衣服,車子出府後,月下香便換上了丫鬟衣服,讓衣雲將那套白色衣裙穿戴妥當,梳了一個雙燕髻,插上了那只玉釵。衣雲乍一穿上這錦衣華服,梳這高高的發髻,很是不習慣。

銅鏡裡映出一張絕色的面孔,黛眉修長,眸若點漆,櫻桃皓齒,墨發如雲,玉釵搖動,更添靈秀和俏麗。

月下香看到仙子一般的衣雲,不禁呆了。月下香恨恨的想,這丫頭要是個千金小姐,自己和葉芷蘭哪還用爭?這王妃這京城第一美女非她莫屬,說不定這天下第一美女也當的。這次花勝節踏青回來,她一定說服奶奶,衣雲決不能再呆在月府了,那樣她會寢食不安的。

月下香讓衣雲將面紗蒙上,確信只露了一雙眸子,確信嚴嚴實實不會掉下來,才肯罷休。

久不出府,衣雲的心裡還是很興奮的。

是啊,在這個草長鶯飛,春風吹拂的大好時光裡,哪一個人不想走出那深深的庭院,到明媚的春光裡去游玩。

不一會便到了野外。

衣雲將窗簾掀起一條縫,向外望去,遼遠無際的綠色原野展現在眼前。

空中迷霧飄動,逗出一輪紅日。

一輛輛油碧香車輕輕碾過,一騎騎駿馬掠過,一乘乘小轎悠悠移動。無車無馬無轎的平民徒步而行。

鶯啼芳樹,燕舞晴空,駿馬嘶鳴,人語歡笑。

少女們結伴出游,頭插花紅,在郊外的原野上或采摘香草,回去做香囊,或撿拾鳥羽,回去作裝飾。一群群,從車邊走過,留下一片嬌聲笑語,一陣香風彌漫。

放下了簾子,忽聽一男音說道:“聽說了嗎?將軍府的月小姐就要做二皇子的王妃了,還是皇上賜婚。”

另一男音悠悠道:“聽說了,都說月小姐才色雙絕,聽說前幾日月府宴會上,月小姐一曲,有如天籟。咱們平民百姓是沒有耳福了,哎-------”說完一聲長歎。

“今日葉丞相的千金要撫琴,月小姐說不定也會撫琴的。我看今日我們就跟著月府的馬車吧。說不定能一飽耳福呢。”

“真沒想到呀,月府十七年前出了一個天下第一美女,如今又出一絕世美女。”

“還是才女呢?”另一個人補充說到。

衣雲知道這兩人說的天下第一美女是月下香的姑姑月如水,可是對這個月如水她知之甚少,只知道她很早就過世了。

在府裡,月如水是禁忌,任何人都不能提的,尤其是在月老夫人的面前。

衣雲和月下香都想再聽他們還說什麼,可是一陣錚錚動聽的琴聲入耳。

馬車忽的停了下來,王遲在簾外問道:“小姐,有人在撫琴,很多人在聽,我們是否也停下來。”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徐徐停下。

月下香挑起窗簾觀望片刻,回頭說:“此處便是表演的所在。”

她仔細地察看了衣雲的面紗,確定不會被風吹下來,才慎重得對衣雲說道:“衣雲,一會兒你便下車去,讓綠兒和青兒陪著你。務必記住,
少言,你的聲音和我的不同,若有事便讓綠兒和青兒代你說,撫琴完畢馬上回到馬車裡來。”說完又不放心的道:“記住,可別讓面紗掉下來。”畢竟,若是事情敗露,對她是致命的打擊。

衣雲一一答應,在綠兒和青兒的攙扶下,下了車。

一大片的紅色撞入了眼簾,此處是一片桃林,桃花紛紛揚揚,開的燦爛。這些人很會選地方,真是佳境。

在一片片桃樹之下,羅列著杯盞,一些貴族公子成群結伴席地而坐,一邊在交杯換盞,一邊欣賞歌舞,京城的歌女舞女,遍滿園庭。少女們
另一側,人人穿紅著綠,放眼望去,一片奼紫嫣紅。中間的一片空地上,布滿了茵茵芳草,成為了天然的地毯。一個粉衣少女坐在凳子上,正在撫琴。

衣雲一下車,便馬上吸引了眾人的無數道目光。她白衣翩然,就像天邊飄來的一片輕雲,臉上的輕紗隨風輕輕飄動,更添神秘色彩。

劉思在一片花樹下放了一把木凳,在地上鋪了一塊綢布,把帶來的糕點和瓜果羅列擺上。衣雲坐在凳子上,綠兒和青兒侍立兩旁。王遲和劉思在一旁保護。

衣雲環顧四周,只見龍莫帶著一個年輕的侍衛,穿過人叢,正向這邊走來。

衣雲心中莫名的急劇跳動,她忙低下了頭,原以為不會和他當面接觸,若是被認出可怎麼辦。正在思索,龍莫已近在眼前。

衣雲慌忙起身行禮,學著月下香的聲音,柔聲道:“月下香見過王爺。”

“月小姐不必客氣。”龍莫輕聲說道。

劉思忙搬來一把木凳,請龍莫坐下,龍莫擺擺手,道:“本王那邊還有幾個朋友,這就過去了。”說罷,低頭望著月下香,今日的月下香很美,他隱隱感到今日的月下香有些不同,龍莫也說不出是哪裡不同,她蒙著厚厚的面紗,讓人看不見她如花的容顏,身上透出一種飄然的氣質。這種氣質他原沒有在月下香身上感覺到,也許是因為她穿白衣的緣故吧。

龍莫走遠後,衣雲才抬起頭,望著龍莫瀟灑的背影,暗暗心驚,自己是衣雲,不是月下香,為何會心跳。

抬頭望去,粉衣少女已然退下,此時換了一個身著杏紅色衣裙的美貌女子,那女子正低頭撥弄琴弦試音。似是感受到衣雲的目光,她抬頭,向衣雲看了過來,目光裡有著深切的恨意。衣雲的心一冷,綠兒在一邊悄悄的說道:“是丞相府的葉小姐。”

葉芷蘭素指輕滑,錚錚的琴音開始流淌。她彈奏的是一首玉樓春,此曲悠然動聽,充滿脈脈深情。

葉芷蘭的琴藝不錯,演奏的很是動聽,聽眾皆仔細聆聽。只是琴如心聲,衣雲還是聽了出來那琴音裡暗含著不甘和幽怨。

衣雲對這些貴族小姐們暗表同情,原來她們並不快活。
  
   
〔正文:第八章 原來是你〕

天空碧藍如洗,遠山墨黑如染,桃花如火如荼,柳絲輕輕飄揚。

這春日的美景是這樣的動人,衣雲此刻的心情宛若一只出籠的鳥兒,歡欣雀躍。

衣雲雙眸輕輕的掃視了一圈那些聽曲的人。那些人的目光有期待的,有艷羨的,有嫉恨的。衣雲就坐在這些目光的注視的盡頭。

龍莫悠閒的坐在那裡,目光深沉的望著她。

衣雲垂下螓首,十指纖纖,按動琴弦,輕攏慢捻,隨著十指的滑動,弦上發出悅耳動聽的樂音。這是一首浣溪沙,曲子明快而動聽,充滿了春日踏青的喜悅。

葉芷蘭彈的曲子就已經很動聽了,但是人們還是為衣雲的琴聲所驚歎,桃林裡一片靜默,唯有片片落花隨著微風輕輕的飄落。

衣雲的心已經完全沉浸到曲子裡了,就在人們聽得入神時,忽有一縷簫聲,采入耳際。簫聲很是悲涼幽咽,如曲折泉流,如冰灘阻塞,斷斷續續,隱顯如泣。

這嗚嗚咽咽的簫聲,擾亂了衣雲的心神,衣雲抬首朝簫聲望去。

人群外,柳樹下,有一匹黑色的駿馬,馬上跨坐著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那男子洞簫在手,正在悠悠咽咽的吹著。他一雙冷冷的眸子穿過重重的人群捕捉到衣雲的眸子,目光凌厲而深邃。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衣雲還是可以感受到有絲絲寒意襲來。

衣雲的心一顫,纖手一抖,有一根琴弦斷了。

衣雲的心一驚,自己這是怎麼了,不過是一個陌生的男子,自己何必緊張。她撫平慌亂的心緒,不再理會那幽咽的簫聲,繼續彈奏。

但是簫聲卻更加淒涼,如怨如哀,如泣如訴,如魔障一般侵入耳中。

又一根琴弦斷了,衣雲撇下斷了的弦,定下心神,努力的不去聽那嗚咽的簫聲,變換曲調,繼續彈奏,那歡快的曲調若嚦嚦鶯聲溜的圓,若粒粒珍珠落玉盤。

被簫聲吸引的人們漸漸得又被衣雲的琴聲收回了心神,幽咽的簫聲終於不敵衣雲歡快的琴聲,漸漸的停歇了。

衣雲不敢抬首,怕又被擾亂了心神,但她卻感到那雙眸子還在緊緊地盯著自己。

她輕舒素指,樂音不斷的變幻。人們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群游春的少女,她們時而在粼粼的春水裡劃船,時而在綠色的原野上歡歌,時而在花叢中采摘花草。終於天空中夕陽返照,煙靄升騰,少女們踏著夕陽歸家了。樂音從感情的歡欣裡,慢慢的轉換為對這美好春光的無限留戀。

琴聲逐漸停歇,衣雲終於鬆了口氣,抬首向外望去,哪裡還有黑衣人的影子。方才似乎就是做了一個夢,但是那幽怨的簫聲卻似還在耳邊回蕩。不知是什麼人,不過衣雲可以肯定,那人是專程來搗亂的。還好沉下了心,才把這首曲子彈完。真的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的琴弦全斷了,那可怎麼辦。

衣雲目光輕掃過人群,不見了龍莫的身影。

怔怔的人群回過了神,又是一片贊賞聲,但衣雲卻垂下了頭,她不敢再去看,不敢去看那些女子的目光,尤其是葉芷蘭的目光。

她站起身來,拂了拂身上的落花,綠兒抱起了瑤琴,二人翩翩的向馬車走去。衣雲想著要盡快和小姐交換身份。她再也不願做月下香了。

然而一只手緊緊地攥住了衣雲的手腕,衣雲回首,正好迎上了龍莫深情的目光。

龍莫攥著衣雲的手,拉著她飛快的奔跑。

喧鬧的人群漸漸的被拋到了後面,衣雲心裡很焦急,這突然發生的事情讓她很懊惱。她極力的避免和龍莫單獨在一起,可最後還是不能如願。

她氣喘吁吁的甩開龍莫的手,停了下來。

“怎麼了?我帶你到一個好地方。你不願意嗎?”龍莫很奇怪的望著衣雲,不知道她為何會生氣,難道她不願和自己在一起。

衣雲張了張嘴,終於沒有說出話來,她怕聲音洩漏了自己的身份。她轉過身,就要回去。龍莫一跨步攔在了她的面前。他鳳目細細的瞇著,眼裡閃著精光。

今日的月下香很不同,不過這更讓龍莫喜歡,這才是她心目中的那個小丫頭,脾氣很大呀。

龍莫的神色讓衣雲忐忑不安,她幾乎忘了,這個二皇子是得罪不起的。眼下只能默不吭聲,等著綠兒和青兒找來了。

龍莫拿出一只白玉做的柳笛,遞到了衣雲的面前,唇邊掛著一絲狡黠的笑容,嘴裡學著女孩子尖細的聲音道:“白衣哥哥,我長大了也要穿純白的衣服,坐在小船上,吹你教給我的曲子。”

衣雲一愣,秀目細細的端詳著面前這張俊美的面孔,看著看著就和記憶裡那個白衣少年的面孔重合了。原來是他,怪不得初見他時,覺得面熟,自己還以為是因為看了小姐的畫像,哪裡曉得,他竟是他。

衣雲震驚了,平靜的心湖瞬間驚濤駭浪。

想了六年,念了六年,夢了六年,沒想到真得還有相見得一天。

她盈盈的眼波晶瑩透亮,她望著他,不知時光流轉,不知濁世飛奔。

衣雲接過玉笛,粗著嗓子學著少年的聲音,喃喃的說道:“到那時,我一定送給你一只白玉做的柳笛,讓你掛在脖頸上,既可以做柳笛,也可以做飾物。原來是你,”衣雲抬起頭,雙眸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氣,宛若雨後的湖水。

龍莫望著這雙水樣的眸子,心裡一顫,他把衣雲輕輕擁到懷裡,說道:“一聽你吹秋水曲,我就知道是你,你可知道,這些年我一直掂著你,你可也一樣嗎?”

衣雲感到自己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淌了下來,那時,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天的相處時間,可在她少女的心扉裡,卻是深深的刻下了他的身影。怎麼也沒有想到,還有相見得一天。

“香香,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香香這兩聲輕輕的呢喃,聽在衣雲的耳中就像是一聲驚雷,把她從夢中驚醒了。

她幾乎忘了,她現在的身份是月下香。她也幾乎忘了,他是當朝皇上的二皇子。而她不過是一個小丫鬟,衣雲雖從未認為自己的丫鬟身份有多麼的低下。可是她忘不了,她和他在相逢的那一次,他說的話,“在下是什麼人,你一個小丫鬟也配知道嗎?將軍府中的丫鬟都這麼沒規矩嗎?”她也忘不了他望著她那輕蔑的眼神,衣雲的心中掠過陣陣的痛感。

既然他是如此的看不起一個丫鬟,那她又何必讓她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衣雲一把推開了龍莫,就讓他認為自己是月下香好了,她轉過身就走,她甚至忘了,把玉笛還給他。

遠遠的綠兒和青兒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龍莫望著衣雲白衣翩翩越走越遠的身影,唇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這個小丫頭,脾氣還是這麼的倔,看來以後自己的日子不會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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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九章 遭劫〕

衣雲飛快的奔跑,她什麼也不想,只想跑下去,永遠的跑下去,再也不要見到他了。從小就堅強的衣雲還從未如此失態過.她本應該歡喜的,因為終於找到了他,可是為何自己的心這樣的痛,她知道找到了他,也就意味著要永遠的失去他了.

  有什麼東西纏上了自己的纖腰,衣雲感到自己就像是風箏一樣,被人牽著飛了起來,有風在耳邊呼呼的吹拂。吹起了她一身白色的霓裳,吹起了面上的輕紗,露出了她菱形的紅唇。

  衣雲跌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但她感到那卻不是龍莫溫暖的懷抱,耳邊傳來嗒嗒的馬蹄聲。衣雲猛地睜開雙眸,眼前的情景讓她一愣。

  她正坐在了一匹馬上,有一雙堅實的臂膀在後面環抱著她。這是一批黑馬,神采奕奕,似曾相識,似乎是方才吹簫得那個男人的馬。

  衣雲雖看不到後面的人,但這冷冷的懷抱一定是那個人的,是那個吹簫的黑衣人。

  他是誰?為什麼會劫持自己,他要干什麼。一瞬間,無數個念頭在衣雲的腦中閃過。龍莫呢,為什麼不來救自己,衣雲大聲地喊起來:“救命!你這個壞人,你放開我.”

  可是沒用的,黑馬在楊柳道上躍跳如飛,十分的矯健。早已將那些人遠遠的拋到了後面.

  風裡傳來龍莫憤怒的聲音:“香香,香香------”聲音越來越遠,直到消失。龍莫沒有騎馬,根本是無法追上他們的。

  這馬跑的極快,路邊的景物飛一般的倒退,衣雲想要從馬上跳下,可是那個人緊緊地抱著她,她根本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動彈。衣雲情急之下張口就向那人的腕上狠狠地咬去,直到有了鹹鹹的血腥味,那人才悶哼一聲,那聲音就像是魔鬼的聲音,但他卻絲毫未動,仍然雙手御馬,就像被咬得不是自己的手腕。

  龍莫看到衣雲被擒,心就像被針扎了一樣的難受,為了和她說話,他沒有讓侍衛隨行,也沒有騎馬。等他找到了馬匹,再去追時,他們早已不見了蹤影.他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帶走了,他怎麼可以這麼疏忽,方才香香撫琴時,這個人就來搗亂,那時他就應該注意。為何自己才剛剛和她相認,就這樣的失去了她,不,一定要救回她.那個黑衣人是誰,自己一定要查出來,一定要抓住他,他要敢動香香一指頭,他不會饒他的。

  侍衛丁琅感到龍莫全身蓄滿了殺氣,他從未見過王爺這麼憤怒。此時他那凌厲的眼神讓他不寒而栗。“立刻調御林軍,追捕凶手。”龍莫聲音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侍衛得令而去。

  月下香躲在馬車裡,一直沒敢出來,此時聽到綠兒和青兒的稟報,心裡一寒.她想不出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劫走了衣雲.若是衣雲沒有代替自己撫琴,或許被劫走的就是自己了.

  衣雲被劫走了,這對她也許是件好事,她本來就打算花勝節回去後,求奶奶讓衣雲離開的.可是她並沒有想害她,只不過是要利用她,要是她因此而被殺,她會良心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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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未睜開眼睛,衣雲就感到一陣頭痛欲裂,扶著隱隱作痛的頭慢慢的坐起來,邊打量四周邊困惑著自己置身何處。

  借著朦朧的光線,依稀可辨出這是個山洞。不過洞裡倒是很干淨,簡單的擺著一桌一椅,還有衣雲此刻坐著的這張木床,此外再無其他的擺設。

  洞裡是一片慎人的寂靜,讓衣雲有種呼吸困難的窘迫。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輕輕晃了一下頭,驀地,在電光石火間,衣雲憶起了發生的事!是那個可惡的黑衣人,他劫走了她,衣雲記得自己咬了他一口,後來好像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原來是他把她打昏了,如今又把她扔到了這裡。

  衣雲摸了摸臉上的輕紗還在,便一把扯了下來。想想真是夠倒霉,怎麼會遇到這種事情。

  猛地,衣雲的心一亮,此刻這裡沒人,還不快逃,更待何時。衣雲飛快的從床上躍下,才想沖到洞口,卻沒想到因為沖得太急,腦中突湧上來一陣暈眩,竟讓她一跤跌在床下。碰-------地一聲,她跌坐在地上,衣雲啊呀一聲,痛得她抱著自己的膝蓋。噢!真是該死!衣雲不禁低低的咒罵了一聲。待暈眩和疼痛過去,衣雲立刻又站起來,快步往洞口的方向走去。

  洞外是一片亮光,西邊的落日正徐徐的落下,映得滿天彩霞,衣雲顧不上欣賞這美景,因為她已經徹底的呆掉了,連逃跑的打算都消除了。

  因為洞口外只有一斗室之大的空地,再往外便是懸崖峭壁,四周也是崇山峻嶺,山勢險惡,連綿起伏。除非有絕世的功夫,否則別想離開。衣雲是徹底的絕望了。

  洞口有一棵梨樹,不知是人栽的,還是自生自長得.此刻開了一樹的花,團團如香雪.

  不過衣雲哪裡有閒情逸致欣賞,她都要愁死了.衣雲坐在樹下,捋一朵梨花放在手心裡揉呀揉得,呆呆的看著西邊的落日一點一點的隱於山後.

  她腦中的思緒不住翻湧著,那個黑衣人究竟是什麼人?他為什麼將她關在這裡,她衣雲自問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對了,她差點忘了,她的身份是月下香,難道是小姐的仇人,或者是月將軍的仇人,不然就是龍莫的仇人.

  總之,和她這個小丫鬟是沒有關系的.

  衣雲沒想到自己不禁替小姐撫琴還要替她受罪.不過衣雲沒有怨言,想當年自己和娘親走投無路,是月府收留了她們,月老夫人對她們娘倆這麼好,還替娘親治病.這份恩情讓她怎麼還.此刻衣雲最擔心的還是自己的娘親,若是她就這麼死了,娘親可怎麼辦.

  不知道月下香那邊怎麼樣了?龍莫那邊又怎麼樣了?

  想到龍莫,衣雲心裡就一陣的難過,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就是當年的那個白衣少年.她從水裡救了他,他說他不想回家,他要和她們一起流浪.他教她吹笛,她教他游水.雖是短短的幾天相處,卻充滿了美好的回憶.他叫她妹妹,她叫他大哥哥.

  哪裡會想到,他們的相見會是這樣一種情形.他認為她是月下香.不知道此刻龍莫是否知道了自己是衣雲而不是小姐.他們會來救自己嗎?此刻他又在干什麼呢?

  天色漸漸的暗淡下來,就如衣雲越來越暗淡的心境.山風也漸漸的凜冽起來,身邊升騰著縹緲的雲氣,一陣一陣的寒風刺骨.

  寒氣逼人,衣雲不得不回到洞中.

  洞內殘存的一點光線也慢慢的消失了,因為再沒有陽光的照射,已經籠罩了一片黑漆。

  黑暗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降臨了.

  衣雲憑著印象走回她剛才醒來的床上,沮喪地坐在床上瞪視著視覺上漸漸適應的黑暗.那個黑衣人究竟想干什麼,難道就這樣把自己扔在這裡,任憑自己就這樣凍餓而死.

  不時傳來幾聲夜鳥的叫聲,磔磔咕咕,如鬼哭狼嚎一般,讓人倍增恐懼.

  衣雲摸出龍莫給她的玉笛,攥在手中,心裡才覺得安定了些,她又冷又餓又困,趴在床上慢慢的睡著了.

〔正文:第十章 惡魔的戲弄〕

衣雲一覺醒來,眼前仍是漆黑一片。迷迷糊糊的記起了置身何處,衣雲又失望的躺在了床上。原以為自己一覺醒來,一切就都回到了從前,就像什麼也沒發生。自己還是月府裡的小丫鬟,伴在老婦人的身邊,可是期望終究是落空了。

  她還在這個黑乎乎的山洞裡,面對的仍然是無邊的黑暗。衣雲失望的坐了起來,感到腹中饑餓,頭昏腦脹,這一覺睡得自然不舒服,渾身無力。

  左手撐在床上,正要下床,忽覺得左手裡空空的,衣雲才發現手中的玉笛沒有了,心裡頓時一空,摸了摸脖頸上也沒有。慌忙在床上慢慢的摸索,摸了半天哪裡有玉笛的影子。衣雲慌了,明明記得睡前在手裡拿著的,怎麼會不見呢?難道自己連龍莫給的唯一的一件東西也要丟了嗎?

  “月小姐,在找什麼呢?”黑暗中,深沉而略帶磁性的聲音驀然響起。

  衣雲嚇的差點尖叫出來,心髒咚咚咚的急劇跳動,差一點喘不過氣來。只覺得一股戰栗沿著她的背脊竄上!不禁毛骨悚然,從未有過的驚恐和害怕一瞬間便充滿內心。半晌,才定下神,睜大眼睛,眼睛漸漸的適應了黑暗,發現椅子上有一團模糊的人影。

  “你,你是誰?”衣雲看著這鬼一樣出現的人影,害怕地問道,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淡漠而深沉的嗓音冷冷的說道,黑暗中,衣雲敏感的覺得有兩道銳利的視線射向自己。

  衣雲勉強定下心來,心想這人一定就是白日裡劫走自己的人。不知這人打算怎樣處置自己,不會現在就要動手了吧。他誤認為自己是月下香,要不要告訴他自己不是月下香呢。若是那樣,他會不會還去劫持小姐。算了,還是見機行事吧。

  衣雲正在胡思亂想,忽聽得啪啪兩聲火石相擊得聲音。火星四濺,其中一點火光如流星般地向衣雲飛來,落在衣雲面前的地下,頓時只聽得辟辟叭叭的響聲,火苗躥了起來,一堆篝火在衣雲的面前熊熊燃燒起來。衣雲都沒弄清楚這火是怎麼著起來的。

  真是奇怪,衣雲不曉得洞裡什麼時候有木柴,難道是自己睡著時,這個人弄來的。不是自己睡得太死就是這個人是鬼,做事不發出一點聲音。

  火一燒起來,洞裡頓時暖和多了。火光映的衣雲的臉紅彤彤的。

 衣雲環顧四周,發現一個男子悠閒得坐在椅子上,坐在火光照不到的陰影裡,正在低著頭,欣賞把玩著手裡拿著的一件東西。那東西發出冷冷的白玉的光芒。

  衣雲定睛一看,發現那正是龍莫送給自己的玉笛。衣雲不禁倒抽了一口氣,明明在她手中的玉笛何時到了他的手中,難道他在自己睡時,從自己手中拿走了。她怎麼一點也沒有感覺到,若是他有歹意,自己豈不是------想到這裡心裡感到很後怕。這個人真是可怕的魔鬼。

  那男子把玩著玉笛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洞內一片寂靜,衣雲聽得見自己急劇得心跳聲。不知道這個人一會兒會不會狂想大發,把自己殺了。

  那男子忽然抬起頭來,亮如寒星般的眸子緊緊地盯住衣雲。雙眸冷澈而深邃,望向衣雲的目光就像是獵人在盯著自己的獵物。心中一陣膽寒,衣雲不覺深吸了口氣。

  衣雲明眸皓齒,長發如墨雲流瀑般披在肩頭,雪白的面容在火的映照下,染了一層紅暈。她黛眉輕顰,清澈的眼波裡還殘留著方才得驚嚇之色。

  “龍莫的女人,果然不是庸脂俗粉。”那男子再度開口,聲音裡的溫度下降,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白日裡衣雲並未看清這個男子真正的面容,因為他正在吹簫,掩住了半邊的面孔。此刻男子驀然抬頭,衣雲隔著燃燒的火堆,驚詫得看到這個魔鬼般的男子,竟有一副如金童般俊美的容顏。只是他淡漠而冷酷的表情,讓人想到地獄裡勾魂的使者。

  此刻他雙眼微瞇,冷冷的睥睨著衣雲的如花容顏。

  四周的空氣似乎也凝固了,這壓抑的氣氛讓衣雲喘不過氣來。

  但是他手裡的玉笛是龍莫給的,衣雲不能不要。思及此,衣雲輕聲道:“我的玉笛,可否還我。”心想就是死,手裡也要攥著它。

  聽到衣雲的話,那男子唇邊勾起一抹邪氣的笑容,充滿了邪魅的聲音說道:“來拿吧。”

  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痛快,衣雲撫了撫狂跳的心,從床上起身,向那個男子走去。

  離那個男子越來越近,隱隱感到他身上由內而外散發著一絲霸氣,還有一絲與生俱來的貴氣,奇怪,不過是一個強盜而已。

  男子似乎沒料到衣雲竟然敢過來拿,他拿出玉笛放到了衣雲如玉蔥般的纖手內.

  衣雲沒料到很順利的拿到了玉笛,可是還來不及欣喜,只覺得眼前一花.等她反應過來,只覺得一只大手已經扼住了她的脖頸。心在狂跳,衣雲感到自己頸上的脈搏在劇烈的跳動。獵人已經擒住了獵物,衣雲毫不懷疑自己的性命已經岌岌可危了。

  死亡已近在眼前,衣雲反而不怕了。

  衣雲瞪大雙眸,看著這個人冷澈而深邃的雙眸。

  “你要干什麼?”衣雲努力的不肯讓自己的聲音洩露出緊張。

  “你難道不害怕?”他的手指逐漸收緊了些。被掐緊著脖子,衣雲幾乎快窒息!難道這樣就將這男子惹怒了嗎?他要動手殺自己了嗎?

  “不!”他的威脅反而激起了衣雲強盛的叛逆心。她睜大眼,不馴地瞪著他。

  似乎沒料到手中的女子竟如此桀驁難馴,男子冷冽的眸裡閃過一道幽黯的光焰,可他的手仍沒一點鬆開的跡象。

  “不?!”他重復著衣雲的話,他冷酷的俊臉突地俯近她,視線纏繞著她的。冷冷的開口,“看來……你似乎不怕死?!那你怕什麼呢?”男子的雙眸忽然瞇了起來,眼裡閃過戲謔而邪惡的光芒。

  他的手忽然從衣雲的脖頸上鬆開,攬住了衣雲的纖腰,幽深的雙眸有意無意的在衣雲的胸前掃來掃去.

  “你……你這個……無恥的魔鬼,”透了一口氣,了然了他的想法,衣雲恨聲罵道.

  男子的眉緊緊地皺了起來,衣雲想,一定惹惱他了,這一次恐怕難逃一死。

  男子卻忽然鬆手,衣雲冷不防跌在了地上,差一點就跌入了火堆裡.

  他的臉若冰封一般的冷酷,他的聲音帶著強烈的恨意與厭惡,“龍莫的女人,我還不屑動.”

  到了此時,衣雲終於能夠猜出,這個人,不是月將軍和小姐的仇人,他是龍莫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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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一章 對抗到底〕

衣雲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發現那個可惡的人已經消失了,只有篝火在辟辟啪啪的燃燒。此人真是如魔鬼般來去無蹤。

  理了理衣衫,忽覺得手上一陣疼痛襲來,卻是方才摔倒的力道很大,手被擦破了皮。衣雲強忍著疼痛,沒有吭聲,撕了一塊布條,輕輕的纏住流血的傷口。既然這個人是龍莫的仇人,她現在是小姐的替身,是龍莫未來的王妃,他自然是不會好好對待自己的。

  衣雲挪到床上,好在洞裡有了篝火,不再寒冷了。衣雲覺得此刻自己的心中十分平靜,已經沒有半點恐懼,湧上心頭的只有無盡的憎恨與厭惡。

  他討厭這個可惡的男人。

  衣雲將玉笛放在唇邊,在這個冰冷的夜裡,吹了一首曲子,這首曲子很悠揚,很動聽,也很歡快。她不會讓這個惡魔得意,她要歡喜,就算是死,她也不會流一滴眼淚給這個惡魔。

  莫王府

  對於龍莫,今夜注定是個無眠的夜。

  夜深,風起,絲絲寒意直滲到骨子裡去。

  龍莫就這樣負手而立,仰頭望天,天黑沉沉的無邊無沿,就如他此刻的心情。

  丁琅匆匆的走到龍莫的身邊,道:“王爺,還沒有找到月小姐,不過收到一封信。”說著將一封信交到龍莫的手上。

  信寫得很簡單,約龍莫明日巳時獨自一人到------傾亭山的豐樂亭------,若是屆時不到,將會對月下香不利。

  落款是------凌天。

  龍莫的雙眸幽黑如夜,看不出一絲波瀾,但他的眉頭卻緊鎖了起來。凌天,龍莫望著這個名字長時間的低頭凝思,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一個狂妄的名字。但龍莫看到這個名字,只覺得似有一陣幽暗的風從心頭吹過。

  “丁琅,你可曾聽過這個人。”

  “屬下未曾聽過。”

  “這封信是怎麼到你手中的?”

  “我們在城外搜查時,有人用飛鏢射到樹上。”

  “停止搜查,他暫時不會對月小姐動手。明日我去會會他。你派人到月府中報信,就說明日我一定想辦法救小姐出來。”

  月府 ,輕香居

  月下香仍舊身著丫鬟服飾,在屋裡焦急的徘徊。

  月府小姐花勝節遭劫的消息早已傳遍了全城,她知道龍莫在全力的尋找,爹爹也在派人四處尋找。

  月下香此刻是多麼的後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敢想象,若是他們救出了衣雲,發現她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小丫鬟,那她讓衣雲替自己撫琴的事實就會公諸於眾,到那時龍莫一定不會再要她了,關鍵是她還會犯下欺瞞大罪。她還有什麼顏面活在世上。

  可是若是找不到衣雲,就等於是自己失蹤了,那她是不是要一輩子不再出頭。

  月下香焦急的在屋中直打轉轉。直到她的小丫鬟綠兒給她帶來一個消息,她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心裡想完了,什麼都完了。都怪當初她工於心計,利用衣雲,沒想到結果會這樣害了自己。

  綠兒告訴她,王爺派人來傳話,說賊人有消息了,明日便會想法救出衣雲。

  月下香坐在椅子上,忽然想到了一個法子,雖然這個法子對衣雲來說有些殘忍,但是也只有這樣了。衣雲別怪我心狠,我也是沒有辦法。若是不這樣做,恐怕我月下香會身敗名裂。

  山洞。

  清晨。

  衣雲是被食物的香味薰醒的。

  睜開眼睛,天已大亮,有光線從洞口射入。篝火已然熄滅,只余一片灰燼。

  衣雲的目光一眼就鎖定了桌子上的飯菜。有香噴噴的燒雞,有包子,還有一碗白粥,而且還冒著裊裊的熱氣。衣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魔鬼竟然會好心的給她帶來飯菜。衣雲早就饑餓難忍,從床上下來,坐到桌前,一手拿起一個小包子,一手撕了一只雞腿,大口吃了起來。

  “月小姐,難道你不怕我下毒嗎?”洞口,那個劫持她的惡魔,幽靈一般的出現了。

  真是的,連頓飯也不讓人好好的吃,“你若是想要我的命,只須一掌即可,你會傻得去浪費毒藥嗎?”

  “看不出來,月小姐還是個聰明的女人。”這個惡魔今日穿了一件絳紫色的衣衫,更顯得身材挺拔,氣度不凡。初升的紅日照亮了他的面龐,只映得臉上輝光一片。也許是陽光的緣故吧,他看上去溫潤如玉,讓衣雲很疑惑,這和昨晚那個冰冷暴虐的惡魔是一個人嗎?

  衣雲懶得理他,端起碗,喝起了粥。

  “你倒是吃得下去?難道你不怕我殺了你。”看著她頭也不抬的喝粥,他冷冷的說道。

  “你何時要我的命,盡管拿去。”衣雲滿不在乎的說道。

  “對於一個女子來說,你倒是很有勇氣。”本以為可以看到她軟弱膽怯的一面,不過這個女子比他想象的堅強的多,自己越是冷酷的對待她,她越是頑強的抵抗他。換了別的女子,若不是跪下求饒,也早嚇得攤在地上了。

  “哼”,衣雲冷哼了一聲,心想,想聽我求饒,那是不可能的。

  把碗中的粥喝完,衣雲擦了擦嘴,說:“你還有什麼事嗎?”她的聲音委婉動聽,不帶一絲感情,仿若她才是這個山洞的主人,而他不過是她的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

  她望著他,目光清澈,雙眸裡鎮靜的沒有半分波瀾。

  他緩緩的走了進來,明媚的日光從他的臉上消失了。他的臉上忽然罩了一層寒冰,就連他的聲音,也忽然的冷了起來。

  “換上這件衣服。”說著,把手裡得一個包裹扔了過去。

  衣雲打開一看,裡面是一件灰色的男子衣服,還有一條藍色的緞帶。她知道這個惡魔是怎麼想的,怕自己出去被來營救自己的人發現。

  “我憑什麼聽你的?”衣雲才不會任他擺布,偏要和他對抗到底。

  他的眸子可怕的閃了一閃,幽黑的雙眸更加的黑暗,他忽然伸手,將衣雲一把撈了過來,摔在床上。

  衣雲趴在床上,頭還在眩暈,堅硬的床板咯的她生疼。不過,她忍住疼,沒有哼一聲,才要爬起來,就聽見嘶啦,布帛撕破的聲音。

  背上一陣涼意襲來,肌膚暴露在空氣中。

  衣雲忍住吃驚的尖叫聲,忍住即將滑落的淚水,她狠狠地抓住床單。她在心裡默默的警告自己,不要哭,不要讓這個惡魔得意。

  衣雲聽見那個惡魔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給你一炷香的功夫,把衣服穿好。”說完起身走了出去。

  衣雲默默的坐起來,拿起那個包裹,默默無聲的把衣服穿好了。她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想辦法逃走。

 不一會,衣雲便穿好了,將黑發用緞帶扎了起來,轉眼變成了一個翩翩俏公子。
  
〔正文:第十二章 思逃〕

衣雲一身男裝站在洞口,四周皆是漂浮的雲氣,霧氣騰騰,空氣清新沁人。連綿的峭壁上,青翠的松柏之間,點綴著片片花紅。

  洞口的那棵梨樹,在如此峭壁之上,仍舊頑強的生長。開了一樹的梨花,散發出沁人的香氣。

  面對如此美景,衣雲仍舊歡喜不起來。

  因為在梨樹下,煞風景的站著一個惡魔。梨花瓣瓣飄落,落滿了他的肩頭。而他,渾然不覺。如寒冰一般的眸子靜靜的看著衣雲,那神情,就像在欣賞一幅畫,或是一處醉人的風景。

  衣雲帶著滿腔的恨意回視他,她要他知道,就算他殺了她,也休想讓她屈服。

  衣雲的神情惹得他笑了起來,卻是冷笑。

  在清晨的陽光下,那笑容讓人不寒而栗,讓人心驚膽戰,讓人如墜地獄。

  “真可惜呀,你竟是他的女人,否則------”他開口,卻又頓住了。

  衣雲暗想,若是他敢有不軌的行為,她望了望深不見底的懸崖,她會跳下去。

  似乎了然衣雲的想法,他道:“放心,我說過,我對龍莫的女人不感興趣。”他望了望天色,“走吧,也許一會兒你就能見到你的未來夫君了,如果------他還在乎你。”

  “你說什麼?”衣雲驚訝的問道,難道他約了龍莫?

  可惡的人卻不再說話了,仰頭看了看天色,忽然一手勾住了衣雲的纖腰,衣雲大驚,你要干什麼?

  “別動,你想死呀。”他在她耳邊輕輕的說道。

  隨即,摟著衣雲從崖上跳躍而下。

  第一次落點是一棵長在崖上的歪脖老松,他足尖點在松枝上,驚醒了還在沉睡的鳥雀,它們撲稜稜的飛了起來。

  第二次落點是崖上突出的一塊怪石,他甚至站在石塊上停留了片刻。置身在半空中的感覺確實很愜意,但衣雲卻還是嚇壞了,她知道他在故意嚇唬她,便把小臉繃得緊緊的,其實心裡害怕得很,緊緊地抓著他的臂彎,不敢動分毫,生怕這個魔頭一個不小心或是一時心血來潮,把自己扔了下去。自己可不想就這樣粉身碎骨。

  呼呼的涼風從臉頰邊拂過,不知經過幾次跳躍,他們終於停了下來。

  衣雲環視四周,發現此處已臨近山腳,衣雲不敢相信,才一盞茶的功夫,他們便從山頂下來了。

  此人的輕功真是深不可測。

  眼前一個飛簷紅亭子掩映在綠樹間,衣雲坐在亭子裡歇息。而那個惡魔,卻倚在柱子上閉目養神。

  衣雲在心裡迅速的打著注意,已經到了山腳下,逃跑就有希望了。可是這個人的武功如此高,在他的手中逃跑幾乎不可能。不知他帶自己來這裡做什麼?看樣子似乎是在等人。他方才說,一會就可以見到龍莫了,或許他約了龍莫?難道他劫持自己是為了把龍莫引出來?若是如此,一定會對龍莫不利。自己更應該逃走了,可是怎麼逃?衣雲的心裡焦急萬分,面上還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唉。真是口渴呀?可否讓我去找水喝?”衣雲小心翼翼的說道。

  那人眼睛也不睜得說:“休想打什麼主意。你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坐在亭子裡,看著日頭一點一點的移動,眼看天已正午,仍無一絲動靜。

  太陽暖洋洋的,照的人有些發懶,微風輕拂,吹起額前的發絲。

  一個黑衣人忽然無聲無息的出現了,嚇了衣雲一跳,原來此處還有埋伏。

  龍莫呀龍莫,你可千萬莫來。

  “主人,沒有動靜,根本沒有人來?”黑衣人輕聲稟報。

  “再去探聽?”黑衣人又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日已過午,你的未來夫君失約了。看來,他並不在乎你嘛。”那個惡魔幸災樂禍的說道。

  聽了這個消息,本來緊張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龍莫沒有來,那他就不會中這個惡魔的奸計了,他也不會有事了。但是,高興過後,湧上心頭得竟有一絲絲的酸楚。龍莫沒有來,為什麼呢?是否他已經知道了自己並不是月小姐,而是小姐的一個替代品,一個不值一提的丫鬟,所以並不在意她的死活。

  可是,衣雲忘不了,花勝節那天他擁著她說的話,他說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惦著你。難道那不過是假的?

  “怎麼,傷心了?”見衣雲低著頭不說話,那個惡魔問道。

  “他來了我才會傷心,我可不希望他中了你這個奸賊的詭計。”衣雲冷冷得回敬。

  “是嗎?”他目光如炬般盯著她的眼睛,“那你的眼中為何有淚。”

  有嗎?原來自己不知不覺竟落下了淚?撐了一天一夜,衣雲終於覺得自己有些挺不住了,但是她怎麼可以在這個惡魔的眼前哭,衣雲抹了一把眼淚,忽然綻開一個笑顏,如帶雨的梨花。

  她笑著說:“只不過是眼裡進了一粒沙。”

  那個惡魔望著衣雲的如花笑顏,忽然怔住了,大手一把拉過衣雲的小手,向亭子外面走去,衣雲的心裡惴惴的,不知道這個惡魔又要做什麼,不過她沒有反抗,反正反抗了也沒有用。

  “哪裡去?”那人卻不吭一聲,這個人的脾氣真是怪得很。

  他拉著衣雲穿過一條彎曲的羊腸小路,忽然,路邊草叢中有幾朵不起眼的小花吸引住衣雲的視線。

  春天,許多野花都已經開放,這幾朵掩映在草叢中的花並不起眼。

  纖細的枝,嫩黃的葉,淡黃色的花瓣,嬌嬌弱弱,和一般的野花沒什麼兩樣,可是衣雲知道這種花不常見,而且,這種花能救自己的命。

  此花名叫迷情花,它的花朵下,長了一根小小的刺,若是被這根刺刺中,人就會全身酸軟,無力可施。以前和娘親流浪時,身上沒少備這種花。

  衣雲偷眼看了這個惡魔一眼,見他並未注意自己,甩開他的手。

  “我------我有事,你先走吧。”

  “哦,什麼事?”他挑高了眉毛,俯視著她,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寒意,“怎麼要逃嘛。”

  “不是,我怎麼能逃,就是逃也逃不出你的手心,我還是有這個自知之明的。我只是------只是------”衣雲故意羞紅了臉,“人有三急,你知道不知道。”

  他一愣,似乎沒料到衣雲會這樣說,“去吧,諒你也不敢逃。”

  衣雲慢騰騰的跑到路邊的樹叢裡,確定那個惡魔看不見自己了,才從地上小心翼翼的采了兩朵花。可是沒有地方放,衣雲便把她插到自己的頭上,然後又插了幾朵別的花,把迷情花蓋住了。

  花是有了,可是怎樣才能用到這個惡魔的身上,這可是個難題.衣雲不相信這個惡魔不知道這是毒花,他這麼高的武功,不會輕易被人暗算的,想了半天,仍沒有頭緒,還是見機行事吧.

  磨蹭了半天,衣雲才從花叢中慢慢的走了出來。

  那個惡魔悠閒的坐在路邊,嘴裡叼著一片葉子,見衣雲出來了。他眼光犀利的盯著她頭上的花說道:“一個男子,戴什麼花。”

 衣雲幾乎忘了自己穿得是男裝,“我願意,怎麼你不會連這個也管吧,惡魔。”

  “你叫我什麼?”

  “我叫你惡魔,怎樣,殺了我嗎?你不會的,我知道你還會利用我。“

  “我叫君凌天,以後你就叫我凌天。否則------”他的雙眸一瞇,不懷好意的說道,“你雖然不怕死,但我知道你怕什麼,別惹惱我。”衣雲嚇的連忙住了嘴。

  她知道這個惡魔可是說的出做得出。

  君凌天,人狂妄,名字也狂妄,妄想凌駕於天之上,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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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三章 小魔女?〕

有潺潺的水聲傳來,非常悅耳,衣雲心裡一喜,有水了。

  轉過一個彎,一條小河從面前蜿蜒流動而過,撲面而來的水氣,讓衣雲焦急的心略略定了下來。難道是因為方才自己要喝水,所以這個惡魔便帶自己來河邊嗎?望著他俊美的側臉,衣雲覺得他似乎不那麼討厭了。

  “給你一柱香的功夫,快點喝水。”他的聲音如同冰塊,冒著絲絲的寒氣。

  還是那個惡魔,不折不扣地惡魔,仍然是那麼的可惡。心頭剛升起的一點好感因他這句話而消失殆盡。

  不過衣雲覺得自己如今一點也不怕他了,人若是將生死置之度外,還有什麼可怕的?但衣雲不是個弱女子,不是個任人擺布的娃娃,她仍在伺機逃脫。

  河水清洌洌的,水中還有魚兒在嬉戲,纖手探入水中,好涼呀,才是初春,河水還是冰涼的。

  喝了口水,洗了把臉,緩緩流動的河水裡映出一個美貌的公子,衣雲穿什麼衣服都掩不住她得天香國色,只是鬢邊戴著幾朵小花,和她的男裝著實不太協調。

  坐在河邊的草上,從草地上摘了幾朵小白花,扔在水中。

  那花在水中打著水漂,一會兒便排成一長串,如同一串白色的鏈子,順水飄浮而下。

  望著漸漸遠去的小白花,衣雲靈機一動,忽然有了逃跑的法子。

  衣雲從小就喜歡游水,她可以潛入水中,如魚兒一般屏息而游。

  不知道這座山是京城南面的傾亭山還是京城北邊的烏眉山,若是傾亭山,那這條河就是凌河,自己順著河水游下去,就能夠游到京城了。

  不知道這個惡魔會不會游水,都不敢想象,若是被他再抓回來,自己又會面對怎樣的折磨。

  不管了,反正是沒人來營救自己,只有自己救自己了,和這個惡魔在一起,說不定他何時魔性大發,便把自己殺了。就賭一把吧。

  衣雲悄悄的瞥了那個惡魔一眼,見他並未注意自己。

  悄悄的走到河邊,把腳一崴,裝作失足落水的樣子,撲通一聲躍入了河中,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河水涼冰冰的,衣雲還來不及潛入水下,便覺得領子一緊,被人糾了起來。

  只見那個惡魔黑著一張俊臉,拎著她在水上飄飛。

  她怎麼忘了,就算他不會游水也有水上飄飛的輕功。這回被抓住,以後可怎麼逃?

  一朵小黃花掉入了水中,衣雲這才想起頭上的迷情花,情急之中從頭上摘下一朵,狠狠地向他手上扎去。那手上,還有自己前日咬的傷口。

  君凌天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小丫頭竟然暗算了他,原以為她是失足落水,如今看來,她是故意的。

  早就見她帶了一頭紅紅黃黃的小花,沒想到是用來暗算自己的。

  虎口上一陣疼痛,這丫頭竟然把迷情花扎在了他的虎口穴道上。一時間,血往上湧,只覺得眼前一暈,四肢酸軟,渾身無力。

  離岸邊那麼近,可是他卻再也沒有一絲力氣了。腿一軟,兩個人都跌入了水中,驚的水中的魚兒四散逃去。

  怎麼就這麼容易被暗算呢?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君凌天在昏迷前懊惱得想。

  衣雲的心中有說不出的歡喜,終於重獲自由了,終於可以擺脫這個惡魔了。

  看到那個惡魔慢慢的沉入水中,衣雲的心中有些不忍,雖然衣雲恨他,討厭他,但是她從未害過任何人,還是不忍心他就這樣被淹死。

  衣雲在水中托起他的腰,把他救上了岸,拖到了花叢中。 

  他安靜的躺在花叢中,看上去那麼的恬靜,對她毫無威脅,此刻她不再是他的掌中物,換了他是她的掌中物。

  心情好了,潺潺的流水聲,她覺得分外說耳。景色這麼可愛,她感到很悅目。

  此刻,衣雲才有心情好好的打量這個惡魔。

  他的衣服都濕了,緊緊地貼在身上。也許是剛從水中出來的緣故,他的臉色顯得很白,不過不如龍莫白,這個男人的膚色呈小麥色。他的肩膀很寬,個子也很高。

  他躺在那裡。渾身仍有一股迫人的氣勢。

  不知為何,他給衣雲的感覺就像一個強盜,一個統治著很多人的強盜。

  衣雲從他身上拿下他佩在腰間的劍。

  劍出鞘,寒光閃爍。

  她只需輕輕一劍,就可以結果他的性命,可是她衣雲做不到。他所激起她的恨意還在心裡沸騰,但是,她仍舊下不了手。

  “惡魔,”衣雲婉轉的聲音低低的說道:“不知道你和龍莫有怎樣的深仇大恨,但你這樣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得女子,羞辱我,恐嚇我,難道這是正人君子的行為嗎?恩恩怨怨何時休,希望你不要再執著於報復,不要做一個人見人厭得惡魔。今日我放過你,希望你來日不要為難龍莫。”

  說完甩下寶劍欲走。

  回頭又看了一眼他的睡顏,總覺得有些便宜這個惡魔。想到自己所受的凌辱,有些不解氣。

  衣雲又偷偷的回來,向君凌天的身上狠狠地踢了兩腳。

  “魔女。”一個低沉的近乎夢囈的聲音。

  衣雲心中一凌,環顧四周,並無人。

  回首,只見君凌天雙目微睜,眼裡藏著慎人的寒光。

  “你------你怎麼醒了。”怎麼會這樣,一般的人中了迷情花的毒,至少要三四個時辰才會醒,可是他,他真不是一般的人。

  君凌天看著衣雲,她靜靜的站在那裡,站在春日的陽光裡。

  清澈的雙眸凝視著他,眼裡有著深深的驚訝,看樣子是被他嚇倒了。

  他忽然覺得她像一朵雪花,一朵春天的雪花。

  “你放心,我還不能動,只不過是腦子清醒了,怎樣,小魔女,接著來呀。我君凌天還從未被女人打過,你是第一個,瞧你多麼幸運呀。”

  “我是魔女?”這個惡魔,自己是魔鬼,就叫別人魔女嗎?

  “難道不是嗎?昨日你咬了我一口,今日你又用迷情花扎了我一下,還用劍在我的身上比來比去,方才又踢了我兩腳,請問這樣欺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男子,不是魔女是什麼?”

  看樣子,方才自己說的話他都聽到了,竟然有臉說自己是弱男子,真正是可笑。

  “惡魔和魔女,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此刻他竟有一點懶洋洋的樣子,就像正在休息的豹,似乎正在蓄意而發。

  衣雲因他的最後一句話惱怒了,真是個不折不扣地惡魔。都這樣了,還不忘戲弄她。

  頑皮的心性忽然被勾了出來,既然叫她小魔女,那就魔女一回。

  她拿著劍,抵到他的心口處,一臉的甜蜜笑容,“既然我是魔女,那今日小女子也讓你嘗嘗被欺負的滋味。”

  說著,利劍一挑,把君凌天得上衣挑開了,露出了他結實的胸膛。

  “你,”君凌天倒吸了一口氣,不可置信的看著衣雲,這個小女子掛著滿臉清純的笑容,卻來割他的衣服?

  “怎麼,被人欺負的滋味不好受吧,那日後就不要仗著自己有點武功,就隨意的欺負人。怎樣,怕不怕?”衣雲說著,又挑開他的衣袖。

  君凌天的肺都要氣炸了,今日栽在這個小丫頭的手中,真不是一般的丟人。

 本來自己身上有向屬下求救的信號彈,就放在肩頭的衣衫處。為的是他遇到危險可以向屬下發信號,這個信號他從未用過,因為就他的武功而言,根本不需要。

  今日看來是有必要,可他卻不想發,要是讓屬下看到他被一個小女子欺負,他的臉面何在。

  君凌天眼光凌厲的射向衣雲,若是眼光能殺人,衣雲毫不懷疑自己已經死了千百次了。

  “你繼續呀,是不是要把我的褲子也割開。”君凌天見到衣雲住了手,頰上浮起兩片紅暈,有著說不出的風韻,“怎麼,害羞了?快點割呀,你是不是沒見過美男的裸體,那我不介意讓你開開眼。”

  呼!衣雲真不是一般的生氣,明明是自己在戲弄他,怎麼-------這個男人,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既然他這麼快就清醒了,那他恢復體力的時間應該也比一般人要快,要是自己逃了,很快就會被他追上。看來不把他身上的衣服全割開,他一定會去追自己,那自己逃走得勝算就少了一分。衣雲避開他的眼睛,就是這樣,仍然可以感到他的眸中燃燒著兩團火焰,那火焰熊熊燃燒,幾乎將自己燒成灰燼。

  刷刷兩下,君凌天的兩條腿就暴露在空氣中了。

  “喝,小魔女呀,你真敢做。”君凌天的聲音裡有著掩飾不住的憤怒,再也不是冷冰冰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了。聽他的聲音,就知道他的胸中正在燃燒著一團火。

  衣雲知道自己惹惱了這個惡魔,不敢看他,害怕被他的眼光射死。

  “再會了,惡魔。”衣雲說著,走到河邊,一頭扎入了水中,像魚兒一樣自由自在的游走了。

  君凌天眼睜睜的看著衣雲瀟灑的躍入水中,還從未有人從他的手中逃脫,也從未有人這樣的對待他,更沒有人讓他這麼動怒過。這個月下香,短短的一天一夜,讓他經歷了好幾個第一次。

 月下香,君凌天在心裡默念著她的名字,你勾起了我得興趣,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正文:第十四章 獲救〕

還是初春,河水還很冷,置身於冰涼的水中,衣雲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也不知道換了幾次氣,出了山區,仍不敢上岸。怕自己一出水,就被君凌天那個惡魔逮住。他雖然被自己劃破了衣服,但是說不定他的屬下已經解救了他。想到他被自己屬下發現時的狼狽相,衣雲就控制不住的想笑,終於懲罰了這個惡魔,心情真的很愉快。

  直到聽到了一片人語歡笑聲,衣雲才從水中探出頭。

  岸上是一片杏花林,那杏花開的正盛,若噴火吐霧一般。花樹掩映間,隱約有幾個彩衣女子在嬉戲,歡笑聲不盈於耳。

  看來自己游到了京城的近郊,此處應該是安全了。衣雲疲憊的游到河邊,爬上了岸。

  渾身濕淋淋的,衣服,黑發向下滴水。涼風一吹,只覺得渾身顫抖,身上仿佛填滿了冰雪,冷的很,雙腿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衣雲背靠著一棵杏樹,緩緩的坐下來。

  其實早就累了,但在水中,由於堅強的意志支撐,才沒有垮掉,此刻到了岸上,心理上一放鬆,加上體力透支,竟然再也支撐不住了。

  望了望天色,紅日已然偏西,天黑以前自己是走不回去的,在外逗留的久了,說不定會被那個惡魔追來。

 咯咯的笑聲傳來,那幾個女子,都身穿精致的羅衣,在草地上邊嬉戲便采摘花草野果。杏林外停著三輛油碧香車,馬夫坐在車轅上打盹。看來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出來踏青,也許自己可以搭她們的車回去,她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力氣走回去了。

  “小姐,你看那邊有幾朵藍色的花,我去采了來。”一個彩衣小丫鬟,梳著雙髻,指著衣雲旁邊草地上的話說道。

  “去吧,采回來我們就要回去了。”一個藍衣少女嬌聲說道。

  小丫鬟飛快的跑了過來,玉手剛觸到花,發現了渾身濕淋淋的衣雲。

  “哎呀,你是誰?”乍一看到衣雲,小丫鬟瞪大了雙眸,驚呼道。

  “別動!”衣雲還沒反應過來,脖子上就已經橫了一把劍。

  衣雲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就又一次命懸一線。

  “別這樣,”衣雲對著身後持劍的人“我不是壞人。”

  “說,你為何在這裡,是誰派你來得?”一個低沉而凌厲的聲音說。

  衣雲淡然一笑,看來他是把自己當作刺客了,有她這麼狼狽的刺客嗎?

“你見過我這樣的刺客嗎?我是遇到了壞人,才從水中逃脫。本無意闖入此地。”

  “冰巖,住手。”藍衣少女輕盈的走了過來,看到衣雲的樣子,說道。

  藍衣少女藍衣飄飛,墨發垂在肩上,明眸皓齒,長得很是可愛,微微一笑,臉頰上隱隱還有兩個梨渦。眸子裡純淨的無一絲雜色,一看就是個單純可愛的少女。衣雲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少女。

  衣雲渾身水濕,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露出玲瓏的曲線,黑發垂在臉頰邊,還不斷的向下滴水。澄清的雙眸沉靜如黑夜,面對脖子上的劍,只是輕顰娥眉。

  兩個女子在對望的一瞬間,就彼此喜歡上了。

  “你是誰?為何出現在這裡?”

  “我是被惡人抓了,剛剛逃到這裡。”不知為何,衣雲覺得自己的聲音越來越低,頭昏昏的,摸了一下額頭,一片滾燙,沒想到自己竟然病了。

  或許昨夜在山洞裡凍了一夜,就埋下了病根,如今在冷水中呆的久了,加之涼風一吹,竟是感染了風寒,她只覺得自己鼻息漸重,每口氣呼出去,便如兩條小火流,熱烘烘的。

  面前的人影開始恍惚,耳朵裡嗡嗡的響,身子竟漸漸的軟了下去。依稀聽見那藍衣女子說,冰,快救人,把他抱到車上去。

  馬車飛速的向城內駛去。衣雲躺在馬車上,只覺得自己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你是哪家的公子?依稀聽見銀鈴般的女子聲音問道。

  家在哪裡?衣雲一瞬間有些恍惚,月府是自己的家嗎?雖然月老夫人對自己很好,雖然自己一直把那裡當作了家,可那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如今她這副樣子,恐怕是不能回月府的。

  我沒有家,衣雲迷迷糊糊的說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沉沉中,有人把她抱到了一個房間裡,接著有人給她把脈,有人喂她吃藥.然後就昏昏然的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布置得華麗而不乏情趣的屋子,鑲金描鳳的大床,繡有鴛鴦戲水的床幔。

  這是什麼地方?衣雲扶著頭,終於記起了自己已經脫離了魔掌,記起了一個藍衣少女救了她。

  有清新而淡雅的花香飄來,一個堆滿書籍的幾案上,細長的花瓶裡,插著幾只純白的花。

  這裡應該就是那個藍衣少女的家,不知這個藍衣少女是何身份。看樣子不僅僅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低頭看自己身上穿了一身白色的華服,仍舊是男子的服飾。衣雲一驚,該不是男子給她換的衣服吧?

  心中正在忐忑不安的猜測,窗外傳來兩個人的低聲話語。

  “聽說你昨日帶了一個公子回府。怎麼這麼魯莽,隨隨便便便帶人回家,萬一是歹人如何是好。”一個文雅的聲音低低的惱怒的說道。衣雲宛若雷擊,這個聲音很熟悉,竟是她心心念念的龍莫的聲音。聽到這個魂牽夢系的聲音,衣雲只覺得心都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太讓她意外了,沒想到一回來就能見到他。

  “皇兄,別生氣嘛!她是個女子,長得還特別美呢。不然你進去看看。”一個嬌憨的悅耳的聲音。

 “女子也不行,前日你月姐姐被人劫持,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敢偷偷出去,竟然還帶了個外人回來。一會兒她醒了,趕快讓她出府。”那個聲音很堅定的命令。

  “不嘛,皇兄你怎麼這麼狠心,人家沒有家,很可憐的。”

  “你怎麼知道她可憐,說不定是騙你的。要是晚上回來,她還沒走,我可收拾你。”

  聽到他在趕她走。衣雲一顆狂熱的心瞬間便如冷水澆了一般的冰涼。人很奇怪,當你每時每刻都在思念一個人的時候,心裡想的便是他也在同樣的在思念你,可是當你忽然知曉事情遠非如此的時候,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你,那失望可想而知。

  “皇兄,我知道怎麼做了,你還不快去陪月姐姐。”

  “記住了,一會兒我回來,可不希望看到她。”再一次冷聲的叮囑。

  話語中斷了,外面是恢復了寂靜。

  衣雲看到盤花的竹簾子被一只纖纖小手打開了,一個藍衣少女走了進來,身後尾隨著一個粉衣小丫鬟。

  透過簾子微開的縫隙,衣雲看到一個背影,是龍莫的背影,穿著月白的衣衫,匆匆的走了。

  “龍莫,龍莫,”衣雲在心裡狂喊,可是他已經走遠了。

  “姐姐,你醒了,太好了。你怎麼了,你還好嗎?臉色還這麼蒼白,郁兒,快去叫御醫。”

  “不用了,”衣雲輕聲打斷她的話。

  “姑娘我沒事,我已經好了,只是身子有些弱。謝謝你救了我。”

  “什麼姑娘,”粉衣小丫鬟說道:“這是公主,還不拜見公主,多虧我們公主救了你,你昨晚發熱了一夜。”

  衣雲方要拜見,藍裳少女抓住了他的手,“姐姐莫要客氣,說著瞪了小丫鬟一眼,“拜什麼呀,姐姐就叫我清心吧,這裡是二皇兄的府上。昨日你昏了過去。我不便帶你進宮,就把你帶到二皇兄的府上了。姐姐放心在此養病。”清心公主嬌聲說道。

  真的能放心嗎?方才明明聽到有人在趕自己呢。

  “姐姐叫什麼名字呢?”龍清心問道。

  “我叫顏衣雲。”衣雲答道:“公主搭救之恩莫齒難忘,我想還是不要再打擾公主了。”

  “那你去哪裡?”龍清心嬌憨地說道:“姐姐你不是沒有家嗎,就留在這裡多好,我真的很喜歡你。姐姐就看在我搭救了你的恩情上,你就不能陪我玩幾天。何況你的身子還很弱,我是不放心你走的。好了我們說定了,郁兒,去傳飯,我要和衣雲姐姐在這裡用飯。”

  郁兒答應一聲匆匆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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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五章 芳心碎〕

衣雲望著公主嬌憨的模樣,心想真是一個被寵壞的公主,皇家的人也許都是這樣,自己打定的主意不許別人反對,不過衣雲卻越來越喜歡這個任性而率真的公主了。

  她沒有一點所謂的公主的架子,口口聲聲稱自己姐姐,不過看樣子她也是一個寂寞的公主,身在皇宮大院,人與人之間很難成為朋友,這回救了自己,就一心的要和自己做朋友了。

  衣雲答應留了下來,她說服自己不要拒絕了公主的好意,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這不過是借口,其實自己還是為了再看龍莫一眼。

  “公主,你是怎麼知道我是女子的。我身上的衣服是誰換的?”

  “這個呀,”公主嬌聲一笑,“姐姐你是擔心我讓男子給你換衣服時發現你是女子的?不是的,其實,你身上濕淋淋的,我早就懷疑你是女子,哪有男子有這麼玲瓏的身段,又有哪個男子有這麼美的容顏。後來,御醫給你把脈時,才確定你是女子。放心啦,這個衣服是郁兒給你換的,姐姐的貴體怎麼能隨便讓男子看呢?”公主清脆的嗓音,嘰裡呱啦連珠炮一般。

  “是這樣呀,公主,”衣雲方要說話,被公主打斷了。

  “不要一句一個公主,我都稱你姐姐了,叫我清兒吧。”

 “這怎麼可以,衣雲何其有幸,敢做公主的姐姐,公主還是直呼我的名字吧。”她是個丫鬟,不想做公主的姐姐,也不想攀龍附鳳,只想平平淡淡的活下去。

  只是世事弄人,她不該愛上龍莫。

  他貴為皇子,而且是皇上最得意的皇子,他也是京城女子朝思暮想的心儀對象,他更是小姐月下香的未婚夫婿。

  她和他本來就是兩條平行線,再怎麼延長,也不會也不該有任何交集的。

  衣雲斂下雙眸,長長的睫毛蓋住了她盈淚的眼睛。

  在惡魔的山洞裡,衣雲曾下決心不再哭,可是她不知為何,一想到了龍莫,湧上心頭的總是酸楚。這個從她及篳之年就占據了她得芳心的人,到如今仍舊在折磨她。

  “姐姐,你有心事,為何不說於清兒。是不是因為感情的事?”龍清心托著腮,大大的眼睛忽閃著,就像一個可愛的瓷娃娃,她趴在床邊,靜靜的看著衣雲,一副很八卦的樣子。

  衣雲盈盈一笑,輕輕的敲了一下公主的腦門,不知為何,她就是忍不住地想敲她,雖然她是公主。

  “小丫頭,你懂什麼是感情嗎?”

  “我是不懂,為何人一涉及感情就那麼不正常。我二皇兄就是個典型的例子。衣雲姐你不知道,前兩天月小姐被人劫走時,我二皇兄那個樣子,就像失了魂一樣,我從未見他那樣。整整一夜沒合眼,不停的派人去尋找,後來聽說收到了那個劫匪的信,說是要約二皇兄去什麼地方?我想不起來了,總之二皇兄第二天堅持要自己一個人去赴約。後來月府派人來說,月小姐回來了,被人救回來了。我二皇兄就急匆匆地趕了過去。今日又去月府了,真不知道那個月小姐是怎樣的天仙模樣,把二皇兄迷成這樣。聽說她是京城的第一美女和第一才女。難道她比姐姐你還美嗎?”

  龍清心還在滔滔不絕的說,沒發現衣雲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

  一直想不明白龍莫為何沒去赴約,原以為是自己的身份洩漏,卻怎麼也沒想到是自己的小姐暗中作了手腳,小姐竟然拋棄了她。小姐當然不是被人救回來的,因為她本就沒有被劫,被劫得是她這個小丫鬟,小姐這樣做,無非是怕,怕龍莫一旦赴了約,救人時發現被劫得不是她,而是一個小丫鬟。怕她讓自己替她撫琴的事實敗露。

  衣雲的心中泛起一陣陣的傷感,枉自己一片好心,替她著想,可她竟然狠心的棄自己於不顧。

  小姐的為人,其實衣雲很早就知道,可是仍舊難以想象,她會為了自己的幸福而犧牲別人的性命。

  恨嗎?衣雲卻仍舊恨不起來,只是有些替小姐可悲,如果,感情是靠耍心機得來的,那麼這樣的感情又有多重?這樣的感情又會保持多久?

  “姐姐,你沒事吧?”龍清心擔心的說,雙眸中充滿了關心。

  “我沒事。不用擔心,只是有些頭昏。”

  小宮女郁兒掀簾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端著盤子的宮女,幾個人忙忙碌碌的擺了一桌子的飯菜。

  衣雲壓抑著滿腹的傷感,勉強用完餐。

  飯後,公主提議去外面逛逛,衣雲的身子雖說還有些虛弱,但已經無大礙了。

  衣雲仍舊著男裝,只因為清心說了一句,衣雲姐,還換衣服嗎?你身上穿的是我二皇兄的衣服。

  衣雲說不用換了,就這樣吧,換來換去很麻煩。

  其實她是貪戀龍莫的衣服上那特有的味道,那是龍莫的氣息,龍莫的味道。

  院外,陽光明媚,春色漸濃,東風裡搖曳著色澤艷麗的花,濃烈的香氣,通過春風的陣陣傳送,分外的沁人心脾。

  陣陣的香氣,也招來了一群群的蜜蜂,嗡嗡的叫著,在花叢中穿來穿去。

  美景如畫,只是衣雲仍沒心情欣賞。

  “衣雲姐我要回去拿畫夾,你在這裡等我。”因為沒讓宮女跟著,清心便自己回去拿了。

  衣雲拾起地上的一朵尚未凋零的花,一個小蜜蜂嗡嗡的飛了來,衣雲癡癡的看著蜜蜂在花上忙來忙去。也許只有它,才不會有憂愁。

  “你怎麼穿本王的衣服。”忽然一聲冷冷的聲音問道。

  衣雲的手輕輕一抖,花飄落而下,小蜜蜂也嗡嗡的飛走了。

  回首,只見龍莫站在身後的花影裡,白衣飄揚,一臉的不郁之色。

  “原來是你!”龍莫略帶寒意的眼眸在衣雲身上輕輕掃了一遍,看清了衣雲的容顏,話裡透著驚訝和不信。

  衣雲的心緊張的象根琴弦,而龍莫卻是彈奏琴弦的主人,他的話,讓衣雲的心顫個不停。

  難道他認出她了?真的認出她了?

  然而,衣雲隨即就被龍莫目光裡的漠然所擊倒。

  他沒有認出她,他也不會認出她的,花勝節上,她是蒙著面紗的,他怎麼會認出她?他不過認出自己是月府的丫鬟而已。

  “原來清心救的人是你?怎麼你迷住了月府的小少爺還不算,竟然還穿了男子衣服來迷惑本王的妹妹!”龍莫的話毫不留情的擊打著衣雲的一顆癡心。

  罷了,本來衣雲還要告訴他,告訴他自己就是那個當年救了他的小妹妹,自己就是花勝節上撫琴的人,可是他會相信嗎?

  他一定會說自己是騙他的,他一定會說自己又要勾引他了。她衣雲清清白白的做人,為何,在他的眼中就是個狐媚之人,就是個勾引人的人?

  “王爺,你看那在花叢中飛來飛去的蜜蜂,難道是花兒勾引了它們不成?”話音冷凝,連衣雲自己都被自己的語氣嚇到。

〔正文:第十六章 被驅逐〕

衣雲冷凝的語氣讓龍莫很不快。

  不過是月府裡的一個小丫鬟,上一次在月府就頂撞過他一次,今日又一次的頂撞了他。好一句難道是花兒勾引了蜜蜂嗎?花自菲芳蜂自忙,菲芳吐艷本是花的天職,難道能說花故意的在引誘蜜蜂。

  這個小丫鬟不簡單,也怪不得月清輝和清心會被她迷惑,不過讓龍莫想不通的是,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如此大膽,連他這個王爺也不放在眼裡?為人奴婢的不是應當唯命是從的嗎?好似在她的身上一點也體現不出來。

  龍莫的目光從衣雲的身上掃過,她穿著自己的衣衫,神態自若,就好似穿的是她自己的衣服。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顯得很寬大,微風一吹,衣袂飄飄,使她整個人看起來翩翩若仙。她望向他的眼神裡沒有半點膽怯,反而有一絲冷然,有一絲傲然。

 翩翩若仙?傲然?這樣的字眼出現在一個丫鬟的身上,著實讓龍莫吃驚不已。

  “一個小丫鬟?你竟頂撞了本王兩次,怎麼,是不是活的膩煩了?”

  “王爺,小丫鬟怎麼了,難道王爺認為為人奴婢就應該任人欺凌了?為人奴婢就應該活得沒有自尊嗎?”衣雲很氣憤,為龍莫的態度。

  龍莫的眉頭擰得越來越緊,生在皇家,自幼在宮女嬤嬤太監的侍奉下長大,為人奴婢的辛酸他是知道的。不過不是他瞧不起做奴婢的,而是那些奴婢他們本身瞧不起自己,在主子的面前一副奴才樣。像這個小丫鬟這樣孤高自傲的還真是很少見,所以他才會很意外。

  衣雲看著龍莫變得越來越陰的臉色,也許他希望聽見自己的苦苦哀求。但是她驕傲的告訴自己,她是絕不低頭的。在君凌天的面前她沒有低頭,在龍莫的面前,她更不會低頭的,縱然他是她愛的人。

  “言下之意是說本王欺凌你了?”

  “衣雲不敢。王爺有這個權力隨時拿走衣雲的小命,處死一個丫鬟,在王爺的眼裡怎麼能算欺凌?頂多就是草菅人命而已。”衣雲冷冷的說道。

  “哼,草菅人命,本王說了要殺你了嗎?是誰給了你頂撞本王的膽量,是你的美貌嗎?”龍莫不屑的說道。

  “美貌?”他還是認為她是那樣的女子。為何他對她的看法總是這樣的偏激?就因為她的容貌嗎?

  龍莫凌厲的目光再一次的從衣雲的身上掃過,兩人的目光一接觸,龍莫竟有些吃驚,忽然發現這雙眼睛,好熟悉,好似在哪裡見過一般。眸子幽深,沉靜,毫不避諱的望著他,而且,還有一絲期盼。她在期盼什麼?

  “本王見過你嗎?”龍莫忽然問道。

  衣雲因他這句話,心一顫,漏跳了一拍。

  “王爺如此健忘,我們自然是見過的。”衣雲雲淡風輕的說道,其實心裡很緊張。

  “本王竟然糊塗了,前幾日在月府才見過。”龍莫很懊惱,方才他差一點就迷失在她那雙涼若秋水的眼波裡了。自己怎麼能和月清輝那個小孩一樣,被她的美色所吸引。

  衣雲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一瞬間又沉了下去。她今日才知道,原來心還會做這麼奇怪的運動。

  他終究還是沒有認出自己,就算是認出了又如何,他會改變對自己的看法嗎?

  “你速速離開吧,本王今日不為難你。”

  “我是公主救回來的,走不走我只想聽公主的。”本來衣雲也沒打算留下,只是還是不能接受被他趕走的事實。

  “這裡是我的王府,連公主都要聽我的,丁琅,送這位姑娘出府?”

  “是”丁琅答應一聲,對衣雲說道:“姑娘請跟我來吧。”

  “不用送,我會走的。”衣雲冷淡的說道,沒想到留下來見他一面的結果會是這樣,她和他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了。

  “皇兄,你回來了。丁琅,你干什麼呢?衣雲姐是我的客人,誰也不許敢她走。”清心公主忽然抱著畫夾子走了過來。

  丁琅怔怔的站在那裡,她可惹不起這個小公主。

  “清兒,我方才走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你怎麼這麼不聽話?”龍莫寵溺的望著清心,輕聲說道。

  “皇兄,你不是晚上才回來嗎,怎麼今日這麼早?是不是月姐姐惹你不高興了?那你可不能往我們身上撒氣呀,我喜歡衣雲姐姐,我要留下她。”

  “不行,她必須走。”

  “衣雲姐沒有家,她無處可去,你還趕她走,皇兄你何時變得這般狠心了!”清心公主不依的說道。

  她沒有家?無處可去?哼,自己料的沒錯,果然是在騙人。

  “清兒,不要隨便叫別人姐姐,她是月府的丫鬟,怎麼能無處可歸呢?讓她回去吧,月府的人都在找她呢,我們怎好留她?”龍莫對著自己唯一的小妹妹,柔聲說道,邊說邊看向衣雲,讓龍莫受不了的是,他竟然發覺,她嘴角有一絲譏嘲的笑意,令他不可思議地想到,她在嘲諷他,她根本瞧不起他,瞧不起他這個高高在上的王爺。

  “衣雲姐是真的嗎?你真的是月府的丫鬟?”

  “是真的。”原以為她也會因此而瞧不起她,畢竟她是個公主。

  “那太好了,皇兄,你派人到月府說一聲,就讓衣雲姐姐留在這裡吧。”

  “清兒,”龍莫厲聲說道,這個妹妹越發的不聽話了,他終於沒有耐性了。

  “公主,我不能留在這裡,真的要回去。”見了他一面,這就夠了。

  “我走了。”衣雲轉身欲走。

  “慢著。”龍莫說道,“把衣服換下來。”

  衣雲這才驚覺自己還穿著龍莫的衣服,看來留個念想也是不可能了。

  回到房裡,重新換上了自己的衣服,也不能說是自己的衣服,是君凌天那個惡魔給自己的衣服,沒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連一件自己的衣服都沒有了。

  清心公主送給衣雲一塊玉牌,“衣雲姐,你若是有什麼事,或是在月府裡呆不下去了,就拿著這塊玉牌到宮裡去找我。二皇兄今日如此,是怕我出事,他雖然不相信姐姐,可是我相信姐姐不是壞人。”

  望著公主真誠的眼眸,衣雲著實有些感動。

  “有機會我一定會去找你的。”衣雲揮了揮衣袖,貌似輕松的離開,其實心裡沉重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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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七章 回月府〕

三月的風很和煦,吹在身上暖洋洋的。但是再和暖的風也吹不到人的心裡面,衣雲覺得自己的心宛若冰封一般。想起龍莫的眼神,那樣莫然的毫不在意的從自己的身上掃過,想起他冷冷的毫不留情的話語,心裡便如打翻了五味罐,酸甜苦辣一起湧了上來。難道她和他就這樣錯過了嗎?

  月府的大門前依然很繁華,很熱鬧,想是前來府中拜訪的人仍是很多。

  劉管家攔住了衣雲,問道:“這位公子,您找誰?”

  “劉管家,你不認識衣雲了?”

  劉管家定睛一看,欣喜地說道:“哎呀,我還以為是哪家的公子呢,長得這麼俊俏,衣雲姑娘,何時出的府?我怎麼沒瞧見?”

  花勝節上,衣雲是坐著小姐馬車出去的,自然是沒人瞧見。相信自己失蹤的消息一定被小姐隱瞞了,府裡或許還不知道失了她這樣一個小丫鬟。

  “方才出去時就是這身打扮,你可能沒注意。”衣雲說著便走了進去。

  府裡一切照舊,院子裡仍不時地有丫鬟婆子穿來走去,一派祥和之色。

  甬路上的柳樹依然是隨風搖曳著它柔柔的枝條,只是走時開得燦爛的花兒似已過了花期,有些已經開始凋零了,花樹下飄落一地的落紅。

  有個小丫鬟正在那裡打掃。

  幾日沒去看望娘親了,娘親一定很擔心自己。

  衣雲穿過重重院落,徑直來到了後院的傭人房。

 傭人房前的空地上,晾滿了五顏六色剛洗得衣服,在和暖的日光下,隨風飄蕩。

  衣雲穿過一排排的衣服,站在娘親的面前。

  正在晾曬衣服的娘親,看到衣雲驚喜地說道:“雲兒,我的心肝,你可來看娘了。這兩天你沒來看娘,娘的眼皮直跳,真怕你有什麼事?”

  “大嫂呀,雲兒兩天沒來看你,你就這樣了。要是以後雲兒嫁了出去,你還不想死。”旁邊的趙大嬸打趣道。

  “不管雲兒嫁給誰,我也要跟了去。”轉身對衣雲說道,“中午別回老夫人那裡去了,在娘這裡吃飯。”

  衣雲的娘親居住的是月府裡的下人房,本來衣雲的工錢足夠她們娘倆花的,可是娘親是個閒不住的人,仍然做著月府裡的洗衣工。

  此刻看著娘親在灶前忙來忙去,衣雲的眼睛有些濕潤。

  娘親雖然已經徐娘半老,但是她身上似乎永遠有用不完的力氣,她圓圓的臉上永遠掛著滿足的笑容,對生活永遠懷著一腔熱望。

  正是因為這股不服輸的性格,當年她才能夠一個人把自己撫養大。多少風雨她們娘倆都闖了過來,才有了今日這麼安定的生活。可是這樣的日子還會繼續下去嗎?

  “孩子呀,娘一看你就有心事,和娘說說。”衣雲的娘親做好了飯,看到衣雲滿腹心事的樣子,說道。

  衣雲一向和娘親無話不談,這時想了想便說道:“娘,若是你喜歡一個人,可是那個人就要和別人成親了,你該怎麼辦?”

  “怎麼辦?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把他搶過來了。”娘親瞪大雙眼,毫不猶豫的說道。

  “若是他不喜歡你呢?而且還很討厭你?”

  “什麼?還有人不喜歡我仙女一樣的閨女?你告訴娘他是誰。娘看看他是不是睜眼瞎。”娘親說這便站了起來,一副要和人打架的樣子。

  衣雲把娘親按在凳子上,說道:“娘,不是我,是別的丫鬟的事,娘快吃飯吧。”

  “是別人呀,我說哪會有人不喜歡我的閨女。”邊說邊吃起了飯。

  用完飯後,衣雲換上一身女子服飾。正要到月老夫人那裡去,娘親忽然拿出來一個小匣子,打開,裡面是一只金鑲玉的鐲子。

  玉質細膩瑩白透亮,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脂玉,鐲子周身鑲了一圈金絲,纏繞成一朵朵的繁花。衣雲聽說這種金鑲玉的工藝幾乎失傳,可是娘親怎麼會有這麼珍貴的手鐲。

  “這是你的親生母親留給你的,當年在梅城逃荒時,我和夫君兒子失散。遇見了你母親,我們兩個相依為命,誰知道你母親產後身子過弱,營養不足而逝世,哎,真是紅顏薄命呀。你母親是那樣美麗的一個女子。”

  這段往事娘親經常提起,每次提起都是一臉的淚水,哀歎自己的親生母親的薄命。娘親遺憾的就是沒有從自己母親的口中問出自己的身世,也許她是大戶人家的女子,不願意將自己的遭遇說出,怕失了面子,可是她們兩個是結伴往京城趕的,所以娘親一直以為自己是京城的人。

  在衣雲的腦海中,早已經將自己的親生母親的樣子勾勒出來,她在自己的夢裡不止一次的出現,是那樣的美麗,飄逸。

  “你也大了,鐲子就由你來保管吧。”娘親將鐲子套在了衣雲的腕上。

  衣雲輕輕的撫摸著鐲子,想象著當年這鐲子曾經戴在母親的手腕上。

  她的手宛若穿過了十幾年的光陰,牽住了母親的手。

  母親當年也一定愛上了一位男子,那男子也一定是愛著自己的母親的。不然母親不會冒著失去生命的危險生下了自己。可是衣雲不明白的是為何父親不和母親相伴在一起。

  擦干了淚,衣雲便告辭母親向月老夫人那裡去了,幾日不見,衣雲還真有些想念老夫人。

  一進院子,便聽見葉清輝的聲音,似乎又在纏著老夫人做什麼事。

  還沒有走到屋子裡,月清輝隔著竹簾已經瞧見了衣雲。

  大呼小叫得跳了出來:“衣雲姐姐,你可回來了,怎麼這幾日也不回來看看我們。讓我好生瞧瞧。”說著就像蒼蠅一般繞著衣雲團團轉。

  邊轉邊說:“瘦了,瘦了,一定是姐姐欺負你了。我要找她算賬去。”說著便要向外跑。

  衣雲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小少爺,你就安生一會兒吧。”

  兩個人一塊兒進了屋子,月老夫人坐在椅子上,臉上竟也掛著一絲微笑。記憶裡老夫人都是很憂鬱的,不知今日有什麼喜事,難道是因為自己回來了?

  小丫鬟花影扯住衣雲的衣服說道:“衣雲,到了小姐那裡也不抽個空閒回來看看,想死我們了。方才小少爺還纏著我們要去輕香居要人呢。”

  “是不是我姐姐軟禁你了,怎麼我去輕香居找你都不讓見,說是你忙著呢。”月清輝在旁邊一臉不快的說道。

  “是呀,我是很忙,小姐要做王妃了,有些事情需要我幫忙,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有這麼些人關心她,衣雲的心裡暖暖的。只是小姐著實讓她心寒。

  “她那麼多丫鬟還要用你,回來了就不要去了。”月清輝嘟著嘴說。

  “當然不回去了,我還要伺候老夫人呢。”衣雲說著望向老夫人,老夫人也望著她,眼角的魚尾紋似乎在笑。

〔正文:第十八章 情誼斷〕

衣雲宛若一只小蜜蜂,一直在忙碌。

  陪老夫人下棋,陪月清輝游園,陪花影聊天。

  在忙碌中衣雲麻醉著自己的心靈,似乎忘記了這幾日的遭遇,忘記了自己曾經被劫,忘記了那個惡魔,忘記了龍莫,忘記了龍莫給自己帶來的傷痛。

  一切是那樣的和諧溫馨,衣雲希望時光永遠停駐在這一刻,然而,偏偏有人不願讓她如願。

  用過晚餐後,月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小憩,月清輝被丫鬟送了回去。

  剛剛閒下來,月下香便派丫鬟綠兒來請衣雲。

  輕香居裡,月下香看到衣雲,如蝴蝶一般撲了過來,輕輕擁抱住衣雲,喃喃的說道:“衣雲,你可回來了,這幾日我一直派人找你,日日心驚膽戰,唯恐你出什麼事。回來了就好,這下子我也放心了。讓你代我受苦了。”

  衣雲默默的承受著她的虛情假意,冷眼看著她在那裡演戲。

  半晌,輕輕的推開月下香,說道:“衣雲謝小姐惦記,衣雲的命好的很,總能逢凶化吉的,小姐不必擔心衣雲。”

  “衣雲,你我情同姐妹,我能不擔心你嗎?來坐下。”月下香邊說邊抹了一下眼角的淚,鬼才知道有沒有淚。

  “衣雲不敢坐,小姐今日喚衣雲來,不知有何事,還請小姐吩咐,衣雲忙得很,還要回去照顧老夫人。”衣雲冷冷的不以為然地說道。

  今日衣雲才算知道,小姐的心機竟然如此之重,偽裝的工夫幾乎是一流的。若不是自己知道她的所作所為,或許會被她騙了。

  不過幾日不見,她卻是越發的美了,也許是感情的滋養,她的圓臉越發的圓潤,如皎潔的明月一般。臉頰上的酒窩也越發的深了,似乎盛滿了柔情蜜意。只是她的雙眸,似乎藏了很多東西,反而不如以前清澈了。

  一向不喜穿白色衣裙的她,今日竟穿著一件白色的裙子。

  注意到衣雲的目光,月下香笑道:“龍莫說我穿白色衣服比較漂亮。你看呢。”提到龍莫,她眸子忽然柔和了,就連聲音也低柔了下來。

  其實,白色的衣裙並不太適合月下香,她的美是明媚的,是燦若朝霞,炫若落日的。被白色的衣衫一裹,就失了些風采。

  “自然是漂亮。”衣雲懶得去說,自己就是說了千言萬語,怎抵得過龍莫的一句漂亮。

  “我聽綠兒和青兒說,花勝節那日,龍莫給了你一只玉笛,可有此事?”月下香問道。

  “不錯,是有此事。小姐可是要衣雲交出那只玉笛麼?”

  “哦,那日你本是以我的身份去的,那玉笛龍莫自然是送與我的。昨日他還問我玉笛哪裡去了,我騙他說放起來了。玉笛若是還在,就給我吧,不然明日他要我吹笛,總不能仍說放起來了吧。”

  衣雲從脖子裡摘下那尚帶著自己體溫的玉笛,玉手輕輕的握了握,握的手幾乎都發白了。

  輕輕的遞了過去,早已料到了月下香會有這一出,可還是有一絲捨不得。

  這一給,自己也許連和龍莫相認的唯一一件信物就沒了。

  可是衣雲並不在乎。

  如果龍莫因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愛她,她寧願不要。

  如果龍莫心裡念著幾年前的她而鄙視今日的她,就算真相大白,那又如何。

  她要的是今日的龍莫愛今日的她。

  月下香愛不釋手的端詳了片刻玉笛,忽然眸中寒光一閃,“衣雲,你替我撫琴的事,包括被人劫走的是你而不是我的事情,都不能洩露出去,知道嗎。若是我因此失了王妃的位子,那整個月府都會隨著遭到懲罰。爹爹的官職也許會不保,奶奶也許會氣的發病,或許皇上還會降罪。其中的利害關系你曉得嗎?”似乎是捏到了衣雲的軟肋,月下香把整個月府的利益擺了出來,尤其是月老夫人的安危,她知道這在衣雲的心中是很重的。

  “衣雲當然不會說出去了。”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她自然明了。若是想說,早已說了,她可是才從王爺府裡回來的,若是想說,衣雲也不會將玉笛交出去了。

  “還有,衣雲你找個借口辭了在府中的活吧,帶著你娘親遠走高飛,我會給你一大筆銀子,足夠你們娘倆一輩子的花銷。”說著使了個眼色,小丫鬟綠兒捧出一個托盤,盤子裡放著兩個黃燦燦的金元寶。

  所有的都想到了,可還是沒有料到會有這最後一出。小姐還是不放心她,所以要趕她走。

  衣雲望著月下香,燈光下的她,笑靨如花。可誰又知道這笑容的背後是怎樣的一副表情,衣雲幾乎覺得自己不認識她了。

  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初見時,那時一主一婢兩個小女童曾經是那麼的友好。

  一塊兒游玩,一塊兒學琴,一塊兒學畫,友好的不分主僕。

  可是不知從何時,小姐看自己的目光裡漸漸的多了很多內容。她刻意的疏遠自己,刻意的忽略自己,刻意的冷漠自己。

  隨著日子的慢慢推移,那一點姐妹情分都被一點一滴的磨掉了。

  衣雲不是不想走,可是一想到離開了老夫人心裡就萬分不捨。

  “銀子我不會要的,放心,你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我永遠都不會說的。我會走的,只是請允許我再好好的伺候老夫人一日。”

  說完衣雲轉身離去。

  從此後,所有的情誼都已了結,曾經的姐妹情也罷,如今的主僕情也罷,都沒有了。

  心中只余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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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九章 依依不捨〕

翠蕪軒

  夜裡只聽得雨聲淅瀝,竟是下起了雨。這還是今春的第一場雨。

  那絲絲雨絲,宛若衣雲的縷縷愁思,令她輾轉難測,難以入眠。

  要離開了,衣雲才覺得捨不得,才發現自己早已把這裡當作了自己的家。這裡的一點一滴都充滿了溫馨的回憶。衣雲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還是不自禁的難過。

  清晨,雨停了,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打開窗紗,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雨後的濕意還有泥土的芬芳在屋內蔓延開來。

  衣雲驚詫的發現窗外的那株杏樹竟然開花了。

  昨日還是滿樹的花苞,她和花影還說呢,這株杏樹怕是要錯過花期了。

  沒想到一夜春雨,竟然催開了它,今日它粲然開放,開得如火如荼,如噴雲蒸霞一般,像在燃燒著自己,映得整個窗子紅彤彤的。

  似乎這麼些日子的沉寂,就為了今日的燦然開放,她默默地等待,默默地承受風雨,似乎就是為了等待今日的燃燒。

  衣雲站在窗邊,只覺得幾日來的陰郁一掃而空,心裡也亮堂堂的,似乎那如火的杏花也開在了她的心裡,把她的心也照亮了。

  老夫人坐在梳妝台前,滿頭的白發傾瀉,披在肩上。

  看到衣雲進來,說道:“雲丫頭,幾日沒讓你梳頭了,別人都沒你梳得好,看來我是離不開你了。”

  衣雲甜甜一笑:“那衣雲就永遠陪著老夫人。”說完神色黯然,她知道自己這句話是多麼的牽強。

  月老夫人也不過是五十多歲,臉上的皺紋並不深,且腰板也很硬朗,只是不知為何,卻是一頭白發。白得無一根雜色,月府裡也不乏年老的婆子,可是沒見幾個如老夫人這般頭發白的。衣雲在心裡猜測著,老夫人當年一定在心裡上受過重創,否則不會這麼早就白了頭。平日裡也總是神色淡淡地難得一笑。

  衣雲邊想邊熟練的給老夫人梳了一個髻,插了一只金色的玉釵,金釵配白發,顯得格外的亮,格外的高貴。月老夫人年輕時一定是個難得一見得美人,就是老了,依然是雍容華貴。

  衣雲想著自己可能是最後一次替老夫人梳頭了,心中不免有些酸酸的。

  “老夫人,院裡的那株杏樹開花了,衣雲扶您去看吧。”

  杏花映著初升的紅日,越發得燦爛。

  衣雲站在花下,不知道應怎樣開口說自己要離開的事,躊躇了半天,終於說道:“老夫人,您以後凡事定要想開了去,莫要憂愁。”

  “這丫頭,今日怎麼勸起我來了。只要你好好陪著我,替我解悶,我就自然不會憂愁的。”老夫人晶亮的眸子盯著衣雲說,這丫頭今日有些怪怪的。

  衣雲的眼圈一紅說:“衣雲恐怕是不能再陪老夫人了。昨日到我娘親那裡,娘親說我們要尋的親人已經找到了,這就得搬過去。”

  老夫人一愣,萬沒想到衣雲會說出這樣的話,心裡就像被掏空了一般,半晌說道:“雲丫頭,我知道當年你和你的娘親是來京城尋親的,這麼多年了,尋到了?是什麼樣的親人?”

  “是我的父親和大哥。”這個衣雲倒不是扯謊,她們娘倆當年確是來京城尋親的,因為當年娘親和她夫君兒子失散了。只是這麼多年仍無下落,卻是真的。

  若是其他的親戚,還可以留下衣雲,沒料到竟是至親,看來是留不住了,“衣雲那這是喜事呀,你找到了爹爹和大哥應該歡喜呀。”哎,老夫人輕歎了一口氣,“早知道你會離開我的,女孩子大了總要嫁人的,原以為我可以為你找一門好親事,把你風風光光的嫁了。卻沒想到這麼早就要離開我。”

  “老夫人,您莫要難過,衣雲也不願意離開您,只是沒有辦法。”

  “雲丫頭,既然如此,要走我不攔著你。只是記著常回來看看,以後若是有了什麼事,就回來找我,別看我老了,不太愛管事,可是說出話來,他們都得聽。”

  “衣雲記下了,衣雲會時常來看老夫人的。”

  這一日過的飛快,日近黃昏時,衣雲和娘親背著包裹,戀戀不捨的出府了。

  衣雲死活不讓老夫人來送,謊說爹爹派人來接,因為她知道離別的場面不太適合上了年歲的人。她走的事讓人瞞著月清輝,因為她知道若是他知道了,不知道又會怎樣的糾纏。

  出了府,衣雲和娘親互相攙扶著,衣雲已經打定了主意,先到客棧住一夜,然後再去找一處房子租,自己和娘親還是有些積蓄的,走時月老夫人又派人送了一些銀兩,想不收都不行。

  月府大門外便是大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還不少。

  “衣雲姐姐,等等我,不要走嗎?”月清輝忽然從門裡沖了出來,滿臉的淚水縱橫。

  衣雲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衣雲無奈的停住了腳步,無奈的回首。

  忽然似乎是被雷擊了一般,不是因為那正沖過來的月清輝,而是因為,在月府對面的街角,有一個熟悉的人倚立在那裡。

  因為隔著遠遠的距離,那個人的模樣看不甚清,但是那副懶洋洋的姿勢,衣雲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曾經,在傾亭山的亭子裡,他就是這樣閉著雙眸,懶洋洋的倚立在柱子上。就像一只正在休息的豹,把周身的氣勢和迫人的寒意收了起來。

  呼呼,衣雲撫了撫狂跳的心,生怕它跳出胸膛。

  這個可惡的人竟然守在月府的大門口,看樣子他是剛來,否則自己方才出府時早被他抓了個正著。

  衣雲慌忙背過身去,幸好他沒看向這裡,否則------衣雲嚇得不敢想下去。

  自己上次那樣的對待他,這次若是讓他抓住了,不知道又要受到怎樣的虐待。自己不怕死,可是還有娘親呢。

  偏偏月清輝還在大聲的呼叫:“衣雲姐姐,衣雲姐姐,你不要走,不要走。”

  小祖宗,你是不是唯恐吸引不了眾人的眼光。

  衣雲在心裡恨聲說道。

〔正文:第二十章 賴上你〕

  月清輝邊喊邊撲了過來,這個小家伙,還是這麼的莽撞。

  趕上了,便一把抱住了衣雲的纖腰,這次衣雲倒沒有慌著推開他,反而想拿他作掩護,這樣也許可以擋住那個惡魔的視線了吧。

  衣雲這一刻最想做的事,便是趕快找個地方躲一躲,她雖然沒回頭看,但卻可以感覺到那個人還在,因為她的背脊還在發涼。

  月清輝還在那裡亂嚷著:“衣雲姐姐你不能走,留下來嘛!”

  天,這個小少爺撒嬌的功夫也是一頂一的,看樣子他是不打算放開衣雲了。

  真是個難纏的小孩,衣雲心想。

  一輛馬車緩緩的駛了過來,駕車的人是龍莫的侍衛丁琅。那這輛馬車就是龍莫的車了,看樣子這輛馬車是剛從月府裡出來,

  衣雲扭頭看到龍莫從窗子裡向外望著,他劍眉輕蹙,神色淡淡的,日光西斜,照亮了他的面容,使這個男子看上去宛若一塊清冷的美玉,散發著玉的光澤。

  他的目光並未看向她,但是衣雲知道他早已看到了她,否則他的嘴角就不會掛著那樣譏誚的冷笑。

  喝,又栽了,為何每次碰見龍莫都是這樣的一種狀況,讓他對自己的誤會又一次的加深,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的狐媚形象又一次的篤定。

  不過衣雲現在可沒有懊惱的功夫,那個惡魔不曉得還在不在,衣雲的腦瓜飛速的旋轉,心想不能再回月府了,如今只能借龍莫的車子用一用了。

  衣雲迅速推開月清輝的手說:“別難過了,姐姐會回來看你的。”說著,對丁琅說:“快停車,衣雲有急事要找王爺。”

  回首對自己的娘親說道:“娘,快上車。”

  衣雲說著便跳上了馬車,回身接過娘親遞過來的包裹,把娘親一把拽了上來,鑽入了馬車中。

  動作一氣呵成,非常利索,到了關鍵時刻,衣雲是個極其果斷的人。

  娘親雖不知衣雲為何這樣做,但還是非常順從的照做了。

  馬車很大,裡面布置得也很豪華,衣雲和娘親驚魂未定的坐在龍莫旁邊的軟塌上。

  衣雲坐好後,便對駕車的丁琅說:“快走。”

  丁琅顯然沒想到衣雲和她的娘親會竄入車中,本以為衣雲只是隔著窗和王爺說話。

  此時還在那裡呆愣著,方才也沒有阻攔她,真是嚴重的失職,那可是王爺的車呀,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上的。

  正在呆愣著要不要進去把這對母女揪出來,又聽到她命令他快走,真是哭笑不得。

  “駕車吧。”龍莫忽然冷聲說道。

  丁琅如釋重負的駕車。

  馬車開始奔走了,衣雲悄悄探出頭,只見那個君凌天已經消失了,衣雲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而月清輝卻還在那裡愣著,竟忘了哭。

  真是對不住這個小弟弟了,衣雲在心中說道。

  撫了撫驚魂未定的心,衣雲慶幸終於擺脫了那個惡魔。

  忽然背脊莫名莫妙的泛涼,某種被人盯視的感覺沖擊著她。

  扭過頭,只見龍莫安閒的坐在她的右側,臉色如白玉,雙眸如寒星。面上無一絲表情,只是嘴角仍帶著那一絲可惡的冷笑。

  這個男子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好似自己比任何人都好,都重要。而別人在他的心裡都不如一只小小的螻蟻。

  “能告訴本王姑娘這一次又在唱哪一出戲嗎?”仍然是那種冷淡的譏諷的語調,聽在衣雲的耳中,涼在衣雲的心裡。

  “我------是這樣的,我遇到了惡人,暫借王爺的馬車躲一躲。”

  “哦,是嗎?”語氣輕飄飄的,帶著十二分的不信。

  信也罷,不信也罷,衣雲忽然覺得自己必須賴上他了。

  從未想到,那個惡魔還會出現,當初為了一時解氣,得罪了君凌天。卻萬萬沒想到他會在月府守株待兔,難道這個男子天天沒事干?看來男人也是很小氣得,以後萬萬不敢得罪他們了。

  她們娘倆是絕對不能在外租房了,否則有一天死了都不知是怎麼死得。

  如今最安全的地方,除了將軍府,就是龍莫的王爺府了,再就是宮裡。不過宮裡哪能隨便進人,雖說和公主相識,也不是那麼容易進的。而將軍府,也是不能再回去了。王爺府,衣雲不會忘記昨日才被人趕了出來。

  不過為了娘親和自己的性命,這王爺府是非進不可了。

  說起來君凌天和自己結仇,龍莫也脫不了干系的,只是自己不能說出來罷了。

  “其實,不僅僅是借馬車躲一躲,我們還要借王爺的府第躲一躲。”

  “哼。”龍莫輕哼一聲,不再看她,而是望向了窗外,那表情,擺明了是不可能的。

  他甚至連拒絕她的話都懶得說。

  為了身家小命,衣雲也是很執著的,你不理我,我也賴上你了,非跟你進府不行。

  衣雲看了看娘親,娘親好似根本未曾注意衣雲的話。雙目隔著車簾一直在盯著丁琅看。衣雲心想,美男在車裡呢,娘親怎麼往外看,那個丁琅有什麼好看的。

  “你們兩個是真的不下車了?”龍莫忽然問道。

  “真的有惡人要加害我們,王爺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龍莫不答話,而是對駕車的丁琅說道:“到繁花園。”

  馬車立刻調轉了方向。

  衣雲心說:“什麼繁花園,是花園嗎?不管是哪裡,我也跟著。”

  原以為被小姐從月府趕出,就再也見不到龍莫了,如今竟然和他共乘一輛馬車,還有了充分的理由和他朝夕相處,就算不表明身份,也好。

  衣雲在心裡癡癡得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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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一章 青樓獻藝〕

馬車停到了一處輝煌的所在。

  一座三層樓閣,比周圍的建築都要高,門上大書繁花園。華燈初上,整個繁花園處處燈火輝煌,門前停滿了車馬,看來很興旺,幾位身著霓裳的女子倚在門前,頭上戴滿了珠玉,臉上濃妝艷抹。濃郁的胭脂水粉的香氣在四周彌漫,樓上隨風飄下悠揚的歌聲,琴聲,歡笑聲。

  到了這時,衣雲才醒悟過來,繁花園竟然就是傳說中的青樓,自己竟然以為是花園。

  這個龍莫竟然來青樓,擺明了是要擺脫自己。

  衣雲既然下了決心要賴上龍莫,也絕沒有要放棄的道理。

  龍莫連看都沒看衣雲,便面無表情的下車了,丁琅早已在車前候著了,兩人一前一後的向繁花園走去。

  被人當作透明人的滋味實在不太好受,囑咐娘親好好在車上呆著,衣雲厚著臉皮緊跟了上去,她可不想被龍莫甩掉。

  不過在門前卻被人擋了下來。

  一個一身珠光寶氣的女人,大概是老鴇,看著衣雲,說道:“請姑娘留步,我們這裡不招待女子。”說完還上下打量著衣雲,心想這麼美的姑娘,若是進了繁花園,一定是花魁。

  衣雲焦急地說道:“是這樣的,我是方才進去的那位公子的丫鬟,您就讓我進去吧。”

  “可是那位公子並沒說還有丫鬟呀。”老鴇說道。

  衣雲眼看著龍莫和丁琅消失在門內,便回到車上,從包裹裡拿出那日君凌天給的男裝穿上,本來要丟的,可是娘親不讓,沒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場。

  “雲兒呀,千萬別跟丟他們,娘在這裡守著,還有那個侍衛,長得和你爹有些相似,說不定是我們尋了這麼多年的風兒呢?”娘親一臉喜悅的說道。

  衣雲一愣,欣喜地說:“難道他就是風哥哥?若真是那樣,就太好了。”

  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娘親盼了這麼多年的團聚,盼得幾乎都失望了。

  “我一定找機會詢問他。”真沒想到,怪不得娘親在車上一直盯著丁琅看呢。

  這一次進去,老鴇倒是沒有阻攔她,青樓裡一片歡聲笑語,大廳裡有個女子正在抱著琵琶演奏。

  這麼多的人,衣雲一瞬間有些不適應。

  而龍莫和丁琅早已不見蹤影。

 “公子,請問您找哪位姑娘?”一個女子,眉清目秀,妝容淡淡,不若門前的濃妝艷抹,她一身粉紅的華裳,扭著水蛇腰,纖手搭在衣雲肩頭,笑盈盈的問道。

  衣雲輕咳了一聲,把她的手從身上拿掉,道:“我沒有相熟的姑娘,不如就姑娘你陪我吧。不知二樓可還有雅間。”

  那姑娘忙道當然有公子請跟我來。

  似沒料到這麼俊俏的公子會看上自己,很興奮的領著衣雲上樓了。

  龍莫自然不會在大廳裡廝混,衣雲決定到二樓找一找。

  才上二樓,就看到丁琅站在一間屋子的門外。

  衣雲對身邊的姑娘說道:“對不住了,我遇見了故人,要去打個招呼。”說著便向丁琅走去。

  看到衣雲跟了上來,丁琅也很驚訝的樣子。

  衣雲細細打量著丁琅,略圓的臉和娘親有些像,劍眉朗目,很是耐看,雖面無表情,但卻時時給人一種笑的模樣,讓人很舒坦。沒見過爹,覺得丁琅和娘親很像,尤其是那張嘴,像極了娘親。

  “你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不知你可有小名?”衣雲問道。

  沒料到衣雲會問到這些,丁琅呆了一下,正要回答,雅間裡傳出龍莫清冷的聲音,丁琅你進來。

  丁琅慌忙走了進去,衣雲也趁機跟著走了進去。

  屋子裡別有一番天地,布置的很是雅致溫馨。

 繪有梅蘭竹菊的屏風,細腰的花瓶,搖曳的燭影。一切都在章顯著主人的品位。

  龍莫和一個陌生的男子坐在一起,在他們旁邊還陪著一位女子。

  衣雲看到龍莫身邊那位男子,一陣憐惜之情油然而生。

  這個男子,一看就是久在病中,臉色極其蒼白消瘦,就連唇色也是蒼白的,一雙很是清涼的眸子,似是包含著極深得苦楚。

  他們身邊的那位姑娘,倒是美貌無雙,天生的尤物。

  標致的五官,完美的體態,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嬌柔的媚態,宛如盛開的鮮花在隨風搖曳。又仿佛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正緩慢的綻開幾片嬌艷的花瓣,她叫人如癡如醉,如癲如狂。

  龍莫冷瞥了一眼衣雲,說道:“本事真是不小,竟然跟了進來,而且還打起了本王侍衛的主意。”

  衣雲沒有吭聲,賴上龍莫的主意更加的篤定。她可以不和龍莫相認,卻不能忍受自己在他心目中是那樣的一種形象。她要徹底的改變他的看法。

  “她是什麼人?”那男子轉頭問龍莫。

  龍莫道:“月府裡的小丫鬟。”

  “哦?”病弱男子的眉毛一挑,笑道:“莫非是月小姐派來監視你的?”

  “不是,是月府裡被驅逐的丫鬟,可能是因為勾引少爺吧。”龍莫淡然的宣布著,好似他說的本是真的一樣。

  那男子忽然笑道:“是這樣嗎?那她為何跟著你?”

  “這個你問她。”龍莫一指衣雲。

  那男子便把目光投向了衣雲。

  “小女子是因為遇到了仇人,希望到王爺府裡避難。”衣雲如實答道。

  “好了,莫讓她壞了我們的興致,紅蝶,近日可譜了新曲?來演奏一曲,好助酒興。”龍莫忽然打斷了她們的談話,對身邊的那位女子說道。

  “是,那小女子獻丑了。”那紅蝶應道。

  她起身走到屋裡的瑤琴邊,撫了一曲。

  曲調很是纏綿,也很清幽,極是動聽,衣雲不禁有些詫異,不知道青樓裡也有此等女子。

  一曲而終,病弱的男子笑道:“一曲過耳,余音繞梁呀。”

  “小女子的琴技比月小姐差遠了,花勝節上,小女子有幸聽月小姐一曲,那才真是美妙。”

  “你是月府的丫鬟,那你可會撫琴?”那病弱男子忽然問道。

  龍莫冷聲說道:“她只會勾引人。”

  衣雲本是淡定的性子,此時卻是再也受不了龍莫一而再再而三的諷刺。

  她起身坐到瑤琴前,玉手撫琴,開始演奏。

  衣雲奏的是自己做的曲子,是一曲迷仙引。

  清幽動人的琴聲一起,便使在場的每個人心中一顫。

  衣雲的妙指撥的似乎不是琴弦,而是每個人的心弦。

  她的琴聲融入太多的感情,使人不得不隨著歡快的琴聲而喜,隨著幽咽的琴聲而悲。

  歡快時若泉水叮咚,若鶯啼鳥鳴,幽咽時若冰灘堵塞,若人語嗚咽。

  忽然咚的一聲,琴弦斷了,悠揚動聽的琴聲嘎然而止,余韻在室內緩緩飄蕩。

  琴弦是衣雲故意扯斷的,本因一時的沖動而彈奏,又因理智而中止了彈奏。

  她還是不要彈奏的好,因為若是被龍莫看出了破綻,那麼替小姐撫琴的秘密也許就會洩漏了。

  室內一片寂靜,只有燭火燃燒的聲音。

  病弱男子的臉上一片迷離之色,很是恍惚,他望向燭火下的衣雲,她看上去有些不真實的美,一瀏秀發拂在鬢邊,眼簾低垂,蓋住了她眸中的表情,讓人猜不出她在想什麼。

  真是遺憾,這琴聲很是優美,只是可惜的是為何琴弦會斷。

  紅蝶也很驚訝,這個小丫鬟的琴技確實不錯,只是可惜的是琴聲還未展開,不知為何,琴弦會斷。

  “可惜了,為何琴弦斷了。”男子不無遺憾的說道。

  燭影重重,龍莫靠在了椅背上,燭火的陰影遮住了他驚訝的表情。但他的目光仍然犀利的射向衣雲,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小丫鬟不簡單。

  “這是她慣用的伎倆了,也許是在吊你我的胃口吧。”龍莫淡淡地說道。

  衣雲起身,盈盈淺笑,紅唇在一笑間若桃花綻開。

  “真是對不住,跟小姐學了幾日撫琴,本不應在這裡賣弄,只因心中緊張,琴弦便斷了,請各位諒解。衣雲並非有意吊大家的胃口。”

  “莫,我看她並非如你所說那般,若是你不想讓她跟著你,不防把她讓於我。”那臉色蒼白的男子說道。

  衣雲一驚,不禁淒涼的一笑,這也許就是小丫鬟的命運,當初小姐可以從月老夫人那裡把自己借走十天,而如今這個人又要把自己從龍莫這裡要走。

  不過她沒有賣給龍莫,她會拒絕的。

  不過龍莫也許會很高興得把她推出去吧,但出乎意料的,龍莫起身,燈光下,臉色有些陰暗,道:“那可不行,若是那樣,我怎能放心你呢。”

  “早點回府吧,免得又犯病。”說著指使丁琅去攙扶那人。

  衣雲此時有些疑惑,這個病弱的男子,是何身份,竟和龍莫平起平坐。

〔正文:第二十二章 為愛受傷〕

一行人出了繁花園,那男子坐了一輛馬車。而衣雲仍和娘親賴在了龍莫的車上。

  上車後,龍莫竟未再驅趕她們。

  夜有些深了,出了煙花巷,越走車越少,只聽見他們的車輪轍轍的滾動聲。

  馬車忽然毫無預警地停下,只聽得丁琅冷冷的聲音。

  “王爺,有刺客。”

  這聲音在初春的夜裡,讓人的心裡一瞬間發寒。

  有信號彈在空中爆破,是丁琅發的。

  衣雲抓住了娘親的手腕,只覺得娘親也在輕微的顫抖。

  從窗子裡望出去,迷蒙的月光下,街上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的冒出了很多的黑衣人,臉上罩著黑色的面巾,只露出閃著寒光的眼睛。

  而龍莫不知何時,早已從車中跳出,和黑衣人纏斗在一起。

  清幽的月光下,清冷的劍光閃爍。

  無聲無息的纏斗,有人無聲無息的倒下,竟然連呼痛的聲音都沒有。

  衣雲的目光追隨著龍莫,娘親的目光則追隨著丁琅。

  劍光,鮮血,廝殺,這些就連在夢中也不曾出現的場面竟然如此真實的出現在眼前。

  衣雲的心擔心著龍莫的安危。

  後面的馬車裡,那個病弱男子的侍衛也和黑衣人纏斗在一起。

  但是畢竟人數懸殊且黑衣人的招式很是狠辣,招招取人要害,招招要取龍莫和病弱男子的性命。

  忽然有劍從車外插了進來,插入了衣雲的右側,距離她的右臂僅有一寸。

  衣雲嚇了一跳,只聽龍莫冷然的聲音傳來,“下車。”

  衣雲攙起娘親從車上跳下,龍莫和丁琅立刻護住了她們,只見車子的後面有好幾個黑衣人在向車子裡刺劍。

  下車後,衣雲和娘親緊緊靠在一起。

  而病弱男子的侍衛好似漸漸的不支。

  一個黑衣人劍法凌厲的向病弱男子刺去。

  “莫,救我。”他無力的喊道。

  龍莫飛身而去,揮劍擋住。卻沒注意到有一只劍正無聲刺向他。

  衣雲一驚,毫不猶豫的撲在了龍莫的身上,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凌厲的劍。

  冷月無聲,雲在空中縹緲的浮動。

  有溫熱的液體從腹中湧出,衣雲甚至沒有感到疼痛,只是感覺天忽然開始旋轉,她還看到龍莫的目光焦急的看著她,眼裡是深深的震驚和不信。

  “雲兒。”娘親驚恐的聲音響徹夜空。

  有馬蹄聲傳來,龍莫的侍衛隊到了,衣雲安然的閉上了眼睛。

  夜風冷冷的吹拂,冷月無聲的在雲層裡穿來穿去。

  莫王府的待客房裡,寶鴨薰爐裡的潤腦香已快燃盡,幾只紅燭燃得正旺,燭油淌下來,溢滿了燭台下的碟子。

  燭火搖曳,映出衣雲蒼白的面孔。

  她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由於失血過多,她的臉色很白,白的勝過高天上的流雲,勝過冬日裡的積雪。烏發凌亂的披散在枕上,在臉色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的黑,黑的觸目驚心。

  她左側肋骨處被刺中,好在沒有傷中要害,此刻止了血,敷了藥,御醫說,只要明日能夠醒來,就無大礙了。

  龍莫站在屋中,望著衣雲憔悴的模樣,不知為何,覺得自己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跳的抽疼了起來。

  這種感覺和香香被人劫走的那晚是如此的相似,同樣的害怕失去,同樣的心痛,同樣的恨,恨那些凶手。

  這個小丫鬟總是讓她很意外,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讓她替自己挨了這一劍,而且毫不猶豫,當時的狀況,若是有半分猶豫,那劍就已經刺在自己身上了。

  龍莫不明白他為何每次見到她總是出言諷刺,其實他知道自己心裡並不是這樣想的。

  或許是怕,怕自己被她迷惑吧。

  衣雲長長的睫毛輕翹,在臉上投下一圈陰影,眉頭輕顰,似在忍受著劇痛。

  這個柔弱的小丫鬟竟然很頑強,止血,上藥她都沒有吭一聲。

  龍莫很堅定的相信她一定會醒過來的。

  思緒如潮,今晚的龍莫再一次的失眠了。

  夜更深沉了。
  
 
〔正文:第二十三章 玉鐲風波〕

  一月後。

  衣雲的傷完全痊愈了,終於可以到園子裡去轉轉了。

  滿眼的晴光明媚,漫天的飛絮楊花。

  時令已經到了暮春,滿樹的新綠已然變成了碧綠色。樹上的葉子已經長大了,樹也枝繁葉茂了。微風也更加的暖和了,吹在臉上熏熏的。

  衣雲養病的一個月內發生了很多事。

  第一件事便是娘親終於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兒子和夫君。他們便是丁琅和丁琅的爹爹丁同。丁琅果然便是娘親的風兒,自己未曾謀面的哥哥。

  第二件事便是皇上已經下旨讓龍莫和月下香完婚,日子便定在本月的十八,還有十天。此刻莫王府裡正在張燈結彩,下人們忙得團團轉,畢竟王爺娶王妃是一件大事。

  第三件事便是南龍國西邊的小國星芒國的王子前來朝聖,就住在宮裡。而且星芒國的王有意和親,而皇上就一位公主,那就是清心公主。

  這一切都發生在衣雲養病期間,而每一件事都是和她息息相關的。

  娘親終於和親人團聚,總算是有家了,終於不用日日活在期盼和牽掛中了。而衣雲從醒來的那天起就決定要離去了。當初決定來王爺府避難,多半是因為娘親,她不願意娘親因為自己而受連累,不願娘親因為自己而遭到君凌天的毒手。如今好了,有了可以保護娘親的人了。

  龍莫和月下香就要完婚了,衣雲的心中盡是酸楚,早就知道自己和他就是兩條平行的線,永遠不會有交集的。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只是捨不得娘親,捨不得清心公主,若是她嫁到了異鄉,自己在南龍國便少了一位知心的人兒。

  衣雲輕歎一聲,方要離去,只聽前面的花樹下,有人語聲傳了過來。

  一個嬌柔的聲音說:“這麼久了,你為何不去看我,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想我嗎?”

  “你應該知道,我很忙的。”

  “我知道你很忙,那以後我來看你,可好?”

  “恐怕我沒工夫陪你,我要追查那日行刺的黑衣人的來歷。還有許多國事,你是不會明白的。”

  衣雲聽出那是龍莫和月下香的聲音。

  自從衣雲醒後,整整一個月,都沒見到龍莫。

  衣雲聽娘親說起過,龍莫當日陪了自己一夜,直到自己完全脫離了危險他才離去。還囑咐下人好好的伺候她。

  也許他不再討厭自己了,不管他對自己怎樣,自己都要離開了。

  “你瞧,你給我的玉笛我已經找到了,我給你吹秋水曲罷,你最愛聽得。”月下香欣喜地柔聲說道。

  “不,給我,讓我來吹。”龍莫忽然沉聲說道。

  接著,只聽嗚嗚的笛聲響起。

  還是秋水曲,可是龍莫吹得調子很幽怨,一如多年前一樣。

  衣雲本來要走,聽到笛聲,心裡一震。那絲絲縷縷的笛聲如同定身法,把她定在了那裡。

  時光似乎開始倒轉,那個穿白衣的少年坐在舟中,悠悠的吹著笛子。

  那時衣雲第一次見到這麼純淨的少年,他的白衣一塵不染,他的皮膚溫潤如玉,他的眼睛就像深潭。陽光在他的身上灑下點點光影,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小的天神。

  也就是那時,這個白衣大哥哥就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腦中。這麼些年過去了,有些事情早已忘記了,可是他在舟中吹笛的身影卻永遠的定格在她的腦海中。

  他都要成婚了,為何還這樣的憂愁?

  他應當歡喜的,不是嗎?

  笛聲逐漸的停歇,月下香問道:“沒想到你吹得這麼動聽,只是為何你的笛聲這麼幽怨,難道你有心事?”

  龍莫不答,問道:“香香,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嗎?”

  “當然記得,那時-------咦?你怎麼在這兒?”月下香一回頭,看到了衣雲。

  她似乎很驚訝,根本沒想到衣雲會出現在這裡,看來,龍莫沒有把自己在王府裡的事告訴她。

  杏眼圓瞪,紅唇張成0型,這次月下香確實驚訝的不輕。

  這個小丫鬟,被自己趕出府的小丫鬟,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怪不得龍莫這些日子都沒去月府,莫非他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看情形不像,她了解衣雲,她答應不會說出去的,她不會拿月府的安危開玩笑。何況,她沒有證據。

  “我馬上就會離開。”衣雲的意思是讓月下香明白,她就要離開了,永遠的離開了。

  可是此時的月下香哪裡聽得懂她的話?

  “是本王留她在府中的,她救了我的命。”龍莫說著,掃了衣雲一眼。

  看來她的傷勢已經大好了,臉色出現微微的紅暈,宛若初綻的花朵上那一抹紅色,不嬌也不艷。

  衣雲傷後,從第二日起,龍莫就再也沒去看她,因為他是個很理智的人,對感情很專一。

  作為皇子,他可以有很多妃子,但真正愛的卻只能有一個,所以在覺察到自己對衣雲有所心動時,他選擇了避開她。

  月下香瞧著龍莫望向衣雲的眼光,心中掠過陣陣恐慌,這種害怕失去的感覺在心中彌漫。這個衣雲她一定要想法把她弄走,她一刻也不能呆在龍莫的身邊。

  月下香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衣雲的手腕上,不禁抽了一口氣。

  天氣暖和了,衣雲的衣袖稍微上挽,露出了玉蔥般的纖纖玉手和一節皓腕,腕上一只金鑲玉的手鐲在袖子裡若隱若現。

  月下香一把抓住了衣雲的手腕,擼起她的袖子,那只手鐲便露了出來。白玉的手鐲上鑲著金絲,那金絲纏繞成串串花朵,線條極其的流暢。

  “這鐲子你從哪裡來的?”月下香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興奮問道。

  衣雲抽出手,輕握被月下香抓疼得手腕,冷聲說:“這是我娘親給我的鐲子。”

  “你的娘親會有這麼貴重的鐲子,你知不知道這是只金鑲玉的鐲子,價值千金,你的娘親怎會有?這樣的謊話你也編的出來?可是誰會相信呀?我說你為何忽然提出要離開,原來你偷了我的鐲子!”月下香尖聲說道。

  衣雲冷笑,小姐心裡在打何主意,她很清楚,不過就是想再一次的把她趕走。她本來已經打定主意要走了,她又何必如此呢?

  可是衣雲不想背著偷兒的名聲走掉,何況這是她的親生母親留給她的唯一一件遺物,她不會讓它落入別人的手中的。

  “小姐,這確是我的鐲子,你莫要看錯了。”

  “你有何證據說是你的?”

  “我的娘親可以作證,她親自給我戴上的。”

  “你得娘親怎麼可以作證,說不定就是你和娘親聯手偷得,哼!在月府這麼多年,怎麼沒發現你手腳不干淨?王爺,”月下香忽然轉身對身邊的沉默不語的龍莫說道,“這個丫鬟,我看還是不要留在府中了,不然,說不定她還會偷什麼東西!”

  “那怎麼行?”龍莫望著咄咄逼人的月下香,覺得她有些陌生,“她救過本王的命,在事情沒有弄清之前,怎麼能隨意的離開。香香你確定這是你的鐲子嗎?”

  “小姐,你又有何證據說這手鐲是你的呢?”衣雲忽然問道,眉頭輕輕的顰著,小姐太過分了,這次她不會忍受了。

  “我的丫鬟綠兒和青兒都可以作證,這鐲子她們都見過的。”

  “我的娘親不可以作證,你的丫鬟就可以作證嗎?”衣雲說道,雙眸黑亮,放出點點光芒,讓人想起清溪裡閃爍的陽光。

  “我,”月下香一時氣結。

  “香香,你的鐲子是如何得到的?”龍莫問道。

  “對了,有個人可以作證。”月下香雙眼放光,欣喜地說道。

  “誰?”衣雲冷聲問道。

  “我奶奶,這鐲子便是她老人家送與我的,相信她的話你不會不信吧。她老人家可是剛正不阿的。”

  衣雲想不到小姐會搬出月老夫人,她老人家的話自然可信,衣雲相信她不會偏袒她的孫女。小姐應該也明白這一點,難道小姐真的也有一只這樣的鐲子?衣雲不禁疑惑起來。

  “怎麼,你不敢了吧?”看到衣雲躊躇的樣子,月下香以為衣雲怕了。

  衣雲拂了拂飄落在身上的柳絮,淡淡地說道:“我有什麼可害怕的,這鐲子本就是我的。可是小姐你想過沒有,就算是老夫人證明了你曾有這樣一個鐲子,也不能說明我的鐲子就是你的。除非有人能證明這鐲子是獨一無二的。”

  “這鐲子確實是唯一的,等奶奶來了,你就明白了。”月下香說道。也許是認為這一次贏定了衣雲,月下香的心情大好,轉身柔聲對龍莫說道:“王爺,我看您就派人去請我的奶奶吧。”

  龍莫一直在冷眼旁觀,這兩人之中定有一個人在說謊。

  若是月下香,她為何要為難一個丫鬟。

  若是衣雲,龍莫不相信她偷了東西,還天天明目張膽的戴在腕上。但是她忽然離開月府又作何解釋,聽月下香的意思她是自己要離開的,並不是因為勾引少爺而被逐出的。

  看來此事有弄個水落石出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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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四章 急救〕

  漫天的柳絮飄飛,觸動心裡的愁思和情絲,那本就郁積於心的春愁,被繚亂的柳絮攪得越發得繚亂了。

  月老夫人很快的到了,本來老夫人很少出門,忽然聽到了衣雲的消息,雖然並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她還是急急得趕了過來。

龍莫拿著鐲子帶老夫人到房裡辨認,衣雲和月下香各懷心事在隔壁的房中等候。

  看看無人,月下香斜覷了衣雲一眼,附在衣雲的耳邊說道:“你等著再一次被驅逐吧!”

  衣雲淡然一笑,說道:“何需如此麻煩,我本來就要走了。”

  “什麼,”月下香瞪大了雙目,不相信的望著衣雲。

  衣雲冷然一笑,不再說話。

  等待是很漫長的,也是很折磨人的。

  本來自信滿滿的月下香犯起了嘀咕,怎麼回事,鐲子不是很好辨認嗎?何須這麼長的工夫?

  而衣雲不知為何,忽然有一種預感,好似什麼事要發生了。

  她的心緊張的跳了起來。

  果然,只聽龍莫在房裡吩咐道:“快去傳御醫!老夫人昏倒了。”

  一個粉衣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看樣子是去找御醫。

  衣雲和月下香慌忙沖進屋中,屋裡一陣忙亂,老夫人靠在龍莫的懷裡,臉色如紙,只是喘氣,沒有吸氣,神志已然恍惚了。可是她的手裡卻緊緊地抓著那只玉鐲。

  龍莫顯然不知如何處理,正在手足無措,喝斥著身邊的丫鬟,“都瞎眼了,快扶住老夫人。”

  衣雲忙說:“別亂動。”

  老夫人的身體狀況她是很清楚地,走過去,攙住老夫人,在兩個丫鬟的扶持下,把老夫人輕輕的平放在床上,然後吩咐小丫鬟去端熱水過來。

  “奶奶,奶奶你怎麼了?”月下香焦急的撲到老夫人的身上搖晃。

  “小姐,別這樣,這樣壓住老夫人,她無法吸氣?放心,老夫人沒事的,你離遠一點。”說著衣雲示意丫鬟把月下香拉走,自己則在老夫人的胸脯上用力拍打。老夫人有心悸的毛病,這法子還是老夫人教給衣雲的。

  龍莫沉靜的望著衣雲忙碌的纖影,不知為何心中一種奇異的柔情油然而生。這種情愫在心中逐漸蔓延,讓龍莫有些不知所措。

  而月下香此刻卻像一只被斗敗的孔雀,雖然仍然高傲的舒展著自己美麗的羽毛,眼神卻透露出了失敗。衣雲就這樣不動聲色的奪取了自己的光彩。為何只要有衣雲在,她總是眾人視線的焦點,她不過是一個丫鬟而已。

  過了片刻,老夫人的喘息平穩了,衣雲才停下來。喘了一口氣,接過丫鬟遞過來的面巾,替老夫人擦了擦臉。

  心終於放了下來,這時才感到後怕,才發覺自己已經滿頭是汗。不知何時,老夫人的安穩已在衣雲的心中占據了極其重要的地位。

  御醫早已趕了過來,此時過來把了把脈,說道:“基本沒什麼事了,老夫人有心悸的毛病,以後切記勿大喜大悲,”說著,用贊賞的目光看了衣雲一眼,“這個小丫鬟做得很好。”

  約摸過了一刻鍾,老夫人輕輕的呼出一口氣,醒了過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老夫人一睜開眼睛就喃喃的說。

  “奶奶,你怎麼了?什麼不可能?”月下香撲了過來,焦急的問道。

  “雲丫頭呢?”月老夫人的目光四處尋覓著衣雲。

  衣雲忙應道,“老夫人,衣雲在這兒。”

  老夫人的目光細細的打量著衣雲,憂郁的眼神此時滿眼放光,亮得灼人。

  “奶奶,這是不是你給我的鐲子?”似乎被忽視的月下香不甘地問道。

  老夫人似乎是回過了神,望了一眼月下香,對龍莫說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動不動就昏倒。還望王爺不要怪罪。”

  “沒什麼,老夫人沒事就好。”龍莫知道老夫人的昏倒絕對不是人老了這麼的簡單,明明就是這只鐲子惹得禍。

  這只鐲子到底是不是香香的?

  “香兒呀,這個鐲子不是奶奶當初給你的那只,丫頭呀,你的鐲子上的花是三個花瓣的,而這個是四個花瓣的。這不是我們的,是你看錯了,以後記著,要觀察仔細了,否則容易冤枉好人的,知道了嗎?把這個還給雲丫頭吧。”

  “奶奶你看清楚了嗎?真的不是?你當初不是說我的鐲子只有一個嗎?為何這個和我的那麼像。”月下香接過鐲子細細的端詳,這才發現這確實不是自己的鐲子。本以為那真是自己的鐲子,本來以為這次可以成功的將衣雲趕出王府。

  “這個奶奶就不知道了,不過這個確實不是奶奶給你的那只。”

  月下香心裡十分的惱怒,可是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不快。

  “衣雲呀,這次是我看錯了,都怪我沒有看清楚,讓你受委屈了。”月下香貌似真誠的向衣雲道歉,同時不忘悄悄的瞥了一眼龍莫,見他一臉的冷凝之色,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姐何必如此呢,誰都免不了出錯的。”衣雲說道,月下香肯向她道歉,還不是在龍莫面前演戲。

  “王爺,”老夫人忽然說道,“老身有個不情之請,衣雲原是我的貼身丫鬟,最近我的身子不適,她最了解我的身體狀況,我知道她已經是你們府上的人了,想請王爺開恩,讓衣雲陪我幾天。”

  龍莫望了一眼香汗淋淋的衣雲,眸中幽光一閃,說道:“當然可以了”。

  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了。

  然而,人心裡的風波卻不是這麼容易平息的。

  月下香忽然嫣然一笑,誰也不知道,這笑容裡藏有多少心機。

  衣雲和老夫人月下香三人同坐一輛馬車向月府而去。

  對月下香而言,衣雲在王府比在月府更加的威脅她。所以當奶奶讓衣雲回月府時,她很樂意,因為這樣衣雲就不會日日在龍莫的眼皮底下了。她還可以尋找機會將衣雲趕走。

  三個人坐在馬車上,誰也沒說話,車上有奇異的氣氛在流動。

  衣雲已從月府出來,本來不想再回去的。可是她很好奇,好奇那個鐲子何以會讓老夫人昏了過去?難道?衣雲不敢再想下去。

  老夫人的身體她很清楚,若不是因為受了很大的刺激,是不會有事的。

  並不是如老夫人說的那樣,年紀大了,動不動就容易昏倒。 

  到底會有什麼事呢?

〔正文:第二十五章 月如水〕

  到了月府,只剩下衣雲和老夫人兩人時,老夫人從衣雲的口中得知了衣雲現今的娘親並不是親生的,並且知悉衣雲的鐲子是親生娘親給的,她的眸中盈淚,再也不發一言,陷入了沉思中。

  直到用過晚餐,老夫人提出讓衣雲陪她出去走走。往常老夫人晚上是不會出去的,今日有些異常。

  晚風料梢,夜色朦朧,冷月掛在天邊,衣雲扶著老夫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陣陣寒意襲來,有些冷。

  老夫人的滿頭銀發在淡淡的月色映照下,發著淡冷的光。

  老夫人領著衣雲穿過花園,來到一處所在。

  竟是月府的禁地------瀉雪院。

  在衣雲看來,瀉雪院是月府最美的一處院子,玉石的院牆,綠樹掩映著的也是玉石的屋子。

  可瀉雪院是月府的禁地,玉石月亮門總是深鎖著。聽說這原是月下香的姑姑所居之處,只是不知為何會成為禁地。老夫人今夜為何領她來到這裡?難道自己的娘親是-------月如水?衣雲聯想到老夫人看到鐲子時的表現,腦中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

  不可能的,衣雲迅速打消了這個念頭。

  打開瀉雪院塵封的門,朦朧的月色下,一處美輪美奐的院子出現在眼前。

  玉石的屋子在月光籠罩下發出清冷的白光,屋簷上的風鈴在夜風的拂動下丁鈴鈴的脆響著,宛若一支美妙的小調。

  院子裡栽種著各色的花木,此刻在夜色開得正盛,一團團一簇簇,紅色的白色的紫色的藍色的讓衣雲目不暇接,有些花甚至是衣雲從未見過的。濃郁的淡雅的各種香氣混合在一起,在夜風的習習傳送下,分外沁人心脾。

  院子雖小,但景致卻不少,假山池塘,秋千小橋,樣樣不少,可見這裡的主人是一個很懂得欣賞的人。

  一直以為,這處無人能進的禁地應該是荒涼的頹敗的,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種景象。

  衣雲鎖上大門,攙著老夫人在花間穿梭。

  借著蒙蒙的月色,衣雲看到有兩行清淚順著老夫人臉頰慢慢的淌了下來。

  老夫人便走邊摸索著,撫弄著院子裡的花木,好似在撫摸著自己的孩子。

  “老夫人,您終於來了。”一棵花樹下,靜立著一個人。

  月色如水,灑在她清冷的身影上。

  借著月色,衣雲看出她也是一個年老的婦人,頭發已然斑白,身穿灰色的衣服。臉上布滿了細紋,一雙含滿熱淚的眸子向她們默默的注視。

  看清楚了衣雲的樣子,她忽然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衣雲,喃喃的說道:“小姐,是你嗎?”語氣很疑惑,帶著不可置信,“你終於回來了,我在這裡日日夜夜的等候著,等著小姐回來的一天,沒想到真的等到了。我不是在做夢吧?小姐,你看這些花,我一直在精心照管,你瞧,它們開的多麼燦爛。”

  “張媽,你認錯人了,這不是水兒。”月老夫人淒涼的說道。

  張媽抹了抹滿臉的淚水,睜著朦朧的淚眼,細細的端詳著衣雲,半晌說到:“不是?確實不是,小姐如今也該是三十多歲了,可是她還是小丫頭,但是為什麼會這麼像?”

  “這個問題從她一來到月府我就在疑惑,已經疑惑了十多年。今日才解惑,也許我的水兒她沒死,而且還有了孩子。”老夫人聲音顫抖的說道。

  “你是說?”張媽瞪大雙眼,打量著衣雲,“她?”

  “張媽,我們到水兒的屋裡看看吧。”

  張媽領著老夫人和衣雲,來到了月如水的閨房。

  這哪裡是閨房,儼然就是一件小小的藏書閣。

  紅木幾案上羅列著重重的書卷,房裡還有兩個檀木書架,也擺滿了書卷。幾案上擺著一種銅制的蟾蜍,看樣子是一種精巧的文具,注水於其腹中,放在硯台前,便能自動的吐出水泡,供人研墨。

  房間裡還擺放著名貴的瑤琴,精致的琵琶,雅致的古箏,每一樣物事都章顯著主人的氣質,主人的個性。

  房間裡一塵不染,似乎是有人日日在打掃。想必就是這位張媽了。

  衣雲著了魔一般的環視屋裡的擺設,這屋裡給她一種異樣的感覺,很親切。

  張媽拿出一張畫來,擺放在幾案上。

  衣雲雙目一掃,便再也移不開自己的目光。

  這是一個女子的畫像。

  她美目盼焉,巧笑倩焉,她姿容飄逸,她氣質高貴。

  她容顏像雪一樣潔白,又像霞一樣燦爛。

  她既是雪裡梅花,冰清玉潔,又是霞中仙子,超凡脫俗。

  讓衣雲震驚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衣雲望著這幅畫,就宛如自己在照鏡子。

  她的確和自己很像,也許應該說自己和她很像。

  畫的左上角,衣雲看到一行字,很是娟秀,月如水於庚子年五月作自畫像。

  原來她就是老夫人的女兒,月下香的姑姑,天下第一美女月如水。

  衣雲不知該用怎樣的語言來描述此刻自己的心情。

  驚訝,迷惘,心酸,或是歡喜好似都不是。

  關於月如水,衣雲知之甚少,只曉得她是當年的天下第一美女,府裡關於月如水的閒言碎語也就僅此而已。下人們和她一樣,都沒見過她,好像月府很多年前曾經換過一批下人,知情的下人都不在府中了。

  甚至關於衣雲的容貌很像月如水也沒幾個人看出。除了那日跟隨龍莫的宦官柯貴。

  到底在月如水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以至於月老夫人這麼多年都不敢來瀉雪院,以至於月老夫人未老發先白。

  衣雲疑惑的望著老夫人,她需要老夫人的答案。

  “雲兒,自從你來到月府的那一日,我就覺得你很像我的水兒,隨著日子的一天一天過去,你越來越像她,可是我從來沒敢想過你就是我的水兒的孩子,因為當年我的水兒已經死了,被皇上賜死了,怎麼會有孩子。我一直以為世上的人千千萬,長得想像並不奇怪,我一直認為你是上天賜來的,來安慰我這個痛失愛女的老婆子。可是今日見了你的鐲子,我相信你就是水兒的孩子,因為你的鐲子是我送給我水兒的,當年我親自戴在她的腕上。這鐲子香香也有一個,卻是和你的不一樣,你的是四個花瓣的花。你說這是你的親生娘親給你的,那你的娘親一定就是我的水兒。我一直以為當年她死了,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有個孩子,這麼多年來還一直守在我的身邊。”老夫人說著已經痛不欲生。

  這是真的麼?衣雲覺得如在夢中,她竟然真的是老夫人的外孫女。

  不知何時,眸中已經充滿了淚,這時老夫人一哭,衣雲的淚便如開了閘的水傾瀉而下。

  “外婆。”兩人抱頭而涕。

  良久,衣雲問:“您說我的娘親當年已經不在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衣雲問道。

  面對衣雲探尋的目光,老夫人似乎無法說出那件往事:“張媽是你娘親的奶媽。就讓她告訴你吧。”

  在衣雲的再三追問下,張媽說出了往事。

  月如水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美麗大方迷人。且從小聰明伶俐,深的父母的寵愛。到了及蓽之年,她的光華已無人能比。從小就聰慧的她,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而且她還極愛讀書,父親的藏書讓她讀遍了不說,她還想方設法到宮裡的藏書閣去讀。

  她尤愛讀醫書,就連五行八卦的書她都愛。

  然而,就是在宮裡偷讀書時,她碰到了皇帝,而皇帝竟然一眼就迷上了她,並且下旨封她為妃。

  這對於月府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因為月老將軍是靠打拼才在朝中鞏固的地位,如果月如水能入宮為妃,整個月家便會增光不少。

  可是誰也沒想到,月如水竟然在進宮的前夜,和人私奔了。

  和她私奔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來歷,家裡人都一概不知。可是她竟然和他走了。

  老夫人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此事,派出家裡的精兵,當年老爺是將軍,家裡的兵將武藝絕頂,將兩人追了回來。

  月如水為了保全對方的性命,同意進宮。於是老爺和夫人便放走了那個人。

  可是誰曾想到,皇帝在震怒之下,竟然將月如水賜死了。她是喝毒酒死的,當時,還被宮裡送了回來。張媽還見了,當時月如水的姿容栩栩如生,只是不再呼吸了。

  她就這樣死了,玉山傾倒再難扶。

  可是那個人,那個和她私奔的人竟然連她死了都不放過,竟然將她偷走了。

 “可是我始終有一種感覺,小姐她沒死,她還活著。當年那個和小姐私奔的人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不知道,也許她可以將小姐救活。”張媽淚眼婆娑的說道。

  “都怪我,害了水兒,如若我當年不是貪慕虛榮,不是我派人把他們追了回來,也許水兒就不會死。”老夫人說道。

  “外婆,您莫要難過了,娘親當年沒死,否則怎麼會有我呢。”衣雲安慰道。

  “是呀,那你的娘親如今在哪裡?她人呢?你又為何不和她在一起?”老夫人和張媽同時問道。

  衣雲無言,她不知該怎樣說,這兩個悲慟的老人,也許經不起打擊了。她怎能說,娘親因為產後虛弱,已經過世了。

  “我和娘親失散了,她不知在哪裡?也許有一天就會回來的。”

  衣雲說道,她甚至也相信了自己說的,也許有一天娘親真的會回來。

  目光觸及娘親的那張畫,娘親在笑,笑靨如花。

  衣雲也在笑,笑裡含淚,如綻開的鮮花帶著盈盈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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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六章 娘親的天地〕

  衣雲的身世雖然明了,但是卻是永遠都不能說出去的,因為月如水當年是被皇帝賜死的,若是被人知道她沒死,並且還有一個孩子,這樣的欺君之罪,不知道會給衣雲給月府帶來多大的災禍。

  衣雲在老夫人的授意下,留在了瀉雪院,住在了娘親的閨房,躺在了娘親的床上,蓋著娘親的被褥。耳邊聽著張媽絮絮叨叨說著娘親兒時的事,衣雲感到自己離娘親是那樣的近,似乎觸手可及。

  衣雲是帶著滿心的期待入夢的,期待能在夢裡見到日思夜夢的娘親。

  第二日,天氣不錯,衣雲早早起來,坐在了娘親的幾案前。

  這就是娘親曾經生活過的天地,房間裡似乎還有娘親的氣息,衣雲貪婪的呼吸著,似乎要把整個氣氛都吸收進來,使她無論醒著還是睡著都能感受到娘親。

  衣雲終於知道為何外婆這麼多年都沒來這裡,因為這裡留有太多娘親的氣息,外婆是怕觸景生情呀。

  衣雲看到了娘親的畫,娘親的書卷。

  張媽雖不識字,但是卻把這裡整理的一塵不染。

  衣雲翻看著娘親的書卷,她很想從中找到什麼,找到那個和娘親私奔的男子的信息,衣雲覺得他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爹爹。

  可是沒有,竟然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衣雲失望了,坐下來,輕輕的撥弄著娘親的琴,娘親的琵琶,還有笛子。

  推開窗,繚亂的飛絮從窗子裡飄了進來,飄飄蕩蕩,揮之不去,就像彌漫在衣雲心頭的愁思。

  窗外的繁花燃亮了衣雲的雙眸。

  衣雲從閣樓上飄然而下。

  院子裡滿是奇花異草,許多衣雲不曾見過的,空氣中飄浮著奇異的香氣。

  牆角隱蔽處幾朵墨色的花吸引住了衣雲的視線,百花多為艷麗的顏色,墨色花極少見,衣雲從未見過,且根本未曾聽說過。花並不大,花色雖黑,但卻艷麗的讓人睜不開眼睛。

  “這是什麼花?”衣雲問張媽。

  “這個我不曉得,只知道這花極難養,也不知小姐從何處弄來的。小姐說這是草藥。”

  “草藥?”衣雲驚訝不已,“娘親還種草藥?”

  “是的,小姐是懂得醫術的。”

  “醫術?”衣雲更是驚訝,對娘親又多了一層了解。

  “張媽,你真的不知當年和娘親一起私奔的那個人的底細?”衣雲躊躇片刻問道。

  “不曉得,小姐從未說過,似乎並不是京城的人。”張媽略一沉吟,說道:“不過小姐有一個匣子,不知裡面是何東西,小姐很是珍惜。也許你能從裡面找到什麼。”

  回到樓上,張媽從娘親床上的暗格裡拿出一個紅木的匣子。

  衣雲懷著好奇的心打開。

  裡面是一些書卷,還有一張未曾畫完的畫,還不曾裱糊。

  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畫的是遠景,人的面目不太清楚,但看上去豐神俊秀,極是瀟灑倜儻。

  不知為何,一看到這畫,衣雲的心便咚咚的跳了起來。這大概就是娘親心儀的男子了,也許就是自己的爹爹。

  裡面還有一些娘親的字跡,寫滿了詩句。

  三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

  別君時。
  忍淚佯低面,含羞半斂眉。
  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
  除卻天邊月,沒人知。
  消息未歸來,寒食梨花謝。
  無處說相思,背面秋千下。

  這些詩句寫滿了相思,看來娘親當年對那位男子用情至深。他到底是誰呢?

  衣雲又看到娘親娟秀的字跡寫的一些雜記。

  黛顏寡婦------花開墨色,喜陰不喜陽,十年一開花。花曬干,研末,溶於水,飲下可假死。十二時辰即醒。

  衣雲看了恍然大悟,看來牆角那幾朵墨色花便是黛顏寡婦了,看來娘親當年果然是假死的,她一定沒喝皇帝的毒酒,而是飲了溶有黛顏寡婦的水。

  娘親果然是迷戀著醫術的,不知這些娘親都是從何學來的?衣雲對娘親,是越來越迷惑了。在心裡,衣雲忽然覺得娘親沒死,既然娘親精通醫術,難道會因為產後虛弱而死嗎?

  匣子裡還有一本書。

  是關於一些五行相生相克的陣法,八奇陣,天佑陣,九陽陣------娘親竟然連這樣的書也看。

  整整幾日,衣雲呆在瀉雪院裡如饑似渴的看著娘親的書籍,還有那本書裡面的陣法衣雲也學的差不多了。

  有時心血來潮,便以娘親的閨房為中心,擺個陣法,害的張媽進不到屋裡。

  衣雲還把院子裡的黛顏寡婦采了下來,按照娘親本子上記載的,曬干了,研成粉末用帕子包好。也許日後會用到。

  衣雲就這樣呆在瀉雪院裡,沉浸在娘親的世界裡,不能自拔。

  她幾乎遺忘了外面的人和事。可是外面的人卻不會忘記她。

  轉眼,十天過去了。四月十八就要到了,龍莫和月下香就要成親了。

  〔正文:第二十七章 橫生變故〕

  四月十七的黃昏,月府和莫王府都是張燈結彩,一片歡慶。

  來慶賀的人絡繹不絕,一派歡慶祥和的氣氛。

  然而一個不祥的消息驀然傳了出來,像風一樣瞬間傳遍了整個月府和莫王府,就像層層陰雲罩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這個消息便是,月下香被劫走了。

  因為忙著准備第二天的婚事,忙著接待客人,人們竟然忽略了婚事的主角。

  在人們的眼裡,這是月下香第二次被劫。但實際上花勝節上被劫走得是衣雲,這個嬌縱的小姐其實沒有經歷過被劫,在她的心裡,並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她竟然趁著眾人的忙碌,坐著馬車到廟裡去還願。她不是一個人去的,兩個丫鬟綠兒和青兒及月府的侍衛王遲和劉思都跟著。

  然而,一炷香上完後,月下香便失蹤了。

饒是王遲和劉思尋遍了整個寺廟,也不見月下香的身影,更不見任何可疑的人。

  幾個人慌忙回府報信,這未來的王妃失蹤,是何等的大事。

  整個月府和莫王府頃刻間派出很多侍衛在整個京城和郊外搜索,可是仍舊是一無所獲。

  當消息傳到瀉雪院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衣雲正在房裡擺弄娘親書上的八奇陣。

  剛剛擺好,就聽見張媽在屋外道:“雲兒呀,快把陣撤了,我又進不去了。我的小祖宗呀,怎麼和你的娘親當年一個樣呀。”自從衣雲住到了瀉雪院,張媽便一門心思的撲在衣雲的身上。這個孤寡的老人,多年來默默居住在瀉雪院緬懷月如水的老人,此刻總算是心裡有了寄托,人也精神起來。

  衣雲撤掉陣,放張媽進來,“張媽,外婆昨晚怎麼沒來?雲兒想去翠蕪軒探望她老人家。”

  “雲兒呀,你還是別出去了,府裡出事了,今日本是小小姐成婚的日子,可是昨日卻被人劫走了?”

  “啊?!”聽到這個消息,衣雲的心一瞬間驚濤駭浪。

  原來今日已是十八了,其實衣雲潛意識裡希望忘記這個日子。她在躲避,所以她在瀉雪院裡足不出戶,她不願意出去看到那滿目的喜字,更不願意看到月下香那幸福滿溢的面容。

  本希望自己平平安安的躲過這個日子,可是沒想到,竟然出事了。

  衣雲首先想到,一定是他,一定是那個君凌天幹的。

  花勝節上,他以為自己是月下香,所以把自己劫走了。如今在婚禮之前,他再一次的把小姐劫走了,只不過這次劫的是真正的小姐。看來這個君凌天是不會罷休了,說不定上次從青樓回來的路上,刺殺他們的就是他派的人。

  他到底是誰?這個君凌天到底是何身份?他和龍莫又有怎麼的深仇大恨?

  衣雲覺得有必要去找龍莫把事情說清楚,她一定要救月下香,她是自己的表姐了,就算不是,她也不能在知情的情況下一言不發。雖然上一次自己被劫後,月下香那樣對待自己,那樣狠心的拋棄了自己。

  最起碼告訴龍莫,君凌天是他的仇人,他也許真的會對小姐不利。還有上次自己被劫持的山洞也有必要告訴龍莫,雖然這一次可能不會在那裡了。但或許可以從那裡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衣雲打定了主意,便讓張媽去告訴月老夫人自己要出門。

  府裡已經亂成了一團,沒人注意到她這個小丫鬟。

  月府距莫王府並不遠,一會兒便到了。

  莫王府處處貼著大紅的喜字,在日光照耀下反射出刺目的亮光,刺痛著衣雲的眼睛。

  管家是養娘的夫君,衣雲很順利的進了府中。

  龍莫的書房外,丁琅和冰巖侍立在那裡,都是一臉的冷凝之色。

“小妹,你怎麼來了?”丁琅礙口的說道,忽然多出一個妹子,丁琅有些不適應。

  “風哥哥,我找王爺有急事。”養娘經常在衣雲的耳邊念叨風兒,衣雲卻早已習慣稱他風哥哥。

  “小妹,有事以後再說吧,王爺正在發火。”丁琅很擔憂地說道。

  “我一定要見他,是和小姐失蹤有關的。”衣雲很是執拗。

  “誰?進來。”龍莫的聲音,凌厲而冷酷,壓抑著火氣,讓人想到即將爆發的火山。

  此刻就是噴發的火山,衣雲也不得不進去。

  室內,龍莫背對著衣雲,他的手中,握有一封信。

  “王爺,顏衣雲拜見王爺。”衣雲冷靜地說道。

  龍莫轉過身來,冷笑道:“本王正要去找你呢,你竟然來了。”

  衣雲驚異的望著龍莫,這個自小便占據自己心扉的大哥哥,這個如美玉一般清冷的男子,一向鎮靜自若,深沉內斂的他,此刻誰都可以感到他勃發的怒氣。

  衣雲感到他狹長的眸子裡閃著威脅的光芒,薄薄的嘴唇形成僵直的線條,沒有了往日那絲譏諷的冷笑,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笑容。這讓衣雲的心瞬間跳了起來,這樣的龍莫,這樣的大哥哥,不是她所熟悉的人。看來月下香的被劫對他打擊不輕。

  “王爺,衣雲是來告訴你,劫走小姐的那個人是你的仇人,我知道他們的地點。”

  “是嗎?你怎麼知道的?”龍莫面色陰沉,冷聲問道。

  “我------”衣雲躊躇著,要不要說出上一次被劫的是自己。

  正在思索著,龍莫冷酷一笑說道:“怎麼,說不出來了吧,因為你根本和他們是一伙的。”

  “什麼?”衣雲大驚,龍莫的話讓衣雲一瞬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看看這個。”龍莫說著,把手中握的紙甩在了衣雲的面前。

  紙上龍飛鳳舞的寫著:

  速拿丫鬟顏衣雲來換月下香。地點,凌河畔邊。

  落款是君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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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八章 殘酷的別離〕

  衣雲心中一寒,月下香果然是被君凌天劫走了,而且看樣子君凌天已知曉了真相,知道上次所劫是假冒的小姐,知道上次戲弄他的是她這個小丫鬟了。一定是月下香說得了,她總是在關鍵時刻出賣自己。

  只是,為何龍莫會懷疑自己和他們是一伙的,僅憑這封信箋嗎?

  “我是他們的同伙?”衣雲重復著龍莫傷人的話,“僅憑這封信箋嗎?若衣雲果是幫凶,那為何還讓小姐換衣雲回去,衣雲難道不能自己回去嗎?若是那樣,衣雲為何還來王府自投羅網,為何不干脆留在王府做奸細,為何還要回去呢?為何暴露自己呢?”

  衣雲的話句句逼人,但此刻的龍莫根本聽不進去。

  他忽然大手一撈,將衣雲撈在懷裡,手狠狠地捏住衣雲的下巴,捏的衣雲生疼,衣雲被迫直視著龍莫幽黑而瘋狂的雙眸。

  “讓本王告訴你,因為你被老夫人囚禁在瀉雪院,所以他們要用香香換回你,因為你們設下了圈套,所以你來這裡引本王上鉤,是也不是?”

  龍莫的話,句句如鞭子,毫不留情的抽打在衣雲的心上。

  “難道,你覺得衣雲上次替你擋得那一劍,也是在耍陰謀嗎?你認為那是苦肉計,是嗎?”

  衣雲感到自己的聲音冰冰的,失去了溫度。

  罷了,一切都不必說了,就讓自己去換回小姐吧。

 雖不敢想象若落到君凌天的手中,會遭到怎樣的折磨與羞辱。但衣雲還是願將月下香換回來,既然她的大哥哥這麼在乎月下香,只要他歡喜,她什麼都願意做。

  衣雲眸中的哀傷和堅定擊中了龍莫,他緩緩的松開了手,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抽痛。

  他怎能忘記,這個小丫鬟在危急時刻,救了他一命,她更不能忘記的是,那夜她那蒼白的面容是那樣的讓他心動。

  難道她真的會和人聯手劫走香香嗎?也許他真的冤枉了她,可是他要救香香,無論如何要救香香。

  龍莫從懷裡摸出那只他送給香香的玉笛,香香被劫走時遺落在廟裡了。

  心中浮現出多年前的她,微黑的面容,瘦小的身子,清澈的眸子,甜蜜的笑容是那樣的揪著他的心,他要救她,無論如何也要救她,不惜任何代價,甚至------不惜犧牲這個小丫鬟。

  龍莫的眸光一暗,暗下決心。

  衣雲望著龍莫變幻莫測的面容,雖不知他在想什麼,但看到他緊盯著那只玉笛,便知道他在思念著這只玉笛的主人。

  只是此刻他想的是多年前的她------顏衣雲,還是如今的月下香,衣雲就不得而知了。

  “丁琅,”龍莫冷聲命令道,“把這個小丫鬟關起來。”

  聽到命令的丁琅一驚,“王爺,您------您不能呀,小妹她怎麼會勾結劫匪?他一直和屬下的娘親相依為命,一直在月府作丫鬟,哪裡會有機會認識劫匪呀。”

  “丁琅,難道你要違抗本王的命令嗎?”龍莫仍舊在撫弄著那只玉笛,甚至連頭也沒抬。他不敢看,他怕再看到她那清澈的眸子,會心軟。

  “風哥哥兒,我願意去救小姐。你不要說了。”衣雲說道,君凌天是自己得罪的,不能讓月下香替她受苦,她顏衣雲不是那樣的人。何況,她的大哥哥,眼裡根本沒有她呀。

  龍莫猛地抬起了頭,風哥哥兒,語氣好熟悉。

  他記得那時香香經常纏著他叫他白衣大哥哥兒,軟軟的,甜甜的,尤其是她的語調,帶著一點兒話音,哥哥兒,聽了讓人的心癢癢的,甜蜜蜜的。

  可是好似如今香香再也沒叫過他。

  他一定要把香香救回來,讓她在自己耳邊喊一千遍的白衣大哥哥兒。

  “冰巖,把他們帶下去。”龍莫冷聲說道,冰巖應聲而進,將衣雲帶了出去。

 衣雲最後望了一眼龍莫,她在內心深處,刻下了他那俊朗真切地線條:俊俏的面龐,挺拔純真的鼻梁,白玉般的膚色,幽深清涼的眸子,甚至嘴角的那絲冷笑。

  他是那樣的文雅純潔,又是那樣的傲氣十足。

  永遠的別了,衣雲在心中暗暗地說道,可是這別離是這樣的殘酷,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可是他不認識她。

  “王爺,您不能呀。”丁琅繼續哀求道,雖不是親妹妹,可勝似親妹妹,他不能讓她受到傷害呀。尤其是娘親,若是知道了,不知會怎樣的心痛。

  “丁琅,你速去布置兵將,本王要將計就計,將他們一網打盡。你的妹妹,本王會盡力救她的。”龍莫冷烈的說。

  丁琅退了下去,看來只能見機行事了,一定要保護妹妹周全。

  室內,龍莫陷入了沉思,最近,是多事之秋。

  花勝節上香香被劫,那天晚上的行刺事件,香香的再一次被劫,這接二連三的事件表明,這決不是一般的劫匪,他們的矛頭指的是他。

〔正文:第二十九章 溫情〕

  翌日的黃昏,龍莫帶衣雲來到凌河畔。

  凌河的水一如多年前一樣,倒映著暖綠的群山,緩緩的流動著。周邊的群山仍是那樣的秀而不媚,凌河的水仍是那樣的青而不冽。

 還記得龍莫說的此水非彼水,還記得他說要送自己的玉笛,還記得她說下一次再見到大哥哥,她也要穿純白的衣衫和大哥哥在凌河裡徜徉,吹著他教的秋水曲。

  衣雲曾經無數次的假想,和龍莫重游凌河的情景,卻萬萬想不到是這樣的一種境況。她和龍莫凝立在河畔,而岸邊的樹叢裡,埋伏著王府的精兵,也埋伏著將軍府的精兵。

  凌河仍是多年前的凌河,不因時光的流逝而有任何的改變。而人事卻已全非。

  河邊的風很凜冽,灌滿了衣雲的白色衣袍,吹起了她黑而軟的發,發絲在風中展開,宛若黑色的斗篷披在身後。清麗而婉約的面容讓人想起幽谷裡那不染俗塵的蘭花。

  望著她,龍莫覺得自己的心漸漸的在迷失,在這一刻,他彷徨了。

  他是愛香香的,這麼多年,在他的身上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可是始終有一個少女的身影在心中拂之不去,彷徨時是她的盈盈淺笑在激勵著他。

可是現在他怎麼能對這個小丫鬟動情呢?他極力的說服自己,他的心裡只有香香,他是一個專情的人,難道多年的相思竟抵不上和這個丫鬟短短幾次的見面嗎?

  她沒有看他,也未和他說一句話,她的清亮的眸子專注的望向遠方。

  她是恨他的吧?

  衣雲不是不想看龍莫,她是不敢看,怕看了,心會痛。不敢說話,她怕,怕龍莫傷人的話。

  這是和龍莫相遇已來的第一次安靜的獨處,身邊沒有別的人,只有她和他。她要靜靜的享受這最後的一刻。

  四周是安靜的,只有風的聲音和河水緩緩流動的聲音。落日渾圓,綻放著最後的輝煌和美麗,映的河水紅彤彤的。

  霞光一片,給她的白衣罩上一層淡淡的紅色。

  “你,是恨我的吧?”龍莫忽然開口,聲音清冷而低沉。

  衣雲很驚愣,龍莫第一次這麼沉靜的和她說話,聲音裡沒有譏誚,眼中沒有冷漠,嘴角沒有譏笑,這樣的他才是她心中的白衣大哥哥。

  “不,怎會呢?衣雲從未恨過王爺。”衣雲苦澀的笑道。

  她似乎不怕,不怕死。看樣子,她是真心的要救月下香。

  她的眸清澈而純淨,讓龍莫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或者是太殘忍了。他轉頭,不敢再看下去,或許,再看下去,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事。

  車輪滾動的聲音響起。

  龍莫全身繃緊,凜冽的殺氣從身上溢出。

  回首,河畔的路上,兩輛馬車輾輾而來。而前面的那一輛,分明就是宮裡的馬車,就連趕車的侍衛,也是宮裡的侍衛。

  車到近前,車簾掀開,一個藍衣女子飄然而下。

  “皇兄,衣雲姐姐!”清脆悅耳的嗓音,竟然是清心公主。

  “你,你怎麼來了,真是胡鬧。”龍莫的臉一瞬間垮了下來。

  “皇兄你怎能這樣做,你不能這樣對待衣雲姐姐。”清心公主嚷道。

  “這裡不是你任性的地方,也不是你任性的時候,對手隨時都會到來。你來不是添亂嗎?你們---”龍莫指著趕車的侍衛命令道,“速把公主帶走。”

  幾個侍衛嚇得慌忙把公主架走了,隱蔽在樹叢中。

  “衣雲姐姐,”公主還在喊,龍莫冷聲命令道:“點啞穴!”

  公主的聲音嘎然而止。

  “雲兒,我的雲兒。”後面的那輛馬車也到了,車上坐著的竟是月老夫人,張媽,還有衣雲的養娘。

  養娘在王爺府得到了消息,便到月府去求老夫人搭救,老夫人心急如焚,便和張媽及衣雲的娘匆匆趕來了。

  龍莫一見這些人,頭開始痛了。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小丫鬟的魅力這麼大,竟然引來了這麼些人。龍莫立刻著人去請月朗照將軍。

  而老夫人早已摟住了衣雲,“雲兒,我們回去。”說著拉著衣雲就要上車。

  龍莫真的不明白,這個老夫人對一個小丫鬟竟比自己的親孫女還要親。

 淚蒙住了衣雲的雙眸,衣雲怎麼捨得離開她們,離開這些深愛她的親人,她在心裡暗暗發誓要救月下香,也要救自己,就算是被君凌天抓走了,也要好好活著。

  月朗照將軍匆匆從隱蔽的地方趕來,看到月老夫人,很是驚愣。

  “娘,你怎麼來了,這裡很危險。”月將軍道。

  “你們就不能救香香,非的用雲兒來換嗎?”老夫人氣憤難平地說道,“你---你知道她是誰嗎?”

  “我是老夫人的貼身丫鬟,這個將軍自然知道,”衣雲慌忙截斷老夫人的話,不能說的,她的身份不能說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了會惹禍的,“老夫人,不要擔心衣雲,衣雲不會有事的,王爺和將軍會保護衣雲的,還會擒住賊人的,你們速速離開吧。”衣雲說著狠心的推開老夫人,走向河邊。

  河裡,遠處,一條黝黑的座船正穿過蒙蒙水霧,迎著夕陽,悠悠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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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章 會敵〕

  河裡,遠處,一條黝黑的座船正穿過蒙蒙水霧,迎著夕陽,悠悠蕩來。

  那船的速度極快,適才方遠在天邊,轉瞬間便已近在數裡之外。

  月朗照將軍早已將老夫人,張媽,衣雲的養娘帶到了藏身之地。頃刻間,河畔只餘龍莫和衣雲二人。

  在凌河畔會面,是君凌天提出的,但他卻姍姍來遲,擺明了並不怕龍莫的埋伏。

  舉目而望,那船說大不算大,但是載個一二十人,是不成問題的。但讓龍莫和衣雲驚異的是,那船上卻只有兩個人。

  一人身材高大,悠閒的搖著長櫓,身上的黑色披風在風中款款而揚。一個人就駕馭了這麼大的船,看來此人的武功真是高深莫測。在他的身旁蜷縮著一名白衣少女。

  河水被夕陽映的紅彤彤的,那船便穿行在紅光粼粼的河水中,頃刻間便到了眼前。

  衣雲雖不懂武功,但隨著船的臨近,還是隱隱感到一股澎湃的戾氣。身旁的龍莫面色逐漸冷凝,雙目越發的幽深如夜。

  細看那男子,面上罩著黑色面具,只露出堅挺的鼻子,和堅定的嘴唇,唇的兩端微微上翹,似乎隱藏著一抹神秘的笑意。

  那白衣女子卻是月下香,黑髮凌亂的披在肩上,許是沒有裝扮或是驚嚇的緣故,面色極是憔悴,一雙水樣的眸子,也被一圈黑眼圈所包圍。

  見到龍莫和衣雲,月下香歡快的跳了起來,大喊道:“王爺,救我------”

  “哎吆,”話音剛落,就被身旁的男子扣住了脈門,大聲尖叫起來,聲音極是淒慘,想必很是疼痛。

  這人雖帶著面具,看不清容顏,但衣雲仍能猜出是君凌天,除了他,誰還會這麼不懂憐香惜玉,除了他,誰還會將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折磨得不成樣子。

  這個惡魔。

  “住手!”龍莫雙目寒意忽現,厲聲喝斥,聲音微微顫抖,似在壓抑著怒氣。

  無論是誰,看到自己的愛人在自己的面前受苦,恐怕都是不能忍受的,何況龍莫還是這般癡情的男子。

  “你要怎樣做,才能放了她?”龍莫問道,香香在他的手中,就算是埋伏了重兵又如何,還不是擺設。

  “哦?我以為我信裡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不是嗎?莫王爺!”君凌天開口,嗓音魅力無窮,語氣輕率而悠閒,似在和相熟的人談天,而他那放肆的,懾人魂魄的目光卻射向了衣雲。

  感受到他邪魅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衣雲頓覺寒意突起,背脊發涼。她再一次的成了他的獵物,這種感覺衣雲不喜歡,非常的厭惡。衣雲弄不清他在打什麼主意,畢竟月下香才是龍莫的王妃,而他竟用月下香來換回自己,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報復自己上次的戲弄嗎?

  衣雲轉身對龍莫說道:“王爺,就讓衣雲去換回小姐吧。”

  “王爺,快救我。”月下香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然而尾音仍是以淒涼的尖叫結束,又是被君凌天折磨了。

  龍莫定力再好,也忍受不住了。

  “好,本王答應你的條件,速將本王的王妃歸還。”

  “你的王妃?在下倒忘了,她是你的尊貴的王妃,”君凌天說道,聲音裡透著譏誚,“不過,你身邊的小丫鬟好似美貌無雙呀,難道你就捨得嗎?”

  龍莫恢復淡靜從容的語氣說道:“休再多言,本王已答應了你的條件,還不放人?!”

  “你可莫要後悔,這個小丫鬟可是和我有舊債的,若是到了在下的手中,在下可是不會留情的。”說完朗聲大笑,還是那樣的笑,讓人聽了仍是不寒而栗,心驚膽戰。

  龍莫聽了他的話,神色不禁一凝,回首看向衣雲,卻見她神色淡然,似乎他們談論的本不是她。

  她凝立於暝暝薄暮之中,神色間有一種迷人的安謐。

  “王爺,你何必聽他妄言,衣雲怎會和他有舊賬,衣雲願去救小姐,無任何怨言。”衣雲溫柔的面龐蘊含著一種堅定。

  “委屈你了,本王在此發誓,一定會救你回來的”龍莫不清楚心裡的那份悸動是為何。

  有這句話就夠了,說明他不討厭她了,衣雲的心中一甜。

  “莫王爺,你倒真是風流呀,在自己的王妃面前和小丫鬟卿卿我我,怎麼兩個都捨不得嗎?”君凌天聲音忽然變得冰冷。

  “還不快快放人?”龍莫氣惱的說道,作為一個王爺,從未如此狼狽過,為了月下香,他今日算是栽了。

  “莫王爺,為何讓在下先放人呢?先放人的似乎應該是王爺你吧?”

  “本王憑什麼相信你呢?”

  “不相信也無妨,在下有的是工夫等,直到等得你相信為止,反正我手中的人和你手中的人都是你的人。”說著,手搭在月下香的脖子上,“不過,在下的手可是有點不聽使喚,萬一傷到了王妃,希望你不介意。”

  “王爺,快救我呀,我受不了了。”

  龍莫的玉臉發青,回首忽將手中的劍橫在衣雲的脖頸上。

  明晃晃的劍就橫在眼前,落日的餘暉照在劍上,反射的光刺痛了衣雲的雙目,她靜靜的閉上眼。感到四肢冰涼,但她的心仍是透亮的,一直以來,以為他喜歡月下香,不過是因為月下香是自己替身,如今她有些懷疑了,或許他是喜歡月下香的,或許他的心裡根本就沒有她了。

  不知為何,眼中無淚,心中無痛。或許她已經麻木了吧。

  “君凌天,既然你要換回這個小丫鬟,相信對你而言,她總是有用的,若是你不放人,我會對她不客氣。”

  “龍莫,你也真做的出來。竟拿你自己的人來要挾我?”看不清君凌天面具下的表情,但是他忽然陰冷下來的語氣仍讓人的心裡一寒。

  “怎樣,你若是還不放人,”龍莫說著,手中的劍向前送了一送,衣雲感到疼痛襲來,劍已劃破了她的皮膚。

  “好了,算你狠。你放了她吧,在下答應先放人。不過,在下不方便上岸,你們兩個人劃船過來吧?”

  龍莫依言,帶著衣雲乘一葉扁舟向君凌天的大船劃去。

  衣雲輕撫著脖頸上的傷,坐在小舟裡一言不發。

  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盼了六年的獨處。真是諷刺呀,自己竟是在這樣的一種境況下和龍莫在一條小舟上徜徉,唇邊不禁浮起一絲苦澀的笑。

  “王爺,那日聽你吹給小姐的秋水曲,衣雲很喜歡,王爺能吹給衣雲聽嗎?算是衣雲最後的心願。”衣雲望著他的大哥哥,目光柔和,溫暖,深情,讓龍莫的心如捶擊。

  半晌,他才從懷裡拿出玉笛,放在唇邊吹響。

  頓時,在充滿了肅殺之氣的河面上,響起了清新幽雅,脈脈含情的曲子。

〔正文:第三十一章 她不是她?!〕

  頓時,在充滿了肅殺之氣的河面上,響起了清新幽雅,脈脈含情的曲子。

  那曲子在河面上繚繞,如天籟清音,讓聽者動容。

  衣雲的眼中只有龍莫,耳邊只有這首曲子,她甚至忘了在那條大船上還有一個惡魔,忘了在岸邊的樹叢中還埋伏著的兵將。她的眼中她的心裡只有他,這個在心中伴著自己成長的大哥哥。此刻他坐在小船上吹笛子的模樣是那樣的安詳,那樣的寧靜,和多年前一樣。他的純白色的衣袍在風中飄揚,一如多年前一樣純淨潔白。他的眸子純淨而幽深,有一點點地憂郁,也如多年前一樣。

  她覺得自己仿佛是屬於他的,而且永遠都是。

  月下香在聽到曲子時,心中莫名的緊張,那日在王府,龍莫吹秋水曲她並未多想。此刻忽然憶起曲子本是衣雲教她的,而龍莫卻吹得動聽很嫻熟。月下香記的衣雲說過,這首曲子是一個故人教她的,難道?那個故人便是龍莫,難道二人竟然很久以前就認識?這個認知讓月下香心中打顫。不!絕對是不能讓龍莫知道在花勝節上撫琴的是衣雲。

  她用祈求的目光望向君凌天。這個戴面具的男子,讓她怕得發抖,但是她還是祈求他,不要把花勝節上他劫走的是衣雲,而不是她---月下香的事情說出去。

  感受到她的目光,君凌天嘴角上彎,戲謔的笑道:“月小姐,你的秘密在我這裡很安全的。只是你能保證她不說嗎?”說著,轉頭望向小船上的衣雲。

  龍莫望向衣雲的目光在月下香的眼中是那樣的深情。

  月下香再也不能忍受了,大喊道:“王爺快救我呀,我受不了了。”

  月下香的尖叫聲破壞了曲子,也破壞了兩人之間的祥和氣氛,龍莫和衣雲最後的獨處也結束了。

  聽到香香的叫聲,龍莫的心一緊,為自己方才的失神而懊惱,為自己方才沉浸在她盈盈的眼波裡而懊悔。

  香香還在惡人的手中,處於這麼危險的環境裡,自己竟然失神了。香香才是自己所愛的人,也許自己不過是一時之間受這個小丫鬟的迷惑,畢竟人都是愛美的,而她又是那樣的超凡脫俗。

  收起笛子,龍莫搖起長櫓漸漸的向大船靠攏。

  “放人吧。”龍莫冷冷得對君凌天說道。

  “真的我先放?哎!”悠悠的歎了一口氣,“誰讓我君凌天這麼憐惜美女呢?見不得美女那麼白皙的玉頸上架著明晃晃的劍。”說著,單手一拎,便將月下香拎了起來,從大船上忽的拋了下來。

  這個人似乎根本沒把別人當作一個人。

  龍莫伸臂接住,月下香撲到龍莫的懷裡,嬌聲泣哭起來。

  衣雲凝立在船頭,清亮的眸子望著這一對相擁的人兒,心卻不知飛向了何處。

  落日綻放了最後的輝煌,終於隱入遠山後。天色驀然一暗,似乎黑夜提前降臨了,如同衣雲的心裡,充滿了黑暗。

  君凌天凝立船頭,望向衣雲,他的唇彎彎的上翹,笑得很是歡暢。不知道隱在面具下的容顏是怎樣的得意忘形。自己又落入了他的手中,思及此,衣雲就覺得有如烏雲罩頂。

  “莫王爺,如今可不是你們談情說愛的時候,還不將你的小丫鬟送上來?!難道想反悔?”君凌天凌厲的說道。

  龍莫推開月下香,說道:“君凌天,本王不是個不信守承諾的人,可本王實在是不能將這個小丫鬟送入你的魔掌中。”說著,手一揮,埋伏在岸邊的精兵一瞬間冒了出來。個個手拿弓箭,直指君凌天,

  王府的弓箭手可不是擺設,只待龍莫再一揮手,便要將君凌天萬箭穿心。

  “莫王爺呀,在下倒真的小看你了。”君凌天說完狂笑,笑聲中蘊藏著慎人的冷意,那黑色的面具在暮色中越發的可怕。

  “你笑什麼?你這樣的惡人,本王今日就要你萬劫不復。”龍莫聲音凌厲若利劍出鞘。

  “我笑什麼,你似乎應該問問你的尊貴的王妃?”君凌天輕飄飄的說道。

  “王爺,這個人他讓我吃了一粒藥,不知是什麼樣的毒藥。”月下香抬起憔悴的面容,淒慘的說道。

  “莫王爺,你不信任在下,在下難道就會信任你麼?你的王妃雖是到了你的手中,但若沒有在下的解藥,兩日後,你的王妃便是一具屍體。而且解藥不在我的身上,你就是殺了我也無用。”君凌天殘忍的說道。

  “你---你---真是狠毒。”龍莫恨恨得說道。

  “過獎了。”君凌天陰冷的說道,對於將狠毒當作誇贊的人,也許世上是沒有幾個吧。

  龍莫無言的望向衣雲。

  衣雲神色平淡,盈盈淺笑,那笑容在迷蒙的煙水間,在殺意濃烈的暮色中越發讓人心頭平生暖意。這樣的結果早在意料之中。衣雲舉步而行,步伐看似輕盈,但心中卻是極其沉重。

  “妹子,不可。”

  水中忽然躥出一人,手中利劍直取大船上的君凌天。卻是衣雲的哥哥丁琅,原來他早已潛到水下,只待找到時機擒住君凌天。

  君凌天黑袖一拂,便向丁琅的利劍卷去。如黑色的旋風一般,頃刻間丁琅的手中空空如也,人也跌在了小船上。

  丁琅,這個龍莫頂尖的侍衛,在一個照面間就敗在了君凌天的手下。

  “龍莫,你是不要你的王妃的性命了?”

  衣雲回首道:“風哥哥兒,以後娘親就交給你照顧了,衣雲走了。”說著走到船舷邊,望著大船上的君凌天道:“你速把解藥交出!”

  “在下已說過了,解藥不在身上,若姑娘你跟在下走,明日必有人將解藥送去。”說著手中一條黑綾忽的伸出,卷住了衣雲的纖腰,帶到了大船上。

  眾人眼睜睜的望著衣雲被擒走。

  君凌天手中長櫓一撥,那船便翩然而行,一個人駕馭這麼沉重的大船,眾人看了不覺悍然。

  龍莫的眸子盯著漸行漸遠的大船,心裡悵然若失。

 那船上的一黑一白兩個人影漸漸的與暮色溶於一片,他還在那裡癡癡的望著。

  “王爺,王爺。”月下香連叫了幾聲,他都沒有聽見,好似靈魂已被抽走。

  這種被忽視的感覺讓月下香極不好受,她在船舷邊輕輕的一崴,發出哎吆的聲音,意在引起龍莫的重視。

  但被劫後極其疲憊的身子一軟,竟跌入了水中。

  “啊!”月下香慘聲大叫,“王爺,救我,我不會游泳!”冰涼的河水瞬間便淹沒了正在掙扎的月下香。

  不會游泳?在月下香跌入水中的那一刻,那聲尖叫驚醒了龍莫的意識。然而不會游泳,這句話卻讓龍莫的心迷惑了。

  龍莫不會忘記,多年前在凌河裡的溺水是被她所救,那是他們的初見。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感念她的救命之恩,然而,她卻說她不會游泳。

  龍莫盯著河水中掙扎的月下香,心裡說不出是何感覺。

  她是誰?她不是她?她不是她!

  那個在河水中掙扎的月下香決不是她,她在水中,就如同魚兒在水中一般,她可以在水中美妙的游動,她怎會這麼狼狽的掙扎。

  丁琅躍入水中,將月下香救了上來。

  渾身濕淋淋的月下香顫抖著躺在船上,從口中呱呱的吐出幾口水。

  “王爺,香香很冷。”是呀,春季的河水,又快到了晚上,河水自然是冷的。如果王爺能抱住她,暖暖她,那她這次落水就沒白落,月下香美美的想著。

  然而龍莫卻仍是直直得站在那裡,不說話,好似招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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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二章 悔〕

  然而龍莫卻仍是直直得站在那裡,不說話,好似招了魔。

  月下香忽然發現龍莫的眼神不對,好似陌生人一般望著她,那目光冰涼涼的,似乎要穿透她的身體,看穿她的內心。

  “王爺,你---你怎麼了?”難道他愛上了衣雲,他真的愛上了衣雲?愛上了那個小丫鬟?不對的,若是那樣,他怎會用她來換自己。到底怎麼了?月下香的心忐忑不安,望著龍莫,忘記了寒冷。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河水仍緩緩的流動著,四周一片靜謐。

  龍莫向月下香走了過來,那腳步很沉重,每一步都似踏在她的心上。

  走到月下香的面前,龍莫慢慢蹲了下來,望著躺在船上的渾身濕淋淋的月下香,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顫抖的聲音問道:“你不會游水?”

  “是,是呀。我自小就不會游水的。”月下香顫顫的說,說著輕輕的咳嗽了幾聲,方才河水嗆入了口中,很是不適。

  “王爺,香兒冷得很,我們還是及早回去吧。”月下香用最柔美的聲音說道。

  然而龍莫似乎沒聽見,兩人的距離這麼近,月下香覺得龍莫的呼吸越來越重,似乎在壓抑著怒氣。他的臉上似罩了一層寒冰,慢慢的陰冷了起來。

  怎會不是她?他明明在花勝節上已經和她相認了,怎會不是她?

  龍莫忽然記起,那日她是蒙著面紗的,難道?是有人替她了?

  龍莫忽然拎住月下香的衣領,冰冷的說道:“你說,花勝節上,蒙著面的你是誰?”

  月下香腦中轟的一聲,頓時呆若木雞。

  他怎會知道?他不應該知道的呀?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她沒說,衣雲也沒說,那個黑衣人也沒說,可他怎會知道?

  “快說?”龍莫的丹鳳眼中宛若蘊藏了一座冰山,那寒意慢慢的滲了出來,冷得令人不敢直視。若方才還是因為被河水凍的身體上的冷,而如今月下香的心中也漸漸的冷了起來。她突然感到害怕,就如同她害怕那個劫走自己的黑衣人一般。

  “是---是衣雲。”月下香顫抖著說道,她怕他,她忽然開始怕他了。

  “秋水曲也是她教你的了?”

  “是。”

  “那幅畫也是她畫的了?

  “是。”

  “那玉笛為何在你的手中?”

  “我從衣雲手中要來的。”

  月下香的聲音很輕,可聽在龍莫的心中,每一個字都好似一根利箭,箭箭刺痛著他的心。

  他不由得渾身顫抖,眼前一黑,膝頭發軟,便跌坐在飄蕩的小船上。

  是她?竟是她?早該想到是她。不然為何第一次見她會有熟悉的感覺。

  暮色漸漸的深了,風冷冷的吹過,空氣冷得宛若凝結起來,四野寂靜,一片死寂……龍莫覺得自己的靈魂正在一絲絲的被抽走,他但覺一片茫然,好像知覺也失掉了!

  這一瞬間,衣雲的如花面容漸漸的浮現在他的眼前。

  她的笑靨如花,她的盈盈淺笑,她的神色淡然,她受傷後蒼白的面容,被他誤會後的傷心欲絕,她的柔弱,她的堅決。他不知道,她早已鑽入了他的心裡,藏在他的靈魂深處,而他卻不知道呀。

  “王爺,你原諒我吧,原諒我吧。”月下香抓住了龍莫的手,他的手竟然比她淋了水的手還要冰涼。

  龍莫舉目遠望,水上,那大船早已失了蹤影,茫茫的河面上,只有河水緩緩的流動。

  “丁琅,”龍莫厲聲命令道,“回岸。”

  說著,他拄著手中的長櫓,好似費了很大的氣力,靠著這一枝長櫓的支持,才從船上站了起來。極度的傷心竟然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月下香忽然覺得龍莫離他好遠,雖然他還在她的面前,可她就要失去他了嗎?

  她不甘的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一把摟住龍莫,“王爺,原諒我吧。”

  龍莫狠狠的一推,厭惡的說道:“滾開。”

  月下香跌倒在船上,泣了起來。

  龍莫上岸後,便縱身躍上馬,沿著河岸,朝著船行的方向---狂奔。

  他一定要把她救回來,她是他的呀,可是他屢次傷害她。

  他對她冷眼相向,他將她推入了惡人的魔掌中,他還將劍架在了她的玉頸上,他還劃傷了她。她是對他絕望了呀,所以才自願的用自己救回了月下香。

  天---龍莫倒吸了一口氣,心猛地抽痛,狠狠的鞭打著馬。

  那馬在暮色中如一溜煙,瞬間不見了蹤影。

  龍莫的侍衛面面相覷,半晌反應過來,紛紛打馬跟上。

  龍莫也不知道自己奔了多久,可是河面上仍舊沒有大船的蹤影,那船竟是那樣的快。

  冷月漸漸的爬了上來,將清冷的光灑向大地。

  月光帶著寒意,晚風穿樹,樹葉刷刷作響,就連冷月,就連夜風似乎都在嘲笑他,嘲笑他龍莫,他何時變的這麼的愚鈍了。

  周圍一片寂靜,只有馬蹄得得得響聲。

  不知何時,一滴晶瑩的淚珠從龍莫的眼角流下來,從小到大,不管經歷多大的打擊,他都從未哭過。

  他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寂寞,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一種前所未有的軟弱慢慢的襲了上了心頭。

  他失去她了嗎?不!他一定要救回她,然後好好的愛她,她永遠是他的。

  龍莫就這樣打馬狂奔著,從暮色冥冥奔到夜色深沉,又從夜色深沉,奔到晨曦初露,又從晨曦初露,奔到天色正午。

  然而他找不到她,河上白茫茫的,哪裡還有船的影子。

  不知何時,天空下起了雨。

  春天的雨,下得並不大,但也不算小。

  細細密密的雨絲籠罩著整個天地。

  淋濕了龍莫的衣,也淋濕了龍莫的心,可是他卻渾然不覺。

  雨中,他的侍衛遠遠的跟在後面,不敢上前,他們不知道一向鎮靜的王爺,今日為何發狂了。

  龍莫還要奔去,可是馬卻一頭栽在地下,再也沒起來。

  樹叢裡似乎出現了她的影子,龍莫撲了上去,然而風搖樹動,葉落花飛,什麼也沒有。

  龍莫踉踉蹌蹌地奔到河邊,河水中出現了她的影子,她在水中,盈盈的笑著,龍莫大叫著雲兒,撲了上去。

  普通,濺起高高的水花,他跌入了水中。

  當侍衛救他上來時,不知是筋疲力盡還是傷心過度,龍莫昏了過去。

  
〔正文:第三十三章 棄船逃匿〕

  薄暮中的凌河宛若一個遲暮的美人,美麗但很憂鬱。

  衣雲凝立船頭,愈來愈濃郁的暮色沉重的侵入她的心頭。

  而憂傷如同緩緩流動的河水一般綿綿不絕,就這樣告別了所有的親人,告別了最愛的人。從此後只余一人了。

  身邊的惡魔君凌天,除下面上的黑色面具,還是那張俊美的面孔,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邪笑。

  他的目光敏銳的上上下下打量著衣雲。

  此刻這個女子就像天邊的冷月,清冷而迷蒙,美麗而孤寂,且遙不可及。

  衣雲不喜歡他這種評頭論足且輕率的目光,把頭轉了開去。

  “小魔女!我們終於見面了。”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調笑。

  衣雲不語,目光冷凝。

  “心裡不好受吧,不好受就哭出來吧。哎-------”君凌天說著故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這個人,這麼願意看到別人傷心欲絕嗎?

  衣雲驀的轉過頭,臉上掛著一抹甜笑,眼睛笑得彎彎的,如若月牙兒一般。笑容純真而燦爛。

  “不!我好受的很。惡魔------”這個男人,心裡到底打得什麼主意?

  君凌天一愣,這麼甜美的笑容。

  “這樣好呀,再笑一個嘛!”衣雲這才曉得被騙,真是哭笑不得。

  “笑什麼?像你這樣的惡魔,還配別人給你笑臉。”衣雲冷冷的說道。

  “我是惡魔?那你的龍莫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吧?別忘了,可是我把你從他的劍下救出來的,怎麼?你就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麼?”君凌天輕描淡寫的說道。

  “你------”衣雲頓時啞口無言,是呀,他說得對。

  當時龍莫把劍架在她頸上的時候,她的心是那樣的痛。若不是君凌天答應先放月下香,不知道龍莫會不會真的殺了自己。

  衣雲的眸子暗了下來,這樣的痛徹心扉,有誰能懂?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跟龍莫做對?”衣雲忽然問道。

  君凌天的臉頓時沉了下來,目光中厲色如冰。

  這個男人臉色真是陰晴不定,人又是如此的莫測高深。

  他究竟和龍莫有著怎樣的仇恨?

  獵獵的風揚起了他的黑色披風,裹在黑色長袍中的他,看上去真是名副其實的惡魔呀。

  夜色悄悄的降臨了,濃重的黑夜如同憂傷一般,壓得衣雲有些喘不過氣來。

  忽然,君凌天的臉色一變,似在側耳傾聽。

  衣雲也定下神來,可是只聽見河水脈脈流動的聲音和風的聲音。

  君凌天忽然大聲命令道:“將船靠岸!”

  君凌天的話音方落,那船便改變方向,向岸邊緩緩靠去。

  衣雲一愣,這才發覺,這一路上並未見君凌天搖櫓,而船卻行的飛快。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還有別的人麼?看來這船是另有機關了。

  船靠岸了。

  “都出來吧!”君凌天又是一聲冷喝。

  從船的底艙裡陸陸續續的鑽出十幾個黑衣人。這些人輕功圾好,行動無聲無息,宛若鬼魅。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

  “將船打碎,改陸路。”君凌天說著,將衣雲攔腰抱起。

  衣雲一驚,方要掙扎。只聽得君凌天在耳邊冷聲說:“你最好聽我的話?別忘了,月下香的那枚解藥還在我手中。”衣雲聞言,不敢再掙,她知道這個君凌天是不好惹的,萬一真的不給月下香解藥,不知龍莫會怎樣的傷心。

  君凌天抱著衣雲縱身跳到了岸上。

  只聽得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那船被人拆掉了重要的幾個部件,竟然分崩離析了。轉瞬間,一個大船消失了。在船散掉的那一刻,衣雲發現那船的底艙,竟是有機關的,那些黑衣人原來是在底艙,腳踏輪槳行船。

  君凌天在船上搖櫓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衣雲起初還驚異呢,不知這惡魔的武功怎樣的莫測高深,一個人便駕馭這麼大的船。原來卻是如此。

  這個君凌天,看來真的不簡單呀,連這樣的計謀都想得出。

  岸邊是一大片樹林,君凌天帶著眾人閃入林中。

  忽聽得馬蹄得得的聲音,有人騎馬飛奔而過,馬上人白衣飄飄,不是龍莫是誰?緊接著又是一陣的馬蹄得得的響聲,龍莫的侍衛在後面匆匆的跟著。

  衣雲呆了,龍莫為何追了上來?也許不是的,可能不是追自己的吧?他怎麼會追自己呢?

  衣雲的心亂了。

  龍莫和侍衛沿著河追趕而去,而君凌天卻帶著眾人棄船上岸,穿過樹林,向京城中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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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四章 再次淪為囚犯〕

  兩天。

  對於一個自由人來說,兩天的時光其實是很容易打發的,但對於一個囚犯而言,就不那麼好過了。

  而衣雲被扔在這個屋子裡已經整整兩天了。

  再一次的成為某人的囚犯,滋味還真不好受。

  這是一件布置得很是雅致的屋子,但好似很久沒住人。

  屋子裡擺設的不算華麗,但也很雅致。

  門是鎖著的,就算她使盡全力去拉,門仍舊是紋絲不動。

  窗是用木條定著的,就算她全力去推,也是絲毫不見松動。

  這哪裡是屋子,簡直就是一間固若金湯的牢房。

  知道自己是沒法逃走了,衣雲便坐下來細細的思索。

  這個君凌天到底是什麼人?

  他若僅僅是龍莫的仇人,他大可以去找人刺殺龍莫。若是要抓一個人做人質的話,那也輪不找自己這個小丫鬟,抓月下香這個正牌的王妃就行了,何必還要換回自己。若是說因為自己上次的得罪吧,好似又不至於,若是那樣,他大可以將自己一劍殺了了事。何必將自己囚禁在這裡。

 難道自己不過是被貓抓住的小鳥,他並不急著吃了自己,而是在玩弄自己麼?

 到底怎麼回事,越想越覺得這個君凌天不簡單,越想越覺得他人真的可怕。

 衣雲本是一個小小的丫鬟,可是命運竟然將她推到這樣的境地,真是始料不及。

  但不管如何,衣雲都不願屈服於現狀,她還是想逃。不過這一次大約是不太容易了,畢竟上次自己從他的手中溜走,是個意外。像君凌天這樣的男子,自己從他的手中逃走一次,對他而言,大約已是奇恥大辱了吧,哪裡還允許自己逃走第二次。

  門外忽然響起鐵鏈碰撞的聲音,門開了,然而隨即又關上了。

  門外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飯菜已經送進去了。

  衣雲這才注意到地上多了一碗白飯和一盤涼拌黃瓜。

  這個君凌天還真是吝嗇,竟然讓她吃這麼慘淡的飯菜,記得上次在山洞裡還有包子有肉呢!不過不要緊,誰讓自己得罪了他呢?無妨,再難吃也要下咽,填飽了肚子也好想法子逃出去。

  剛剛端起飯要吃,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女子銀鈴般的聲音:“這屋裡是誰?”

  “不知道。”一個冰冷的聲音說道。

  “是男是女總知道吧?”

  “女的。”

  “開門我看看。”女子的聲音帶著不容抗拒的語氣。

  “不行!主人吩咐過,任何人不許進去!”

  “你敢阻攔本公主?”

  “不敢,小人只是僅遵主人的命令。”

  “公主?”衣雲放下碗筷,難道是清心公主?不可能的,清心公主怎會在這裡?而且這聲音不像,沒清心的嗓音柔和,但比清心的嗓音要清脆,可南龍國除了清心沒有別的公主了。

  “你是清心公主嗎?”衣雲還是忍不住問道。

  門外頓時沒了聲息,半晌,那女子道:“這麼美的聲音,今日我倒要看看這個女子是怎樣的花容月貌。快開門,不然我拆了你這裡。”

  “小人真的不能開。”很無奈的聲音。

  啪---

  很響亮的聲音,“今日我非看看不行,到底是什麼樣的妖女勾引了我的君大哥。”

  這決不是清心!但她是誰?竟是這樣的刁蠻。

  那個守門的想是挨了耳光。

  緊接著聽到開鎖的聲音,門嘩啦一聲打開了。

  屋子裡很暗,驀的打開,門外強烈的光線讓衣雲有一瞬間的不適應。

  瞇起雙目,抬首望去。

  門口站著一位紅裳女子,身材比尋常女子要高些,膚色也比尋常女子白些。

  待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衣雲不禁驚的咦了一聲。

  奇的是她的黑發在陽光的照射下,竟閃耀著玫紅色的光芒,她的眸子很大很明媚,睫毛長而翹,眼珠是幽蘭色的,而顧盼之間卻又泛著深邃的紫色。鼻梁略高,嘴唇稍大,雖說容顏怪異,卻搭配的很協調,衣雲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很美,且美的耀眼奪目,如同一顆璀璨的明珠。

  她的手中握著一條長鞭,閃耀著金色的光芒。

  女子見了衣雲,同樣的驚異,竟愣在了那裡,握鞭的手似在微微顫抖。

  “你好美,”她喃喃地說道,接著又厲聲問道,“你是誰?”

  “我---不過是這裡的一個俘虜。”衣雲淡淡地說道。

  “俘虜?是君哥哥抓你來得?”

  “對!是君凌天抓我來的。”

  “他為何抓你?”

  “那你應該去問他,我怎麼知道。”

  “是不是你勾引了他?你喜歡君哥哥?”女子說著,手中的鞭子已經如游龍般的飛了起來,衣雲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自己的後背火辣辣的疼痛。

  衣雲黛眉輕蹙,不自禁的苦笑,這樣的狀況真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會被君凌天的情人毆打。竟有人吃她的醋?而這個女子,她還真不是一般的刁蠻,脾氣也轉得太快了,不過這樣的女子配君凌天這樣的邪魔,倒也合適的緊。

  “還敢喜歡君哥哥麼?若是再勾引君哥哥,我下次打得就不是你的後背,我會毀掉你美麗的臉蛋,看你還拿什麼勾引人!”女子的眸子因為怒氣而變成了深邃的紫色。

  不過,雖說打了她,衣雲倒並不是特別討厭這個女子,她看上去很直率,讓衣雲不自禁的想到清心公主。

  衣雲酸澀的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喜歡他的,我寧願死掉,也不會喜歡這樣一個惡魔!”衣雲有些恨恨得說。

  “真的嗎?既如此,我要你離開這裡!”

  “離開?!”衣雲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可是自己求之不得的。這個女子沒搞錯吧,竟要放她走。

  “你速離開,我帶你走。”女子說著,便抓住衣雲的手腕,向門外走去。

  然而門口,一張俊美無邪的面容正對著她們,是兩日不見的君凌天,此刻幽靈一般的冒了出來。

  他在門口負手而立,看樣子不是剛來,他的臉色陰沉,眼光冰冷。

  這個男人,他的出現總是使她緊張的喘不出起來,雖然如今的她對他並不害怕。但她總覺得他似乎能看穿她的心。

  他似乎在生氣,這個男人,一會兒冷的可怕,一會兒邪的怪異,一忽兒冷冰冰,一忽兒笑瞇瞇。

  衣雲真的有些捉摸不透他,似乎永遠猜不到他下一刻的反應是什麼?

〔正文:第三十五章 折磨〕

  君凌天凌厲的眸子盯住了守門的黑衣人,見他不僅被打了一耳光,還被點了穴道。

  他解開他的穴道,低咒聲:“無用的東西。”

  黑衣人嚇得面無人色,忙跪下道:“屬下無能。”

  “起來吧。”君凌天知道若不是他的屬下謙讓,這個紅裳女子怎是他的對手。

  “君哥哥,你回來了?”紅裳女子一臉欣喜地望著君凌天,雙眸閃耀著興奮的光芒,似乎忘記了方才她要做的事情。

  “哦!曼羅,你怎麼有空來看大哥了?”君凌天竟然一臉柔情,滿腔欣喜地說道。

  這個男人臉變得還真快,方才還一臉的冰冷,這會兒便柔情蜜意起來。

  “我想你了,君哥哥,她是誰?怎麼被你關在這裡?”紅裳女子雪曼羅玉手一指衣雲疑惑的說道。

  “她呀,是大哥的一個俘虜。”君凌天斜覷了衣雲一眼,輕飄的說道。

  “是俘虜呀,方才曼羅不小心打了她一鞭,君哥哥你不怪我吧?”雪曼羅小心翼翼地說,試探著君凌天的感受。

  “一個俘虜,還不任你處置!沒關系的!”君凌天看都不看衣雲,說道。

  “阿羅,還沒用餐吧,在大哥這裡用吧,我命人給你准備午餐。”說著,命人去布置飯菜。

  臨走不忘對那個守門的黑衣人說“把她關起來。”說完頭也不回的和那個雪曼羅走了。

  又被關到黑通通的屋子裡。

  衣雲坐到床上,但覺背部疼得難受,那個雪曼羅的鞭子還真是不留情,衣雲相信自己肯定已經皮開肉綻了。衣雲從小到大雖說是個丫鬟,可從未受過這樣的鞭打。

 她試著摸了摸背部,但覺極長的一條鞭痕,從肩頭傾斜到腰部,疼得火燒火燎。

  屋子的門鎖忽又響了起來,只聽守門人說:“顏姑娘,主人有請。”

  請她做什麼?不過衣雲知道沒好事,不管怎樣,她都要忍著,決不能讓這個惡魔得意。

  衣雲找到一件白袍披上,遮住了傷口,她不願自己的傷被人看到。

  她忍著痛,跟著守門的黑衣人來到一個寬敞的大屋子裡。

  屋子裡擺設的很是華麗,紅木餐桌上,擺滿了美味佳餚,君凌天和那個雪曼羅正在用餐。旁邊侍立著兩名丫鬟,看樣子是那個雪曼羅帶來的丫鬟,因為她們的長相和雪曼羅有些相像,都是隆鼻碧眼。

  衣雲盡量腳步輕盈的走了進來。

  “君哥哥,你讓她來做什麼?”雪曼羅看到衣雲,不滿的說道。這個美貌的白衣女子,讓雪曼羅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君凌天一仰頭,一杯酒入腹,用輕柔而魅人的嗓音道:“聽說這個俘虜還會彈琴,大哥讓她給我們祝祝酒興。”

  說完,頭也不抬冷冰冰的對衣雲道,“還不彈一曲!”

  衣雲這才注意到屋子正中擺放著一架瑤琴,她靜默無聲的走到琴的前面。

  纖纖玉手撫到琴上,調了調弦,便開始彈奏。

  衣雲彈的是一首虞美人,曲調悠然清越,清脆美妙。

  再次聽到衣雲的琴聲,給君凌天不同的感受,上次在花勝節上,衣雲以月下香的身份撫琴時,雖說彈得有如天籟,但當時他吹洞簫擾亂衣雲,使衣雲的曲子吹的時斷時續。

  而今日愈聽愈覺得清音沁人心脾,似涓涓細流在心裡流淌,一霎那,好似這人世間的紛紛擾擾都已遠去,只余這樂聲在耳邊游曳,還有這撫琴的白衣少女那清澈的眸子。

  君凌天和雪曼羅兩人杯盞交錯,氣氛融洽的用餐,這畫面在衣雲的眼中是那樣的和諧。

  這個雪曼羅是什麼人?方才衣雲聽她自稱公主,難道她真的是什麼公主?衣雲忽然憶起,自己在王府養傷的那段日子,聽娘親說起過,星芒國的王來京城朝見,好似還有意和親。莫非她是星芒國的公主?衣雲覺得自己的猜測應八九不離十,只是那君凌天和她這樣的熟稔,他又是何人呢?看樣子他絕不是星芒國的王,因為他並非金發藍眼。

  兩人仍是慢條斯理的用著餐,邊吃邊談。

  桌上美味佳餚的香氣飄到衣雲的鼻間,衣雲更加餓得眼冒金星,因為方才就連白飯黃瓜還沒吃上,就被這個刁蠻公主打斷了。而且要命的是衣雲背上的傷口越來越疼,每一刻都在加深著痛楚,衣雲挺直了背脊,這樣可以讓她好受一點。

  她絕不能讓君凌天這個惡魔笑話她,她不允許自己在敵人面前露出軟弱的樣子,她知道君凌天在等著看她投降,看她倒下,她不會讓他得逞的。

  忽聽的君凌天惱怒的聲音道:“怎麼這麼憂傷,聽了你的曲子我都要哭了,還能吃得下去飯,換一首歡快的!”

  衣雲聽了,忍著痛咬著牙,換了一首歡快的蝶戀花。

  那君凌天方才滿意,二人互相加菜,慢慢的吃著,悠閒的交談,衣雲覺得他們這一餐吃的真是太冗長了,衣雲覺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

  疼痛使衣雲的手不聽使喚,她彈奏的曲子已經變調了,然而,這次君凌天沒再找碴,他們似乎並不在意,只需要她彈奏即可,忍著疼痛彈奏。

  “君哥哥,你知道嗎?我哥他看中了那個清心公主了。”雪曼羅忽然說道。

  聽到清心公主的名字,衣雲的心一震,這個雪曼羅,果然是星芒國的公主。難道清心公主真的要去和親麼?君凌天和星芒國關系密切,而他又是龍莫的仇人,那星芒國和親勢必是有陰謀的,這些人當著她的面談論這些,擺明了是看她逃不出去了。

  “是嗎?你哥可是難得動心的呀!”君凌天語氣淡淡地說著。

  君凌天和雪曼羅繼續邊吃邊談,兩人轉換了話題,好似在說什麼南龍國的風景迷人等等。

  衣雲覺得自己已經聽不清他們的話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往下沉,她狠狠地咬住下唇。她命令自己決不能昏倒。

  丫鬟開始收拾碗筷,他們這一餐終於用完了。

  “你可以告退了!”君凌天轉首冷冰冰的對衣雲說道,不知為何,衣雲總覺得他在生她的氣,為何?這兩天自己連他的影子都沒見到,怎麼會得罪他,難道還是因上次自己逃跑的事?衣雲決定不再浪費自己的腦瓜,誰又能猜得出惡魔的想法呢。

  衣雲停止彈琴,裝出沒事的樣子,拼盡全力扶著椅子站了起來,但她無法忽視籠罩在背上的疼痛,那疼痛幾乎使她無法用力。

 衣雲覺得一陣暈眩從腳下悠悠的冒了上來,她覺得周圍的事物離她好遠好遠。

  衣雲在心中警告自己,“絕不能------昏倒!那個惡魔還在那裡等著看我的笑話,等著看我------倒下,他想------嘲笑我,我絕不------允許!”

  忍著劇痛,衣雲拖著這時重愈千斤的雙足,一步一步踏出了大屋,走進了那間屬於她的牢房。

  她知道她勝利了!

  她聽到身後的關門聲,聽到那個守門的黑衣人在嘩啦啦的鎖門,斗志逐漸的消散,一片黑暗向她襲來,她終於昏過去了,可以不必再去感覺,再去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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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六章 柔情乍現〕

  將雪曼羅送走後,君凌天便到小屋將衣雲抱走了,抱到了他的睡房。

  這一舉動讓他的屬下震驚了。

  在他們的印象中,沒有一個女子能進他的睡房。不過,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很特別。

  屋子裡的布置擺設趨於陽剛之氣,而衣雲便趴在那張充滿了男性氣息的大床上,昏迷著。

  君凌天小心翼翼的褪去衣雲的外衣,目光觸及她的裸背,不禁猛地抽了口氣。

  天,她竟傷的這麼重,背上血肉模糊,那鞭痕鼓出寸許高,而鮮血已凝固,竟和衣服粘在一起。

  他的黑眸瞬間變得幽深可怕,這個曼羅,太不像話了,竟對她這樣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下這樣的毒手。

  而他,他做了什麼?他折磨她,他讓她忍著劇痛彈琴。

  只為了她那一句,我就是死,也不會去喜歡他這樣一個惡魔的。

  曾幾何時,他君凌天也開始在乎一個女子的話了?

 他希望她求他,可是,她不,她寧願自己痛得昏過去,也不屑於求他!君凌天真的震驚了,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明明是那樣的柔弱,卻又是那樣的堅強。

  丫鬟送來熱水,君凌天親自給衣雲清洗,上藥,這一切他做的小心翼翼,動作輕柔。

  她眉頭輕顰,雙目緊閉,靜靜的趴在床上。

  君凌天望著她,不知為何,覺得心頭的戾氣漸漸的消散於無形。

  他的心,像冰一樣的心,正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的化成一汪春水。

  紅日西轉,從窗子裡洩入最後一抹日光。

  衣雲就在日光照耀下,悠悠醒轉。

  模糊的抽痛立刻侵占了她的意識,這才憶及自己被雪曼羅鞭打的事。

  發現自己趴在柔軟舒適的床上,而這個屋子簡單整潔大方卻全然陌生。

  這是哪裡?明明昏倒在那間牢房裡了。

  衣雲試著從床上起來,剛撐起身子,牽扯到了背上的傷口,疼痛立刻襲來,她不得不重新趴下來,不敢再妄動。

  這個房間,讓她莫名莫妙的緊張,她寧願自己回到那間小小的囚室裡去。

  將頭埋到松軟的枕頭內,忍受著背部的刺痛。

  驀然,床頭一股詭異的風掠過。

  衣雲驚愣的抬頭,不禁嚇了一跳,卻見不知何時,君凌天已悠閒的坐在了她的身邊。

  衣雲立刻漲紅了臉,怒聲道:“你------你非的像鬼一樣出現嗎?”

  “醒了?”君凌天那冷漠的眸子裡竟然隱隱的含著一絲喜悅。

  他一身絳紫色的袍子,襯的他更加的神秘,也襯的他更加的俊美。但衣雲不喜歡,自從小時候遇見龍莫後,衣雲便偏愛白色,想起龍莫白衣無暇的樣子,不禁有些失神。

  君凌天眸色一暗,忽然傾身靠近衣雲,左手悄無聲息的覆上了她的背,不,確切的說,是她背上的鞭痕。

  疼痛立刻如電流般襲來,衣雲不禁驚叫一聲,攥緊了拳頭。

  “你------你這個該死的惡魔。”他還是男人嗎?他竟用這樣惡劣的方式折磨她,衣雲咬緊了牙關。

  君凌天俯身到衣雲的耳邊,冷冰冰的說道:“我不允許女人在我的面前想著另一個男人!”

  “你------你------”衣雲氣的語無倫次。

  看到衣雲生氣的樣子,君凌天的唇邊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他輕輕的揭開覆在衣雲身上的被子,立刻,衣雲光裸的背便呈現在眼前。為了方便上藥,衣雲的衣服一直褪在腰際。

 涼意襲來,衣雲立刻尖叫一聲,“啊!你要做什麼?你這個不折不扣地惡魔。”

  “給你上藥呀?難道你要自己上?”君凌天慢條斯理的說道。

  “我不要上藥,你滾出去!”衣雲氣急敗壞的說道,從小到大,衣雲從未如此憤怒過,這個男人一再的惹火她。

  “可是這是我的房間呀?”君凌天無辜的說道,“要走也應該是你吧。”

  衣雲愣然,她忍受著劇痛,緩慢而笨拙的將衣服披上,剛要爬起來,疼痛襲來,忍不住趴下了。

  君凌天悠然的看著衣雲趴下,無奈的說道:“哎,我真倒霉,我可是第一次給人上藥,我這第一次可是被你奪去了。”

  他的話說的這樣曖昧,衣雲恨的牙癢癢。

  他說完,便揭開被子,褪下衣雲的衣服,在衣雲的背上抹著。

  衣雲惱怒,但卻無力阻止,背上冰涼的觸感讓衣雲覺得好受了些,疼痛似乎有些減輕了。

〔正文:第三十七章 貓戲老鼠〕

  衣雲心不甘情不願地趴在君凌天的床上,雖說很舒服,但處處彌漫的男性氣息,讓衣雲頗不適。

  “我要回我的小屋。”衣雲說道。

  “哦?你還惦記著那間牢房?可,那也不是你的呀!”君凌天戲謔的說道。

  是呀,這裡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衣雲極是懊惱。

  “那你放我走!我要回到我的地方去。”衣雲抬頭,涼若秋水的眸子裡充滿了殷殷的期盼。

  “好呀,你只要能自己走出這間屋,我君某就放你走。”君凌天的臉色驀然冷了下來,嗓音也變得清冷。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若做到,你莫要反悔。”衣雲道。

  “決不反悔!”君凌天篤定的說道。

  雖說不太相信,但衣雲還是願意一試。

  慢慢撐起身子,但方用力,疼痛便使衣雲渾身戰栗,但衣雲忍著。

  她黛眉緊蹙,唇幾乎被她咬破,豆大的汗珠從鬢邊緩慢的爬下,終於一點一點地挪動著,從床上成功地爬了起來。

  輕輕的喘著氣,慢慢拭去額頭上的汗珠,休息片刻,讓背上的疼痛稍減,衣雲又艱難地坐了起來。

  君凌天悠閒地坐在椅子上,雙眸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唇邊掛著一抹詭笑。

  劇痛使衣雲的頭腦稍稍清醒,是否自己太沖動了,竟相信這個惡魔的許諾。

  但為了自由,衣雲寧願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下了床,顧及到自己背上的傷,衣雲小心翼翼地緩慢地移動,每挪動一步,都停下來喘口氣。

  從床到門口,那麼近的距離,但,此時此刻,在衣雲的眼中竟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衣雲先是扶著床,然後扶著桌子,再扶著牆。

  一步一步,終於就要挪到門口了,衣雲的心中一喜。

  君凌天一直冷眼看著這個頑固的女子如烏龜一般的爬行動作。直到看她快要成功的接近門口了,君凌天冷哼一聲,飛身而起,出手擁住了她的纖腰。

  驀然被一雙手擁住,衣雲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又坐在了床上,努力了半天,又回到了起點。

  衣雲氣的臉色發白,狠狠地瞪向君凌天,竟發現他的眸中,隱忍著貓戲老鼠般的笑意。

  “你竟自毀諾言,你不是個君子。”衣雲恨恨的說道。

  “自毀諾言?沒有吧?我說你只要能自己走出這間屋,我君某就放你走,但並不代表我不干涉,如今你沒走出,就乖乖的呆在這裡吧。以後我不想再聽到你說走,還有”他忽然笑瞇瞇的說,“我君某從來就不是個君子。”

  衣雲暗笑自己天真,竟然相信這個惡魔所謂的諾言。

  衣雲趴到床上,將頭埋到枕頭裡,她再也不要看這個惡魔了。

  看一眼,就加一分氣惱。

  君凌天再沒惹她,直到衣雲被丫鬟服侍著用完晚餐。

  夜幕降臨了,一鉤新月掛在窗外,又是一個清冷的夜晚。

  衣雲趴在床上方要入睡,忽然莫名的一陣背脊發涼,這種感覺代表著那個惡魔又來了。

  抬首,果不其然,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不徐不疾的走入屋中,旁若無人地脫去外衫。

  “你!做什麼?”衣雲的心猛地無規則的跳動起來。

  “如此良宵,能做什麼呢?自然是就寢了!”君凌天理所應當的說道。

  “你要在這裡睡?”衣雲驚恐的問道。

  “是呀,不然去哪裡?”他滿臉疑惑的問道。

  “不,你不能在這裡,不然,我回那個小屋。”衣雲說著便要拼力爬起來。

  君凌天一把按住她,眸中滿是戲謔的笑意。

  衣雲發現自己又被他耍了。

  這個該死的惡魔。

  她忽然發現,她越是惱怒,他就越開心。她越是要干什麼,他就偏不讓她如意。這就是一個惡魔的作為,那她干脆就服從他,看他怎麼辦!

  衣雲想著,便舒服的趴下,愜意的說道:“好呀,你睡這裡呀,我不介意的。”

  君凌天愣然,而後唇邊浮起會心的笑。

  “真的不介意,那我睡下啦。”說著,便作勢欲躺下。

 “你走!”衣雲終於忍不住大聲呼了出來,她要怎樣才能斗的過一個惡魔呀!
  
君凌天終於滿意的笑了出來,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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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八章 惡魔之吻〕

  花枝上謝了殘紅,綠葉綴滿了樹梢,正是春意正濃時。

  人都說三分春色二分愁,直到如今衣雲才深切地體會到。

  自從被雪曼羅鞭打後,衣雲便未被君凌天囚禁在那間小小的斗室中。

  她可以在院子裡隨意走動,但,卻永遠走不出這個院子,也永遠走不出在暗處監視她的人的視線。

  日日無事可做,如同一個深閨中的小姐,這種清閒的日子讓衣雲難以打發。

  君凌天無事時便來逗弄衣雲,有事時便幾日不見人影。

  背上的傷已痊愈,且沒有留下一絲疤痕,君凌天的傷藥看來是極其珍貴的。

  花叢中,花開正盛,香氣怡人,衣雲獨坐,任微風輕拂她的長發。

  有一瞬間,腦中竟是空白的,不知在想什麼。

  而後,娘親,外婆,張媽,清心公主的身影在腦中一一浮現,不知,她們可好?絲絲惦念在心頭,縈繞。

  最後,龍莫那白衣飄揚的身影便侵占了她的腦海,她還在惦念他,可他想是已和月下香拜堂成親了吧,新婚燕爾,想是極其幸福吧。

  思及此,衣雲不知道自己的眸子變得幽深迷茫,如清澈的湖水升騰著迷蒙的水霧。

  天潔淨的一塵不染,風和煦的薰人沉醉,而衣雲的心卻被一層冷意籠罩。

  何時才能從君凌天的魔掌中逃逸。

  衣雲悠悠的歎氣。

  假山旁,君凌天負手凝立,衣雲的茫然,衣雲的思念,衣雲的憂傷,衣雲的輕歎,他都盡收眼底。

  他俊美冷魅的臉上浮現一絲冰冷的笑意,眸子裡閃過一絲邪惡的光。

  君凌天修長的手,毫無預兆的出現,扼住了衣雲的雪頸。但,沒有壓迫,仿欲

  沒有尖叫,沒有掙扎,衣雲很平靜,她知道,反抗是徒勞的,只會激起這個男人的征服慾和占有慾。

  衣雲的眼波流轉,清澈沁人,冷漠地直視君凌天。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警告過你,不要在我的面前想別的男人!”

  “你可以囚禁我,可你------無法囚禁我的心。”衣雲冷然出聲。

  “是嗎?”凌天緩慢地俯首,黝黑的眸子帶著冷烈的寒意,慢慢地逼近衣雲泛白的玉臉。

  “是的,除非我死。”

  君凌天鳳目微瞇,眸中有火焰在跳動,危險的火焰。

  “很好。”冷然的話音吐出,他的手微微加力。

  驀然的窒息讓衣雲本能的揮手擊打,但他卻紋絲不動,穩如磐石。

  “放手,你---這個惡魔!”斷斷續續的話,釋放著她強烈的恨意。

  凌天的手驀然松開,可並未離開衣雲的脖頸,他的手,蛇一般的滑到衣雲的後腦,抵住。

  衣雲被迫籠罩在他迫人的氣息裡。

  唇,輕勾出一絲邪笑,眸,卻冷意慎人。

  “你求我呀!求我,我會放你走,放你去找那個人!”輕飄的語氣。

  讓她求他?她不!寧死也不!

  “你可以殺了我,但,別想我求你。”

“你這麼想死嗎?那我不介意讓你嘗嘗死亡的滋味!”話音未落,手再次加力。

  不能呼吸,頭開始發昏。

  他又黑又冷的眸子近在眼前,宛若勾魂使者。

  要死了嗎?這是衣雲第二次嗅到死亡的味道,兩次都是脖頸淪陷在同一個人的魔掌中。

  就在她覺得自己真的要過鬼門關時,一絲新鮮的空氣,滲入了口中,她貪婪的呼吸著。

  意識漸漸的恢復,頭腦開始清醒。

  她驀然發現,是什麼封住了她的唇,向她的口中渡入空氣。

  睜開雙目,一張放大的男子俊顏近在眼前。

  是他,他的唇貼著她的唇。他吻了她,他竟吻了她!

  明白了這一件事,衣雲驀然失控了。

  狠狠地推他,打他,踢他。

  “魔鬼,流氓,下流,無賴,你該死,你滾開!”所有衣雲能想到的惡劣的詞語從口中逸出,但仍不足以解恨。

  她必須離開他,離他遠遠的,一輩子都不要見他,不!生生世世都不要見他,如果她有能力殺了他,她一定會的。

  她將恨他,恨他到死,死了都恨他,恨他生生世世。

  而他,卻輕輕地笑了,是甜蜜的笑。

  品嘗到她的滋味,讓他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不管當初抓她是因為什麼理由,如今,他都決定,永遠不放手了。

〔正文:第三十九章 九轉流星陣〕

  紅日徐徐落下,滿天的彩霞絢麗多彩。

小花園內,隨著夕陽的隱沒,白日裡開得嬌美的花,竟也懨懨的,好似沒了精神。

  小亭內,石桌上,佳餚美酒擺了一大桌,而用餐的人卻只有衣雲一個。

  不曉得今日廚子為何做了這麼多菜,由此可看出,這個君凌天也是很有錢的主,她一個人如何能吃這麼多的菜餚。

  自從昨日偷吻自己後,君凌天就失了蹤影,而衣雲也得以沉下心來,細細的考慮逃跑之策。

  她在這裡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那個魔頭的變幻莫測讓她怕極了。

  這個大院,很大,但除了衣雲和君凌天外,就只有六個僕人和兩個丫鬟。

  那僕人乍一看,與普通人家府中的僕人無甚兩樣。但你若盯著他們的雙眸,就會發現,眸中精光閃閃。他們是君凌天身邊的屬下,就是大船上那十二個黑衣人中的六個。

  有這樣的人盯著衣雲,不說六個,就是一個,衣雲也插翅難逃。

  但細心的衣雲,這幾日在院中轉來轉去,發現這院子裡的擺設,假山,池塘,大樹,房屋,等等若稍微改動,便能與娘親書上的九轉流星陣吻合,這個認知讓衣雲欣喜異常。

  衣雲在娘親的閨房內,早已將這些陣法熟記於心。

  她曾經擺八奇陣讓張媽無法進屋,但還從未試過九轉流星陣的厲害。

  但若要挪動這些假山,房屋,卻不是衣雲一個柔弱女子能夠做到的。看來還需要君凌天的援手,一想到要求他,衣雲的心中便發寒,但為了自由,衣雲只得這麼做了。

  正在思索間,卻見紫影一閃,君凌天進了亭子。

  他高大的身影就站在衣雲的面前,壓迫感鋪天蓋地襲來,而他的眸子更火辣辣的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從小就相貌出眾的衣雲早已習慣了別人的目光,但還是在君凌天的目光下感到不自在,心狂跳,似乎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你緊張?”唇邊勾起一抹邪笑,他驀然俯身,俊美的臉故意貼向她清麗嬌美的面容。

 衣雲嚇了一跳,坐在石凳上的身體驀的後仰,她怕,怕再一次遭受狼吻。卻忘記了石凳是沒有靠背的,眼看就要跌在地上,一雙堅實的臂膀,及時地撈住了她。

  是君凌天,眸中閃爍著戲謔的光芒。

  “原來------你也會害怕?”他不無得意地說道。

  “我------”正想反唇相譏的衣雲驀的住了口,她知道得罪他的下場,何況,她還有事要求他呢。

  不著痕跡的把衣雲扶好,君凌天優雅的坐在衣雲的對面。

  衣雲這才知道為何今日的飯菜如此豐盛,原來這個惡魔要與她一起用餐。

  似乎很滿意衣雲的驀然緘口,君凌天優雅的拿起酒壺,在杯子裡斟滿了酒,輕輕的放到唇邊慢慢的啜著。

 如果一個惡魔就坐在你的對面,雙眸勾魂攝魄的盯著你,相信你是吃不下飯的。

  衣雲就面臨這種境況,明明是渾身毛骨悚然,還要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心一橫,衣雲決定無視君凌天的存在,斂下水樣的眸子,暫時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食物上,填飽了肚子再和這個惡魔斗。

  不再吭聲,衣雲頭也不抬地一直吃著,但她感覺到君凌天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目光銳利,讓她想忽視都難。

  衣雲第一次感覺到什麼是食不知味,且還是這麼美味的佳餚。

  也許是吃得太快了,吃得太急了,一口飯竟然噎在了候中。

  “咳---咳---”一連串的輕咳聲,忽然一杯水適時地送到了衣雲的面前。

  宛若遇見救星般,衣雲一口灌了下去。

  半晌,撫了撫胃部,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一抬眸,撞見了君凌天帶著一絲狎笑的俊臉,眸中似乎在隱忍著笑意。

  “我不知道,原來,你竟是這般的饑餓------”他慢悠悠的說道,任誰都能聽出他話裡的調笑。

  衣雲強行壓抑住心頭的惱意,為何在他的面前總是手忙腳亂。

  放下了筷子,衣雲的目光移向了那兩座假山,以及那間西廂房,只要把它們稍微一挪,九轉流星陣就會形成,那麼,他和他的手下就毫無疑問的困入陣中,而深諳陣法的自己就可以從容的逃離了。

  見衣雲的目光望向假山,君凌天不禁邪笑著道:“你若再看向它們,我就會將它們毀去,難道,它們比我還要俊美麼?”

  “哦?”回過神來的衣雲道:“別,千萬別毀,我只是覺得他們比較礙眼,再挪動一下就好了。”

  “是麼?想要怎樣挪動呢?”君凌天饒有興味的問道。

  “北邊的再向北挪十尺,南面的再向西挪六尺,不過也可以不挪的,我只是覺得好玩。”衣雲似乎做賊心虛地道。

  話音未落,就見君凌天從石凳上飛身而出,轉眼已站在了假山的前面,寬大衣袖忽的暴漲,如同船帆被風鼓起一般。他就那麼輕輕的一拂,假山便如同忽然長了腿一般,在瞬間移了位。

  再看時,那假山好似本來就是在那裡一般。

  衣雲不禁倒抽了一口氣,暗暗心驚,這樣的功夫,陣法能困住他麼?

  不過事到如今,逃跑的想法是那般的強烈,衣雲不得不試。

  “還有什麼礙你的眼了?”

  “那個西廂房好似也礙眼呢!不過,房子可不能輕易的毀掉!”衣雲笑盈盈地說道,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唇邊綻開一抹醉人的笑意,笑容之璀璨令人不敢直視。

  君凌天覺得自己的心,沒來由的一跳,被她從未在他面前展現的嬌美笑顏弄怔了心神。

  難道這個小女子有什麼詭計?不然為何那麼甜蜜的朝著自己笑?

  君凌天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衣雲仍在討厭自己。不過就算是有何詭計,又耐他何?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小女子在耍什麼花招。

  “不就是房子麼?只要你喜歡!不過為何要毀去呢?那可是你日日念著要去的牢房呢。”君凌天狎笑著,那西廂房正是囚禁衣雲的牢房。

  衣雲的眸光一暗,他可真是個狡猾的惡魔,難道,他懷疑了?他不肯了麼?

  不過,衣雲還在思索,君凌天已經從椅子上悠然而起,身形微動,向西廂房掠去。

  當西廂房倒塌的響聲傳到耳際時,衣雲已經從亭子裡飛跑到了假山外。

  陣法在房子倒塌的一瞬間已然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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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四十章 再次逃離〕

  那間西廂房在君凌天澎湃的掌力襲擊下,搖了幾搖,便轟然倒塌了。

  在房子倒下那一刻,一陣詭異的風拂過,眼前一瞬間升騰起了層層迷霧,眼前的景色頃刻間變得虛幻而不真實。

  回首向亭子那邊望去,眼前似乎蒙了一層輕紗,竟然一片迷蒙,什麼也看不見了,哪裡還有衣雲的影子。

  君凌天發覺自己正處於一個萬分凶險的陣中。這才知道自己上當了,徹底的上當了。

  他君凌天竟然兩次都敗在這個小魔女的手中。

  上次,他以為這個小魔女,是失足落水,心急的趕去救她,孰料卻種了她的迷情花之毒。

  他竟為了她那一抹純真無邪的笑,聽信她什麼假山礙眼,西廂房礙眼的可笑謊言。親手助她布好了陣,而這陣卻是她用來對付自己的,他就這樣困在自己親手布的陣中。

  真真可笑至極。

  君凌天精通兵法,對奇門遁甲也略懂一二,並未太將陣法放在心上,他按照五行八卦的布法,小心翼翼的尋找生門,但卻怎麼也找不到,轉來轉去,還在原地打轉。而且他看到的事物,都是虛的,他看到假山,用力一揮,卻是空的。然明明是平整的地,卻一腳踩空,原來是池塘。還好他輕功較好,才沒有跌入池塘中。

“顏衣雲,你這個小魔女,你快快出來。”君凌天面罩寒冰,雙眸中厲色凌然。

“君凌天,你這個惡魔,本姑娘走了,不陪你玩了。”衣雲柔美而輕靈的嗓音傳來。

  聽得出來,她的聲音很愉悅,心中一定是無限欣喜。

  君凌天的眸子一暗,她離開自己竟是這樣的歡喜。

  “顏衣雲,就是翻天覆地,我也一定還會把你抓來的。”君凌天狂傲地說道。

  然而,再無聲息,想來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溜走了。反倒是他幾個屬下的聲音蜂擁而至,但就是不見人影。

  半晌,冷靜下來的君凌天俊臉上狂怒和邪肆的表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驚異和欣賞的表情。

  這樣的她讓他更感興趣,她竟會擺陣,她還有多少本事他沒有發現?

 顏衣雲,就算是把天下翻個底朝天,我君凌天也要找到你。他在心中暗暗發誓。

  衣雲聽到了君凌天的呼聲,但她哪裡還敢逗留,早飛快的從大門溜走了。

  出了大門,便是窄窄的小巷,長長的延伸,似乎永無盡頭。

衣雲在月府一向不怎麼出府,對京城的地形並不甚熟悉,不知自己此刻身處何地。

  那晚被君凌天帶到此處,黑漆漆的夜晚,也根本沒看清路。

  夜幕已經無聲無息的降臨了,衣雲的眼前宛若蒙上了一塊黑紗。

  這深遠綿長的小巷,連星光和月色都照不到,衣雲在巷子裡拐來拐去,她覺得自己已經迷路了。

  把君凌天和他的屬下困在了九轉流星陣裡,卻沒想到自己也被困了,困在這縱橫交錯的小巷中。

  衣雲根本也不知自己要往哪裡去?

 是呀,向哪裡去呢?月府?不能!莫王府?更加不能,雖說自己的養娘在那裡。

  衣雲如一只迷途的小鳥,找不到前行的方向,而且,她害怕的很。她想這一次自己一定得罪君凌天不輕。從他方才那聲呼喊衣雲就可以聽出來,他是多麼的惱怒,這次是萬萬不能再落入他的手中了。衣雲只是快速的奔跑著,她只想著逃離,逃得越遠越好。

  巷子裡偶爾有人走過,衣雲都嚇得蹲下來,連大氣也不敢出。

  她怕那個惡魔追來,她知道那個陣是困不了君凌天多久的,一旦他脫困,很快就會追來。

  忽然,對面有幾條黑影縱躍而至。衣雲慌忙躲到一戶人家的門洞裡,但見六個人影飛快的從眼前掠過。

  不用猜,也知道這六個人便是君凌天的另外六名屬下。正好是六個人,且又是在這所大院的附近出現。

  當六個人影如鬼魅一般的消失後,衣雲的心惶急到極點。

  這六人顯然是知道了君凌天有難,趕來支援的。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得到消息的,但只要他們和君凌天會了面,就算救不出君凌天,他們六個人一旦知道了此事,不來抓自己才怪呢。

  她需要先找個地方先躲起來,若仍這樣在巷子裡亂跑,在街上亂撞,鐵定會被君凌天抓住的。

  巷子的盡頭,似乎有燈光在閃爍,衣雲快速的跑了過去。

  忽然眼前豁然開朗,原來自己已經來到一條大街上,街上一座三層的樓閣,處處燈火輝煌,門前柱子上拴著一批批駿馬,停靠著一輛輛馬車。

  一瞬間衣雲有些反映不過來,然而此地又是如此的熟悉,似曾來過,待看清了大門欞上的字,衣雲才發現,此處竟是曾經來過的繁華園。

  繁華園!京城最出名的青樓!

  這個令大家閨秀聞風唾棄的地方,今夜,竟然成了衣雲的避風港。

  衣雲想不出自己還能到哪裡去?

  身無長技,除了做丫鬟伺候人,就會琴棋書畫,吹拉彈奏了。而這些清高的技藝,是無法換飯吃得,除非在青樓。

  但衣雲也明白自己的容貌出眾,她從貼身的衣袋裡,摸出一個精致的瓷瓶,從裡面傾倒出一些黃色的汁液,塗抹在臉上。這是衣雲在娘親的瀉雪院裡,依照娘親本子上的記載,提煉出來的花汁。

  娘親的本子上記載著這種花汁,可以讓人的面色發黃,宛若病容,且半月內不會變色,就是水洗也沒有關系。這就夠了,誰會到青樓裡去找一個病人呢。

  衣雲這時很想能有一種藥,能徹底的改變容顏,那自己就可以永遠的擺脫那個惡魔了,可是沒有!

  在這個孤獨寂寞的夜晚,衣雲尤其思念自己未曾謀面的娘親。

  娘親,她是怎樣一個風華絕代,才華橫溢的女子呀。

  她的陣法,讓自己從敵人的手中脫逃,她的花汁,讓自己改變膚色。

  娘親,她又是多麼重情重意的一個女子呀。

  她可以為了愛而毅然私奔,私奔應當需要多大的勇氣呀。而她又可以為了保全愛人而甘願入宮,這一舉動她又忍受著多深的苦痛呀。

  想起娘親,心中宛若注入了無限的勇氣,她整理好自己的姿容和心情,緩緩的向那個燈火輝煌的地方走去。

〔正文:第四十一章 黃顏〕

  “吆,姐妹們,快看,還有女子來逛青樓的!”一個柔媚的嗓音說道。

  “要我說呀,那一定是到這兒來尋自己的花心夫君的。”另一個柔美的嗓音說道。

  “是呀,瞧她那樣,真是一個黃臉婆,夫君不來青樓才怪呢!”

  “就是,她不會有病吧?!”接著是一陣放肆的媚笑聲。

  衣雲抬眸掃了一眼,只見幾個妖嬈的女子擺著誘人的姿勢婀娜地站在繁花園的大門外。想是在招攬客人,被衣雲的明眸一掃,那幾個女子不禁有些怔忡。

  “嚇!沒想到黃臉婆也有一雙好眼。”一個身著紅衫的細腰美女說道。

  “咦?”一聲驚異的輕呼聲從最靠邊的粉衣女子口中發出。

  衣雲凝眸一瞧,那女子眉目清秀,尤其是那雙眼睛,笑盈盈的,很面熟的樣子,卻原來是上次來繁花園時接待自己的那名粉衣女子。難道她認出自己了?上次自己可是著男裝,想來不會,不過是看自己面熟而已。

  衣雲對這名女子印象不錯,便走到她面前道:“這位姐姐,小女子想見一下你們的媽媽,不知姐姐可否給引見一下。”

  “吆,我們媽媽可不是誰都能見的!”細腰美女嬌聲笑道。

  “你找媽媽有何事?”粉衣女子笑吟吟的說道,雙目彎彎如同天邊的新月。

  “是這樣的,小女子不幸遭難,身無長技,只會彈琴譜曲,想求媽媽收留小女子,只需給一碗粗茶淡飯,一處能遮風避雨之所即可。”

  粉衣女子聞言很是驚異,似乎沒想到會有人自甘墜入青樓,道:“你可思量好了?這可是青樓!”

  “小女子早就思量好了!還勞煩姐姐引見。”粉衣女子見衣雲態度很是堅決,便裊裊婷婷的走了進去,片刻便出來引著衣雲向樓內走去。

  大廳裡,搭建著一個華麗的舞台,舞台上,幾個彩衣女子正在輕歌曼舞,下面的客人看得如癡如醉。

  大廳裡酒氣,女人的脂粉氣,男人的汗氣混合在一起,真是魚龍混雜。

  粉衣女子領著衣雲繞過這些人,向裡面的一間小屋走去。談話間,衣雲得知這位女子花名叫彎月,因為她的雙眸一笑間彎如新月而得名。而那位細腰美女花名叫細腰,因腰細而得名。

  小屋內,衣雲見到了繁花園的老鴇,一個徐娘半老的女人,雲鬟高梳,姿容妍麗,且一臉的精明之色。正是上次來時見到的那個老鴇---楊媽媽。她半依在床上,燭火忽明忽暗的映在她臉上,顯得神秘而妖冶。

  她媚眼上下打量了衣雲一番,問道:“你有病?”

  衣雲靜靜的回道:“小女子曾經得過一種怪病,病好後,皮膚便成了這般膚色。”

  “你這樣子,客人恐怕是不敢讓你陪得。我看你還是走吧,青樓也不是誰都能進的。”楊媽媽一臉可惜的樣子說道。

  “媽媽,小女子會演奏一些樂器,請媽媽留下我吧。”

  楊媽媽瞥了一眼衣雲暗黃的臉色,說道:“你這個模樣,陪不了客人,只演奏曲子,我們這裡也不缺人,除非你演奏的比別人都好。”說著指著屋中的一架古箏說道:“你演奏一曲,我聽一聽!”說著歪在床上,閉上了雙眸。

  衣雲坐下來,素手按動箏弦,輕輕地捻動,緩緩地撥動,樂音便傾瀉而出。

  剛彈了幾個音,那楊媽媽便一臉驚異地睜開雙目,坐了起來。一揮手,止住了衣雲的演奏。

  “不錯!手法嫻熟,融入感情而演奏,很好!這樣吧,我就留下你,”說著又仔細的端詳了一番衣雲的模樣道,“很遺憾,若不是你的膚色破了相,一定是一個天香國色的美人。你有一雙清澈的眸子,花名就叫清眸吧。”

  清眸?衣雲一愣,這個名字,似乎太招搖了一點。

  “媽媽,還是換一個名字吧,我這種容顏,叫清眸,客人見了會失望的,不如就叫黃顏吧。”

  “黃顏?黃色的容顏,這裡的女子都是以優點取花名,你為何以自己的缺點命名呢?”楊媽媽果然夠精明,竟然懷疑起衣雲的面色,不過衣雲並不怕,娘親的花汁半月內是洗不掉的。

  “小女子的容顏既然不能待客,又何必用自己的優點去引客人遐想呢?”衣雲冷靜地說道。

  “好吧,就以黃顏為名,這樣吧,你去准備一番,一會兒我們的花魁紅蝶要獻舞,你去伴樂。讓彎月帶你到住處去,再換一件衣服。記得要好好演奏,若客人不接受或是紅蝶不滿意,我仍是不能留你的。”

  “媽媽,黃顏並非賣身繁花園,若是黃顏想離開這裡,到時望媽媽不要阻攔。”衣雲沒忘替自己想到後路,畢竟,她來青樓只是為了躲避君凌天。

  楊媽媽想了想,這個模樣給青樓也賺不了多少錢,“好吧,依你。”

  “媽媽可否立個字據。”

  “好呀,”沒想到這個小女子還真精明,楊媽媽邊立字據邊想。

  她覺得自己不會後悔的,畢竟她是一個黃顏女,有她,也多賺不了多少銀子,無她,也少賺不了多少銀子。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黃顏女,會給繁花園帶來怎樣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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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四十二章 伴樂〕

  衣雲的住處是二樓最靠邊的一間屋子,她和彎月,細腰住在一間屋中。

  彎月和細腰在繁花園都不是當紅的,所以三個人擠在一處,若是當紅的那些女子,都是一人一間雅室的。

  坐在梳妝台前,衣雲細細的將自己裝扮了一番。自然衣雲不是把自己打扮得更美,而是把自己打扮得更丑。

  身穿一件大紅色的霓裳,十分艷麗,梳了一個高高的發髻。發髻上插滿了玉釵珠翠,乍一看琳琅滿目,好似珠寶鋪子。眉目也用墨筆畫了畫,小小的菱形的紅唇,被衣雲塗成了暗紅的大嘴。

  攬鏡自照,這副妝容配上暗黃的皮膚,衣雲自己都覺得不認識自己了。滿意的放下銅鏡,衣雲吟吟淺笑,那紅唇立刻勾成了一個大大的弧線。

  要想不引人注意,需要做到入俗流,衣雲很明白這個道理。

  大廳內,搭建著一個華麗的舞台。

  衣雲抱著琵琶靜靜的坐在屏風後,等待著舞者的到來。

  片刻,一陣香風撲鼻,繁花園的花魁---紅蝶,如一只紅色的蝴蝶翩然而至。

  黑髮如雲,隨意的綰了一個墜馬髻,額前特意留了幾溜卷髮,看上去很是嫵媚。一身玫紅的霓裳,隨著她的款款走動,而飄揚。

  經過衣雲身邊時,她傲慢的丟下一句:“今日是你伴樂?我一向是隨性而舞,記住你的樂曲要跟隨我的舞步。”說完,翩然走到了舞台上,擺出一個媚人的姿勢,裊裊婷婷地凝立在紅地毯上。她的雙眸輕斂,睫毛低垂,眸光停留在紅地毯上,似乎根本沒看到眼前熙熙攘攘的客人。

  衣雲坐在屏風後,雙眸凝望著紅蝶,素手輕按琵琶的弦,等待著紅蝶的舞動。

  她一向以為,伴樂,應是舞者跟隨音樂而舞,卻沒想到在紅蝶這裡卻是音樂追隨舞者。也許這就是身為花魁的傲慢吧。

  可是讓伴樂者跟隨舞者的步伐,這是何等的難,而且她是隨性而舞。

  驀然,紅蝶腳步輕快地上揚,在紅地毯上翩然而舞。衣雲纖手弄弦,奏出歡快的樂音。

  紅蝶真是身輕如蝶,一會兒急速的飛旋,似要飛到天上去,輕快地旋轉,跳躍。衣雲想紅蝶的花名應是由她的翩然若蝶而來吧。一會兒節奏放緩,宛若楊花一樣輕盈,似乎要隨風飄去。

  衣雲的音樂緊隨著紅蝶的舞步,纖手飛快的撥動,撫弄,舞急速,樂急奏,舞輕快,樂歡快,舞緩慢,樂低沉,配合的天衣無縫。

  到了後來,竟不知是衣雲在為舞配樂,還是紅蝶在為樂配舞。

  客人臉上的表情也是變幻莫測,一會兒喜悅,一會兒悲傷,不知是被衣雲的樂音所感,還是被紅蝶的舞步所惑。

  良久,一舞而終,衣雲的曲子也結束了,大廳裡還有余韻在繚繞。

  寂靜,深深地寂靜,就連紅蝶也凝立在紅地毯上,似乎還沒有從方才的舞步中走出來。

  良久,大廳內被掌聲淹沒。

  “紅蝶!好樣的!”有人在底下高聲叫喊。

  驀然,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讓伴樂的出來。”

  “是呀,是誰伴的樂?讓我們見一見吧!出來!出來!”呼喊的聲浪竟是越來越大。

  屏風後的衣雲吃了一驚,正要悄悄的溜走,轉念一想,若是溜走了,也許自己在客人心目中反而更加神秘,倒不如出去謝幕,讓他們看到了自己這副樣子,不再有任何幻想,也好。

  思及此,衣雲便款款走到舞台中央,向下面的客人大大方方地施了一禮。

  沒想到她的出現又引發了新一輪的喧鬧。

  “呀,怎麼回事?這麼黃的皮膚!”

  “可惜了,模樣倒還湊合!”

  “是不是有病?”

  衣雲聞言,還非常及時地咳嗽了兩聲,接著便緩慢的退場了。

 回到小屋,剛坐定,便有人來傳話,說是紅蝶有請。雖不知有什麼事,但衣雲還是去了,畢竟以後的日子她們還有很多合作的機會,彼此了解一下也是必要的。

  紅蝶不愧是花魁,閨房布置得很是優雅,也很有品位。不過衣雲並不稀奇,因為上次她已經來過了。她還記得龍莫坐的位置,以及龍莫當時的神態,還有龍莫當時說的話。

  心中頓時很是黯然。

  “方才你伴的樂不錯!”一個慵懶而柔美的嗓音傳來。

  衣雲抬首,見紅蝶姿勢優雅的坐在梳妝台前正在卸裝。她的姿勢很美,一舉一動都很勾人,真是天生的尤物。

  “謝謝蝶姐的誇贊,是蝶姐的舞跳得好!”衣雲真誠地說,的確,紅蝶的舞確實無可挑剔,花魁,看來也不是浪的虛名。

  “你叫什麼名字?”驀然,一個低柔的男音說道。

  衣雲嚇了一跳,沒料到屋中還有別人,轉頭一看,只見在屏風後的桌子旁邊,坐著一個年輕的男子,此刻正饒有興味的盯著衣雲。

  他有一雙清涼的眸子,一張蒼白的病容,正是上次和龍莫在一起的那個病弱男子。

第四十三章 病弱男子

  乍一見到他,衣雲一驚,慌張地斂下雙眸。

  衣雲怎能忘,這個病弱男子是龍莫的朋友,龍莫就是為了救他才差點被黑衣人刺中,幸好自己擋住了那一劍。

  這個人不會認出她吧?衣雲忐忑不安地想,穩了穩心神,輕聲說道:“小女子花名叫黃顏!”

  “黃顏?”病弱男子很驚訝的樣子,“倒是和你的容色很貼切。你有病嗎?”他溫和地問,聲音很柔和,讓人不自禁的想到和煦的春風。

  “以前有,病愈後膚色便變成黃色的了。”

  “沒想到你我倒是同病相憐呀!黃顏,那以後我就叫蒼容,蒼白的容顏,呵呵!”那病弱男子邊說邊自嘲的笑了起來,蒼白的面龐越發的白,白的晶瑩,白的透明,似乎能看到白色皮膚下緩緩流淌的血液似的。

  衣雲一驚,沒料到這男子竟說出這樣的話。

  “你是今日新來的?”他又問道,說著不自禁的咳嗽了兩聲。

  “我不是,早來了,只是今日才演奏。”衣雲撒謊了,只因為她怕,怕被君凌天的人知道了。

  “哦?我見過你嗎?為何覺得你有些面熟呢?”病弱男子又笑吟吟地問道。

  “小女子這樣的人,今日有幸見到公子就是天大的福氣了。”衣雲說著,便低下頭,不敢再看,怕被他認出。

  “你對一個伴樂的小丫頭 這麼感興趣?”紅蝶卸完裝,慢悠悠地走過來,一擰身坐在那男子旁邊的椅子上,光裸的右臂輕輕的搭在病弱男子的肩上。

  卸了妝的紅蝶,如同夜幕下晚開的鮮花,自有一股慵懶的氣質。

  “黃顏,以後你就專為我伴樂吧,我已經和楊媽媽說好了。你退下吧。”紅蝶輕柔地說道,就連嗓音都很誘惑人。

衣雲道聲告退,便緩緩地退了出來,她感覺到那個病弱男子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難道他懷疑自己了?如今的裝扮,連她都有些不認識自己了,難道他這個和自己僅有一面之緣的人會認出自己?也許不會的,只不過是看著面熟而已,衣雲自我安慰道。

  小屋裡空蕩蕩的,夜晚正是繁花園最熱鬧的時候,也是青樓女子最活躍的時候,彎月和細腰還沒回來,也許還在陪客吧。

  專門為紅蝶伴樂,衣雲便清閒下來了。

  見到了龍莫的朋友,衣雲忽然想到有一個重大的信息需要此人傳達給龍莫。那就是關於星芒國的王和君凌天的關系,還有那星芒國來和親也許是另有目的的,若是讓清心公主去和親也許會有危險的。

  但,怎樣才能在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的情況下,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呢?

  衣雲坐在梳妝台前,蹙眉思索,半晌,想不出好主意,看來只能用書信的方式來轉告他了。

 屋中倒是有筆墨紙硯,衣雲寫了一個便箋,緊緊攥在手中,向紅蝶的閨房走去。

  紅蝶的閨房裡有悠揚的琴產傳出,是紅蝶在撫琴。衣雲側耳聽了半晌,聽到了那個病弱男子溫和的笑聲,這才放心的持信箋塞到了門縫下面。

  趁著琴聲的掩護,衣雲轉身悄悄地離開了。

  走了沒幾步,迎面走來一個軒衣男子,腰中配劍,看樣子是那個病弱男子的侍衛。衣雲慌忙低下頭,悄然溜走了。

  至今衣雲還不明白那個病弱男子的身份,想來也是極其尊貴的,不然怎能成為龍莫的朋友。

  重新回到小屋中,衣雲覺得有些累,方才從君凌天的住處逃到青樓,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便歪在床上,想要休息一會兒。

  夜,在衣雲的印象中,一向是寧靜而安謐的。而在青樓,夜卻是沸騰的。

  從半開的窗子裡,傳來靡靡的歌聲,纏綿悱側,蕩氣回腸。絮絮的人語聲,不絕於耳,嚶嚶嗡嗡。

  繞是心如止水的衣雲,也不禁有些煩躁。

  不知道君凌天那個魔頭從陣中脫身沒有?這個想法在腦中毫無預警地冒出,衣雲自己也嚇了一跳 。怎麼會想起他?衣雲記起他最後說的那句話,就是翻天覆地也要抓到你。

  還是不要拙來了吧,就永遠困在裡面吧。可又覺得有些不忍心,那樣他豈不是要餓死了。

  像他那樣的人,陣法哪能困他一世,只能困他一時罷了,還是擔心自己吧,若是再被他擒住可怎麼辦?

  正在胡思亂想,忽然有輕輕地敲門聲傳來。

  衣雲心一驚,會是誰呢?在青樓安身,還真是提心吊膽。

  “黃顏,在嗎?”聲音很柔和,竟是那個病弱男子的聲音,他怎麼來了?

  衣雲一開門,那男子便步伐優雅地走了進來。他踱著不緊不慢的步子,頭微抬,似乎習慣了別人的仰視。

  衣雲對這個被病魔折磨的男子有著莫名的同情,淺笑道:“是你?不知公子深夜來訪,可有何事?”

  “深夜嗎?這是青樓,還有黑夜白日之分麼?”那男子眉宇間依舊藏著淡淡的傷感,但一絲柔和的笑容卻在他蒼白的臉上綻開,使他蒼白的臉有了一絲光澤。“黃顏,我們是同病相憐的,以後就不要一口一個公子的叫,就叫我蒼容吧。”

  “好的,蒼容,你的名宇比我的黃顏要好聽呢!”衣雲笑道,看著他眉宇間的輕愁,如果可以的話,衣雲願意給這個男子帶來歡樂。

  “蒼容,你還沒說找黃顏有何事呢?”衣雲小心翼翼地問道,真怕他知道了那封信箋是自己送的。

  “哦,也沒什麼事,也許是同病相憐吧,我忍不住來看看你。”

  “真的?”看著這個男子純淨的不含半點雜質的目光,衣雲很高興能有這樣一個溫和的大哥哥關心自己。

  “黃顏,去卸卸妝吧,今晚紅蝶不會再跳舞了,你也不用再伴樂了。”

  “卸裝?黃顏還是帶著妝吧,我怕自己的膚色污了你的眼睛。”讓她卸裝,這個男子莫非真的懷疑自己的身份?

  “怎麼會呢?我都說了,我們是同病相憐了。”病弱男子沉吟了片刻,忽然柔聲說道:“你是不是 怕我認出你?小丫頭!”

  “認出?黃顏以前認識你嗎?”衣雲心一驚,他終究是認出自己了嗎?

  那病弱男子說完,便把手展開,那白淨如雪的手中,一張信箋已被握成了紙團,正是衣雲寫的那封信箋。衣雲的心一跳,難道他竟是知道這是自己放過去的,怎麼可能呢?

  “這是什麼,黃顏不明白。”衣雲壓住自己的心驚,淡然說道。

  “真的不知道?小丫頭,我都知道了,你就是莫的那個小丫鬟,我們見過一面的,難道你忘了?若不是這封信箋,我還真的不敢認你呢?你怎麼把自己打扮成這副模樣了。呵呵。”病弱男子說著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衣雲。

  衣雲想起自己方才碰見的那個軒衣男子,看來他是知道這是自己放的了。

  “是的,我就是那個小丫鬟。”衣雲無奈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蒼容的唇邊依然掛著一絲陽光般的微笑,然而眸中卻似乎有冷森的光一閃而逝。君凌天雖經常扼住自己的脖子,但,衣雲從未在他的眸中見過這種神色。

  這是殺意。

  衣雲不禁驚的後退了一步,差點碰到桌角。

  蒼容一閃身,扶住了衣雲,他的手輕輕的觸到了衣雲的纖手,很冰冷的質感,他的手竟是冰涼涼的,沒有一絲溫度,看來他真的病得不輕。

  離得近了,他身上有淡淡的藥香味襲來,很是沁人心脾。

  “要小心呀,別碰到桌角。”他笑吟吟 地說道,笑容真誠而無邪。

  衣雲懷疑自己看錯了,這樣一個常年被病魔折磨得男子,怎會殺自己?何況他是龍莫的朋友,怎會傷害自己?

  “你有病,為何還要來繁花園,為何不好好呆在家中養病?黃顏勸你以後還是不要再來這裡了!”

  病弱男子的眸中掠過一絲驚異,還有一絲感動。

 這樣關心的話,他很少聽到。青樓的女子 只要能賺錢,都是纏著自己不放的。

  “傻丫頭,蒼容會照顧自己的身子的。只是你呆在這種地方,我還真的不放心,不如,你跟我回府吧。”

  回府?這兩個字還真是很誘惑人,若他不是龍莫的朋友,衣雲可以考慮到他的府中去做丫鬟,畢竟那要比青樓強的多。但,他是龍莫的朋友,若是在他府中偶遇龍莫,自己將如何是好。

  想到此,衣雲道,“黃顏還是呆在這裡吧,你的府中想來是不缺丫鬟的。”

  “丫鬟是不缺,可是缺你這樣的。”

  “我是什麼樣的?缺我這麼丑的麼?”衣雲巧笑嫣然。

  “不!缺你這樣蘭心慧質的。”他展唇一笑,就連清涼的眸子夜閃亮起來。

  “蒼容大哥就不要取笑黃顏了,還不知道你的真名呢?”

  “就叫我蒼容大哥,我叫你顏妹妹,不好麼?”

  “蒼容?你的名字也很像花名呢?”衣雲忽然調皮地說道。

  “哈哈哈,”病弱男子忽然迸發出笑聲,這是他多年來第一次會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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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 章 驚見龍莫

  白日沉睡,夜晚活動。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 任日子在指尖滑過。

  耳邊充斥著絲簧琴弦的樂音,鼻聞彌漫著胭脂水粉的馨香,眼波流轉間滿目的華裳錦服。

  真是溫柔鄉,富貴地。

  人若是在這種地方待得久了,想不墮落也難。

 病弱男子蒼容兩日便來繁花園探望衣雲,不再去找任何別的女子,就來看衣雲。

  他總是用低沉輕柔的噪音對衣雲說話,總是溫和地笑著,那一抹笑意宛如永恆鐫刻在臉上一般。他是那般的親切,衣雲從未想過在這種地方也能有這麼真心待自己好的人,就像自己的大哥。

  衣雲曾企圖從他的口中得出龍莫的一點消息,可是他總是避開。

  他只說消息已經轉給龍莫了,讓她不必再擔心,但對於其他的事卻總是緘口不語。衣雲也就黯然,他已經和月下香成親了,自己為何還要打聽他的消息,不過是徒增悲傷而已。

  心中為何總是捨不去對他的惦念!

  又是一個無眠的夜,衣雲演奏完曲子,正抱著琵琶向自己的小屋款款走去。

  衣雲邊走邊想著心事,忽然發覺這幾日沒瞧見蒼容,不知他身體是否無恙,不會是病重了吧?

  驀然,有一個熟悉的嗓音怒喝道:“滾!滾開!讓我喝!”

  那聲音穿過一間雅室的窗子,越過噪雜的人語聲和叮咚作響的琴音,悠悠然鑽入衣雲的耳中,在她耳中激蕩不已。

  衣雲的心被聲音牽動,竟咚咚的狂跳不休,身子宛若被人施了定身法,再也挪動不得。

  是他?!是龍莫!竟是龍莫的聲音。

  衣雲凝立不動,希望再次聽到他的聲音。

  但,那間雅室裡卻再無聲息。

  片刻,一個綠衣女子踉踉蹌蹌地從屋中退了出來,慌慌張張的奔了過來,一不小心便撞在衣雲身上。她是繁花園當紅的墨雲姑娘,因為一頭烏髮濃密如雲而得名。

  “墨雲姐,出什麼事了?”衣雲拉住她問道。

  “那位公子醉了,醉的那麼厲害,他不會醉死吧?”墨雲渾身顫抖地說道,顯然怕得緊。

  “醉死?”乍聞死字,衣雲心驚不已,龍莫怎麼會死?

  “黃顏,你幫我照看一下,我去找楊媽媽!”墨雲說完,便逃也似地溜走了。

  衣雲緩慢地走向那間雅室,靜立在門口,傾聽裡面的聲息。

  然而,裡面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心中對龍莫的擔心越來越盛,她悄悄的掀開門簾,向室內張望。

  桌上杯盞狼籍,桌旁的椅子空著,無人。

  有風從窗子裡吹入,粉紅如夢的紗幔隨風飄起,然而,裝飾精致的床上也空著,還是無人。

  衣雲清澈的眸子在屋內來回掃視,終於在牆角看到一塊月白色的衣角。

衣雲緩步走入室內,她看到了龍莫,胸中一悶,好似被人刺中了心臟,痛徹心扉。

  那是龍莫嗎?是那個高傲冷漠的莫王爺嗎?是那個白衣翩然的大哥哥嗎?

  他姿勢狼狽的坐在地上,面色蒼白如雪,雙眸緊閉,發絲凌亂的披散,一個酒壇寂寞的躺在他的腳邊。

  他是睡著了麼?可是為何沒有聲息,衣雲緩緩地走到他身邊。

 濃郁的酒味襲來,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他為何來青樓買醉?難道他不快活嗎?

  俯下身,纖手顫抖著輕輕地觸摸龍莫的面頰,冰涼,而他竟毫無反應,他竟醉的無知覺了麼?

  望著他寂寞寥落的醉顏,竟有恍如隔世的悲喜湧上心頭。

  衣雲使盡渾身的力氣,將龍莫攙了起來,緩緩地把他挪到床上,讓他輕輕躺好,然後用開水將毛巾打濕,在龍莫臉上細細的擦拭。又倒了一杯水慢慢的灌入他的口中。衣雲知道醉酒的人最容易口渴了。

  門口有腳步聲傳來,繁花園的楊媽媽和墨雲走了進來。

  楊媽媽看到了龍莫的臉和龍莫的打扮,眉頭一擰,道:“這可是一位貴客,可不能出意外。墨雲,你怎麼能讓客人喝那麼多的酒!”

  “哪裡是我讓他喝的,他來了便舉起酒壇猛灌。墨雲怎麼攔都攔不住的!”墨雲十分委屈得說道。

  “媽媽,還是趕快派人去抓些醒酒藥吧!”衣雲急忙說道,如今可不是埋怨的時候。

  “好的,已經派人去了,這個客人的侍衛怎麼沒跟著?”楊媽媽問。

  “這位客人是一人來的,不曾帶侍衛!”墨雲說道。

  “好的,既如此,你們兩個一定要細心照顧他。”正說著,有人抓了藥來。

  服侍著龍莫吃了藥,衣雲和墨雲便守在龍莫的身邊。

  夜漸漸的深了,守在一邊的墨雲早已昏昏欲睡了。

  床上的龍莫忽然低沉的呢喃了一聲,道“雲兒!”聲音不大,但還是清晰的飄入了衣雲的耳際。

  誰?他說誰?雲兒?

 心中瞬時有些酸澀,他在叫墨雲麼?新婚燕爾的他這麼眷戀一個青樓女子麼?

  “雲兒,是大哥哥害了你。”又一聲模糊的呢喃。

  “你等著,大哥哥會去救你的!你到底被他們藏在哪裡呀?”聲音淒楚,眉頭緊蹙。

  衣雲立刻驚的瞪大了雙眸,他在說誰?他說得好像不是墨雲,是在說她嗎?怎麼可能?他不會知道真相的,月下香怎肯將真相說出呢?他怎會知道?

  “雲兒,原諒大哥哥的愚鈍,大哥哥錯了,雲兒,你可安好?”

  衣雲聞言,淚宛若斷了線的珍珠,嘩嘩地順著面頰流淌。他是在說她,真的是在說她。大哥哥兒終究還是惦記她的。頃刻間,衣雲覺得自己連日來所受的委屈有了回報。

  她附在龍莫的耳邊,柔聲說道:“你的雲兒無恙,不要惦念了。她不會恨你的,你要振作起來呀!”

  聽了衣雲的話,龍莫的眉頭慢慢的舒展了,似乎沉入了夢鄉。

  一夜無眠的照顧,天將亮時,衣雲發現屋裡沒有熱水了,便起身去找熱水。

  龍莫悠然醒了過來,淡粉的紗幔映入眼簾,他知道自己是醉在青樓了。難道是因為醉酒的緣故,昨夜他竟睡的十分踏實。自從失了衣雲,龍莫很久都沒有踏踏實實的安睡了。

  扶著頭坐了起來,一眼瞥見床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綠衣的女子,黑髮梳成雲鬟,如墨雲一般。

  “你是昨夜陪我喝酒的人?”龍莫輕蹙著眉問道。

  “墨雲有罪,墨雲本應攔住公子,不讓公子喝那麼多酒的!”墨雲說道,若是這位公子怪罪自己,她哪裡能吃的消。

  “沒你的事!本公子是自願喝醉的,與你無干,昨夜就你一個人照顧我嗎?”龍莫依稀記得一個輕柔的聲音,在自己耳邊一直說,雲兒無恙,大哥哥兒不要惦念她了,你要振作呀!

  聲音輕輕的,淡淡的,柔柔的,旦絕不是眼前這個女子的聲音。

  “還有黃顏也照顧了公子一夜!熱水用完了,她去找水了。”墨雲說道。

  “哦!”龍莫淡淡的應了一聲,從床上下來,理了理凌亂的鬢發,撫平皺褶的衣服。

  尋了很久都沒有雲兒的下落,昨夜龍莫分外的思念,抑制不住心中的苦痛,很少來青樓的他昨夜悄悄的一個人來青樓買醉。

  喝了一壇,抑制不住思念在心中緩緩地蔓延,便再喝一壇,直到自己醉得再無知覺,昨夜,是龍莫平生第一次喝醉。不知是因為醉了一回,還是因為昨夜那個女子的聲音,龍莫的心情有些好了,他還要繼續去尋覓衣雲。

  昨夜那個女子的聲音和雲兒有些像,他一定要見見她。

  “爺!我們可以進去嗎?”門外忽然傳來丁琅的聲音。

  龍莫答應一聲,丁琅和冰巖走了進來。

  “你們怎麼來了?有事嗎?”龍莫問道。

  冰巖附到龍莫耳邊,悄聲說道:“皇上急召王爺入宮。”

  龍莫一愣,難道有什麼急事?

  轉身對身邊的墨雲說道:“你說昨夜還有一個女子照頓我,叫黃顏是吧 !”

  墨雲點頭。

  龍莫記住了這個名字,他還會再來的。

  整理好儀容,龍莫便和丁琅冰巖匆匆的走了出去。

  迎面走來一個粉衣女子,他並未在意,他怎會想到,這就是他苦苦尋覓的衣雲。這個一身艷裝,滿頭珠翠,臉色蠟黃,低頭斂目的女子怎麼會是他的衣雲。

  衣雲看到龍莫帶著丁琅和冰巖迎面走了過來,慌忙低頭,斂下雙眸。

  她看到龍莫翩翩白衣的身影從身邊飄過,雖還有一絲淡淡的酒氣,但眸子裡閃著堅定的光芒,他終於恢復了意氣風發的樣子。

  衣雲的眸子緊緊的追隨著龍莫的背影,直到他白衣翩然地走出繁花園。
  第四十五章 誰戲弄了誰

  自從見了龍莫,衣雲的心便有些魂不守捨。

  她從不知道,她的白衣大哥哥兒竟也在惦念著她。想見他的心是那麼強烈,她竟有些期望他來青樓。可,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就算他知道了自己是多年前的小妹妹又如何?他已經娶了月下香,她的表姐。她不奢望什麼,她只要能遠遠的看著他就滿足了。

  白日過去,黑夜降臨,繁花園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喧鬧。

  衣雲一個人呆在小屋中,練習琵琶,今日紅蝶不跳舞,衣雲也便閒了下來。

 細腰扭著纖細的小蠻腰,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俯下身,在她的床上尋來覓去。

  “細腰,你是在找簪子嗎?在桌子上。”衣雲指著桌上的盤花簪說道。

  細腰冷瞥了衣雲一眼,從桌上拿起盤花簪別在頭上,一聲不吭地翩然而去。不知為何,細腰對衣雲的成見很深,衣雲自以為從來沒得罪過她,她何以這麼敵視自己。管她呢!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又何懼他人的冷眼。

  躺在床上,衣雲正要閉目養神,忽然從隔壁傳來一陣喝罵聲,還伴有女子淒厲的哭聲,那聲音很熟悉,竟是細腰的尖叫。衣雲心中一凌,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她從床上爬起來,急匆匆的闖了過去。

  隔壁房間裡是一片狼藉,飯菜酒水撒了一地。

  而細腰正被一名華服男子按在地上毆打,她的衣衫凌亂,滿臉淚痕。衣雲還從未見過一個男子,這麼拼命的打一個女子。那男子還滿口污言穢語,一個青樓女子,裝什麼清高,不用心服侍本公子 ,你莫非還要挑人。

  衣雲這才明白細腰為何在這裡不得寵,只因為她不願使媚。細腰模樣長得不錯,而且還有盈盈一握的小蠻腰,若是她盡心服侍,相信她也可以是當紅的姑娘。

  細腰,她雖身在青樓,但心靈竟沒有淪落,她原來也在期盼著自己能有一天走出這個牢籠。

  看到細腰沾滿淚痕的臉,衣雲的心猛地收緊,她嬌叱一聲:“住手。”

  那華服男子一愣,停止了毆打,似是未料到有人會如此大膽的斥責他。

  衣雲拉起哭泣的細腰,纖手整理她被撕破的衣衫,說道:“莫哭了。”

  華服男子抬起頭來,抿著嘴,口角帶著冷笑,怒聲說道:“誰敢壞本公子的好事。”

  及至看到衣雲的容顏,冷笑道:“長得還不錯,只是有病吧?”說著,手已經捏上了衣雲的面頰,“嘿,還真黃,大爺我可不敢玩,沾上了病可不是鬧著玩的。不過,身材倒不錯。看一看也無妨。”

  說著,一揮手,在門外伺候的家丁侍衛蜂擁而進,圍住了衣雲和細腰。

  青樓的楊媽媽此時已帶人趕到,上前周旋道,“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葉丞相的公子,葉公子何必動怒,墨雲,扶風,快來伺候葉公子。”

  “不必了,這個黃臉女得罪了本公子,本公子就要她。”那色色的葉公子指著衣雲說道。

  “黃顏姑娘是這裡伴樂的,她不賣身的。”楊媽媽說道。

  “誰讓她賣身?就是賣身本公子也不敢要呀,本公子只是讓她脫光了衣服在大廳裡轉一圈,不然就讓這個細腰陪本公子一個月,否則今日的事情沒完。”葉庭蘭蠻橫無理的說道。

  “葉公子何必呢,你大人有大量,就別為難黃顏和細腰了。”楊媽媽說道。

  “不行,本公子偏要她脫光身子在大廳裡轉一圈。”葉庭蘭篤定衣雲不敢這樣做,非要將這個細腰折磨一個月不可。

  “好,我答應了。”衣雲輕柔的聲音說道,這個低俗的男人,脫光衣服這樣惡俗的主意,也虧他能想得出來。不過,今日衣雲要讓這個衣冠禽獸也知道女子可不是這麼好欺負的。

  葉庭蘭一愣,道:“你,你敢這樣做?”他可不信她會這樣做,就是賣身的青樓女子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下脫光衣服,這個黃臉女子,竟敢這樣做?

  “怎麼,葉大公子不信嗎?那我們就來打個賭如何呢?”

  偏偏葉庭蘭不信邪,“好,打賭就打賭,本公子量你也不敢那麼做。不過賭什麼呢?”

  “一:若是黃顏做到了,你要向細腰姑娘磕十個響頭請罪。還有今日你打了細腰幾下,我們要雙倍的還給你。

  二:從此後你不得再踏入繁花園一步。
  三:你還要輸給細腰一千兩銀子。”

  這一千兩銀子衣雲是為細腰掙得,有了這一千兩銀子,細腰就可以出青樓了。

  “好,若是你輸呢?細腰就要陪公子我一個月。”

  “好,媽媽,讓人拿筆墨來,立字據。”衣雲淡定地說道。

  細腰似乎為衣雲的舉動有些感動,泣道:“妹妹別這樣,就讓細腰陪他一個月吧。”

  衣雲拍了拍細腰的玉肩說:“沒事的。”

  字據立好,葉庭蘭冷笑道:“好呀,那本公子到樓下等著了,黃顏姑娘可要快一點吆,別讓我們等急了。”說完狂笑而去。

  房間裡,梳妝台前,衣雲身穿黑色的緊身衣,正在細細的化妝。

  “妹妹,那個葉庭蘭大肆的喧嚷,叫來了那麼多人來觀看,妹妹,我看你還是快逃吧。”彎月擔心地說道。

  默不作聲的細腰忽然說道:“不用為了我這樣的人受侮辱,還是讓我去陪他一個月吧。”

  衣雲淡然一笑,忽然明白了為何細腰起初不喜歡自己,也許細腰有著難以回首地過去,可能是被逼入的青樓,看不過她自己主動地投奔青樓。她又哪裡知道,自己雖是主動來的,但也是被逼得,被那個君凌天逼的。

  衣雲笑盈盈地說道:“你們不要擔心我,今日我定要讓那個葉庭蘭明白,我們就算是青樓女子也不是好欺負的。”

  重新坐下來,細細的梳妝,把修長的柳葉眉畫成上挑的娥眉,眼角也畫的上挑一些,眼暈暈染得青一些。

  忽然一股淡淡的藥香味襲來,衣雲抬首一看,卻是好幾日不見的蒼容大哥。

  他眉峰糾結,那怒氣布滿整個蒼白的臉,宛若烏雲橫於雪山,似乎隨時都會有電閃雷鳴。

 “蒼容大哥,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說好要在家好好養病嗎?”衣雲關心地說道。

  “我不來行嗎?你都要被那個葉庭蘭欺負了,你怎麼能和他打那樣的賭?”蒼容蒼白的臉因怒氣而泛起一絲微紅。

  “蒼容大哥莫怒。黃顏早已經想好了對策,絕對讓那個葉庭蘭沾不到一點便宜,而且,還能贏了這場賭!”衣雲笑吟吟地說道,看到這麼多人關心自己,衣雲心裡很是欣慰 。

  “你能有什麼法子,還是讓大哥去幫你解決此事吧!”蒼容嗔怪的說道。

 “不用了!大哥關心黃顏,黃顏知道,可是這是我自己的事,還關系到我們青樓女子的顏面,我不想讓大哥出手幫我,黃顏能解決的,大哥就等著看好戲吧。”

  這時,楊媽媽匆匆走了進來,道:“黃顏,可打扮妥當了,你要的小馬駒我已經替你備好了。”

  “好,這就下去。”衣雲說著,便將發上縱橫交錯的發釵一一撤下,頓時滿頭的黑發如流瀑般傾瀉,直到膝蓋,如一件黑色的斗篷,將她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加之身上穿的也是黑色的衣服,讓人根本看不出她裡面穿著衣服。衣雲心想真是感謝娘親給了她這麼一頭烏發。

  “姐妹們,你們看,黃顏就這樣出去,不會讓人看去破綻吧。”

 細腰破涕為笑,贊道:“妹妹真是絕頂聰明,真是好主意,害我們擔心了半天。”

  衣雲又轉向蒼容,笑嘻嘻的說道:“大哥,我這個樣子出去,怎樣?”

  蒼容望著衣雲巧笑嫣然的模樣,臉上的怒氣早已消失,眸中閃過贊賞的神色。

  繁花園裡人聲鼎沸,由於葉庭蘭的大肆喧嚷,此刻大廳裡不知比往常的人多了幾倍。

 燈光忽然昏暗下來,這是衣雲特意交待楊媽媽做的,她可不想讓人識破她的伎倆。但是如此昏黃的燈光,還是映出一張張色迷迷的面孔,圓瞪著色迷迷的眸子。

  有人在高喊,怎麼還不出來,難道是怕了嘛?葉庭蘭一臉的喜色,他就知道今天這麼多的人一定是把黃顏嚇住了,看來是在房裡後悔。他沾沾自喜的想,哼,敢和本公子打賭,非讓你出出丑。要是不敢出來,細腰就等著陪自己一個月。

  楊媽媽款款的走了出來,站在台階上大聲的喊道:“眾人莫要吵鬧,黃顏姑娘就要出場了。”

  漫天的聲浪頓時消失了,廳裡一片異樣的寂靜,人人都摒著呼吸,所有的眸子都緊盯著樓口,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了最精彩的場面。葉庭蘭圓睜大眼,有些不相信。

  丁鈴鈴,丁鈴鈴……

  很輕很細的鈴聲驀然響起,若有若無,忽斷忽續,若不用心傾聽,幾乎聽不到。但卻很動聽,就在你捕捉住它的細微的聲音時,那鈴聲忽然消失了。就在人們略有失望時,那鈴聲又悠悠的響起,起初宛若玲瓏剔透的琉璃風鈴被輕風掠過,接著音色逐漸變大,叮咚不絕,好似漫天的花雨輕輕飄撒。

  就在人們被鈴聲吸引住心神的時候,忽然從一樓的拐角處,緩緩地踱出一只白色的小馬駒,馬背上駝著一個女子,她半趴在馬背上,烏亮的髮一瀉而下,如黑色的流瀑一般將她整個人裹住。面容被黑髮遮住,只露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從黑髮的空隙裡睥睨著眾人。

  下面僅露一雙如玉雕般的雪足,足腕上掛著銀色的鈴鐺。

  如玉蔥般的纖手中拿著一串小而精致的銀色鈴鐺。纖手輕輕搖動,那鈴鐺便丁鈴鈴,丁鈴鈴的盈盈響動,響成了一曲盈盈小調。

  那雪白俊美的馬駒在廳裡緩緩的轉動,眾人的目光便隨著它而轉動。

  不知是被這首動聽的鈴聲吸引了,抑或是被這雪白的馬駒和女子吸引了,整個大廳裡竟無一絲聲息,直到衣雲騎著馬駒轉完了一圈,已回去了。

  人們這才回過神來。

  寂靜的大廳裡沒有一絲聲息,良久,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氣,聲音清晰可聞。

  人們這才好似被人解了定身法,紛紛議論開來。

  似是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裸身轉廳?

  是呀,她的確是沒有穿一衫一布,可是他們卻什麼也沒瞧見,甚至連她的容貌都沒有看清。真是一個智勇雙全的黃顏女。

  葉庭蘭此刻才明白自己是被黃顏戲耍了,他臉色發青,那表情就像是喝了一碗黃蓮,真是有苦說不出。

  而樓梯口,還有更精彩的節目在等待著他。

 細腰和繁花園的姐妹們聚在那裡,高聲喊道:“葉大公子 ,說話可要算數呀。”

  “就是,你還是不是男人,賭輸了就要認輸,不要丟了我們男人的臉。”大廳裡的客人也開始起哄。

  葉庭蘭無奈,硬著頭皮在眾人的哄笑之中,給細腰磕了十個響頭,還乖乖的奉上一千兩銀票。

  被他欺凌過的姐妹不是只有細腰一個,但眾姐妹還是顧及到他的臉面,沒有真正的打他。

  那個葉庭蘭在眾人的嬉笑聲中,灰溜溜的走了。

 喧鬧聲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二樓,一間雅室的門口站著一個身穿紫衣的男子。

  此刻,他布滿寒冰的臉上忽然綻開一絲笑容,如同春日裡明麗的陽光照耀在寒冰上。

  那笑容燦爛而灼人。

  “小魔女,你讓我找的好苦,卻原來躲在我的地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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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凌天的詭計

  那一場所謂的裸身表演結束後,繁花園中黃顏的名氣驀然大了起來,甚至超過了花魁紅蝶。

  她流瀑般的黑髮披展,跨坐著雪白的小馬駒的清純模樣,似乎在人們的心中定格。

  她的勇氣,她的智慧折服了許多人。

  姐妹們也開始對衣雲親近起來,尤其是細腰,對衣雲再也沒有了偏見。

 楊媽媽更是對衣雲另眼相看,要為衣雲換一間屬於自己的雅室,但衣雲拒絕了。

  衣雲不喜歡這樣的受人矚目,她寧願自己還是那個不引人注意的黃顏。

  可是好像已經不太可能了,有些客人已經開始指明要衣雲陪客了。

  平淡的日子結束了,衣雲決定離開繁花園了。

  這日晚間,楊媽媽意外的來到衣雲的小屋。

  她一臉笑容地堆衣雲說道:“黃顏,媽媽真是未曾料到,你會在繁花園紅起來,這些日子請你演奏,陪酒的客人很多,都被媽媽我回絕了。不過今日有個不尋常的客人指名要你陪客,媽媽無法回絕,你看,可否幫媽媽這個忙?”楊媽媽說的極客氣。

  衣雲凝眉,什麼樣的不尋常的客人?竟讓楊媽媽如此緊張。

  “媽媽,難道你忘了,黃顏並非賣身青樓,當初黃顏來繁花園時,我們可是立有字據的?無論如何,黃顏是不會陪客的。”衣雲堅定地說道。

  “這個媽媽也知道,只是想讓你幫個忙,那個客人我們可是得罪不起的。”楊媽媽仍苦心相勸。

  “媽媽為何不和他說,黃顏是有病之身,不能待客的。”

  “自然說了,但那個客人還是堅持。”

  “楊媽媽,黃顏已經決定要離開繁花園了,不如楊媽媽此刻就放黃顏走罷。”楊媽媽正要說話,驀然樓下一陣喧鬧,有人氣喘吁吁的過來報告道:“媽媽,樓下的客人都被樓上的那位貴客派侍衛趕走了,而且,他還說,若是黃顏再不過去陪他,他便要大開殺戒了!”

  楊媽媽臉色微變,驚慌地說道:“黃顏,你看,這個人我們繁花園真的得罪不起,你就去陪陪他吧。”

  衣雲從門口向下望去,大廳裡一片混亂,有兩個人正在持劍驅趕著人群。

看來這人真的不簡單,不然楊媽媽也不會怕成這樣,自己難道真的要去陪他嗎?

  衣雲凝眉而立,心中很是躊躇。

  房門驀然打開,細腰被彎月攙了進來。

  似乎是受了傷,身上是斑斑的血跡。

  楊媽媽大驚,問道:“出什麼事了?細腰這是怎麼了?”

  彎月含淚道:“細腰聽媽媽說要讓黃顏妹妹前去陪客,便自己悄悄的代妹妹去了,孰料到,進屋還未見到那個人,就被飛來的物事打傷了。”

  衣雲聞言心中一酸,為細腰的關心,也為自己的無奈。

  衣雲回首,一臉平靜的對楊媽媽說道:“媽媽,帶黃顏去吧。”轉首對彎月說道,“姐姐,仔細照看好細腰姐。”

  攀上一段曲折的樓梯,楊媽媽將衣雲帶到了繁花園的三樓。

  三樓,衣雲從不曾到過,也從未見過哪個貴客到過。

  整個三樓是靜默的,無一絲聲息,樓下的喧鬧似已遠去。

  穿過一段黑暗的走廊,來到一間布置得很簡潔的屋中,幾案上有一盞燈,飄忽的燈光將屋裡照的朦朦朧朧。

  陽剛雅致整潔,繁花園裡竟有這樣的屋子,讓衣雲很意外,在衣雲的印象中,繁花園哪個屋子不是布置得流光溢彩,紗飛帳飄,一片迷離的浪漫。

  楊媽媽在衣雲耳邊慎重的說道:“黃顏,記住,千萬勿要惹惱他!為了整個繁花園的姐妹”

  說完便風一樣的很快隱沒了。

  這句話是如此的沉重,衣雲黯然了。

  看不到屋中有人,但衣雲卻感到有一雙灼熱的眸光在盯視著自己。

  環視一周,朦朦朧朧的白色紗幔後面,似有一個黑色的人影臥在床上。

  “你就是那個要黃顏陪的客人?”衣雲努力的壓抑著自己聲音裡的怒氣。

  一陣慎人的寂靜過後,一個低沉暗啞而怪異的粗嗓子命令道:“過來。”

  靜立在床前,隱約可以看到那個男子悠閒的身影。

  這個惡劣的強盜,為何這樣的裝神弄鬼,藏在床上算什麼意思。

  難道?他要自己委身於他?難道所謂的陪客竟是……?思及此,衣雲慌忙後退。

  但,已經晚了。

  手。

  一只修長的大手如電般從帳內伸出,又很快的收回。

  就在這一伸一回的瞬間,衣雲一驚從帳外到了床上。

  甚至沒有看到那個男子的模樣,便趴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衣雲知道這就是所謂的點穴,她被點穴了。

  “你不要碰我,我有病的,會傳染上你的,我的夫君就是被我傳染上了,已經死了。”

  “哦?你有過夫君麼?”那個低沉暗啞的聲音好笑的問道。

  “是的,黃顏來青樓之前是嫁過人的,夫君被我傳染上後,不幾天就死了,死前很痛苦的,身上的肉一塊一塊爛掉的。婆婆就是因為這個把黃顏從家裡趕了出來,黃顏無處可去才被逼來到繁花園的。得了這個病,女子不會死,但男子就一定會死,而且死的很淒慘。”到了此時,衣雲只能憑自己的舌頭來編造謊言,希望能嚇住這個男子。希望佛祖保佑,讓這個男子是個怕死鬼。

  半晌,沒有聲音,衣雲以為自己成功了,這個男子終究是被自己嚇住了,衣雲不禁暗自慶幸。

  似乎有奇異的聲響,從那個男子的口中逸出,好似是在壓抑著笑意,難道自己說的很可笑麼?

  “是嘛?其實我也有病,我的病也會傳染的,所以才會選擇你,不如就讓我們互相傳染吧。”那個男子說道。

  他不信,這個可惡的男子竟然不信自己的話。

  衣雲覺得自己無計可施了。

  衣雲不甘心,她仍在努力思索著對策。

 那個男子卻開始動手把衣雲頭上的發簪,玉釵一一卸了下來,隨手扔在了地上。

  衣雲心驚不已,她努力的告訴自己別慌。

  一只修長的手撫上著衣雲的臉頰,在她暗黃的面龐上輕輕的摩擦。

  被他的手一觸,衣雲不禁打了個冷顫,“你不要摸!會傳上病的,我可是為了你好。”衣雲惶急得的喊道。

  然而沒用,那個男子仍然漫悠悠的在衣雲的臉上擦拭著,動作很溫柔,但每一下都讓衣雲的心惶急的跳動。

  接著他的手又挪到衣雲的唇上輕輕擦拭,艷紅的唇色被他擦淨了,露出衣雲原本的菱形紅唇。

  “不要碰我!把你的髒手拿開!”衣雲驚慌得羞憤的喊道。

  “哦?你不是青樓女子麼?何必這樣清高呢?”

  “你這個渾蛋!你到底是誰?”

  “難道你要惹惱我麼?”他慢悠悠的說道。

  衣雲立刻想起了楊媽媽的話。

  想起了楊媽媽說的,繁花園的姐妹們的命還握在自己的手中。

  一滴滴冰涼的清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滑入了那個男子的大手中。

  衣雲透過朦朧的淚眼見到那只大手輕輕顫了一下。

  接著她被翻轉了過來,就在衣雲以為自己就要看清那人的模樣時,屋裡的那盞燈無聲無息的熄滅了。

  房間裡陷入了一片黑暗,衣雲被那個男子抱了起來。

  一雙手輕輕的擦拭著衣雲的淚水,那個男子說道:“我可以不碰你!”

  衣雲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我要你的一個吻。”那個男子冷然地說道。

  “什麼?”衣雲驚愕。

  吻!

  衣雲從來沒有吻過別人,但……總比失身好。

  畢竟相對於繁花園的姐妹們的性命而言,失去一個吻並不算什麼!

  那人的手在衣雲的肩上輕輕一拍。

  衣雲的穴道被解了。

  黑暗中,那個模糊的黑影靠在榻上。

  一片凝固的寂靜。

  逃走顯然是不可能的,但,吻他?怎麼辦!衣雲不會的,更何況是主動地吻他,那還不如讓衣雲死去。

  但衣雲卻不想這麼輕易的死去,畢竟生命是如此的寶貴。

  “怎麼?還不快點,否則我會後悔的。你是個青樓女子,難道這個也不會。”黑暗中,冷漠低沉暗啞的話語傳來。

  衣雲的心一橫,便輕輕探起身。

  朝著那個模糊的影子吻去。

  她觸到了那個男子的唇,很柔,很軟。

  她做到了,她竟然真的吻了這個男子,這個強盜。

  “我已經做到了!你該遵守諾言,放我走了!”衣雲顫著聲音說道。

  “你是說?方才那個就是吻?”那個男子很不滿的說道。

  “不對嗎?”衣雲疑惑的問。

  記得那次君凌天就是這樣騙去了她的吻,但好似又不是這樣的。那次在窒息的情況下,沒反應過來就被他騙去了。她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做。

  君凌天?!當這個名字在衣雲腦中出現時,衣雲驀然發現這個懷抱很熟悉,這個男子的氣息也很熟悉。難道是他?為何聲音不像?

  衣雲雖不敢肯定,但兩者的行徑是如此的相似。

  衣雲不得不懷疑。

  衣雲正在疑惑的思索,那個男子似乎卻沒有耐心等待,忽然捧起衣雲的臉,深深的吻了下去。

  衣雲大驚,本能的要躲開。

  然而那一雙大手,牢牢的禁錮住她的頭。

  他的唇緊緊地糾結著她的,纏繞著她的。他的唇靈活的深入,他蠻橫的要把他的氣息給予她。

  衣雲覺得自己的意識正在漸漸迷失,她想起了君凌天那一吻。

  兩次,自己的吻兩次都給了自己不願給的人。

“專心一點!”激吻中的男子聲音無意識的卸了偽裝,赫然就是君凌天的聲音。

  第四十七章 驚險的夜

  “專心一點。”冷然,霸道,帶有不可抗拒的魔力,除了君凌天還有誰會有這樣的嗓音?

  真的是這個惡魔!

  怪不得呢?除了他,還有誰會做出這麼惡劣的事,怪不得媽媽會那樣緊張,怪不得細腰會被打傷,怪不得他的聲音怪怪的,原來是故意偽裝的聲音。

  衣雲不知道怎樣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一直害怕被他抓到,但真的被他抓到了,她反而不再害怕。

  被戲弄感覺襲上了心頭。

  衣雲恨恨地咬去,咬破了君凌天的唇,鹹腥的味道充盈口中。

黑暗中君凌天一頓,但卻沒有停下。他重新掠奪了她的唇,帶著狂野肆虐的霸道。

  衣雲試圖推開他,但卻如螻蟻撼大樹,可笑的妄想。慢慢地衣雲放棄了抵抗,她感到自己是那樣的無力,無奈。

  她只能隨著他慢慢的沉淪,沉溺。不知過了多久,衣雲覺得自己的意識漸漸的迷亂,自己的心正在迷失。有一絲陌生的悸動襲來,漸漸的彌漫整個身心。

  良久,那個霸道的懷抱鬆開了她。

  閃爍的燭光亮起,黑暗盡退,衣雲的意識漸漸清醒,迷起水眸,看到一張面孔,近在眼前,俊美而邪肆。

  是他,是君凌天,姿態慵懶而優雅,狹長的鳳目閃著迷醉的光芒,眉間充斥著一絲少見的溫柔。

  這樣的他,看上去沉靜如水而又霸道溫柔。

  衣雲覺得自己的心又不受克制的出現了某種不該有的悸動。

  “小魔女,竟然在黑暗中也能認出我?看來我在你心中印象深刻呀。”君凌天唇微微上勾,用他一貫的戲謔語氣說道。

  “你,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能認出你!”

  “是嗎?那你為何還要吻我呢?是不是還在懷念那第一次的吻?”他俯身過來,眼裡閃著狡黠的笑。

  “你,”衣雲啞然,氣的只想撞牆,自己竟然吻了他,吻了一個惡魔,而且還是主動地。

  看著衣雲窘迫的樣子,黑暗中君凌天無聲的笑了。想起方才她窘迫緊張害怕的樣子,想起她惶惶的說自己有病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淚無聲的不受控制地沿著臉頰滑下,一滴滴落了下來。衣雲曾經發誓永不在這個惡魔面前流淚,可為何控制不住?

  凌天右手輕抬,接住了衣雲的淚水,可她的淚水還是源源不斷地滑下,一滴滴綿綿不絕。

  髮絲凌亂的披散,她看上去那樣的憔悴那樣的無助。

  凌天的心一緊,她這麼傷心?就為了方才自己的一吻?她這麼不屑於讓自己碰她?她的心裡永遠都只有那個龍莫,就算他曾經傷了她的心。

  他在她的心中永遠就是一個惡魔嗎?一個令她鄙視令她不屑的惡魔?

  君凌天的眸光轉暗,幽深如潭,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哭出了自己的羞憤和無奈,衣雲抬眸,問道。她累了,她不要再這樣戰戰兢兢的過了。

  “我要你的心!你給麼?”君凌天半是戲弄半是認真地說道。

  心?衣雲愕然,他在說什麼?要她的心?難道是要自己愛上他?

  難道,他傷的她還不夠,還要她心靈受創?愛上一個惡魔的下場是什麼,不用想也知道。

  “那是不可能的,倒不如讓我死!”衣雲恨恨地說道。

  “是嗎?很好,若想讓我放你自由,也除非我死!”邪魅的眸中閃過一絲失望,君凌天冷然地說道。若要君凌天死,豈不是比登天還要難。

  衣雲失望了,自己怎麼會招惹了這樣有一個惡魔。

  “或許,你可以試試再次從我手中溜走?你可以擺陣呀!我倒想知道你還會擺什麼陣!”想到被這個小女子困在陣中,就覺得懊惱。

  是呀,自己可以從他的手中逃兩次,說不定還可以逃三次呢!

  衣雲淡然一笑,總是有希望的。

  素手攏了攏凌亂的髮,衣雲傾身從床榻上下來。

  回頭對君凌天說道:“我可以回去了嗎?別忘了,你方才說的話。”

  “我方才說什麼了?我不記得了。”君凌天說著雙目炯炯地望著她的臉。

  衣雲深吸一口氣,這個該死的惡魔,難道還要讓她重復一遍,“你說,我吻了你,你就放我回去。”

  “你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來了,我好像是說過,既如此,你走吧。”君凌天望著衣雲泛紅的臉頰,說道。

  衣雲一聽,慌忙轉身走了,怕他再後悔。

  “不過,”君凌天拉長聲音說道,“千萬不能出繁花園,這些日子我會住在這裡,別讓我找不到你。”

  看著她頭也不回的離開,君凌天唇邊勾起一抹勾魂的笑,看著她倔強的背影在回廊裡慢慢的消失,融入黑暗,他揮手關上房門,閉上眼躺在床上,這裡還留有她身上的餘香,舌尖輕輕舔著她咬在自己唇上的傷口,他笑了,也許是該放她自由了。

  她總是這樣,不管自己怎樣的戲弄她,都不會讓她屈服,她讓他又憐又氣又無法割捨。

  他忽然很想要她的心,這種欲望是那樣的強烈,強烈地令他自己都有些不安起來。

  衣雲匆匆地穿過回廊,向二樓走去。她未曾注意到,在回廊的陰影處,倚立著一個紅裳女子,是紅蝶,此刻她的眸中,綻放著嫉妒的光芒,使她整個人看起來如同一朵開在暗處的毒花。

 夜更深沉了,今夜的繁華園似乎比往日冷清了。也許是因為那個惡魔的緣故吧。

  衣雲在床榻上碾轉難眠,這麼快又落到了君凌天的手中,著實讓衣雲懊惱。

  “黃顏!紅蝶今日有舞,快起來伴樂吧。”門外一個小丫頭傳話道。

  花魁紅蝶跳舞是隨自己心情的,不知今日她是心情好還是糟,可衣雲知道自己心情很糟。

  起來梳妝一番,便來到舞台旁邊的屏風後。

  屏風後擺著一架精致的古箏。

  看來今日紅蝶的心情應是不太好,古箏彈奏出來的樂曲是低哀而悲傷的。

  坐下來,衣雲的目光無意間掃到古箏的下面,見有一個白色的包裹,衣雲詫異的拿起來一看,裡面卻是一身白色的男子衣衫。

  包裹裡還有一張白色的信箋,上面寫著幾個墨跡方干的楷字,“樂到中途,喬裝出逃,有接應。”

  衣雲疑惑的望了一眼凝立在舞台中央的紅蝶,此刻她仍是擺著一個媚人的姿勢,頭低垂,不知是在想著將要跳的舞,還是別的什麼。

  難道是她要救自己?為何?衣雲問自己和紅蝶並沒有什麼太深的交情。因為她總是一副驕傲的樣子,令人難以接近,兩人之間的對話屈指可數,她何以要冒著得罪君凌天的危險而救自己?

  雖然想不通,但衣雲不會放棄任何能夠逃離君凌天的機會。

  將白色的男子衣衫穿在身上,把發上的玉釵,玉簪逐一撤了下來,然後簡單的梳了一個男子的髮型。

  衣雲又將自己臉上的妝擦掉,那黃色的花汁恰好已經到了半月期限,衣雲用帕子細細地擦了下來,回復了她本來的膚色。

  轉眼之間打扮成了一個嬌俏的白衣公子,和一臉病容滿頭珠翠的粉衣黃顏判若兩人。

  剛收拾停當,舞台中央的紅蝶忽然玉臂輕揚,纖腰微扭,開始了舞動。

  紅蝶今日的舞節奏很慢,一舉一動充滿著濃烈的哀傷,衣雲很容易得跟上了她的節奏。

  錚錚如流水的箏聲,美妙動人的舞姿,這一切是那樣的和諧,客人們都在靜靜的聆聽樂音,專心致志的欣賞舞姿。

  可誰又能猜到,湊樂者的心思和舞者的心思。

  舞到中途,紅蝶驀然身子輕揚,躍了起來,如同一只紛飛的蝴蝶,接著又輕盈的落下,姿態優美的伏在舞台上,手微伏,頭低垂,紅色的舞裙在舞台上鋪成了一個艷紅色的圓。

  她的動作就此靜止,遠遠望去,如一只嬌艷的蝴蝶斂起了雙翅,翩然靜落在紅色的花間。

  舞止樂停,可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靜靜的等待,等待著蝴蝶再一次在花間歡快的舞動。

  誰也沒有注意到,屏風後有一個白色的人影一閃而逝。

  衣雲趁著這一刻的靜默,悄悄的溜了出來。

  繁花園守門的龜奴但見一個俊美的公子,大模大樣的走了出來,心想,這麼俊的公子方才怎麼沒見他進來呢?

  繁花園的門外一如半月前一樣,仍是燈火輝煌,門前仍是車馬不絕。

  仍有幾個妖嬈的女子擺著媚人的姿勢立在那裡。

  只是人卻不是那日來時的人,而她已不再是進去,而是離開。

  微涼的夜風出來,拂起她的白色衣衫,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眨著俏皮的眼睛。

  夜,多麼美好。

  一輛華麗的馬車急速的駛到她的身邊。

  “快上車。”一個低沉柔和的嗓音說道。

  衣雲回首,一個瘦弱的身影,在暗夜裡更加蒼白的面龐,是蒼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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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追趕

  龍莫走進繁花園時,紅蝶仍在舞台上保持著那個絕美的姿勢。

  但,下面的客人卻不再靜默,有些人已經失去了耐性,正在竊竊私語。

  “為何還不舞?莫非是這只蝴蝶折了翼?”

  “是呀!怎麼回事呢?莫不是睡著了?”

  “胡說,這一定是紅蝶編的新舞,我們就耐心點吧!”

  楊媽媽看到龍莫進來,忙滿面笑容的迎了過來,她認出這正是那日在繁華園醉的不省人事的貴公子:“這位公子,不知您要找哪位姑娘?”

  龍莫負手而立,冷眸輕掃了一眼楊媽媽,淡然說道:“黃顏!”

  那日清晨父皇有急事召見自己,很遺憾沒見到那位聲音很像衣雲的姑娘,今日,他專程來見黃顏。

  楊媽媽含笑說道:“黃顏姑娘正在為紅蝶伴樂,不過,黃顏姑娘是不陪客的,她只演奏樂曲!公子不如另找一位姑娘吧。”

  龍莫有些驚異,青樓的姑娘竟然不陪客?但,為何那日卻照顧了醉酒的他一夜?她的聲音那麼像衣雲,難道?她真的是衣雲?

  “我一定要見她!”龍莫堅定地說道,心裡好似有了希望。

  在龍莫清冷的目光注視下,楊媽媽不自禁的畏縮了一下,可三樓的那位主子吩咐過,除了他,黃顏不可以陪任何別的客人。

楊媽媽正在躊躇怎麼回話,那邊的客人有人不耐得喊道:“紅蝶,為何還不舞?”

  宛若沉睡的蝴蝶,驀然受到了驚嚇,紅蝶輕輕抖了一下,然後雙臂便開始緩緩舞動,動作很輕很慢,似乎怕吵醒了沉睡的人。

  邊舞邊緩緩的站了起來,但,奇怪的是,沒有音樂。

  “伴樂的人呢?”有人發出了疑問,有人到屏風後看了看。

  屏風後,只有那架精致的古箏靜靜的孤獨的立在那裡,而彈箏的黃顏卻已不在。

  “黃顏姑娘不在這裡。”

  “什麼?”這個消息讓在場的人頗有些驚異,黃顏竟在伴樂時溜了麼?怪不得紅蝶不舞了,原來是沒人伴樂了。

  尋了很久,繁花園裡再也尋不到那個滿面病容的黃顏。

  楊媽媽是最害怕的,黃顏若是溜了,那三樓的主子豈不是要了自己的命。主子還從未讓哪位姑娘陪過客,包括紅蝶,可卻偏偏看重了這位黃顏姑娘,奇怪的很。難道?那不是她的真顏?以前楊媽媽也懷疑過,可聽彎月說,黃顏洗臉後,膚色也仍是黃色。

  楊媽媽叫過守門的龜奴,問道:“黃顏姑娘出去沒有?”

  “沒有呀,您特意囑咐小的,看緊黃姑娘,小的哪敢怠慢!”

  “有可疑的人出去嗎?”

  那龜奴思索片刻,說道:“有一個白衣公子,長的極俊美,可小的未曾注意他進來,卻見到他出去了。”

  “何時出去的?”楊媽媽萬分緊張的問道。

  “方才樂停時。”

  龍莫在旁邊聽了,心內疑惑。

  難道真的是她?自己又錯過了嗎?思及此,他臉凝寒冰,帶著丁琅和冰巖從繁華園退了出來。

  繁花園的三樓,一個挺拔的身影凝立在走廊。

  身後,一個黑衣人稟報到:“主人,黃顏姑娘逃出了繁花園。”

  “哦?”君凌天輕描淡寫的說道,好似已在意料之中。

  她終究是逃了,若是不逃就不是她了。只是,竟是這樣快。她這麼急著逃離他,他真得這麼惹她厭煩?

  不過,他相信以她的傲氣,她是不會去找龍莫的。自己可以悄悄的在暗處關心她,直到她懂得他的心。

  “何人助她逃的?”冷澈而無一絲感情的聲音。

  “是紅蝶!”

  “哼!”君凌天冷哼了一聲,這個女人膽子竟然變大了,竟敢私下行動。

  “她去了哪裡?盯住了沒有?”

  “她坐上了南龍國大皇子的馬車。”

  “哦?”凌天一驚,衣雲竟然和龍非也攀上了交情?這個小丫頭的本事真得很令他意外,不過那個病怏怏的龍非是龍莫皇位的爭奪人,他帶走衣雲的目的絕對不單純。

  君凌天的眸光轉暗,幽深如夜。

  “霧,派人速去追趕。”君凌天冷聲的命令道。

  馬車漸漸的駛出繁花園,遠離了那個歌舞升平的青樓,四周漸漸的寂靜了,耳際頓覺清淨了。

  這才是真正的夜,靜謐而安逸。

  衣雲探頭向外瞧了瞧,遼遠的蒼穹,閃爍的星星,淡淡的月色。遠處是烏黑的屋脊,層巒疊嶂,空蕩蕩的街道在淡淡的月色下延伸。

  如此靜謐的夜,似乎已經很久都沒有享受了。

  “蒼容大哥,你怎會來救黃顏?”衣雲疑惑地問道。

  蒼容輕輕咳嗽一聲,眉峰裡綻出一絲溫柔,道:“大哥今晚剛到繁花園,便得到了紅蝶的信,說是有個魔頭看上了你,要大哥救你出去。”

  紅蝶,沒想到這個高傲而冷漠的花魁,竟有這麼善良的一顆心。衣雲歉她一份情,若有機會,她一定會報答她。

  “蒼容大哥,日後見到紅蝶,一定代衣雲謝謝她。”衣雲真誠地說道。

  蒼容輕笑道:“有機會一定,不過,我的黃顏妹妹不在繁花園了,大哥也不會再去那個地方了。”

  “真的?這麼說大哥這些日子是因為惦念黃顏才去繁花園的?謝謝大哥的關心。”衣雲開心地笑了。

  蒼容看到衣雲的明麗笑顏,不禁呆愣了一下,這個小丫頭,恢復了本來面目,竟是美的令人不敢直視。

  “蒼容大哥,出了繁花園你就別叫我黃顏了,叫我雲兒吧。”衣雲是真心把蒼容當成大哥哥了,“但大哥,衣雲只能在你的府上呆一段日子,避過風頭就離開。”她怕,怕在蒼容的府上見到龍莫,徒增傷心。

  “為何?大哥待你不好麼?”蒼容稍顯急躁地問。

  “大哥自然是待衣雲極好的,可衣雲卻不能總打攪你。衣雲還有些事未了。”衣雲的眸子忽然閃過堅定的光芒,養娘有了丁琅照顧,龍莫娶了月下香,外婆和張媽在月府她也放心,她再無牽掛。

  她要遍尋天下,找尋娘親,她相信娘親一定沒死,她還要找到爹爹。就算是大海撈針,她也永不放棄。

  蒼容望著衣雲清麗的面容,因沉思而略顯迷蒙的雙眸,竟然移不開視線了。

  馬車驀然停了下來。

  “小心刺客!”趕車的侍衛驚恐的喊道。

  衣雲和蒼容從失神中驚醒,掀簾向外一望。

  淡淡的月光下,在街道的正中央,凝立著兩個黑衣人,面罩黑巾,手中握劍。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殺意。

衣雲的心咯登一下,怎麼回事?又是黑衣人!這些人是沖著她來的?還是沖著蒼容大哥來的?衣雲記得上次遇刺客也是這條街上,那次來人是針對蒼容和龍莫。

  有凌厲的風吹過,又一個黑色的人影悄無聲息的從天而降。

  黑色的衣袍被夜風鼓起,措措作響,黑髮隨著夜風披散。臉上罩著黑色的面具,給他增添了一絲神秘和惡魔般的神采。他就像夜的精靈,他就像地獄的使者,他的到來,讓衣雲的心震撼,讓衣雲的心顫栗。

  君凌天,他終究是追了上來,她終究是逃不過他的魔掌了嗎?

  他飄然靜立在馬車前,眸光邪肆的注視著車中的她。

  衣雲深呼口氣,明燦燦,亮晶晶的眸子堅定的望入君凌天那冷如冰潭的眸中。

  “你,為何就不能放過我?”

  凌天淡淡的一笑,寒意彌漫。

  “我說過,放你可以,但,除非我死。”他一字一句冷悠悠地說道。

  衣雲絕望了。

  衣雲回頭望了望車中的蒼容大哥,她知道蒼容大哥沒有武功,上次遭劫都是龍莫在救他,車外只有兩個趕車的侍衛,自己這一次肯定是逃不脫了。

  “我會跟你走,只要你答應不為難他們。”

  “你在和我談條件麼?”君凌天深沉的笑了,“不過,今日我就開開恩,我答應放過他們。”

  驀然,有得得的馬蹄聲響起。

  每個人的心裡都是一振,皆在猜測來者是誰?

  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王爺,是莫王爺的馬車。”是丁琅的聲音。

  “哦?”一聲輕微的驚異聲,緊接著有個白色的人影一閃,但見一匹白馬馱著一個白衣的公子到了眼前。

  ……是龍莫。

  衣雲慌忙把簾子放了下來,心開始怦怦地跳動。

  他來了,她不知此刻心中是喜還是憂!

  衣雲的動作沒有逃脫君凌天的眸光,他忽然邪氣的笑了。

  透過窗,衣雲悄悄地看著龍莫。

  龍莫從馬上輕盈地跳了下來,緩緩地走到君凌天的面前。

  第四十九章 第一次對決

  迷蒙的月色籠罩著龍莫,白衣在月色下閃耀著純淨的微光,使他整個人看起來純淨而美好。

  龍莫的神情很安靜,但這安靜的情緒卻包含著一股洶湧的力量。

  他的目光很冷很寒,如利刃一般刺向君凌天。這個黑衣面具男,不正是那日帶走衣雲的魔頭,如今他又來劫自己大哥的馬車了。

  君凌天未曾料到龍莫會在此出現,看來今日的計劃似乎難以實施了。

  “莫王爺,多日不見,一向可好?”勾起一抹笑意,語氣惡劣地說道。

  龍莫唇邊浮起一絲冷笑,目光中綻出厲色,沉靜地說道:“衣雲呢?”

  “王爺竟然如此的關心一個小丫鬟,卻是為何?難道你新婚燕爾的妃子竟是不能讓你滿意麼?”

  “我的雲兒呢?”龍莫眸光越發的陰冷,不折不撓地追問著衣雲的下落。

  衣雲在車內覺得自己的心微微疼了起來,眸中含了淚,眼前一片迷蒙。他的大哥哥,竟是這般的關心她。她要不要告訴他,她在這裡呢?

  手驀然被一只冰涼的手抓住了。

  是蒼容,握住了她的手,朝著她緩慢地搖著頭。

  不能!是呀,不能,他已有了妃,還是自己的姐姐,說了,認了,只能讓三個人都難過。

  “你的雲兒?”君凌天眉毛挑了起來,鳳目微瞇,邪惡地說道,“被君某帶走後,還能是你的雲兒麼?她早已是我的女人了,是我的雲兒!”

  衣雲聞言,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怒氣,誰是他的女人,這個君凌天,破壞她的名節。

  龍莫聞聽,心中一痛,他的雲兒,她都受了怎樣的苦呀。

  白袖中的雙手緊緊攥了起來。

  “你把我的雲兒怎樣了?”

  “能怎麼樣?玩膩了就扔了,怎麼,你這樣急著找她,難道你還准備要她?”

  聞言,龍莫平靜的臉色瞬間轉為一臉厲色,他冷冷地笑了,是他害的雲兒,他一定要救回她,補償她。

  他不會放過這個惡魔。

  “你這個魔頭,今日本王就抓住你,來換回我的雲兒。”

  說著,龍莫突然出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襲君凌天的胸口。

  君凌天並未躲閃,右手出擊,硬接了一掌,頓時兩人都後退了一步。

  這一次對掌,兩人都探得對手的功力如何,竟是不分伯仲。

  龍莫一擊不中,立刻變招,兩人便你來我往纏斗在一起。

  龍莫好不容易撞見這個劫走衣雲的惡魔,所以招招出手快捷狠辣,志在抓住君凌天。

  君凌天也有意探探龍莫的武功,兩人都未用劍。

  月光下,一黑一白兩個人影斗的很是好看,自然這是在毫無相關的人眼中。

  衣雲哪裡顧得上欣賞這些,她都要擔心死了。

  銀牙緊咬,拳頭緊攥,手心裡都是汗。

  擔心,很擔心。

 但更讓衣雲擔心的是,自己擔心的不僅是龍莫,還有他,那個惡魔。這種認知讓衣雲萬分困惑,也更加懊惱。她竟關心他,衣雲顰眉,努力的壓下心中的感覺。

  驀然,凌天的雙手一縮,黑袖鼓風,如同黑色的旋風,帶著澎湃的勁力向龍莫襲去。

  衣雲的心跳猛地一頓,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

  君凌天聽見了,神色一黯,面具後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她如此緊張龍莫,難道她就一點也不關心自己麼?

  黑袖卷來,龍莫右手不慌不忙地出掌,拍向君凌天的衣袖,但君凌天的袖子呼的一卷,纏上龍莫的手臂。接著又是一帶,龍莫順勢躍去,右手呼的從袖中伸出,直取凌天的面門。

  凌天一愣,竟是沒有躲閃,龍莫毫不猶豫,手,瞬間便要刺向凌天的雙眸。

  但,凌天期盼的那聲關心的尖叫並沒有如預料般響起。

 龍莫反應極快,他並不想真的刺瞎君凌天,手腕一扭,改為去扯君凌天的面具。

  接著龍莫手腕扭動的工夫,君凌天順勢一倒,龍莫的手擦著他的面具而過,帶著凌厲的風聲。

  車中的衣雲看得驚心動魄,纖手緊捂著嘴,生怕自己再喊了出來。

  然而,君凌天卻失望了。

  她,時刻掛念的是龍莫,關心的也是龍莫。

  自己在她心目中不過是個無惡不作的惡人罷了。

  自己該走了,既然龍非救了衣雲,那衣雲對他而言,肯定是有利用價值的,相信短期內衣雲在龍非手中不會有危險的。而且相信以衣雲的脾氣,暫時也不會回到龍莫身邊的。

  “龍莫,今日暫且放過你,我還要回去陪你的雲兒呢。告辭!”說著,拔身而起,落在路旁的樹梢上,借著樹梢晃動之際,借力一彈,幾個飄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的兩個屬下也緊緊尾隨而去。

  龍莫縱身躍起,但見黑沉沉的夜,哪裡還有他們的影子。

  黑衣在夜裡是極易溶於夜色的。

  君凌天終於走了,衣雲終於鬆了口氣。

  但,龍莫卻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又失了這個惡人的影蹤。不過既然他今夜出現了,那說明他還在京城躲避,看來還要增加兵力,在京城暗暗徹查了。

  龍莫來到龍非的車前,龍非早已經從車中探出了頭。

  “莫,大哥又欠你一命。”

  “自家兄弟,客氣什麼。”龍莫悠然一笑。

  “皇兄,你的車中還有別人?”龍莫問道。

  “沒有了,莫怎麼這麼說。”

  龍莫凝眉,“沒什麼?”

  方才明明聽到有人驚呼,絕對不是皇兄的聲音。他為何撒謊?看來有古怪。

  “皇兄,我送你回去吧。”龍莫輕輕一笑說道。

  皇兄?這時,衣雲才知道這個蒼容根本不是龍莫的朋友,他竟是大皇子。怪不得呢,第一次見他時,他就和龍莫平起平坐。自己早該想到的。

  很少聽到關於大皇子的事,原來竟是個病魔纏身的。可,他這是要將自己帶往何處?

  遠處有聲聲更漏傳來,正是最深沉的黑夜。

  馬車輾輾向宮內駛去,多病的龍非並沒住在自己的府邸,而是居住在皇宮。

  龍莫和丁琅,冰巖騎在馬上,和馬車並排走著。

  有露珠下來了,凝在髮上,很是沉重。

  夜,就快要過去了。

  衣雲在車中悄悄的注視著她的大哥哥,更加清瘦的面容,還是那麼俊美,但他的眉間似乎永遠糾纏著一絲傷感。

  “大哥哥,對不起,讓你擔心雲兒了。希望你和姐姐能快活的在一起。”衣雲在心中喃喃說道。

  到了皇宮。

  龍莫勒住了馬。

  對龍非說道:“皇兄,皇宮到了,莫不送了,我要回府了。”

  龍非答應一聲,馬車邊輾輾滾動著駛入了深宮。

  龍莫望著馬車駛去的方向,眸光分外的幽深,他對身邊的冰巖和丁琅說道:“你們方才可聽到從車中傳出女子的驚呼聲。”

  “聽到了,大皇子的車上還有一個人。”

  “好,冰巖,你去宮中探一探!看皇兄車上的是誰?一會兒回來稟報。”

  馬車剛剛進宮,龍非便緊張地對衣雲道:“雲兒,莫好像已經懷疑了,怎麼辦?你願意讓他知道你在這裡麼?”

  “不!”衣雲答道“衣雲不願意讓他知道我在這兒,但我要他知道我很平安,不要再惦念我了。”

  馬車行到隱蔽之處,龍非從一個打更的小太監手中剝了一身服飾,穿在衣雲的身上。

  菀風宮。

  一個小太監攙著龍非下車了。

  隱身在屋頂的冰巖停留了片刻,便縱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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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皇后的驚異

  對衣雲來說,這是一個不一樣的清晨。

  這是衣雲來到皇宮的第一個清晨。

  皇宮,也許是很多人朝思暮想的地方,可,對衣雲而言,這不過是一座巍峨壯麗的牢籠。

  她不喜歡這個地方,或許是因為娘親的緣故吧,娘親,為了逃離這座牢籠,曾經假死。

  衣雲也一直避免來到這裡,清心公主曾給過她一塊玉牌,囑她有事可來宮中找她,衣雲一直不曾來。

  可沒想到,情勢所逼,她還是來到了這裡。

  人生真是有很多無奈呀!

  昨夜來到菀風宮,夜已很深了,安排了住處,衣雲便和衣而眠了。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這一覺睡得綿長,但,卻並不安穩,夢中總是出現君凌天和龍莫的打斗,讓她心驚肉跳。

  衣雲梳洗完畢,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最裡面是繁花園的霓紅裳,再外面是紅蝶放在古箏下的白色男子服飾,最外面又是一套宮裡小太監的服飾。

  單瞧這裡裡外外,一層又一層的衣裳,就可想而知,昨夜自己經歷了多少事情,品嘗了多少情緒的波折。

  “在想什麼呢?”一個溫潤的嗓音傳來。

  衣雲回首,是她的蒼容大哥,龍非大皇子,含笑駐足在門檻。

  他顯然是剛梳洗完畢,打扮得光鮮明麗,那蒼白的面容因了他那如春風一般和煦的笑容,看上去倒也神采奕奕。

  “衣雲參見大皇子。”衣雲慌忙行禮,既知他是大皇子,自然就免不了這一套繁文縟節。

  龍非臉上那一抹開心的笑容,在衣雲行禮後,頓時凝滯,眉頭微微聳了起來。

  “雲兒,你又何必呢?我還是你的蒼容大哥,你和我這樣行禮,豈不顯得你我生分?快平身吧,以後不准這樣!”龍非嗔怪地說道。

  衣雲開心地笑了笑,和龍非在一起,總是讓她很輕松。

  “恐怕不行呢,在皇宮哪能有雲兒和這個稱呼,正想和你商量呢,我想假扮你的太監。”

  “太監?為何不扮宮女?”瞅見了衣雲身上服飾,粲然一笑,“也好,你扮成小太監,不若宮女引人注目,且和大哥一起在宮內行走也方便些。一會兒我囑人給你送幾套適身的太監服飾來。”

  說著兩人便去前庭用膳。

  昨夜來的匆忙,衣雲無暇觀賞苑風宮。

  苑風宮是龍非所居的宮殿,布置得倒不奢華,很簡潔。

  院子裡開了一片繁花,但不知道是否和主人的性子有關,給人的感覺很寂寥,宮裡走動的伺候的太監和宮女也不多。

  令人用完早膳後,便有公公送來了幾套合身的太監服飾,龍非還從苑風宮的一個小太監身上卸來一個腰牌。

  腰牌上寫著…小羽。

  看來以後她的身份便是小羽了。

  衣雲換上了太監服飾,把腰牌掛好了,還真像一個俊秀清雅的小太監。

  剛打扮停當,便有太監來宣旨,說是皇后娘娘宣龍非覲見。

  衣雲本不願四處走動,但到了宮裡,難免想見識一下,畢竟也算是娘親曾經待過的地方。

  兩人便尾隨宣旨的公公前往皇后所居的玉庭宮而去。

  昨晚夜深,衣雲對皇宮的印象也僅至於一片片黑壓壓的宮殿而已。

  此時一路行來,不僅驚歎萬分。

  皇宮,不愧是天子所居之處,真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形容得了的。

  處處佳木蔥郁,奇樹參天,異花菲芳。綠樹掩映間,是飛簷重重,宮殿連綿。一會兒是回廊曲折,一會兒是開闊之地,一會兒繁花一片。

  路上偶爾遇見三三兩兩的太監宮女,見到龍非皆是低眉斂目,垂手行禮。

  在宮裡當差,做奴才,也是不易得很。

 幾個人穿花度柳,饒回廊,穿假山,終於來到一處宮殿,匾額上大書:玉庭宮。

  早有太監進去通報了。

  龍非回首對衣雲叮嚀:“一會兒見了母後,別輕易說話,免得母後懷疑你的身份!”說完便緩步踱進去,衣雲緊隨其後而進。

  耳聽的龍非朗聲道:“非兒給母後請安。”

  衣雲也忙跪下行禮道:“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心想,扮個小太監真不是一般的煩。

  “平身吧,非兒,到母后這邊坐。”一個清澈而不乏柔美的嗓音說道。

  平身後,衣雲便侍立在龍非身後,這才得以瞻仰這位當朝皇后的鳳顏,三十多歲的樣子,模樣很是嬌美,也許是明黃色的宮服襯托的緣故,看上去多了一份端莊。不愧是皇后,就連在椅子上的坐姿都十分端正挺直,很有威儀。

  “非兒,最近身子可好?”皇後一臉的關心之色,她這個大皇子,還真是讓她擔心,不知為何身體就垮了,小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回母后,非兒自從上次發病調養後,身子好多了。”

  “哎,你這個身子骨,還真是讓母後惦念,也不知何時能夠康健起來。”說完悠悠的歎氣。

  “母后不必多慮,非兒無礙的。只是母后喚非兒前來,定有事吧?”

  “哦,是這樣的,你年紀也不小了,這些年因為身子孱弱,一直沒有納妃。母後和你父皇商議,想給你納一名妃子,說不定可以沖沖喜。葉丞相的千金葉芷蘭據說蘭心慧質,不如母後擇日召她進宮,你私下見見,看可否有意。”

  葉芷蘭?那不是花勝節上撫琴的那位丞相千金麼?人倒是美貌無雙,琴藝也不錯,不過,衣雲記得她所中意的是龍莫呀。

  “這事不忙吧,非兒還沒納妃的打算。”龍非輕輕的蹙眉。

  “那怎麼行,若不是莫兒忽然悔婚,也早已成婚了,你怎可還拖著。說起來莫兒,也不知道迷上了哪個女子,竟是將婚事一拖再拖,還想要悔婚,真是對不起月家,這次母後說什麼也要作主,把你們兩個的婚事都辦了。”皇后忽然下了決心,兩個皇子到了適婚的年齡,都不願成婚,著實讓她頭疼。

  悔婚?一拖再拖?難道龍莫竟還未和月下香完婚?

  衣雲心中一滯,吃驚不小。這事,龍非為何沒告訴自己。

  原以為他早已經和月下香成婚了。

衣雲曉得龍莫的悔婚一定和自己有關,心中不禁抽痛起來,人也有些恍惚起來,她的大哥哥,這又是何苦呢?皇后和龍非接下來再說什麼,衣雲竟然未再聽見。

  “母后,這事還是以後再議吧,非兒想回宮歇息了。”龍非回首望了一眼衣雲,見她神色淡淡的垂首而立,不知在想什麼,便輕聲對母親說道。

  “也好,你去吧。”皇後忽然對龍非身後的衣雲說道:“你們這些奴才,要好好伺候主子。”說著,不禁無意識地瞧了一眼衣雲。

  瘦弱的身子,著一身藍色太監服,光看側影就覺得人清秀得很。更讓人移不開目光的是,他的輕輕淡淡的氣質,如一塊寒冰般清澈但卻不寒冷。

  “這個小太監,似乎面生得緊?你抬起頭來!”

  “奴才不敢。”衣雲聞言道。

  “恕你無罪!”皇后輕輕的命令道。

  “是。”

  衣雲緩緩地抬了一下頭,又慌忙垂下。皇后的鳳顏不是她這樣的奴才可以隨便瞻仰的,衣雲懂的規矩。

  但就是這一瞬間的抬首,皇後的面上掠過一絲驚色,如同一潭深水,被人投了一粒石子,掀起來一圈圈的波瀾。

  “你!你是誰?”皇後的聲音也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龍非答道:“母后,他不過是孩兒宮裡的太監,母后何以如此驚訝?”

  “他真的是太監?”皇後不信地說道。

  “絕對沒錯。他叫小羽,新入宮不久,一直在伺候孩兒,很是盡心。”看到母后的神色,龍非也不免疑惑。衣雲怎麼會令母后這般緊張?自己還從未見母后如此失色過。

  “哦?”皇后壓住心中的驚訝,恢復了沉靜的神色。

  “母后看著他很像一位故人,故此很驚訝,是母后多慮了,天下間,人的模樣何止千千萬,略有相像也是可能的。”說著,輕撫額頭,“母后也累了,非兒告退吧。”

  龍非和衣雲行禮後退出。

  兩人默默無言走了很久,衣雲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那個皇后,見到自己的容貌如此驚異,想來當年娘親在宮裡也是掀了一場酣然大波的。

  衣雲歎氣,想到娘親心中便黯然了。

  龍非偷眼看衣雲,但見她黛眉輕鎖,眸中似有微微的波瀾。

  她在想什麼呢?是在怪自己沒告訴她龍莫退婚的事?

  低頭思索的衣雲,未曾注意到龍非臉上那溫和的笑容已然消失,蒼白的臉上布滿了寒意,他忽然深沉而冷漠的牽動了一下嘴角。

  斑駁的陽光下,兩個人各懷心思地走著。

  第五十一章 星茫國王子

  不知過了多久,衣雲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才發覺不知何時自己竟走到了龍非的前面。

 如今她是一個小太監,竟然走到了主子前面,衣雲慌忙駐足,垂首等龍非走過。

  可是龍非卻駐足不前,眼神有些歉意地望著衣雲。

  “雲兒,你在生大哥的氣麼?”龍非小心翼翼地問道。

  “王爺,奴才不敢。”其實衣雲並未怪龍非,龍非哪裡知道她和龍莫、月下香之間的糾結。

  “雲兒,不要這樣。”龍非沉吟片刻,好似下了決心一般,道:“也罷,有些事還是告訴你的好,早晚你都會知道的,大哥不是故意隱瞞你的,其實你和莫的事,大哥以前只是略知一二,並不十分清楚,也是最近才曉得他悔婚是因為你。不過,父皇並未答應莫的請求,當初是莫自己巴巴的跑來求著父皇賜婚,如今又要悔婚。父皇震怒,皇家的人豈能如此言而無信,況且近來日曦國常在邊關挑釁,大有南進中原之勢。月朗照將軍常年鎮守邊關,對日曦國的情況比較熟悉,恐怕過幾日月將軍就要返還邊關了。為了安撫月將軍,我猜測不幾日父皇就會下旨讓莫和月小姐完婚的。”

  聞聽龍非的一番說辭,衣雲很是震驚。

  一直以來,衣雲很少聽到關於國事的言論,也一直以為國泰民安。

沒想到,如今國事竟然也影響了她這個小人物的命運,舅舅就要帶兵打仗了麼?

  “你說,會打仗麼?”

  “這個大哥也說不准,不過不管是否打仗,像月將軍這樣手握兵權的重臣父皇都會安撫的,所以莫和月下香的婚事是勢在必行的。”龍非直視著衣雲的清澈的眸子,殘忍的說道。

  雖說之前一直以為他們已經成婚,原以為自己已經不再在乎,原以為自己能夠做到默默的祝福他們。

 可是,起初聽到皇後說龍莫和月下香並未成婚,除了震驚,除了替月下香傷心,其實她內心還是有一絲竊喜的,畢竟自己是那樣深刻地愛著她的白衣大哥哥兒。

  可如今,就這一點點的內心的安慰也隨著龍非的一席話煙消雲散了。

  心裡仍是頓頓的痛。

  她,一個小丫鬟的身份終究是和大哥哥的皇子身份有著天壤之別的,難道他們此生真的無緣嗎?

  衣雲眸中的歎息越來越濃,眸中的寂寥越來越深,她寂寞無助地站在風中,似乎將要隨風而去。

  “大哥,你先回苑風宮吧,我想獨自靜一靜。”衣雲的語氣淡如清風。

  “好吧,靜靜心也好,大哥一會兒派人來接你。”龍非說完便離去了,不忍看到衣雲憂傷的樣子。

  衣雲獨自緩緩地走著,不知走向何處。

  月府雖是自己的外婆家,因了月下香的事,自己不能去;莫王府,雖然有自己的養娘,可那是龍莫的府邸,自己更是不能去的;繁花園,因了君凌天的緣故,自己被迫離去;如今,這悠悠深宮,又哪裡是自己的容身之地。

  天下之大,難道連她這個小丫鬟的容身之地也沒有麼?

  恍恍惚惚中來到一處幽靜的園子裡。

  四處一片清幽,不聞人聲,只有風拂樹梢的聲音和鳥鳴聲。

  這樣的環境和衣雲此刻的心情很是相和諧。

  轉了一個彎,一泓碧幽幽的潭水展現在眼前,望著無波無浪的潭水,衣雲這才覺得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潭水上漂浮著片片花紅,那一抹抹的殘紅,竟也濃烈鮮艷的讓人歎息。

  衣雲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潭邊,想著心事,已經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撲通……

  巨大的聲浪。

  衣雲一驚,只見潭水上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一串飛濺的水珠,撲到了衣雲的臉頰上,冰冰涼涼的感覺。

  用袖子輕輕地抹去臉上的水珠,衣雲十分懊惱,難道在皇宮,連一個人靜靜獨處的地方也沒有麼?

  衣雲臉色不快的回首。

  水潭邊,濃蔭裡,一個高大的藍衫青年負手而立。

  黑眸,很大很深很亮;隆鼻,直而挺。

  他正沖著衣雲笑,唇線上勾,笑容竟是天真而爛漫的,如一個惡劣的大孩子。

  那一對黑眸亮晶晶的,宛若點點陽光在眸中跳躍。

  這個人,這般打擾了別人,竟一點也不覺得歉疚麼?還沖著她這般嬉笑?

  衣雲臉上的不快越發的深了,本欲理論幾句,但,在宮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起身欲走。

  那藍衫青年溢滿笑容的眸光,被衣雲眸中的沉郁觸到,便情不自禁的收住了笑意,緩步向衣雲走了過來。

  “公公,你有何心事,不妨說與我聽,這樣心中便會歡暢些,何必在此水潭前自怨自艾。”

  公公?雖說自己本就是扮的太監,但被人如此稱呼,心裡還是有些不自在。

  衣雲抬眸,冷然說道:“你是何人,我為何說與你聽?”

  這個人也忒是輕率了,初次見面和人這般近乎,難道不知何為距離?

  “你這般憂色,莫不是做了錯事,被你的主子責罵了?以後注意些就是了,何必在此自尋煩惱呢,你們南龍國的主子,也太難伺候了。”那人笑瞇瞇的說道。

  衣雲一驚,聽他語氣,似不是南龍國的人,細細打量此人,發覺他和那個星茫國的公主雪曼羅有些相似。

  難道?他竟是星茫國的王子?

  衣雲的眸中立刻有了警惕之色,若是那個王子,他定是和君凌天的關系不淺,因為君凌天和他的妹妹雪曼羅的關系似乎很深。

  難道星茫國的王子仍還住在宮中麼?記得自己上次替龍莫擋了一劍,養傷期間,這個星茫國的王子就已經來了。

  在皇宮裡也住了不短的日子吧,若是君凌天真的有什麼不軌的陰謀,這個人恐怕就是內應了。

  想到這裡,心中不禁竄起一陣寒意。

  “你是誰?”雖說猜到了,衣雲還是凝眉問道。

 望著衣雲盈盈的眼波,那人又一瞬的恍惚,答非所問道:“這麼美的小太監!”

  衣雲長的美,但還沒被哪個男子當面誇過,不免覺得此人太輕薄。

  衣雲冷哼一聲,轉身離去,懶得理會。

  那人倒是不以為然,望著衣雲的背影,歡快的喊道:“小公公,萬事想開些。”

  “雪洛恩!”

  耳聽得一聲銀鈴般的歡快叫聲,一個藍裳少女從前面水潭邊盈盈奔來。

  衣雲凝眸一望,卻是清心公主,一臉的歡快之色,粉紅的臉蛋上嵌著兩只小酒窩,此刻就如同盛滿了柔情蜜意,亮閃閃的眸子直視著衣雲身邊的藍衫青年,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身邊的一身太監服飾的衣雲姐姐。

  “哈哈!我的小甜心來了。”那人一臉喜色地迎了上去,挽住了清心公主的手腕。

  衣雲心中驚異,忙快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離的稍遠了,回首凝望,但見二人手挽著手在水潭邊漫步,如一對互相傾心的男女。

  衣雲只覺得有些發懵,這個藍衫青年無疑就是星茫國的王子,因為清心稱他雪洛恩,那個刁蠻公主名叫雪曼羅,名字是如此的相像。

  在繁花園時,衣雲便告訴龍非星茫國的王子和君凌天的關系很深,來和親絕對是有陰謀的,那時,她以為龍非只是龍莫的朋友,讓他轉告龍莫,如今看來他是根本沒有告訴龍莫。

  就是不告訴龍莫,也應當告知清心呀。

  看清心公主方才的樣子,眉角眼梢都帶著柔柔的笑,似乎是對星茫國的王子頗為傾心。

  若是真的那樣,豈不糟糕,若是清心受了傷害,她如何承受的住。

  她是那樣單純而無心計的一個小丫頭。

  衣雲不禁有些惱怒,這個龍非究竟是怎麼回事?連自己的親妹妹的事都是漠不關心麼?

  衣雲忽然覺的自己並不了解龍非,他真的如表面那般溫和麼?真的如表面那般病弱麼?

  難道連龍非大哥也不可相信麼?衣雲驀然記起了在繁花園自己讓龍非給龍莫捎信後,被識破身份時,龍非眸中那一閃而逝的殺意,當時自己還以為看錯了,難道?是真的?

  想到此,衣雲不禁覺得有些冷。自己在胡亂想些什麼?龍非大哥難道待自己還不好麼?也許是告訴了,可清心不相信也是有可能的。

  衣雲沒等著龍非派人來接,便憂心忡忡地沿著原路向回走。

  路上詢問了兩個小太監才找到苑風宮。

  苑風宮一片寂靜,只有院子裡的花木在微風中搖曳。

  衣雲找遍了整個苑風宮也不見龍非的人影,幾個小太監和宮女也不知在忙活什麼,也是不見人影。

  偌大的苑風宮竟是寂靜的可怕,有些死氣沉沉的。

  龍非,他去了哪裡?

  衣雲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發呆。

  已經到了暮春,院子裡的那些繁花已經到了花期之末,此刻卻仍是開的正艷,鮮艷中透出一抹妖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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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花宴撫琴

  衣雲不願回到那空蕩蕩的屋中,那靜謐會讓她不安,她坐在院中的花影裡,望著落花出神。莫非龍非出了什麼事?昨日來的匆忙,也不知這宮裡有幾個宮女太監伺候。

  日影緩緩地移動,良久,聽到了屋中有人走動的聲音。

  門開處,有兩個小太監出來了,匆忙間沒看到花樹下的衣雲,便急匆匆地走了。遠遠的隨風飄來兩人的話語:“王爺讓我去接那個新來的小太監,說是可能在玉庭宮附近的園子裡,怕不認得路,也真是的,不過一個小太監……”

  兩人說著,便出了宮。

  看來其中一個是遵照龍非的命令去接自己了。衣雲本來要追過去告訴那個小太監,自己已經回來了。

  可心底忽然湧上來的疑惑讓她駐足不前。

  方才回來時,這宮裡明明沒有人的,這兩個小太監是從何處冒出來的?苑風宮不算大,就這一座主殿,自己方才已經找過了,而這兩個小太監又明明是從主殿裡出來的。兩人說是奉了龍非的命令,那龍非莫非也在這宮裡?

  衣雲疑惑地向內走去,來到了龍非的寢宮門前。

  一個小太監守在門口。

  “王爺在裡面麼?”

  “在,不過主子吩咐了,任何人不得進去。”

  哦?方才這屋裡明明無人的,這麼一會兒他們從哪裡回來的?

  衣雲黛眉輕顰,眸中溢滿了憂色。

  “我一定要進去!”衣雲沒理睬小太監,便要向裡闖。

  小太監一把抓住衣雲的袖子,大叫道:“你要做什麼,一個奴才,這麼大膽,難道不怕主子治你的罪麼?”

  “是雲兒麼?進來吧。”顯然是喧鬧聲驚動了屋中的龍非。

  衣雲一走進去,就看到了龍非。

  看到了龍非,衣雲就愣住了。

  他躺在床榻上,渾身濕透了,臉色依然很白,白得讓人心驚。

  他給衣雲的感覺就是一塊寒冰正在春日裡慢慢的化掉。他依然是目光柔和地望著衣雲,但衣雲卻覺得那目光深處似乎隱藏著一絲寒意。他的唇邊,依然掛著一抹笑容,但,給人的感覺卻不再像那和煦的春風。

  “你……怎麼了,發病了麼?”衣雲聲音顫抖地問道,她本來是要質問他為何置清心公主的事於不顧的,但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裡不禁為自己方才的埋怨而歉疚。

  他都這樣了,哪裡還顧得上別人。

  走上前去攙扶他,觸到了龍非的手,不禁嚇了一跳,他的手,竟如同冰塊一般沒有一絲的溫度。

  那冰涼的感覺一直涼到了衣雲的心裡。

  “大哥,你究竟是怎麼了,到底得了什麼病,為何會這樣?”

  “大哥一會兒就會好的,雲兒不要擔心了,你是何時回來的,見到小言了麼?大哥讓他去接你了。”龍非清涼的眸子直視著衣雲,似乎想要從衣雲的臉上看出什麼。

  “不曾見到,想是路上錯過了。”衣雲也不知自己為何不敢說真話。

  她也不知自己在怕什麼,只是依然覺得有些古怪,龍非何時回來的?也許他根本就沒有出去,只是自己方才沒有找到罷了。

  龍非的病到底是什麼病?然而龍非似乎毫不在意的樣子,依然是微微笑著。

  衣雲驀然覺得自己是這樣的無能為力。

  龍莫的憂,龍非的病,清心公主的情竇初開,君凌天的威脅,皇宮裡的險惡,這一切總是纏繞在她的心中。為何自己就不能置身事外呢?

  接下來的日子是平淡的,但誰又知道這平靜之下蘊含著怎樣的風暴。

  衣雲每日呆在苑風宮裡,盡量避免出去。龍非仍是那個樣子,他的病時而好時而壞。但,從未見他傳過御醫來診治,龍非說自己的病是老毛病了,治不治都是一樣的。

  這日,有太監來傳,說是皇后娘娘宮中的牡丹開了,宣龍非前去觀賞。

  “該來的總算是來了。”龍非聽了,蹙眉無趣地說道。

  “什麼該來的總算是來了?”衣雲有些好奇的問道,是誰來了?

  “你跟著大哥去就知道了。”龍非微笑道。

  玉庭宮,後花園。

  暮春時節的和風,一夜吹開了滿園的牡丹花。

  衣雲尾隨著龍非,佇立在花叢中,被眼前的美景吸引。

  衣雲並不識牡丹花的品種,但見一片奼紫嫣紅,姣姿顏容,清香四溢。只見白牡丹,素艷絕麗;紅牡丹,燦然若錦;紫牡丹,高貴典雅。

  徘徊在花間的是各宮的嬪妃們,她們穿著鮮艷的華裳,打扮得比花還要嬌還要美。

  此刻那些嬪妃們正聚在一株諾大的白色牡丹花旁。

  那株白色牡丹有一人多高,上面點綴著幾十朵白花,花大如盤,潔白的花上暈染著一抹淡淡的紅暈,宛若美人淡妝的面龐,真是清雅絕麗。

  正在熱鬧,忽聽太監特有的尖細的嗓音喊道:“皇后娘娘駕到!”

  衣雲循聲望去,見幾個宮女簇擁著儀態端莊的皇后娘娘緩緩走了過來,如眾星捧月般。

  在皇后娘娘的身邊還伴著幾個彩衣少女,她們的出現,一瞬間竟讓人感到百花失色。

  看到她們,衣雲慌忙垂首。只因為這幾個少女,衣雲都認識。

  身著藍色華裳,翩若臨波仙子的正是嬌美活潑的清心公主,她雙眸如彎月一般的笑著,可愛而純真;

  一身嫣紅色華裳和玫紅的發互相輝映的卻是星茫國的公主雪曼羅,她坦坦蕩蕩地笑著,湛藍的眸閃耀著幽紫的光芒。

  一個著淡紫服飾的少女,畫著精致的妝容,清清秀秀的模樣,清清淡淡的妝容,柔和的紅唇,清秀而不乏嫵媚的眸子,卻是衣雲在花勝節上見過的葉丞相的千金葉芷蘭。

  另一個女子便是月下香。

  事隔多日,衣雲再次見到了這個被自己從惡魔手中換回來的表姐。

  猶記得被君凌天抓住時,她那邋遢的模樣。

  然而,此刻的她,哪裡還有一絲邋遢的樣子。

  一身水綠色的華裳,讓她在艷麗的花叢中顯得格外的矚目。月下香也是個聰明的女子,衣雲尚記得自己曾和她說過,若是眾人皆濃妝艷裳,那麼你著素衣淡妝,必會出彩。沒想到今日,月下香就運用的很好。她那一身碧羅裙,此刻在奼紫嫣紅的花間,在彩裙飄飄的嬪妃裡,確實很出眾。

  宛若是紅花中的綠葉,給人一種清新的美感。

  她笑靨如花,就像一朵怒放的牡丹。

  幾個女子,幾種不同的美,如花間的牡丹,各有千秋。

  看到葉芷蘭和月下香,衣雲才明白龍非方才話裡的意思。

  是呀,該來的總會來的。這就是皇后安排的盛宴,主要目的不過是為了自己兩個皇子的婚事。

  那葉芷蘭在皇后的授意下坐在了龍非的左側,龍非的右側想來便是龍莫的座位,然而龍莫卻沒有來。

  月下香和清心公主,雪曼羅坐在一起。

  皇后有些失望的望了一眼龍莫的位子,這個皇兒,真是讓她操心。

  餐桌上自有宮女們在伺候,衣雲侍立在後面,遠遠地望著這一切。

  皇宮的盛宴確是不同凡響,飯菜且不論,光是那些林林總總的杯盞,就讓衣雲看花了眼。那些杯子盤子皆是鑲金帶銀。

  宴席開始了,宮女們准備了一些節目,也開場了。

  一時間歌舞升平,很是熱鬧。

  葉芷蘭坐在龍非的一側,有些嬌羞地淺笑,但,衣雲還是能從她那盈盈的淺笑中看到一絲落寞和不甘。她曾經傾心於龍莫,如今卻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坐在了龍非這個病秧子的身邊,她是應該不甘的。可衣雲想不通的是,為何,她非要嫁入皇家?也許這就是出身官家的無奈吧。

  龍非對身邊的葉芷蘭也是淡如春風的微笑,他若沒有病,也應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了。若是,她們倆人能夠成婚,衣雲覺得倒也是一樁美事。

  宴至中途,有太監尖聲宣布,“二皇子莫王爺到。”

  衣雲的心一震,龍莫,他終究是來了。

  遠遠的通路上,白衫閃動,龍莫在幾個侍衛的陪同下,緩步行來。

  挺拔而修長的身材,白玉般的面孔,深邃而清冷無波的眸子,唇邊勾起一抹淡然的淺笑,他帶著與生俱來的優雅與傲慢,飄灑而來。

  衣雲注意到月下香的眸光,追隨著龍莫的身影。葉芷蘭的眸光也因了龍莫的出現,有了一絲波動。

  衣雲垂首,不敢注目那炫目的白色。

  她離他那麼近,可是她甚至連多看他一眼的權力都沒有,她是一個小太監,哪裡能夠注視著主子?衣雲自嘲的笑了笑,此刻的衣雲是落寞的,喧鬧的一切離她越來越遠,她覺得自己幾乎就要乘風而去了。

  “參見母后,請恕孩兒來遲。”衣雲聽見龍莫清冷的聲音。

  “莫兒,為何姍姍來遲,坐這裡來,不然母后可要生氣了。”皇后一臉喜色的看著自己最寵愛的皇子。

  但,龍莫卻一斜身坐在了下面的座位,離月下香遠遠的。

“母后,請恕孩兒無禮,孩兒還有事,只能小坐片刻。”龍莫平靜無波地說道。

  皇后聞言,立刻宣布讓葉小姐和月小姐獻藝助興。

  這是預料之中的,多才多藝的兩位千金,不會放棄這個展示才華的機會。然而讓衣雲意外的是,兩個人選擇的都是獻舞。

  衣雲知道她們的長處都是撫琴,為何會獻舞?

  皇後也提出了疑問,“香兒一曲,天下聞名,為何會獻舞呢?”

  看來皇后根本不知道月下香讓她代替撫琴的事,龍莫還是給月府留了面子的。想來月下香遭劫的事也被他隱瞞了,否則,皇后又豈會讓自己的皇子娶一個遭過劫持的女子。龍莫他但願自己承受悔婚的罪名,終不願將月府置於令天下恥笑的境地。

  “謝皇后娘娘的誇贊,可,香兒的手前日受了傷,這時還疼呢,恐怕是不能撫琴的。”月下香笑盈盈地說道。

  撫琴,豈不是自找苦吃?若是皇后娘娘發現自己的琴藝平平,豈不糟糕。

  月下香看向龍莫,見他一臉淡漠的注視著遠處的花叢。

  “傷了,嚴重麼?我看看。我們星茫國的藥材可是天下聞名的,讓我給你敷上,保證一會兒就好。”一個柔美的聲音響起。

  坐在月下香旁邊的雪曼羅邊說邊熱心的抓起月下香纏著傷布的玉手。

  “你做什麼?”月下香惱怒的說道,邊說邊用力的向回抽自己的手。

  無奈,這個雪曼羅是有功夫的,月下香手上所纏得布一瞬間便掉落了下來。

  玉手纖纖,平滑無傷。

  衣雲輕歎一口氣,月下香,既然你要裝,為何不把手真的弄傷。

  “哎呀,你的手好好的,為何不願意撫琴。”雪曼羅顯然沒料到結果會是這樣,手上還拿著准備要給月下香敷傷口的藥。

  “香兒,是怎麼回事呀?”皇后的臉有些陰沉了。

  月下香道:“香兒的手傷口方愈合,有些懼寒,所以才會纏上布得。”

  “既然無甚大礙,香兒就演奏一曲,我們這些人可是仰慕你的琴聲很久了。”皇后說道,語氣裡是不容拒絕的命令。

  月下香的眸中顯出焦急的神色,她望了一眼龍莫,希望龍莫能夠替她解圍,她不能出醜的。

  然而龍莫卻冷冷淡淡地坐在宴席上,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

 月下香的心裡一急,但還是輕笑道:“還是讓葉姐姐表演吧。香兒准備一下!”

  衣雲是恨月下香的,但衣雲看到月下香窘迫的模樣,還是有些心軟。

  如果可以,她願意幫她,她畢竟是自己的表姐,為了舅舅,為了外婆,為了月府的安危,她也應當幫她的。可是這裡是皇宮,這裡不是月府,要如何幫呢?

  衣雲環視四周,看到太監宮女們都在席前服侍。那濃密的牡丹花叢宛若高高的人牆一般。

  衣雲眸子一亮,走到龍非的背後,在龍非的耳畔說了幾句話。

  眾人都在注意著葉芷蘭的舞步,誰也不知道,在那邊古琴後的花叢中,又擺上了一架古琴。而衣雲此刻就坐在花叢中的古琴後。

  沒人注意到她這個小太監。

  葉芷蘭的舞姿很美,贏得了全場的贊歎之聲。

  皇后鳳顏大悅,看樣子對葉芷蘭很滿意。

  終於該月下香了,她忐忑不安地走到古琴前,無望地坐了下來。

  暗暗地想道:“聽天由命吧,只能努力的演奏了,希望不要太差。

  想著,纖手一劃,開始了演奏。

  她不知道,她的琴是鎖了音的。她聽到了清澈的琴聲,那不是她彈奏出來的。那曲子是她和衣雲練了千百次的蝶戀花。

  有人在幫她,月下香迅速的調整好手法,那曲子就仿若從她的指下流淌而出一般。

  曲子歡快,若珠落玉盤,若鳥語花間,若春郊放馬,若山間流泉。

  眾人皆驚,如此樂音,似乎眼前的美景如畫,佳人如夢。但在龍莫的心中,卻是宛若無物。

  直到錚錚的琴聲響起,龍莫才驚異的望了一眼月下香。

  他記得這首曲子,是自己第一次在月府赴宴時聽過。當時月下香因了這一曲而名聲大噪。也讓他對她刮目相看。

  可龍莫記得,月下香已經承認了當時是衣雲替她演奏的。

  可為何,他又聽到了這首曲子。

  難道短短數日,月下香的琴藝便已高超若此?

  或許還是有別的古怪?龍莫的雙眸微微的瞇了起來。

  第五十三章 衣雲醉酒

  一曲而終,眾人尚在回味之中。

  衣雲放下瑤琴,從花間穿梭離去。

  不敢回首,不敢停留,多呆一刻,可能就有被發現的危險,這是皇宮,豈能兒戲。

  至於這曲子會引起多大的轟動,衣雲沒興趣。

  她只能幫月下香這一次了,她若夠聰明,就應私下向皇后坦白,免得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出丑。

  善後的事龍非大哥會處理的。衣雲感激龍非大哥,他總是那樣毫無怨言地幫助著她。

  一個人寂寥無助地走向苑風宮,遠離花宴,遠離繁華。

  那不是她應該呆的地方,她也不屬於那裡。

  仰望高天上飄緲的流雲,衣雲笑了,笑得澀然,笑得淒愴。

  白衣大哥哥兒,衣雲還能愛你麼?

  愛!衣雲仍是愛你的呀。

  愛你,所以不願讓你背負太多流言;愛你,所以不願讓你背負悔婚的罪名;

  也許,你會是南龍國日後的皇。

  大哥哥兒,衣雲不能讓你為了我毀了你十幾年來的清譽,不能讓你為了我毀了你在文武百官中的形象。

  所以接受月下香吧,姐姐也是愛你的呀。

  有了姐姐,舅舅就會助你平定邊疆,國內就會安定。

  忘了衣雲吧!

  回到苑風宮,在花樹下佇立。

  落花灑滿身子,下意識低頭拂去。

  然而,樹上不斷飄下的花瓣,又沾滿了衣衫。

  衣雲淒然,這落不盡,拂不盡的落花,宛如她心中那驅不盡的憂傷。

  下了眉頭,又上心頭,讓衣雲痛苦不堪。

  “雲兒!你沒事吧?”龍非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靜默地佇立在門口,深邃的眸子關心地望著她。

  “大哥,你回來了。”衣雲拂了拂沾在身上的落花,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雲兒,你真是善良,為何要幫月下香呢?你不恨她嗎?她奪走屬於你的一切。”

  恨麼?衣雲悠然歎氣,也許恨過,但現在她對她只有同情。

 “她也有她的悲哀和無奈,我只希望有一日,她能明白自己的作為是錯誤的。”

  “事情沒有敗露吧?”衣雲很擔心地問。

  “沒有,大哥辦事很謹慎的。不過,”龍非凝視著衣雲的雙眸,“瞞得過所有人,卻瞞不住他。”

  衣雲心頭劇震,龍非說的是龍莫。

  他知道了嗎?衣雲用探詢的目光望向龍非。

  “他肯定是懷疑了,若不是被母后關了起來,他一定會尋你的。”龍非輕歎一口氣,悠悠地說道。

  “被關?你是說皇后把他關了起來?”衣雲不信,事情怎麼會這樣?

  龍非低頭望著衣雲,臉上的笑容不再,只有擔心,“因為你的曲子替月下香贏得了母后的歡心,所以母后在宴會上逼著莫答應婚事。可是莫依然拒絕了,母后震怒,便將莫關了起來,直到,莫同意了他們的婚事。如果,莫沒有被母后禁閉,我想他早已找了過來。”

  衣雲垂首默默聽著,她不知自己的思緒在何處,她覺得自己已經停止了思想。

  “雲兒,大哥說的話,你都聽見了麼?”龍非擔心地問道。

  衣雲抬首,意外地唇邊綻開一抹絕美的笑容。

  “大哥,有酒麼?衣雲想喝酒!”

  衣雲沒喝過酒,衣雲從來也沒想到自己也有買醉的一天,衣雲也從不認為酒可以消除人的煩惱。

  但,此刻,她只想喝酒。

  她的心中好難受,她要麻醉自己,這樣,她便什麼都不想要了,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但願酒醉後醒來,她還是月府裡的小丫鬟,從不認識什麼龍莫,那樣多好。

  夜,悄無聲息的降臨了,一彎新月如美人的娥眉,悄然掛在天邊。

  小院裡,衣雲獨坐花叢。

  在喝酒,一杯接一杯。

  直到手被龍非按住。

  “雲兒,你醉了。”

  “不!大哥我沒醉,若是醉了,我就不會痛苦了,可你看,我還是難過,我真的沒醉,讓我喝吧。”衣雲可憐兮兮地說道。

  “大哥,我想彈琴,想唱歌。你有琴嗎?”好似有了微薄的醉意,衣雲的臉上浮起一層朦朧的睡態,仿若是一朵半開的花,慵懶的伸展著欲開的花瓣。

  望著衣雲,龍非低斂的黑眸失神片刻,他驀然想到了母后園子裡那株白牡丹,她和它一樣的素艷絕麗。只有她,才配得上那株白牡丹。

  清幽淡雅的歌聲,伴著錚錚的古琴聲,飄揚在滿帶花香的小院,幽幽的沁入心脾。

  這樣的衣雲是龍非不熟悉的。

  月光下,微風徐徐吹動。

  坐在古琴前,衣雲開始演奏。

  她要彈,她要唱,她不要再沉默。

  伴著錚錚的古琴聲,衣雲清幽淡雅的歌聲飄揚在滿是花香的小院,幽幽的沁入心脾。

  綠楊芳草長亭短,年少拋人容易去。
  樓頭殘夢五更鍾,花底離愁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仰望天上那彎新月,有淚滑落。

  “雲兒,不要再悲傷了!”

  “大哥,衣雲不能毀了他,衣雲不要毀了他。”衣雲撲到龍非的懷裡,淒然而泣。

  “有一個辦法。”

  衣雲抬首,似醉還醒的明眸凝視著他的雙眼。

  “就是讓莫死心!你可以考慮嫁人。”龍非眸子裡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嫁人?”衣雲沒想過,“大哥,你說誰會要我呢?就是嫁,嫁誰呀。”

  “你眼前就有一個呀!”龍非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道,“你可以考慮嫁給大哥。”

  “大哥不要開玩笑了。”衣雲淒然笑著。

  “大哥是說真的。”夜色下,龍非的眸子認真而專注。

  “不!”衣雲堅決地說道,“衣雲不能嫁你的,衣雲不能毀了他,同樣也不能毀了大哥。”

  大哥雖然是個病人,但大哥也需要愛。

  而她的心再也無愛,既然給不起大哥想要的,就不能這樣做。

  “大哥什麼也沒有,你能毀掉大哥什麼呢?”衣雲沒有注意到,龍非的眸子閃過一絲復雜而凌厲的光芒。

  “我要睡了。”衣雲有些踉蹌地走回小屋。

  醉眼朦朧,茫然無視龍非的目光。

  睡了,無夢。

  醒來時,仍是黑沉沉的夜。

  頭有些痛,口渴難耐。

  衣雲下床倒了杯水,佇立在窗前,望著黑沉沉的夜空。

  衣雲自問,大哥哥兒,我做的對嗎?為什麼我的心好痛。你的心呢?

  涼涼的夜風送來一聲痛苦的尖叫,昏昏沉沉的衣雲頓時有些清醒了。

  龍非大哥,難道是發病了嗎?

  衣雲直奔龍非的寢宮。門沒鎖,寢宮裡空無一人。

  床上空蕩蕩的,就連伺候的小太監也不在。

  怎麼回事?龍非大哥他夜裡出去了麼?難道是去繁花園了?

  衣雲回身欲走。

  那聲音卻又響了起來,這次聲音很大,似乎是極痛苦。而且聲音是從龍非的床榻下面發出的。

  衣雲驚慌地走到龍非的床榻邊,掀開床上的被褥,借著窗子裡瀉入的微蒙月光,衣雲發現床上有一個隔板,上面有一個小小的按鈕。

  衣雲的心開始緊張的跳動起來,龍非他的確是有一些秘密。

  可是自己沒有權利去窺探。

  衣雲猶豫著要不要下去。

  驀然那隔板響了一下,一個小太監從裡面鑽了上來。

  衣雲慌忙躲在床幔後。

  接著是渾身濕淋淋的龍非被小太監拉了上來,然後又鑽出來一個小太監。

  兩個人把龍非輕輕的放在床上,誰也沒有說話。

  衣雲凝立在紗幔後,心通通狂跳。

  此刻寢宮裡一片陰沉暗淡,有寒意慢慢地在室內滋生,逐漸彌漫開來,漸漸侵入肌膚。

  龍非悄無聲息地躺在床上,雙眸緊閉,不知是病了,還是睡了?

  從他的手指緩緩流淌下來的水滴,掉在地上,慢慢凝成了冰珠。

  一股涼意慢慢爬入衣雲的心頭,良久,她按耐不住,小心翼翼地說道:“大哥,你怎麼了?”

  聽到她的聲音,龍非緩緩睜開雙眸,望著衣雲。

  那一瞬間,這個蒼白男子溫和的眸光閃過無數復雜的情緒:有驚異,有絕望,有憐惜———最終,這一切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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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龍非之復雜

  窗外的月色逐漸暗淡下來,龍非蒼白的面容漸漸被陰影籠罩。

  衣雲摸索著找到燭火,點亮。

  微弱的燭光,閃閃爍爍。

  龍非緩緩地從床榻上坐起來,那蒼白而冰冷的唇扯開一抹莫測高深的笑:“雲兒,怎麼不睡了,酒醒了麼?”

  不知為何,龍非大哥的笑並未消除衣雲心中的寒意,反而,讓她心中的冷意更勝。

  衣雲不自禁的抱緊雙肩,頓了頓足,想以此來驅走寒意。

  此刻的龍非是那個把她從繁花園裡救出的大哥麼?是那個始終安慰她愛護她的大哥麼?是他,可為何她覺得他那那樣的陌生?

  “雲兒,很冷嗎?”龍非歎息一聲,手輕柔地撫了撫床上的繡花錦被,“來,雲兒,坐到床上來,到大哥這邊來。”

  龍非大哥輕柔的嗓音裡還是充滿了濃烈的關懷和寵愛。

  但,衣雲卻挪不動腳步。

  太詭異了,從龍非大哥身上滴落的水珠慢慢的結成了冰珠。散落一床,宛若離了線的珍珠,在明滅的燭火下閃爍著冷幽的光。

  龍非就像是一個冰源,向外散發著寒氣,離他近了,似乎都會被凍成冰人。

  “大哥,雲兒頭還暈呢,雲兒回去睡了。”衣雲壓住心中的怯意,轉身就走。她不要在這裡呆下去,她寧願相信這不過是一場夢。

  身子終於走到了門邊,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然而,背後有一陣風掠過,腰上驀然一涼,一個冰冷的臂彎抱住了她。

  耳畔,傳來龍非溫和的聲音,“雲兒,怎麼了,陪陪大哥吧,干嘛要逃呢。”

  龍非,他不是一個病人嗎?身法竟如此的快。難道,他也是有武功的?龍非大哥,難道,他根本沒病,他一直在騙人?

  “來,陪陪大哥!”無視衣雲驚異的眸光,龍非牽著衣雲的纖手,緩緩地走到床邊,坐下。

 “大哥,你究竟是怎麼回事?”也許是該弄清楚了,衣雲終於忍不住抬眸問道。

  “你也看到了,大哥是在修習一門曠世神功,”龍非淡然一笑,語淡風輕地說著,“不過,卻是一門極陰寒的邪功,每日需要浸在冰水中修習。大哥已經練了十年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

  “邪功?”衣雲一震,有些不信,“大哥,你——你其實根本沒病?”

  “沒病,但身體卻的確不適,”龍非忽然咳嗽了兩聲,“在神功沒練成之前,我日日都要忍受寒意侵蝕的痛苦。而且,若是最終沒有練成神功,大哥就會被反噬的寒意浸入,傷及五髒六腑。”

  “既是如此,大哥你為何還要修習這門武功呢?”衣雲不懂,貴為皇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又何必如此呢?

  “為何?”龍非黯然一笑,“自然是為了超過我那可愛的皇弟,你知道嗎?從小,他就文韜武略,無一不能,我只能活在他的陰影下。父皇和母后的眼中也只有他,我才是大皇子,我才應該是南龍國未來的皇上,可是,為何,父皇到如今還不立嗣,他是在等,等著有一個合適的機會,立莫為儲君。可是,我怎麼能接受這樣的命運呢?”

  龍非闔上了眼簾,掩住眸中的激動。

  龍莫!

  他唯一的弟弟,他的眸中常常閃耀著智慧的光芒,武藝更是高深莫測。而他的心境,也是那樣的平和寧靜。他儼然有作為皇上的氣度和魄力。

  他十二歲追隨父皇平定邊疆,便威名大震,小小年紀便智謀與勇氣俱在,深得眾臣的贊賞與愛戴。

  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知道,他此生是永遠也超越不了他了。

  直到,開始練習這門陰寒的冷凝神功,他才知道自己終於有了希望。

  衣雲不可置信地望著龍非,她不信那個永遠如和風般微笑的大哥會有這麼深的心機。

  可,這一切怪誰呢?

  怪皇上皇后的偏愛嗎?怪龍莫的優秀嗎?

  也許都不是,怪就怪龍非大哥生在皇家。

  “那麼,你救我回來,也是有目的了?”衣雲冷冷地說道。

  “是,救你,是為了打擊莫。因為我知道,他深愛著你,深愛著你這個小丫鬟。當你第一次身著男裝出現在繁花園,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就知道。雖然那個時候,莫還是對你冷嘲熱諷。我這個弟弟,什麼都優秀,對於自己的感情,卻是很糊塗。那晚,我派了人刺殺,想趁著莫救我之時,殺了他。誰知道,你會為了他,擋住了那一劍。”

  “你是說,那次的刺殺,是你派的人?”衣雲震驚,怎麼也想不到,這個讓龍莫豁出命來救的龍非,竟然在算計著他的弟弟。

  她不敢相信,她一直尊敬的大哥竟是這樣的人,衣雲的目光冷了下來,她很失望,“如何打擊?殺了我嗎?”

  “是的,殺了你。”龍非的眸中閃過一絲寒意,“只有殺了你,莫才會亂了陣腳,只有殺了你,我才會有機可乘。”龍非慢慢說著,冰涼的手緩慢地撫上了衣雲的脖頸。

  滲人的冷意漸漸侵入肌膚,透徹心扉。

  衣雲不禁輕輕歎了一口氣,此刻她的心中沒有怕,沒有恨,沒有鄙視,只有深深的悲涼。

  龍非望著這個女子,這個讓龍莫寧願放棄將軍家的小姐,這個讓龍莫寧願頂撞母后的女子。

  為何,她的眸中竟沒有一絲的害怕或者恨意。

  “你不怕嗎?”他黝黑的冷眸逐漸貼近她如玉般的面龐。

  “怕!誰又不怕死呢?可我怕了,你就會放過我麼?”衣雲清澈無波的眸子在暗夜裡閃爍,是那樣清澈,不含一絲雜質。

  龍非的手慢慢地鬆開。

  她是那樣的美好。

  命運對她是那樣的刻薄。

  她雖墜落青樓,卻出污泥而不染,她被迫進宮,可依然沒有一絲怨念。月下香利用她,她卻依然不計前嫌,默默的幫助她。

  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多看她一眼,就發現她越發的明淨絕麗。

  命運對她越是坎坷,她越發的隨遇而安,越發的堅忍美麗。

  龍非輕歎一口氣。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你做我的妃。我要在龍莫娶妃的那一天,也娶你為妃。不知道那個時候,龍莫知道自己深愛的女子做了我這個病秧子的妃,而且還是側妃,他所受的打擊是不是比你死了還要沉重。”龍非淡然地說著,掩飾著心中那莫名的悸動。

  床板驀然被掀開,在衣雲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她被拋落在冰冷的暗室內。

  撲通——

  衣雲沒有跌在地上,而是落在水中,冰冷的水瞬間淹沒了她的頭。

  黑暗中,衣雲費力的游動,半晌,終於摸到了池邊。

  爬上岸,坐在冰冷的地上,冷的發抖。

  她可以感覺到這間暗室裡,到處都是冰。龍非原來竟是在這裡修習武功。

  龍非,她最信賴的大哥,竟然是這樣的人。

  冷意彌漫,就在衣雲覺得自己冷的受不了時,上面那扇門忽然開了,有燈光瀉下。

  “放我上去!”衣雲喊道。

  可是沒有人應聲,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落了下來,覆在了她的身上。

  緊接著,那扇門又關上了。

  衣雲一摸,是一床錦被。

  龍非總算沒打算讓她凍死,是因為她還有利用價值吧。

  黑暗裡,衣雲自嘲的笑了。

  龍非走到窗前,仰望著黑沉沉的蒼穹。新月不在,只有滿天的星星閃爍。

  有風吹來,帶著冰涼的氣息。他迎著風微微笑了。

  身上的衣在風的吹拂下,慢慢的干了。

 他身上的寒意也逐漸地消退。他的手緊緊地握著,好似已經握住那無形的權利。

  十年了,他忍受這種痛苦十年了。

  每練一次這種陰寒的功夫,他就覺得自己的心冷了一次,他覺得自己早已經沒有感情了。

  他把恨意都放在龍莫的身上。他這個弟弟,誰讓他這麼優秀,誰讓他處處超過自己了。他知道在人們的心中,龍莫早已是他們未來的王。可他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他要讓他們看看,他龍非也不是個泥捏的紙糊的,他也是有勇有謀的,他也會做一個好皇上的。

  他不會讓自己的計劃被破壞,他為此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可是衣雲,這個信賴自己,尊敬自己的女子。

  龍非方才發覺自己竟沒有殺了她的勇氣。

  不過是一個美貌的女子。

  一旦登了基,稱了帝,這天上地下,便唯我獨尊,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

  不過是在利用她罷了。

  是了,利用,當自己的目的達到時,再殺她也不遲。

  第五十五章 婚禮

  衣雲坐在梳妝台前,那精致的銅鏡裡,映出了她優雅清麗的身影。

  柔亮的黑髮自然流暢的挽了一個落雁髻,露出了她雪白的皓頸,黑髮上插著一支金鑲玉的步搖,光華流動。蛾眉彎如新月,雙眸清澈如水,紅唇嬌艷柔和。吹彈則破的雙頰被胭脂水粉暈染出一片朦朧的輕紅,在清麗中又透出一絲嬌美嫵媚的韻味來。

  一件煙紅色的華裳上,用暗紅色的絲線繡著團團嬌艷的香花,素淨中彰顯著華貴。

  在旁邊伺候的宮女們望著這個絕色的佳人,心中不禁感歎。

  怪不得龍非大皇子要納這個小宮女為側妃,在這個宮裡,恐怕就連皇上最得寵的櫻妃也不及她的美貌。聽說,大皇子為了娶這位宮女,在皇后的寢宮裡跪了一日。最終還是皇后憐惜大皇子的身子才終於答應了。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這位即將飛上枝頭成為鳳凰的宮女,不知為何卻是冷若冰霜,不言不語。雖說大皇子自小有病,模樣不及二皇子俊美瀟灑,但也是百裡挑一的俊男,何況他是大皇子,就是做不了皇上,那也是個王爺,一個宮女,不知祖上積了幾輩子的德,才修來的這等好福氣。可她,竟然冷冷淡淡的,難道是歡喜過了頭?

  這些宮女們哪裡知道,此刻的依雲早已出離了憤怒和悲哀的極限,所以神色反而淡淡的。

  在黑暗的地室裡,被無邊的黑暗和無盡的寒冷折磨了幾日後,忽然被龍非抱了上來。還沒適應過來這柔和的陽光和這和煦的清風,就被點住了穴道,不能動也不能言語,只能坐在這裡,任憑幾個小宮女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在頭上梳來插去。

  衣雲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木偶,被人牽來牽去,而那控制她的絲線就在龍非的手中。

  龍非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讓皇后恩准了他娶自己的要求。

  看來還真是不能小覷這個大皇子。

  難道自己就這樣嫁給龍非?做他的側妃?一種無力酸澀的感覺沉重的壓著她,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見過大皇子!”門口驀然多了一個陰影,宮女們誠惶誠恐拜見。

  “你們都下去吧。”龍非的嗓音依然如五月的清風一般柔和,清亮。

  感覺到他佇立在門邊,深深的注視著她,衣雲回首,看到了一身吉服的龍非。

  大紅的吉服如火一般,映得他蒼白的面容也略顯紅暈。人雖仍看上去依然孱弱,但卻再也激不起衣雲的憐憫之心。在衣雲的心中,他甚至比君凌天還要可怕。他的深藏不露,他的偽裝出來的溫和的笑,他的莫測高深,都讓衣雲膽寒。

  龍非震撼地望著衣雲。

  第一次見她是在繁花園,她著男裝,清麗之中不乏瀟灑。

  第二次見她也是在繁花園,她身著青樓女子的華裳,雖美艷,但臉色蠟黃,妝容濃艷。

  第三次見她便是那次她和葉庭蘭打賭時,傾瀉的烏髮遮住了她的容顏,只余一雙精靈般的雙眸。

  後來見她就是身著小太監的服飾,美麗而清雅。

  龍非這是第一次看到衣雲身著正統的女子華裳,她的美,竟超出了他的想象,竟是讓他不可思議。

  龍非的情緒莫名的激動,唇邊不自禁的勾起了一抹笑意,他的手不自禁的撫上衣雲的臉頰,輕輕地觸摸。

  衣雲如遭雷擊,淡淡的眸光瞬間轉寒,清澈如水的雙眸掀起了狂瀾。

  但,卻不能言語,因為穴道被點。

  龍非彭湃激動的情緒在見到衣雲充滿寒意的眼波時,驀得僵滯了。

  “雲兒,怎麼,還在生大哥的氣,大哥幾乎忘了,我們還沒成親呢,也罷,反正,今日我們就要成親了,大哥不在乎多等一會兒。”說完,仍是柔和地笑著,笑容之璀璨讓衣雲膽寒。

  邊說邊在衣雲的肩上輕輕一拍,解開了衣雲的穴道。

  “雲兒,你知道麼?今日不僅是大哥要納妃,納葉芷蘭和你為妃,同時也是我最親的皇弟莫納妃的日子。大哥真得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當莫在成婚儀式上看到你時的表情。”龍非的聲音輕柔的一如平靜無波的湖水,但衣雲仍能從他的話音裡聽出了一絲得意。

  聽到龍莫和月下香成親的消息,衣雲渾身一震,心驀的收緊。

  這不是自己要的結果麼?為何,心還會痛。曾經以為能夠承受的,不會在乎的。衣雲垂下頭,試圖掩飾自己眸中復雜的情緒。

  衣雲的傷心龍非盡收眼底,“是不是很痛苦?大哥早就說了,你太善良,這樣容易讓人欺負的。做了大哥的妃子,大哥一定會疼愛你,不會讓你受委屈的!”龍非的嗓音一如往日的寵溺。

 但,這樣寵愛疼溺的語氣再也不能讓衣雲有哪怕一點的感動,只有無盡的反感。

“衣雲想知道,你用的什麼法子,竟讓皇后同意讓你娶一個無門無第的宮女?”

  “很簡單,我只是告訴母后莫悔婚的禍端就是你,所以她才迫不及待的把你許給了我,來斷了莫的癡心妄想,免得因為你悔了她最得意的皇子。他知道他的莫不會和兄長爭妃子的,呵呵。”龍非有些淒涼的笑著。

  打擊龍莫!用娶她來打擊龍莫,龍非他確是很會算計,但衣雲相信他的白衣大哥哥兒會挺住得,不會如龍非所想得那樣,亂了手腳。

  衣雲坐在那裡,癡了一般的想著。

  龍非不斷地和她說話,但衣雲卻沉默著,固執地沉默著。那沉默中包含著一種無奈的堅忍。

  龍非幾乎要抓狂了,這個女子亂了他的心。不過不要緊,成婚後自己有的是功夫對付她,他竟忽然對他們的婚後充滿了期待。

  也許會很有趣。

  “大皇子,吉時就要到了,您應該趕到龍慶殿和二皇子會合,一起拜堂一起參見萬歲了。”一個尖細的聲音說到。

  “知道了,這就去了。”龍非不耐煩地說道。

  “可是,”那個太監遲疑地說道,“大皇子你應該先去接了蘭妃,畢竟她才是正妃。”

  因為顧及到龍非的身子,所以皇后恩准他可以不用親自去葉府接葉芷蘭,但,如今葉芷蘭已到了甘嵐殿,龍非總應該去接。

  龍非沉吟一下,點住了衣雲的穴道,吩咐道,“多來幾個宮女攙著雲妃!”說完便匆匆而去,畢竟那個是他的正妃,丞相的千金。

  衣雲再次被點了穴道,僵直地坐在那裡,任煙紅的蓋頭當頭罩下。而兩個宮女過來攙住她,緩緩地向外走去。她想反抗,可被點了穴道,渾身竟是使不出一點力氣。

  這個時候,衣雲期盼著有人來救她,她多想逃離皇宮,逃得遠遠的。她寧願再次被君凌天擄走,也不要嫁給龍非,她不要親眼看著龍莫和月下香成親,她也不要龍莫看到自己成為龍非的妃子。她不要,可是她無能為力。

  一陣陣的人聲鼎沸,衣雲知道自己來到了龍慶殿。

  有鼓樂聲,衣雲凝立在那裡,隔著煙紅的蓋頭,聽到人群裡的竊竊私語。

  “二皇子終於答應娶月小姐了,真是萬民之幸。月小姐多好,京城第一美女兼才女。”

  “這個誰?是大皇子的側妃吧?不知道她使了什麼法子,竟讓大皇子在娶正妃的今日也同時迎娶她。”

 “側妃就是側妃,竟然連大紅的吉服也不讓穿,煙紅色,看著多讓人傷感呀。”

  切切私語,不斷地傳到衣雲的耳中,衣雲不知道今日都來了什麼人,不知道說話的是宮女還是太監,或是來觀禮的人。她竟不知道,宮裡的人也這般大膽,竟對她評頭論足。

  “看呀,二皇子和月小姐來了,今日的二皇子多麼的俊美!”

  “大皇子和葉小姐也來了。”有人說著。

  衣雲覺得自己身邊的人潮開始後退,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身邊,一身的吉服,是龍非吧。

  “皇上皇后駕到!”太監尖細的聲音大聲地宣布著。

   瞬間大殿裡安靜了下來。
 
眾人齊齊跪倒,參見皇上,參見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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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局面失控

  她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哭了出來,也許她的大哥哥兒就會亂了心緒,慌了手腳。讓那個可惡的龍非得逞。

  整個大殿裡喧鬧的聲浪緩緩地降了下來,慢慢地趨於無聲。

  人們都愣然地望著衣雲,這個大皇子的側妃。

  她竟是那樣的美貌絕倫,但也是那樣的冷若冰霜。

  就在這寂靜之中,驀然傳來一個聲音,很熟悉的聲音。

  “真沒想到大皇子的側妃還是個絕色!”

  聽到這個聲音,衣雲覺得自己就如同在冰天雪地裡又跌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一般,冷的徹骨。

  驚愣地發現,人群中,君凌天優雅站立,玉樹臨風。

  一身紫衣,斂去了鋒芒,沒有了往日的狂妄自大和陰冷狠絕,看上去竟也是溫文爾雅,氣質高雅,瀟灑不凡。

  沒戴面具,是了,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何必用戴面具呢?誰會知道他便是君凌天呢。

  這個惡魔真是無處不在,無所不能,這裡是皇宮,竟然也混了進來,再看他的身邊,是星芒國的王子雪洛恩。

  衣雲這才知道自己在繁花園囑托龍非帶給龍莫的消息,說君凌天和星芒國的王子過往甚密,怕是龍非也沒有告訴龍莫。所以君凌天才會和雪洛恩一起出席這個婚禮。

  君凌天的唇邊一如既往地掛著一絲邪肆的笑意,只是眸中卻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厲色。

  就在這愣然之中,誰也沒想到端坐在龍椅上的皇上,竟緩慢地走到了衣雲的面前。

  衣雲第一次見到這個高高在上的皇上,和印象之中的皇上竟是很不同的。

  四十多歲的樣子,一身明黃色龍袍著身,為他平添了幾分威儀,戴著純金的皇冠。他的眉眼神韻和龍莫有些像,不,應該是說龍莫和他想像。想必年輕時也是個風流瀟灑的美男子吧。

  身後緊緊跟著幾個侍衛,還有一個老太監,竟是衣雲在月府見過的柯貴。此刻他也是驚異地望著衣雲。

  “還不跪下!”有侍衛命令。

  “不必了。”皇上說道,望著衣雲的眸光閃過驚訝,閃過不信,閃過驚喜,各種紛繁復雜的情緒過後,竟轉為癡狂。

  “你,你是誰?”他竟是有些顫抖地說道。

  看到皇上的神色,衣雲知道這個萬乘之尊恐怕是想到了自己的娘親。

  娘親當年是被他賜了毒酒的,雖然假死逃脫了。但他總是曾經狠下心來要殺娘親,這個時候一副癡狂的模樣卻是為了什麼?後悔?恐怕早已晚了十幾年了。

  看到父皇的神色,龍非的眸中閃過一絲驚訝,在衣雲肩上輕輕一拍,解了衣雲的穴道。

  柔聲對衣雲說道,“父皇問話呢?”

  “小女子顏衣雲。”衣雲冷聲說道,他對這個曾經要殺自己娘親的凶手沒有什麼好感,就算他是皇上又如何。

  “顏衣雲?你姓顏?不會的,你是她?你明明是她。你不能做皇兒的妃子,不能,朕宣布今日的婚禮不算數!”皇上驀然說道。

  不算數?皇上說婚禮不算數?

  聽到皇上的話,就連月下香和葉芷蘭也掀開了大紅的蓋頭。

  美艷無雙的臉上滿是驚愣。

  龍莫終於從初見衣雲的驚愣中回過神來。

  他的紅色吉服在澎湃的內力下,瞬間便成了片片飛舞的碎片,如無數只艷紅的蝴蝶在他的身畔翻飛。

  “你怎麼會姓顏?不會的。”皇上說完了這句話,重病的他似乎不能承受這驀然而來的打擊,驀然昏了過去。

  大殿內頓時一片混亂,太監宮女急急奔忙著。

  皇上被攆車帶離了大殿,御醫們匆忙地趕了過去。

  就在一片混亂之時。

  衣雲覺得自己的臉頰上被人甩了一記耳光,力道之重讓她撲到了地上。

  嘴角有血緩慢地蜿蜒流下。

  衣雲擦去唇邊的血跡,抬首,看到身著明黃色宮服的皇后,憤怒地站在那裡,姣好的面容因為恨,因為憤怒,此刻竟有一絲猙獰。

  不是宮女,不是太監,竟是皇后親自給了自己一記耳光。

  但似乎還是不夠解氣,皇后又在狠狠地下著命令。

  “來人,把這個害了皇上的妖女杖斃。”

  杖斃?衣雲平靜地琢磨著這個字眼。

  十幾年前,她的娘親就險些將命丟在宮裡,那個時候是毒酒賜死。

  而如今,她顏衣雲又是犯了什麼罪?她又惹了誰?動不動就將她杖斃?她不過是愛上了龍莫,她不過是和娘親長得很像。

  為何就成了妖女?為何就要將她杖斃!

  衣雲的眸光轉寒,唇邊浮起一絲冷笑,她不能死,無論如何不能死。她驀然覺得娘親當年被賜死似乎不是那樣的簡單。

  “母后不能!”有幾個人影撲了上來,是龍莫,龍非還有清心公主。

  龍非的目的達到了,今日失控的不禁有龍莫,還有他的父皇和他的母后。

  衣雲看到龍莫眸中那深深的焦急,她驀然明了,也許自己之前做的都是錯的。不管如何,她要和大哥哥在一起。

  “你們?你們怎麼都來為她求情?”

  皇后驚愣地望著龍莫,龍非還有清心公主。

  這個女子,她認出是龍非宮中的小太監,原以為她是個小太監,孰料她竟是個女子,今日穿上了女子的服飾,竟是和月如水那麼像。

  月如水,她是她的噩夢,她怎能容許她活下去。

  “來人,杖斃!”

  皇后不顧自己的兒女們的反對,仍是恨恨地說道。

  衣雲從地上緩緩地站了起來,眼神冰冷地望著皇后。

  “皇后,您為何要杖斃衣雲,衣雲不知所犯哪條律法?”

  “你還頂嘴?皇上就是被你氣的,才會病發。”皇后寒意滿面地說道。

  第五十七章 凌天相救

  “皇后娘娘,衣雲並不曾氣皇上,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衣雲不卑不亢,不緊不慢地說道。眾目睽睽之下,這樣莫須有的罪名,皇后竟也說的出來。

  “是呀,母后,兒臣也看到,並非是她的錯,父皇顯然是想起了某位故人,所以才會昏倒。還請母后開恩,饒過她吧。”龍莫的聲音再也不是清冷無波,任誰都能聽出他聲音裡的顫抖,如同清澈的潭水,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他尋了衣雲那麼久,從京城內到京城外,搜查追尋。卻沒料到,會在彼此的婚禮上見面。雖然,不知是何原因讓她嫁給大哥,但,就算是自己大哥的妃子,他也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就算是母后也不能。

  “是呀,母后,您饒過雲兒吧。”龍非也隨聲附和道。

  今日的狀況超出了他的想象,今日的局面也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他只想龍莫失控,可曾想到尊貴的父皇和母后會失控。

  自己精心設計的婚禮因為父皇的一句--不算數---而成為泡影。

  如今,因為母后的一句---杖斃---,就要將衣雲的性命奪去?不!他還不想讓她死,他還想利用她,所以她絕對不能死。

  “母后,您饒過衣雲姐姐吧。”龍清心攙著衣雲的手腕,用祈求的眼神望著皇后。

  皇后驚異的望著自己的兩個皇子和雖不是自己親生,但也是自己比較疼愛的公主。

  他們竟然都為她求情!

  這個女子是何時同時虜獲了他們的心?難道自己是真的老了嗎?皇宮裡出了這麼厲害的人物,自己竟然毫不知情。自己的手下都是吃白食的嗎?

  皇后布滿寒冰的臉上越發的陰冷。

  這個女子更是不能留了。

  “你們的父皇雖不是她氣的,但也是因她而病,驚駕的罪名,難道不足以讓她死嗎?來人!拖出去!”皇后的聲音裡有著不容反抗的凌厲。

  “母后,您不能這樣。”龍莫黝黑的眸子瞬間充滿了寒意。

  他的母后,一向寬厚仁慈的母後,今日為何如此冷酷無情?

  “莫兒,你從未頂撞過母后,難道今日為了你大哥的側妃要違抗母后的命令麼?她和你有什麼關系,你要這樣的護著她?你考慮過你大哥和你的新婚妃子的感受麼?”皇后厲聲說道,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莫兒,難道真的如非兒所說得那樣,被這個女子迷住了心竅?

  母后,我想他們都會理解的,大家都不想母后枉殺無辜。”龍莫望了一眼龍非,他希望大哥也能站出來,畢竟衣雲是他的妃子,他來求情會更加的名正言順。

  可是,此刻,龍非反而抱著隔岸觀火的態度,淡然而立,不再言語。

  他知道,龍莫是絕對不會讓衣雲死的,姑且就看一看他和母后如何鬧翻。

  在一旁觀看的月下香,還沒有從驚愣中回過神來,衣雲,這個小丫鬟,難道是自己命裡的克星?為何,她會出現在婚禮上,真是不可思議。

  看來,那日在花宴上就是衣雲幫自己撫琴了。當時自己還疑是神靈相助。

  此刻聽到皇后自己的名字,不禁渾身一震。

  自己應該如何回答?她既不想得罪皇后,更不想得罪龍莫。

  一時間,大殿裡的氣氛有些僵滯。

  就連觀禮的人們也被沉鬱的氣氛壓得喘不過起來。

  “皇后,您何必動怒呢?”驀然,一個悠閒清冽的嗓音說道。

  這聲音如和風一般,瞬間化解了幾個人之間的僵局。

  皇後回首,見是星芒國王子的紫衣隨從。

  衣雲抬首,卻是一身紫衣的君凌天,他懶洋洋的從人群中緩慢的踱了出來。

  淡如清風的語氣,悠閒自在的神情。

  唇邊勾起一絲天真無邪的笑意,幽黑的眸子裡似乎閃耀著陽光。

  看慣了陰沉冰冷邪肆的他,此刻竟然有些不適應他的陽光,他的溫和。

  那一瞬間,衣雲竟有好似看到了救星的感覺。

  眸中竟然不自覺地蒙上了一層水霧。

  他會救自己麼?

  答案也許是肯定的,但,就是救了又如何,自己也不外乎是他手中的一粒棋子,他還不是和龍非的目的一樣,不過是為了利用自己來打擊龍莫。

  “皇后娘娘,這是貴國的家事,本不應我一個外人插嘴。但,在下有幾句肺腑之言,不得不講。大家都能看出,皇上是因為這位女子的容貌,讓他想起了某位故人,才會心緒一時激動昏了過去。若是皇上醒來,想必首先要見的就是這位女子。若那時,皇上得知這位女子被您杖斃,不知能否承受?不知皇上是否會因此而再次病發。皇后娘娘如此關心皇上的病情,想必這樣的結果,娘娘是不願見到的。而且,在下以為,如今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刻,想必病發的皇上此刻更需要您的照顧?”

  這一番話娓娓道來,如訴家常,但,饒是如此,也讓皇后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個紫衣男子,雖說大膽,但卻很明顯地指出了自己的疏漏。

  今日怎能如此沖動,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疏漏,竟然丟下了重病的皇上,在這裡為了一個小丫頭和皇子們理論。

  真真是有失自己母儀天下的身份!

  懲治這個女子,並不急於此刻。

  思及此,皇后恢復了應有的端莊和威儀,說道:“今日的婚禮到此為止,莫兒,非兒,清兒。隨母後去看你們的父皇。來人,把這個女子暫押沉水宮。”

  皇后宣布完,便急匆匆地離去。

  君凌天望著皇後的背影,臉色漸漸陰沉,眸中閃過一絲厲色,又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好主意,唇邊勾起一絲玩味深思的笑意。

  衣雲纖細瘦弱的身子,被幾個太監和侍衛押著就要離開。

  她回首,望著他的大哥哥,淒然一笑,笑容竟是絕美的。

  龍莫的心頓時如被刀絞一般的痛,他的雲兒,還要受多少痛苦?不過性命畢竟是暫時保住了。

  他一定要救她,不惜任何代價。那一剎那,龍莫墨玉般的眸子閃過堅定,閃過憐惜。

  “多保重,我一定會救你的!”龍莫輕柔的聲音重如泰山一般的許諾。

  龍非此刻卻急匆匆的追上了衣雲,溫和的說道:“雲兒,不怕,大哥會救你的。”衣雲冷漠地望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君凌天望著衣雲漸走漸遠的纖細身影,黑眸轉寒。

  冷漠驀然回首,直視著君凌天。這兩個世間同樣優秀的男子,終於第一次這麼近的對視。

  不一樣的容貌,卻是同樣的俊美。不一樣的氣質,卻是同樣的卓爾不群。

  這個男子是誰?龍莫的眸中閃過一絲訝色。

  俊美的容顏讓人不敢直視,雖只是隨意的站在那裡,然,身上流露出來的逼人氣勢,卻是重如山岳。

  氣質好似很熟悉,但容貌卻是這般陌生。

  君凌天也同樣打量著龍莫。

  這就是衣雲念念不忘的大哥哥。

  清冷的面容絕美的讓人窒息,身上隱隱透出王者的高貴氣質。

  凌天的眸子微微瞇著,久遠的記憶裡,有一個小小的白衣少年踏馬而來。

  而他,那白皙的手上卻沾滿了鮮血。

  白衣上也濺滿了點點紅色,竟如朵朵花開。

  那都是他的臣民的血呀。

  龍莫,我定要贏你!不禁贏走你的女人,還要贏了你的江山。

  龍莫注意到前面這個男子臉色驀然陰沉如水。

  不過還是要謝謝,雖說若是他不出手相助,自己也會救下衣雲,但那樣畢竟會和母後翻臉,他並不想那樣做。

  “謝謝尊駕出言相助。”龍莫真心地說道。

  “不必!”君凌天冷冷說道,“我並非助你。”

  要贏你,所以才會出手相助,我要讓衣雲知道,救她的永遠是我---君凌天,而不是你龍莫。

  “還是謝謝你。”龍莫說完,便匆匆地趕去父皇的寢宮。

  邊走邊疑惑,這個男子究竟是誰?

  主角退場,大殿內的人們也緩緩退去。

  人們都在議論著那個將婚禮攪成一團亂麻的女子。

  她是誰?

  他們真的不想她死,她是那樣的美麗。

  但自古紅顏多薄命,這樣的女子留在宮裡,命運不一定會好呢。

  哎!無盡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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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相會沉水宮

  無邊的夜色緩緩降臨,黑絨般的天幕中,亮起了幾顆小星星。皇宮裡的琉璃宮燈也一個接一個亮了起來。天上人間,互相輝映。

  今夜,本是兩位皇子的洞房花燭夜,皇宮裡本應是熱鬧非凡的。

  然而,因了皇上的病,諾大的皇宮裡一片靜默。

  不見歌舞升平,不聞絲弦樂音。只有更漏聲偶爾傳來,悠長而寂寞。

  沉水宮是皇宮裡最黑暗的角落,比冷宮還要寂寞。這裡是關押一些犯了錯的宮女太監的臨時處所,並不算是正規的牢房。

  院中是瘋長的野草和一片無人打理的翠竹。夜風吹過,那幾桿翠竹被吹打得東搖西擺,不時地互相碰撞,發出嗒嗒的聲音。

  陰暗潮濕的室內,有一股霉味沖入鼻間。

  簡陋的幾案上,微弱的燭火忽明忽暗。

  燭火下,衣雲苦笑,今生似乎是和牢房結緣了。剛從龍非那寒意彌漫的地室中出來,便又進了這間陰冷的牢房。環顧四周,屋中竟是連一張睡覺的床榻也沒有,角落裡鋪著一片稻草,看來這就是睡覺的所在了,只是不知曾經有多少個犯了錯的宮女在這裡躺過。

  隔壁屋中隱約傳來男子的說話聲,是皇后特意派來的侍衛。想來之前這裡關押一兩個宮女是不需要人把守的。

  不知皇上可否醒了過來,不知龍莫此刻在做什麼,想必是守在他父皇的身邊吧。

  想起婚禮上的波折,衣雲心中仍是有些膽寒。再也沒想到,關鍵時刻,君凌天會挺身而出,三言兩語便救下了自己。這個惡魔,也許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惡劣吧?

  衣雲覺得有些倦了,在龍非那寒冷的地室裡,根本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今日又在婚禮上折騰了一日。

  衣雲的身上,穿得還是婚禮上那件喜服。這件煙紅色的華裳,此刻在搖曳的燭火映照下,華光流轉,美麗的讓人傷感。

  衣雲卸下頭上金鑲玉的步搖,讓烏髮流瀉而下。

  躺在稻草上,雖不是很舒服,但衣雲還是睡著了。

  她累了,真得很累。

  夢裡依稀去了很多地方。

  一會兒似在花勝節上撫琴,一會兒又到了傾亭山上君凌天幽禁她的山洞,山洞口那棵梨樹依然是滿樹的香花,君凌天抱著自己從山上飛躍而下,耳邊是呼呼的涼風。一會兒又在凌河裡和龍莫共乘一葉扁舟在徜徉,驀然月下香滿面是淚地撲了過來,喊著王爺救我。一會兒又是龍非蒼白的臉捏著自己的下巴,冷冷地說道,我要你成為我的妃子,來打擊龍莫。一會兒是婚禮上皇後那布滿寒冰的臉,說道杖斃!

  只覺得有淚從臉頰上緩緩滑落,流到嘴邊,有鹹鹹的味道。

  眼前飄過娘親絕美的身影,素衣羅裙,如花的笑靨,娘親朱唇輕啟,輕輕說著,雲兒,要堅強,一定要挺住。

  娘親,衣雲在夢中喃喃叫道。

  似有一雙手溫柔地撫上了她的臉頰,撥開頰邊的黑髮,在她的粉頰上溫柔地觸摸,擦去了她臉上流淌的淚水。那雙手是那樣溫暖,動作又是那樣柔和。

  衣雲想要醒過來,但就是睜不開眼。

  頓了一下,感覺到那雙手又在她的臉頰上緩緩塗抹,一股清涼的觸感,還有沁涼清淡的藥香撲鼻。臉上被皇后甩出的五指印,本來很腫痛,此時疼痛稍減。

  衣雲的小手輕輕抓住了那雙大手,喃喃地說道:“是誰?是大哥哥麼?”

  無人說話,室內的空氣漸漸凝結。

  涼涼的夜風吹來,衣雲驀然清醒。

  睜開雙目,眼前只有燭火輕輕搖曳。

  是夢嗎?衣雲摸了摸臉頰,有藥的香氣。

  是誰?難道真的是大哥哥來看自己了?但,為何不等自己醒來,衣雲望向窗外,只有竹影搖曳。隔壁房中毫無聲息,不知那些看守自己的侍衛是否睡了過去。

  “在找我嗎?”

  驀然,清冷而邪肆的聲音傳來,衣雲嚇了一跳。

 回首,不是龍莫,卻是一身黑衣的君凌天,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後,如同鬼魅。

  他手上拿著一個青銅面具,在隨意把玩。

  雖然早已習慣了他神出鬼沒的出現方式,但,仍是嚇了一跳。這個惡魔,每次出現都要把自己嚇個半死。這裡是皇宮,他竟也敢出現在這裡。

  燭光下,君凌天的面色陰晴不定,雙眸卻一眨不眨的望著衣雲,目光在柔和的燭光下,越發亮得灼人。

  衣雲心中一跳,強迫自己將目光轉開。

  “你---你是何時來的?”衣雲心跳加速地問道。

  “自然是在你酣眠時!”君凌天淡淡地說道。

  衣雲面色一紅,那他豈不是看到了自己的睡態。還有,自己臉頰上的藥豈不是他上的?這個惡魔,竟趁著自己酣睡時---衣雲的眸光一暗。

  “是你給我上的藥?”

  “自然是了,又不是沒為你上過。”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盯視著她的後背,好似在提醒她,他曾經為她的後背上過藥。好似在說,後背都看了,臉頰有什麼。

  “你來做什麼?”這男人來這裡,不可能是關心她吧。

  “自然是為了探望你!”君凌天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就連聲音也異樣地柔和下來。

  “這是皇宮,你不怕被人抓住?”這個惡魔,可真是膽大。

  “你是在關心我嗎?”君凌天直視著衣雲,目光脈脈含情蕩人心魄,火辣辣地讓衣雲臉紅。他真是一個天生的誘惑者。

  衣雲的雙頰微微一紅,“我會關心你?我恨不得你趕快被抓。”

  “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麼?好似你應該謝謝我的救命之恩。”君凌天驀然狎笑著說道。

  的確是他救了自己,衣雲不是無禮的人。不過,他來此不會是單為了要她道謝吧?

  “謝謝了!”衣雲比較真誠地說道。

  “只一句謝謝怎可以,我可是為了你,已經得罪了皇后。”

  “那你待怎樣?”

  “好似你應該以身相許,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妄想!”衣雲真是從未見過像他這樣臉皮厚的人。

  君凌天沒有因為她的話發怒,臉色卻驀然凝重起來。

  他緩緩地說道,“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願地嫁給龍非,若你想出宮,我可以救你出去!”

  “不必了,謝謝你的好意。”衣雲冷然說道,她不會忘記,自己之所以從繁花園躲到皇宮,就是為了躲避這個惡魔。

  此刻,怎能讓他救走自己,那無疑是自投羅網。

  君凌天的眸子慢慢地陰暗下來。

  “你可是想清楚了?在這裡,你可是隨時會小命不保。那個皇后,早晚要了你的命。誰讓你迷惑了她兩個寶貝皇子的心。”君凌天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

  皇后想要她的命,這一點衣雲又何嘗不知,但她相信,龍莫一定會救她的。

  “我不會跟你走的。”衣雲仍是固執地說道。

  “那好,你今日不走,早晚有後悔的一天,到了那一天,你可以到星芒國所住的宮殿去找我,我一定會全力效勞。不過,到了那時,我救你可就有條件了,呵呵!”君凌天有些殘酷的冷冷笑道。

  “你放心,不會有那一天的,就是有,衣雲也絕對不會去麻煩您的。”衣雲冷冰冰地說道。

 “話可不能說的太早。”君凌天帶著一絲詭笑,便說邊戴上了手中的青銅面具。

  “告辭了。不打擾你的清夢。”君凌天說完,便從窗子裡躍了出去。

  來無影,卻無蹤。

  乘著夜色而來,最終又回歸於夜色,只余四周一片靜謐。

  有更漏聲遠遠傳來,三更了。

  被君凌天一鬧,此刻衣雲竟是毫無困意。

  坐在燈下,想著自己的心事。

  不知過了多久,驀然,門上的鐵鏈嘩嘩作響,片刻便開了。

  冷冷的夜風從洞開的大門灌了進來,衣雲不自覺地將身子蜷縮起來。

  半晌,毫無聲息。

  衣雲的心猛烈跳動,好似有了感應,她從地上站起身來,緩緩走到門邊。

  門外,天空中彎月如眉。淡淡的光華,撒落人間,院中,野草在風中起伏,那一片翠竹在風中搖曳。

  門邊,站著一個人影。

  他白衫飄飛,黑髮張揚。

  清冷的月色灑在他翩翩白衣上,映出他清冷俊美而略顯清瘦的臉頰。

  是龍莫!

  是她的白衣大哥哥兒?他不是應該伴在皇上身邊麼?他不是應該伴在他新婚的妃子身邊麼?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喜悅與不信的神情反復交織在衣雲清澈如水的眸中。

  看著龍莫那日漸消瘦的面龐,衣雲的心頭穿過一陣揪心的疼痛。

  甜蜜,痛楚,無助---交雜的情緒如浪潮般吞沒了她,她閉上雙眸,平復自己的心動。

  此刻,龍莫的心中亦是驚濤駭浪。

  衣雲被君凌天虜走後,幾個月來,他一直抱著堅定的希望,希望能夠尋到她。

  如今,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衣袂飄飄,黑發飄揚。

  白皙的臉頰上,還殘留著母后的五指印,他讓她受苦了。

  他們分別的太久了,久到此刻見面,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日日思念,而真的見到日思夜夢的人,他竟呆呆得站在那裡,良久無法說出一句話,一個字。

  衣雲的心也一滯,覺得自己不能呼吸。

  日日思君不見君,如今見了,卻是默然。

  竟不知今夕何夕,不知天上人間。

  龍莫清澈的眸中,寫滿了相思,寫滿了惦念,寫滿了憐惜。

  良久,他終於開口,“雲兒,好久不見,你---還好麼?”聲音暗啞。

  你還好麼?

  這句關懷宛若打開淚閘的鑰匙,衣雲的淚水瞬間不受控制地湧出,從雙頰緩緩滑落。

  “雲兒,莫哭,”龍莫的聲音微微顫抖,張開雙臂,他輕輕環抱住衣雲瘦弱的身子。

  清冷的月色下,兩個人緊緊相擁。

  這樣的夜色應該屬於相愛的人們的,然而,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驀的響起,帶著驚訝,帶著微微的斥責。

  “莫弟,你這是做什麼?”

  龍莫和衣雲一驚,同時向院外望去。

  院中,龍非帶著幾個小太監站在那片竹林旁。

 “莫弟,你難道不知,她是你大哥的妃子。”龍非蒼白的臉上,掛著一絲冷笑。

  “我不是你的妃子!”衣雲平靜的冷冷說道。

  “雲兒,父皇昏迷前一時糊塗說出的話你也信呀,一會兒我就求父皇承認我們的婚禮,你還是我的妃子,永遠不會變。”龍非仍是語氣溫和地說道,聲音裡滿是寵溺。

  “你卑鄙!”衣雲怒道。

  “雲兒,你怎能這樣說夫君呢?”龍非一臉無辜地說道,蒼白的臉上依然掛著那絲溫和的笑意,但此刻在衣雲的心中,只有厭惡。

  龍莫眉頭輕蹙,望著龍非說道:“大哥,雲兒不願嫁你,何必強求呢?”

  “強求?莫,大哥何時強求她了?她已和大哥拜了堂了,難道,你要和大哥爭妃子麼?”龍非的聲音裡含著隱隱的怒氣。

  看到衣雲方才和龍莫相擁的樣子,不知為何,心頭竟是湧上難以壓下的怒氣,此刻的他,竟真的像一個吃醋的怨夫。

  第五十九章 面對聞父訊

  此刻的他,全然沒有了平日那溫文爾雅和鎮靜。或許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溫和的笑容不過是他的偽裝。

  衣雲斂上雙眸,心中一慟,她的蒼容大哥就這麼消失了麼?

  她苦澀一笑,笑容裡無限的悲涼,“蒼容大哥!衣雲一直把你當作最親的大哥,你難道就不能放過我麼?”

  衣雲知道龍非的目的,她不願看到他指責龍莫,更不願看到他們兄弟相殘。可她知道,這或許根本就不是她能夠阻止的。但她還是希望龍非能夠放過她,放過龍莫。

  龍非心中一震,衣雲竟叫他蒼容大哥,她還肯叫她蒼容大哥?

  這個稱呼讓他的心緒一亂,讓他想起在繁花園的日子,那時,她是那樣的依賴他。可是,他卻利用了她,褻瀆了她最純最真的信賴。

  可是,放過她,看她嫁給龍莫,怎麼可以?那豈不是違背了自己的初衷,不禁沒有打擊龍莫,反而打擊了自己。

  “大哥,”沉默良久的龍莫驀然出聲,“你又是何苦呢?”

  龍非驚異,望著龍莫幽默的眸子,那眸子沉靜如水,極其純淨,似乎不含一絲的雜質,然,就是這樣的目光,讓龍非驀然自慚形穢。

  難道,他知道了?知道自己在修習冰凝神功?

  帶著十二分的不信,龍非問道:“難道,你知道了?”

  龍莫摒退龍非身後的小太監,說道:“不錯!早就知道,但,曉得你的功夫並不能半途而廢,所以一直沒有阻攔。”

  龍非的邪功確實如此,若是半途而廢,勢必被反噬的寒毒所傷。只有練成了神功,才可以隨意運用那滿身的寒氣和毒氣。而龍莫,他竟是一早就知道了麼?那麼,在刺殺的那晚,他為何還去救他?他不阻攔自己練功,難道是顧惜著自己的身子,他不怕,自己一旦練成了那神功,會奪了他的皇位,會傷了他?

  “大哥,我寧願不與你爭皇位,也不願你如此傷害自己!”

  月色下,龍莫的眸光幽幽。

  有夜風吹來,三個人在夜風中凝立。

  默然。

  只有翠竹在風中碰撞,發出嗒嗒的聲音,聽上去卻更加的寂寥。

  良久,龍非的聲音穿過夜風,送入耳中。

  “龍莫,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如果還當我是你大哥,就真真正正與我比一場,我勢必要從你的手中奪皇位。”

  龍非的固執讓龍莫心中一寒,道:“希望大哥不要傷害無辜的人,雲兒有什麼錯,你不能再傷害她!”

  龍非目光復雜地看了衣雲一眼,夜色下的她,美的那麼虛幻,可又是真實的。

  她是那樣的善良,傷害她麼?他也不捨,可誰讓龍莫愛上了她。她就是龍莫的弱點,龍莫的軟肋。既知道,怎會不利用。

  月色下,龍非的臉上有一絲堅定和偏執。

  卸下了偽裝的面具,此刻的龍非真實的讓人心痛。

  “莫,我也不會放棄她的。”

  最後深深地望了他們一眼,便緩緩離去,消失在夜色裡。

  他的腳步有些踉蹌,背影是那樣的孤寂和落寞。

  衣雲不恨龍非,不知為何,就是恨不起來。她還當他是繁花園的蒼容大哥,若不是生在皇家,若不是被龍莫的優秀壓制,他也應該是快活的吧。

  夜色中,龍莫緊緊地握住衣雲的素手,握的那樣緊。他怕,怕自己稍稍松手,她就不會消失不見,就會被人別人搶走。

  “顏衣雲聽旨!”太監尖細的聲音打破了夜的寂靜。

  夜色中,幾個身著藍衣的太監手提宮燈,拿著聖旨逶迤而來。

  衣雲慌忙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宣民女顏衣雲進殿面聖,欽此。”尖細的嗓音拖著長長的尾音,消失在夜風裡。

  衣雲心中一寒,果然如君凌天所言,皇上醒來就要召見自己。

  不知,此去到底是凶是吉?等待她的又是怎樣的命運。但,不管如何,她都必須去,不能也不願退縮,皇命不可違,何況,她很想從他的口中聽到娘親的消息。哪怕,是一點一滴也好。

  衣雲鎮靜地將散亂的烏發梳了起來,隨著太監,由龍莫陪著,向皇上的寢宮走去。

  一勾晚月笑望著人間,衣雲不知今夜還會發生多少事。

  皇上所居的龍吟殿,此刻一片寂靜。

  衣雲進來時,皇后和幾個妃子恰好從裡面退了出來。

  一瞬間,衣雲感到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盯視著自己,那目光有鄙視,有妒嫉,有不解,但更多的是怨恨。

  衣雲無疑竟成了眾人敵視的對象,心中不禁汗然。

  心想怕是這些妃子們都以為皇上是看上自己了。不禁微微一笑,笑容苦澀至極,若黃蓮在口一般。

  老太監柯貴迎了上來,他似乎早已看出了衣雲便是月府裡的那個小丫鬟。

  見到龍莫,他微笑道:“莫王爺,請您在外殿稍候,皇上只宣顏姑娘一個人覲見。請王爺放心!不會有事的。”似乎是了然龍莫的擔心,他徐徐說道。

  龍莫退後,朝著衣雲微微點頭。

  皇上的寢宮內,布置的華麗富貴,藥香混合著熏香在殿內彌漫,幾個小太監在室內侍立。

  龍床上布幔高懸,衣雲以為皇上臥病在床上,然而,偷眼瞥去,床榻上卻並無人影。

  柯貴在一邊微微笑道:“皇上不在此室,請姑娘隨老奴來。”

  衣雲緊隨著柯貴,走向主殿旁的一個側殿。那側殿的門很是隱秘,竟是藏在書架後面。衣雲一驚,不自禁想到了龍非宮內的地室,心想這皇上不會和龍非一樣,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他不會將自己幽禁在此處吧。

  柯貴看出了衣雲的猶豫不決,微笑道:“姑娘不必擔心,皇上並無惡意,這裡只是皇上寄托相思之處,你進去就知道了。”

  衣雲款步而入,方才進入,便驚在了當場。

  這是一間不大的斗室,然而,卻是掛滿了素底彩繪的畫像。

  那畫像從梁上垂下,畫像大小與真人一般無疑。一幅幅,一張張畫的全是一個美貌的女子。作畫的人顯然是畫技非凡,線條流暢,筆法細膩,色彩艷澤。

  畫中的女子素衣羅裙,或撫琴,或彈琴,或撲蝶,或讀書,或微笑,或憂愁,皆是體態婀娜,美麗不可方物。

  微風起處,滿室的畫像悠悠飄蕩,那畫像上的女子像宛若活了一般,栩栩如生,令人目迷神離。

  令衣雲震驚的不僅僅是畫像,而是那畫像上的人和自己很像,定是她的娘親月如水。

  衣雲在月府的瀉雪院曾經見過娘親的一幅畫像,沒想到在這裡卻見到一屋子的畫像。

  衣雲正癡迷在娘親的世界裡。

  驀然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你很像她。”

  衣雲這才發現皇上正在室內,坐在一處書案旁邊。

  他雖是滿面病容,但雙目卻是炯炯有神。

  衣雲慌忙下拜。

  皇上擺了擺手,道:“不必了,在這兒,你不要當朕是皇上,朕只是一個凡夫俗子罷了,十幾年仍是逃脫不了一個---情---字的煎熬。”

  衣雲一怔,難道,皇上對自己的娘親有情?這個皇上,不是他賜死了自己的娘親麼?可是,為何卻留了這麼多娘親的畫像。難道真的是對自己的娘親有情?也許是吧。或許人終究是逃脫不了那一句,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皇上賜死了娘親後,便後悔不已,所以便找人畫了這麼多的畫像,以慰相思。

  “你是她的女兒?”皇上忽然平靜地問道。

  衣雲有些躊躇,皇上應該是以為自己的娘親被他賜死了,若是承認了,那皇上豈不是知道了自己的娘親當年並沒有死去。自己應不應該承認呢?

  看到衣雲不說話,皇上道:“朕知道她沒死,可朕從來不知道她已經有了一個女兒,她竟和他有了女兒!顏浩,你終究是贏了我呀!”

  皇上悠悠說道,這句話宛若穿越了十幾年歲月的歎息,綿長而寂寞。而他的人,瞬間就如同是老了十幾歲一般。

  皇上竟是知道娘親沒死,更讓衣雲驚異的是,皇上提到了一個陌生的名字---顏浩!

  衣雲一怔,難道這就是自己爹爹的名字?衣雲這才知道自己的姓,原來真的是爹爹的姓。爹爹是個什麼樣的人兒,這個皇上看樣子也是知道的。

“皇上,您是說,那個人他是我的爹爹?他是哪裡人?衣雲怎樣才能找到他?”

  衣雲焦急地問道,再也沒想到,在皇上的口中,竟得到了自己爹爹的名字。娘親必是和他在一起的,自己一定要出宮,一定要找到他們。

  “皇上,您說話呀!”

  可是皇上說了那一句,再也不理睬衣雲。雙目只是緊緊盯著那些畫像,似乎是在出神,又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裡。

  皇上似乎是承受不住娘親和爹爹有了孩子的事實,驀然又緩緩閉上了雙眸。

  衣雲一驚,難道?難道皇上又昏了過去?他的病竟是這麼重麼?

  在月府,衣雲也曾聽人說過當今皇上。所以在她的印象裡,皇上也是英明神武的,年輕時也曾馳詫疆場,開疆擴土。為何,年紀還不算老,就這般病魔纏身。

 室內只有他們兩個人,若是這一次皇上醒不過來,恐怕自己百口莫辯,怎麼也擺脫不了皇後的刁難了。恐怕龍莫也保不了自己了。那皇後一定會將自己杖斃的。

  那柯貴聽到了衣雲的呼聲,走了進來,卻是並不驚慌,似乎是司空見慣了。叫來幾個小太監,將皇上抬到了龍床上。

  “柯公公,皇上得的是什麼病?”衣雲疑惑地問。

  “皇上的病是因為當年和一個人比武受傷所至,姑娘可有心救皇上?”

  “衣雲怎能救皇上?衣雲並非醫者。但若是衣雲能幫得上忙,定會鼎力相助。”

  “柯貴謝過姑娘,姑娘宅心仁厚,不計當年之仇。柯貴在此請求姑娘到宮裡的庵堂去請一個人。那人或許可以救回皇上的命。”

  “庵堂?柯公公,為何您讓衣雲去,難道別的人不能麼?”衣雲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若是簡單的請人,誰去不可以,何況是救皇上的命,難道,還請不動麼?

  那柯貴緩緩搖頭,道:“十幾年了,沒有一個人能夠請動她。但姑娘你去了,或許可以請得動。”

  衣雲有些迷惑,自己從未進過宮,也從不認識什麼庵堂裡的人,為何柯貴偏偏說自己能夠請得動。但不知為何,柯公公那雙眼睛是那樣的讓人信賴,皇上又是那樣的病危,衣雲不得不去。

  “可是公公,衣雲該找哪個人?”

  “忘情!”忘情,這個名字的主人一定有過感情的波折,否則不會娶這樣一個名字。

  但是人真的能夠忘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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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破陣求藥

  有更漏聲從深夜處傳來,清晰而悠遠。

  已是四更天了,正是最深沉的黑夜。皇宮裡各處的宮殿都早已熄了燈,放眼望去,處處是黑沉沉的屋脊。

  衣雲應了柯貴的請求,但是她並不知宮裡的庵堂在何處,柯貴派了幾個小太監在前面提著宮燈為她引路。

  還沒走,卻見龍莫從殿中緩緩步了出來,一襲白衣在暗夜裡分外醒目。

  此刻他臉色凝重,眉頭輕蹙,揮手摒退了那幾個小太監,深深地盯了衣雲一眼,柔聲道:“雲兒,我陪你去!”

  “還是不要了吧,你還是留下照顧皇上吧。衣雲不會有事的。”畢竟皇上還處在昏迷之中,她怎能讓大哥哥兒分心陪她。

  暗夜裡,龍莫深沉地歎息一聲,緩聲道:“父皇最近時常昏倒,柯公公說暫時不會有事的。有他們和御醫照顧,我也放心。只是我擔心那個忘情,父皇的病,宮裡的御醫都束手無策,難道她真的能治好?若是那般厲害,為何,卻從未聽說過呢?”

  “大哥哥兒,你不必煩惱,聖上吉人天相,定會無事的,既然柯公公說她能治好皇上的病,我一定會盡力把她請來。”

  聽到衣雲的這聲大哥哥兒,龍莫只覺得心頭微酸,這聲大哥哥兒他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這聲大哥哥兒軟軟的,柔柔的,帶著兒話音,觸到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一瞬間龍莫盯著衣雲,癡了一般。

  他不知道前發還有怎樣的磨難在等待著他們,但,他絕不退縮。

  他要用一生的歲月來彌補自己曾經犯下的錯,他要呵護她,保護她,他要讓她永遠不再受到傷害。

  “我陪你去,會更快一點。”龍莫說著,走在衣雲的前面,驀然狡黠一笑。

  衣雲眼前一花,還未從龍莫那璀璨的笑容裡回過神來,就覺得自己的纖腰被他抱住了。未曾反應過來,龍莫便抱著她躍上屋頂,向西北方向縱躍而去。

  頭腦驀然一暈,這飛躍的感覺讓衣雲覺得很舒爽,如同一只自由的鳥兒,飛翔在天空裡。

  夜裡的涼風還是很冷的,呼呼從臉頰邊吹過,但依在龍莫的懷抱裡,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逸。

  這一刻,只有她和她的大哥哥兒,再也沒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們了。

  “怕麼?”龍莫低頭望著衣雲問。

  “不怕!”衣雲抬首微笑道。

  飛躍在屋頂上,滿目的琉璃瓦,在月色下閃著微光。宛若飛躍在大海的波濤之上。諾大的皇宮也盡收眼底。

  驀然,東邊一處宮殿閃爍的燈光閃入了眼簾。

  “大哥哥兒,那是誰住的宮殿?這麼晚了還亮著燈。”

  龍莫瞇著雙目,細細端詳,道:“是星芒國王子所居的玉泉宮。”

  衣雲的心一驚,星芒國,君凌天就是住在那裡。驀然,衣雲想到了在傾亭山的山東裡,君凌天也是抱著自己從洞中躍下的。

  想到他,衣雲的面色一暗,想起自己還沒有告訴龍莫,今日婚禮上的那個紫衣人便是劫持自己的君凌天。

  正在躊躇要不要告訴他,龍莫看出她的臉色不對,抱著她躍落到一處屋脊上。

  “怎麼了,雲兒,你怕了麼?”

  “不是,我是驀然想到了一個人。”

  還是說了吧,不然,誰知道星芒國和君凌天有什麼樣的陰謀,還是讓龍莫有所防備比較好。想到這裡,衣雲狠了狠心,說道:“大哥哥兒,今日殿上的那個紫衣人便是劫走我的君凌天!”

  龍莫不禁一驚,“雲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他和星芒國的王子在一起,我想他們娶清心公主也是有陰謀的。”

  龍莫的眉頭輕蹙,星目微微瞇了起來,今日在殿上,他就覺得那個紫衣人有些熟悉,卻未曾想到他便是君凌天。怪不得自己派侍衛四處查訪,不見京城有可疑的人,卻原來是躲在了宮裡。

星芒國一向與南龍國交好,難道這次和親卻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麼?那個君凌天看上去不像星芒國的人,卻為何和星芒國在一起?難道真的有什麼陰謀麼?

  一瞬間,種種疑問湧上了心頭。

  沒想到,劫持雲兒的人惡徒會是他?沒想到他竟也是一個俊美不凡的男子。

  驀然,龍莫想起那晚,自己和君凌天對決時,他說的那番話。

 “你的雲兒?到了君某的手中,她還是你的雲兒麼?她早已是我的女人了。”

  龍莫的心中驀然痛了起來,這疼痛在他的身體內緩緩擴散,痛得他無法呼吸。

  他不知道,他的雲兒被劫持了這麼久,都受了什麼樣的苦,他心疼,自責,痛苦,惱怒,可這一切都怪他,是他親手把她推入了惡徒的魔掌中。

  龍莫緊緊抱住龍雲,生怕一松手,便又失去了她。生怕一不小心,她便被別人搶走。

  “大哥哥兒,你怎麼了?”衣雲被龍莫抱得喘不過氣來,不禁一臉紅暈,細聲問道。

  龍莫的眸中閃過一絲凌厲的神色,他冷聲說道:“雲兒,大哥哥兒一定會把那個劫持你的惡徒抓來,替你報仇的。”

  報仇?衣雲一怔,殺了君凌天麼?衣雲發現自己竟從未想過要殺了他,雖然很恨他。自己這是怎麼了,怎會對一個惡魔心軟。衣雲忘不了他對自己的羞辱。

  “大哥哥,其實他並未對我做過什麼,我想他抓了我,是為了打擊你。他好似是和你有仇的。大哥哥兒,你得罪過他麼?”

  龍莫凝眉,在他的記憶裡,並不曾記得認識過他。

  他輕輕搖了搖頭,不管如何,今後都要提高警惕了。

  龍莫重新抱起衣雲,向庵堂飛躍而去。

  片刻後,素靜的庵堂呈現在他們的面前。

  但見翠竹掩映間,有庵捨幾間,前面種著芭蕉幾株,杏樹幾顆,還有假山幾堆,初看很普通,但,若細看,衣雲驚異地發現,這庵堂和庵堂前的樹木,假山竟是暗含著一種陣法,竟是娘親書上的十絕陣。

  十絕陣?這裡怎麼會擺有十絕陣?

  不知為何,心中掠過莫名的喜悅和顫栗。

  衣雲緊走兩步,站在庵捨前面。

  壓抑著心中的激動,高聲呼道:“請問忘情前輩在麼?”

  一片寂靜,無人應聲,只有風吹樹葉的嘩嘩聲。

  在這個黑沉沉的夜裡,想來早已是睡了吧。

  “雲兒,聽柯公公的意思,這個忘情竟是很難請的。想來是不會理睬我們的,不如我們直接去敲門吧。”龍莫說著,便向前踏了兩步。

  “不可!”衣雲急呼,然而為時已晚了。

  龍莫已經踏入了十絕陣。

  衣雲心內焦急,慌忙閃身跟入,拽住龍莫的一角衣衫,匆忙之中兩人竟然一起闖進入了十絕陣。

頓時前面一陣詭異的風揚起,四周一片迷蒙,就連天上的月色也變得暗淡渾濁了。

  眼前是一片恍惚,那一株株杏樹,假山似乎幻化出了無數個影子。

  “雲兒,不好,我們闖入了陣中。”龍莫沉聲說道,緊緊抓住了衣雲的手腕。

  衣雲並不驚慌,閉上雙眸。細細地回憶著娘親書上那十絕陣的擺法。

  片刻睜開雙眸,明了自己所處的位置,然後小心翼翼地找著生門。

  拉著龍莫,東走幾步,西踏幾步,北跨幾步。

  不一會,沿著生門來到了庵捨前面。

  “雲兒,你怎麼會破陣?”龍莫驚異的望著衣雲沉靜如水的面容,問道。

  “衣雲曾經看過此陣。”衣雲緩聲道。

  “你們怎麼會破我的十絕陣?”驀然一個柔和清冽的嗓音說道。

  衣雲回首,但見淡淡的月色下,一個淄衣女尼迎風立在院中。

  剎那間四下裡一片寂靜,唯有風吹得聲音,她們默默地對視著。

  那個女尼不美,她臉上有一道奇異的疤痕,破了她的相,若是沒有這道疤痕,她也是一個絕美的女子。她的氣質卻極佳。讓人想起高天上清冷的月亮,遙遠,朦朧,高潔。

  她靜靜地望著衣雲,面上雖無甚表情,然眸光卻驚濤駭浪。

  “你?是誰?”良久衣雲緩緩說道,聲音不自覺地顫抖,這個女尼竟給她熟悉的感覺。

  “貧尼忘情!不知兩位施主深夜造訪,可有何事?”那淄衣女尼語氣平靜地說道,聲音悠長。

  “皇上病危,我們是來求前輩出手相救的。”龍莫望著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緩緩說道。

  “請前輩救救皇上吧。”衣雲望著女尼的眸子緩緩說道。

  那眸子是那樣的清澈溫和,讓人不禁心生暖意。

  她緩緩歎了一口氣,說道:“他病發了麼?”

  言下之意,竟是很熟悉皇上的病情。

  “你們稍等片刻。”說完,便到院子裡拔下了幾株開的正盛的藥草。

 從屋中拿出一個搗藥罐,輕輕地搗,磨,研,她做這一切的時候,動作時那樣的緩慢卻也很熟練,然後又從屋中拿出一個藥丸,將搗好的藥草,混合著藥丸,包好。

  輕輕地遞到衣雲的手中,說道:“一次用水服下。”

  說完便一言不發,緩步走到庵中。

  龍莫和衣雲看著女尼做好了一切,他們竟未想到,不費一言一語竟求得了藥。

  第六十一章 一生的對手

  忘情的藥果然是靈驗的,皇上服用後,由昏迷轉為呼吸平穩的沉睡。

  龍莫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唇邊浮起一抹如釋重負的淺笑。

  柯貴也是喜不自勝,眉梢眼角笑意彌漫,他一迭聲地對衣雲說道:“姑娘可真是聖上的救命恩人。聖上醒來,定會對姑娘重重賞賜。”

  衣雲也為皇上歡喜,但此刻繚繞在她心頭的卻是對那個女尼的疑惑。

  這疑惑宛若雨後春草般在心中瘋長。

  那女尼,據柯貴說是很難請的,可為何自己卻不費吹灰之力,便求了藥來。那女尼會擺十絕陣,這個陣法娘親也會擺的。那女尼雖說臉上有刀疤,看不清本來的面貌,但卻是氣質高雅,動作飄逸。

  看到她,就覺得心中狂跳,莫名的熟悉,似乎她們的生命本就息息相關。

  難道,她會是自己的娘親?娘親怎麼會在宮裡?她不是應該和爹爹在一起麼?衣雲忘不了那女尼眸中的狂瀾,顯然見到自己她也很驚異。若真的是娘親,她應會認出自己吧,但為何她不與自己相認?

  衣雲望了一眼逐笑顏開的柯公公,這個柯公公應是知情的。記得在月府初見自己的時候,他是那樣的震驚。

  “柯公公,您說忘情很難請,但為何衣雲卻可以求得藥來,可否告知衣雲,那個忘情和衣雲的關系?”

  柯貴未曾料到,衣雲會如此直接了當地問,半晌答道:“這個疑問還是等聖上醒來,親自向姑娘解釋吧。”

  “衣雲有一個請求,衣雲想住到庵堂裡去,還請皇上醒來後,柯公公替衣雲向皇上請示。”畢竟衣雲目前的身份尷尬,現在不能再偽裝太監,亦不能做宮女,又不是妃子,住到庵堂裡去,是最好的選擇。何況,那個女尼到底是誰?她還沒弄清楚。

  “可否住到庵堂,顏姑娘只須征得忘情女尼同意即可,無需聖上同意,姑娘既然能從忘情那裡求得藥來,想必她必會答應姑娘的要求。”柯貴細聲細氣說道。

  龍莫聞言,面色一沉,輕聲道:“雲兒,你怎麼能住到庵堂裡?還是回我的王府裡吧,你的娘親和丁琅也很惦記你的。”

  衣雲輕輕一笑,笑容淒涼苦澀。

  她又何嘗不想念養娘和丁琅哥,可龍莫的王府她是不能去的,他剛娶了妃,還是自己的表姐,不管皇上說的婚禮是否作數,她都是不應去的。更何況在宮裡有了娘親和爹爹的消息,無論如何她目前都不能離開。

  “不,衣雲還是暫住在庵堂比較合適,大哥哥兒您就莫再強求雲兒了。”衣雲緩緩說道,聲音裡卻是隱隱包含著堅定。

  龍莫無奈,強不過衣雲只得應允。

  出了龍吟殿,但見東方已隱隱發白,黑夜已經過去,黎明即將來臨。

  折騰了一夜,衣雲甚是疲憊。

  龍莫召來了宮裡的侍衛,不知交待了幾句什麼,那侍衛應聲匆匆走了。

  衣雲心中一震,大哥哥兒要做什麼?昨夜自己告知了他關於君凌天的事,莫非?他要去抓君凌天?

  “大哥哥兒,你要去做什麼?”

  “不做什麼,雲兒,我送你去庵裡休息。”龍莫回身,輕輕一笑,白衣在曙光裡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微光,他的面容是那樣的俊美脫俗。

  “大哥哥兒,你-----不要瞞我,你要去抓君凌天,是麼?”衣雲輕聲詢問。

  龍莫的面色微變,眸子裡閃過一絲寒意,每當聽到君凌天這個名字,心就莫名的痛。

  “雲兒,不管如何,我都要去會會他。你累了一夜了,我先送你支庵堂裡歇息吧,那個女尼還不知會否收留你。”

  衣雲緩緩點頭,那個君凌天是罪有應得,自己不是很恨他麼?

  兩人無聲的來到庵堂。

  天色已然蒙蒙亮,那庵堂裡的十絕陣早已撤除,此刻這裡的景色竟極美的。

  那是一種天然的毫無雕琢的美。

  那棵棵梨樹杏樹,沐浴著晨光,分外矯美。樹下是一株株叫不上名字的花草,在晨風中舒展著纖細的腰肢。花色既不鮮艷,形容更是比不上牡丹芙蓉,但衣雲卻知道它們都很有用,因為它們都是藥草。

  這些花草竟是和瀉雪院裡的藥草很相似。

  在一處牆角,衣雲還發現了一株墨色小花,花上沾著點點露珠,在晨風裡搖曳。竟是黛顏寡婦,那種可以假死的草藥。

 衣雲的心不受控制的急跳起來,淚水瞬間便迷蒙了雙眸,是娘親,一定是娘親。

 衣雲步伐緩慢地向庵內走去,然而無論多麼輕柔的動作仍壓不住心中的狂跳。

  “顏衣雲求見忘情前輩。”

  一陣令人心跳的靜謐過後,庵中傳來忘情動聽優雅的嗓音,“進來吧。”

  龍莫望著衣雲緩慢而凝滯的動作,心中掠過一絲疑惑,他的雲兒,似乎是有很沉重的心事。他的雲兒身上,似乎也有很多的秘密。

  佇立片刻,看到衣雲平安走進庵堂,龍莫轉身而去。他要去會會那個劫持了雲兒的惡徒,希望他還在宮中,沒有逃匿。

  玉泉宮

  東方紅日噴薄而出,燦爛而明媚的晨光瞬間灑遍了人間,也灑在星芒國的王子雪洛恩的身上。此刻他的心情極好,今日又是個好天氣,他又可以和自己的心上人清心公主去游玩了。想到她嬌美如花的笑靨,雪洛恩的大嘴便裂成一條長長的弧線。

  打了個哈欠,伸展一下懶腰,望著院子裡的花木呵呵一笑,道:“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

  “好一個肯愛千金輕一笑,王子好雅興。”一個清澈冰冷的聲音驀然道。

  雪洛恩轉首望去,但見一個俊雅修長的白衣公子從晨曦裡徐徐步來,朝日的光芒照耀在他身上,他宛若從不裡走來一般,超凡脫俗。

  臉上掛著一絲淺笑,那笑容極純淨,但因了是背光而行,臉上有一絲幽暗的陰影,使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一點冷意。

  是南龍國的二皇子龍莫,身後跟著幾個侍衛。

  雪洛恩慌忙收起懶洋洋的神態,微笑著迎了上去。

  “參見莫王爺,王爺大駕光臨,失敬了。”

  “王子不必客氣。”龍莫閒閒地說道,驀然一笑,笑容在初生的紅日下,分外璀璨。

  “王爺請到殿內小坐。”雪洛恩小心翼翼地說道,他知道清心公主對這個二哥極是崇敬,自己決不能得罪了心上人的哥哥。不過這個二皇子一向對自己的態度冷冷淡淡,今日造訪不知有何事。

  龍莫一聲不吭的走進殿內,淡然悠閒的坐在屋中,渾身上下散發著澄清而冷幽的光,他墨玉一般的眸子緊緊盯視著他。

  雪洛恩不禁有些惶惶然。

  “不知王爺一大早光臨玉泉宮,可有何事?”雪洛恩問道,真的有些猜不透。

  “那個紫衣人可是你的侍衛?不知可否請來一見!”龍莫淡然說道。

  雪洛恩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道:“紫衣人?王爺說得可是君?他哪裡是我的侍衛,他是我的一個朋友。”說著,對身邊的隨從說道,“你們去請君公子!”

  “不用請了,我已來了!”驀然一個悠然邪肆的聲音說道。

  龍莫轉首,但見殿門口,一個修長俊逸的身影閒閒而立,正是君凌天。

  他一臉的睡意惺松,一身的懶洋洋氣息。

  “猜到王爺今晨會大駕光臨,所以君某速速起來參見。”君凌天悠然說道,唇邊洋溢著燦爛的微笑。

  龍莫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星目定定直視君凌天。

  一瞬間,兩人之間暗濤洶湧。

  這個男子,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惡徒,他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很高貴。

  他雖是語氣淡然,滿面笑容地和自己說話,但龍莫還是敏感地覺察到他的恨意,如隱在冰河下的暗流。

  他劫走雲兒,他和自己作對,定是有理由的。

  但,從未記得自己得罪過他。

  君凌天也定定凝望著面前這個男子,俊逸瀟灑,氣質不凡,武功高強,重情重意。若不是命運弄人,他也許會和他成為終生的朋友,成為莫逆之交。

  然而,今生恐怕是不可能了,命定的,他們此生只能是對手。

  一生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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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 凌天被擒

  庵堂裡一片靜穆,大殿正中,觀音石像,手持淨瓶,嫻靜而立。

  紅日將晨暉透過庵堂鏤空的窗子,灑向殿內作晨禱的幾個女尼身上。

  她們淄衣布裙,雙目緊閉,雙手合十,默默禱告。

  衣雲佇立一旁,平復著心中的激動。

  娘親,那個一臉疤痕的淄衣女尼便是自己的娘親麼?當年的天下第一美女?皇上暗室裡畫像上的人?

  畫像上的她羅裳素白勝雪,面容清麗如水,眉目顧盼神飛,氣質清新如蘭,笑靨如花璀璨。

  而此刻素裙羅裳換作淄衣尼服;搭在琴弦上的纖纖玉手,此刻雙手合十;笑靨如花的容顏被一條長長的疤痕毀掉了;顧盼身飛的眸子此刻深藏著睿智和平靜。

  十幾年的歲月沉澱,改變了她外在的容然,也改變了她的內涵。

  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娘親為何削髮為尼,避在宮中?為何十幾年不和親人聯絡?娘親又為何取法號忘情?娘親臉上的疤痕是如何來的?娘親當年為何二度假死,將親生女兒托付給養娘?為何娘親不和爹爹在一起?

  這一連串的疑問在衣雲的腦中盤桓不去。

  直到她們做完了晨禱,直到衣雲跟著忘情來到了她的屋中。

  兩人分坐在木桌兩旁,面前早有小尼奉來了茶水。

  裊裊升起的水氣再次迷蒙了衣雲的雙眸,水上漂浮的茶葉碧綠清新,在水中兜著圈子。

  做夢也想不到,會和娘親在宮中相遇,更想不到,會和娘親坐在庵堂裡喝茶。只是此情此景,衣雲再也品不出茶中滋味來。

  忘情端坐在對面,面色沉靜,靜坐不語,她的面容在裊裊水氣中有些模糊,使她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縹緲。她水樣的眸子,她宛若蒙了一層霧氣,讓衣雲看不清她眸中的情緒。

  衣雲從腕上緩緩褪下那只手鐲---娘親留給她的那只金鑲玉手鐲,放在木桌上。

  然後問道:“不知前輩可認識這只手鐲?”

  忘情看到手鐲,臉色微變。她的手微微顫抖著拿起玉鐲,細細地端祥。

  良久,放下玉鐲,雙眸定定直視著衣雲,眸中的情緒如大海上的波濤---洶湧。

  “您就是我的娘親!是麼?”

  女尼不語,雙手合十,雙眸緊閉。

  “您早已認出了雲兒,是麼?”

  “娘親,您為何不願認雲兒?”

  “娘親,您可知雲兒是怎樣思念著您麼?”

  “娘親,您可知外婆因念您,髮已然全白了麼?”

  “娘親,您可知雲兒過得多苦麼?”……….

   衣雲的話語由最初的輕靈柔和變成了低聲嗚咽。

  忘情終於緩緩睜開雙眸,臉色雖然冷淡素淨,但,卻有了幾分慈祥的神色,眸中似有淚光閃爍。

  衣雲緩緩走到她的身前,驀然開心的笑了,雙眸如彎彎的月牙兒一般,她伸出柔長白皙的玉手勾住娘親的脖子,把自己的頭依偎到娘親的胸前。

  忘情伸出手顫抖著撫弄著衣雲烏亮的髮。

  “雲兒,你真的是我的雲兒麼?”熱淚潸然而下。

  忘情終究是不能夠做到忘情的。

  玉泉宮

  龍莫定定直視著君凌天,緩緩說道:“你是君凌天?”

  “不錯!在下正是君凌天。”君凌天笑嘻嘻說道。

  “你為何劫走衣雲?”龍莫冷冷問道。

  君凌天邪冷地挑起眉,“王爺!可不要冤枉在下,在下並未劫走衣雲,是你硬要把她塞到在下手中的。”

  龍莫的雙眸一凝,嗓音深沉而淡漠,“那你為何劫走月下香?”

  “不錯,我是劫走了她,你不是已用那個小丫鬟換回她了麼,難道,王爺這是要和君某算舊帳麼?我倒是忘了,月下香如今是你的妃子了!夫君來為妻子討公道也是應該的。”君凌天一臉的滿不在乎,唇邊掛著一絲輕笑。

  “君凌天,”龍莫冷然道:“本王問你,我們曾經認識麼?”

  君凌天聞言,臉色一暗,黑眸中有寒意溢出,他緩緩道:“不曾認識!”

  “不曾認識麼?”龍莫望著他微暗的臉色,便一切都明了了。君凌天是恨他的,但他卻不知自己何時得罪了他。

  他到底是誰?不管如何,宮裡是決不允許這樣一個敵人存在的。

  臉色冷凝地命令道:“來人!”

  幾個侍衛一擁而上,圍住了君凌天。

  “得罪了!”龍莫冷聲道。

  君凌天望著圍住自己的侍衛呵呵一笑,神情甚是悠然自在,他微笑著對龍莫說道:“王爺今日抓了君某,只怕日後還會派人來放了君某。”

  龍莫冷然說道:“不會的!”

  君凌天沒有逃走,這樣的深宮,他是逃不脫的。他也沒有反抗,他知道他不是龍莫和這些侍衛的對手。

  所以他竟然束手就擒了。

  雪洛恩本來見兩人和和睦睦的交談,卻不料驀然變故突起。

  他焦急地說道:“王爺,君是我的朋友,他決不是壞人,王爺為何要抓他?王爺可否看在我的面上,放了他吧。”

  雪洛恩真是搞不懂這些南龍國的人,臉色說變就變,比翻手還快,讓人根本不及反應。

  “王爺,這是何故?”大殿門口,清亮如銀鈴般的聲音傳來。

  但見殿門口,一個艷紅的身影驀然出現。

  卻是雪曼羅公主,顯然是剛剛睡起,還是睡眼惺松。

  但看到了君凌天被擒,她的紫眸驀然瞪大了,握鞭的手也微微顫抖。

  “天哥哥,這是怎麼回事?”

  龍莫沒說話,這個公主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不過今日誰也休想把君凌天救走。

  君凌天狡黠地一笑,朝雪曼羅眨眨眼睛,“阿羅,大哥有話對你說。”

  雪曼羅走過去,君凌天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雪曼羅連連點頭,面色微微緩和。

  幾個人押著君凌天走出了玉泉宮。

  紅日已然高懸,今日是個難得的好日子。

  龍莫和君凌天的眸光被遠遠跑來的一個白衣女子吸引住了。

  她從晨曦裡急匆匆跑來,由於奔跑,她的臉色微紅,如一朵嬌羞的花。

  跑到了近前,她扶著路旁的樹連連喘息,額上遍布著細細的汗珠。

  她是衣雲。

  在庵堂內認了娘親,衣雲驀然想起龍莫來抓君凌天。

  心便開始咚咚跳個不停,再也不能安定下來,她不知自己為何如此煩躁,她只是很擔心。

  她知道若是龍莫來抓君凌天,兩人勢必打起來,這樣的情形是她不願看到的。她怕龍莫受傷,她也不願君凌天受傷。

  看到幾個人押著君凌天出來,衣雲一愣。

  這個惡魔,竟然被擒住了麼?怎麼可能?那夜,他明明看到龍莫和君凌天的對決,兩人的功夫不相上下的,怎麼這麼一會兒便被擒了。

  這個惡魔終於被擒了,可自己的心中為何沒有一點歡喜?

  他為何不逃?不知為何,望著君凌天的眸子,衣雲覺得有些歉疚。

  他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惡魔,自己對他這般仁慈卻是為了什麼?

  君凌天眸光復雜地望著衣雲,原以為她不會告訴龍莫的,可她終究是告訴了。她的心始終在她的大哥哥兒身上。

  他驀然自嘲地一笑,眸光緊盯著衣雲,希望從她的臉上看出一點變化,說道:“你來做什麼?是來看君某的慘狀麼?這樣你心中才會好受是麼?”

  “是你!?”

  雪曼羅認出這就是那個被天哥哥關起來的女子。

  她怎會在宮裡?

  “是你害的天哥哥?”雪曼羅問道。

  “是我,但他卻是咎由自取。”衣雲定下心來,緩緩說道。

  雪曼羅手中的鞭子驀然毫不留情的揮了起來,那金色的鞭子反射著明媚的晨光,發出奪目的光芒,映的衣雲睜不開雙目。

  “不可!”君凌天疾呼,身影迅速的迎了上去,手被捆,他竟是迎上去要替衣雲挨這一鞭。

  眼看鞭子就要抽在君凌天身上了,龍莫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鞭子,眸中疑惑頓生,這個君凌天為何總是在救雲兒,難道?他愛上了雲兒?

  雪曼羅驚異地回首,對著君凌天的眼睛,說道:“天哥哥,你為何要救她?”

  君凌天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樣子,說道:“我不是救她,是為了救你,阿羅,你怎能這般沖動?她是莫王爺的心上人,你得罪了她,就不怕莫王爺把你一並抓起來麼?”

  他雖是對著雪曼羅說話,然,眸子卻是緊盯著衣雲。

  “阿羅不怕的,阿羅願和天哥哥一起被抓。”雪曼羅堅定地說道。

  凌天面上一副感動的樣子說道:“阿羅,不要傷心,你忘了大哥方才對你說的話了麼?”

  雪曼羅點頭,道:“天哥哥放心,你吩咐的阿羅一定會做到。”

  龍莫將衣雲攬到自己身邊,柔聲說道:“雲兒,你怎麼來了,是不放心我麼?”

  衣雲木然點頭,自己都沒聽清楚龍莫在說什麼。

  然,君凌天的眸光卻忽然轉暗,雙目微微瞇著,不知在想什麼。

  第六十三章 求婚

  日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然而,衣雲的心中卻微微泛起了涼意。

  君凌天被帶走了,臨走前他回首一笑,那笑容竟是溫暖的,如朝日初生。

  那一瞬間,衣雲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麼,她只是極力排斥著這種感覺。

  君凌天向著日光走去,身後拖著長長的影子。

  那影子一直籠罩在衣雲心頭,彌漫著不肯散去。

  龍莫靜靜地望著衣雲,他不知道她的雲兒在想什麼,他只是感覺到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雲兒了,自從回來後,她就滿腹心事,從來沒有真心笑過。

  但,不管如何,他永不放手。他要留住雲兒,留住她的人,才能留住她的心。

  龍莫緊緊挽住衣雲的手腕,緩緩向前走著。

  來到一處園子裡,清晨的花嬌艷欲滴,花兒上還滾動著一顆顆露珠,在日光下閃爍著五彩的光芒。

  一處濃蔭下,衣雲駐足,沉默片刻,問道,“大哥哥兒,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雲兒,你認為呢?”

  溫柔的嗓音,寵溺的語氣。

  這樣的溫柔讓衣雲的心有一絲愧疚,她竟在大哥哥兒的面前還想著那個惡魔,真的不該。但,真的不忍心,就此殺了他。

  君凌天並未真的傷害她,他只是戲弄她,若因此而殺害他,她這輩子是不會安心的。

 輕咬下唇,道:“能否關他一些時日,便放了他,畢竟,他並未對衣雲做什麼。”

  龍莫幽黑的雙眸直視衣雲,帶著深思的玩味的表情。

  “可是,若是放了他。他還會和我作對,還會來抓你的。雲兒,對這樣的惡魔是不能仁慈的,知道麼?”

  衣雲垂首,躲避著龍莫的眸光。

  龍莫的心驀的一跳,那種害怕失去的感覺瞬間彌漫全身。

  “雲兒曉得,可是…還是不要殺他罷。那樣,衣雲會愧疚的。”

  “好吧,依你,過一段時日,大哥就會放了她。”

  衣雲終於呼出了一口氣。

  “謝謝大哥哥兒!”衣雲不加思索地說道。

  “你是在替君凌天謝我麼?”龍莫神色一暗,問道。

  衣雲這才發覺自己的道謝是多麼的不妥,可自己竟然說了,而且是那樣的理所應當。

  “我,不是的,大哥哥兒,我只是覺得他很可憐…我…”衣雲不安地解釋。

  “我曉得,”龍莫驀然打斷衣雲的話,深深地望著衣雲,“雲兒,答應我,做我的妃子好麼?我和月小姐的婚事已不作數,我的妃子永遠只能有你一個,我會求父皇母後同意我們的婚事,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征得月將軍和月小姐的原諒。只要…你肯嫁給我,雲兒,答應我好嗎?嫁給我,好麼?”

  陽光下,晨風裡,花叢間。

  龍莫溫柔的話語在衣雲的耳畔,纏綿,糾纏。

  他呼出的氣息撩起了衣雲鬢邊的髮。

  他的眼底盡是濃濃的溫柔。

  他緊張地望著衣雲,他在等著她的回答。

  嫁給我,做我的妃子,好麼?

  衣雲的心湖瞬間蕩起了漣漪。

  嫁給我,好麼?

  好的,自然是好的,她是那樣深愛著她的大哥哥兒,可是,她能麼?她可以麼?

  “雲兒,答應我,好麼?不要顧慮太多,月下香不嫁我,才會找到真正屬於她的幸福。雲兒,嫁給我,讓我愛你一生,寵你一生,呵護你一生,好麼?”

  心如琴弦,顫個不停,衣雲如夢般點頭,輕聲說道,“好的,我答應你。”

  衣雲垂首,只余纖巧優美的下巴和攝人的紅唇,玉頰上浮起兩片紅雲,低斂的睫毛輕輕顫動,一如她顫抖的心。

  這樣的她是嬌羞的,如一朵嬌艷欲滴的花。

  龍莫笑了。

  笑容在陽光下,璀璨而俊美,那一瞬間,衣雲仿佛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這一刻是幸福的。

  龍莫伸出手,兩人的十指相扣,握在一起,彼此癡癡對望,視線緊緊糾纏。

  你的眸中只有我。我的眸中只有你。

  你的心中只有我,我的心中只有你。

  永遠不分開。

  “王爺,”一個侍衛穿過花叢,匆匆趕了過來。

  走到近前,稟報道:“王爺,前方有戰事消息傳來,聖上宣你進殿。”

 龍莫臉色一凝,回首柔聲對衣雲說道,“雲兒,你回庵堂罷,一會兒我去看你。”

  言罷,便戀戀不捨急匆匆而去。

  白衣愈行愈遠,挺拔俊秀的身影漸漸消失。

  衣雲一個人沿著園子緩緩走著。

  心早已被喜悅充滿,好似要飛揚起來。但心中依稀有個陰影揮之不去。衣雲甩甩頭,甩去那個莫名的陰影。

  天是那樣的湛藍如靛,

  雲是那樣的潔白縹緲,

  日光是那樣的明麗燦爛,

  花是那樣的嬌美妍麗,

  風是那樣的和煦清新。

  皇宮裡美景如畫,宮殿巍峨。

  一切是那樣的美好。

  在花叢中徜徉,脈脈花香撲鼻,衣雲張開雙臂,斂眸享受這一刻。

  陽光驀然消失,頭頂上似乎籠罩了一片陰影。

  睜開眼靖,卻是龍非,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站在那裡,面容依然蒼白如雪,眸子深深凝望著衣雲,他的周身仍然彌漫著寒意。

  他是不屬於陽光的,在陽光下,衣雲竟有些擔心他會化掉。

  他應是剛從地室中修習了冷凝神功。

  他竟然還在修習那所謂的神功。

  “大哥,你還在修習冷凝神功?你的身子還好麼?”

  龍非沒想到衣雲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他的病情,她竟不恨他,還惦著他的身子。那一刻,他的眸中閃過一絲感動。

  “我會一直練下去!直到練成。”龍非說道,望著衣雲容光煥發的面龐。

  這個女子,越發的美麗了。

  是什麼事,讓她如此喜悅,如此忘情。

  因為龍莫麼?

  她在花叢中張開雙臂的樣子,可愛而無邪,如一朵清新嬌美的花在晨風裡盡情地舒展著花瓣。

  龍非的眉頭慢慢擰了起來,為何,在自己的面前,她從未這麼喜悅過。

  “大哥,”看到龍非緊擰的眉頭,衣雲以為他在忍受著寒意的侵蝕,“你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就算練成了神功,也難免對身子造成傷害,這樣值得麼。就算你做了皇上,得到了那看不見的權勢,你就一定會快活麼?打敗自己的弟弟,就那麼重要麼?”

  “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知道。”龍非固執地說道。

  “人活一世,還有很多的東西值得你去追求,為何你就是放不開呢?”衣雲的眸中布滿了憂愁,擔心。

  “是麼?可是那些東西都是和權勢並存的,得到了權勢,得到了皇位,就得到了一切。你不必勸我,我是不會後悔的。”陽光下,龍非的眸中閃過一絲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神色。

  “有了權勢真的就擁有一切了麼?你最先失去的就是兄弟。或者,還有你父皇和母后的愛。”衣雲不甘心的勸道,在她的心中,相信龍非還是善良的。

  “什麼父愛!我從未得到過!你知道麼?日曦國已經攻陷了南龍國兩座城池。父皇急召莫前去商議,卻為何不通知我?父皇他眼裡只有莫,根本就沒有把我看在眼裡。”龍非有些澈動。

  “大哥,也許根本就不是你所想得那樣,你在他們的眼中是一個病人,自然是不會將這些事說與你聽得。那不是不愛你,而是憐惜你的身子。”

  龍非還是這樣的執迷不悟。

  “不是的,當初我沒有練習神功時,他們的眼中也沒有我。告訴你,這次戰事緊迫,也許莫會和月朗照將軍一起出征。皇宮裡沒有了莫,呵呵…”龍非沒有說完,眸中有凌厲的神色一閃而逝。

  “你說什麼?”衣雲的心猛地一跳。

  日曦國已經攻陷了兩座城池麼?這天下才平定不久,日曦國,為何要挑起戰爭呢?戰爭一起,這黎民百姓豈不又要受苦了。

  南龍國應是不缺戰將的,為何,皇上要大哥哥兒去沙場?

  衣雲怔怔的從花叢中走了出來,恍恍惚惚地沿著路向前走去。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衣雲一時不能夠承受。

  龍莫,她的大哥哥兒,真的要出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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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吻別

  衣雲獨坐在庵堂的小院中,望著滿院的花木出神。

  她寧願龍非是騙她的,她不相信她的大哥哥兒要去出征。

  她在等待,等著她的大哥哥兒來庵堂探望她。今早他說過的,辦完了事,便來庵堂看她。

  可是,直到落日西沉,天空布滿了晚霞,大哥哥兒仍是沒來。

  衣雲的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預感,難道龍非說的是真的?難道,日曦國真的和南龍國開戰了?難道,大哥哥兒真的要出征?

  月如水緩步走出庵堂,看到靜坐在院中的衣雲。

  她的雲兒坐在那裡很久了,既不言語,也不動,如一尊雕像。風起時,唯有衣衫在飄蕩。

  她不知衣雲因何事心事重重。

  月如水的庵堂坐落在皇宮的東北角,很偏僻,庵裡的人很少和外面的人來往。

  皇宮裡的事多半是不知的,自然不知衣雲因何出現在宮中,也不知衣雲險些成為龍非的側妃,更不知衣雲和龍莫之間的感情。

  “雲兒,該用飯了!”

  衣雲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望著暝暝暮色中,緩步走來的娘親,她是那樣的清雅高貴,又是那樣的悠閒自在。

  娘親不知遭受了多少磨難,仍是那樣的從容不迫。

  望著娘親,衣雲不禁盈盈淺笑,眸中的迷離恍惚,瞬間轉為清澈冷靜。

  不管大哥哥兒出征的事是真是假,她都要堅強的面對。

 “娘,雲兒知道了。”衣雲動作輕柔的站了起來。坐得久了,腿腳竟有些麻木。

  雖說想通了,但,這一餐衣雲吃得仍是食不知味,娘親很溫柔地給她加菜,什麼也沒問。

  只是溫柔地對她說:“雲兒,無論遇到何事,都要想開一些,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

  衣雲微微頷首。

  扣…扣…扣

  院裡,傳來了幾聲輕輕的扣門聲。

  衣雲的心一震,此刻,這聲音聽在耳中,竟宛若天籟。

  龍莫,她的白衣大哥哥兒,終於來了。

  衣雲放下飯碗,臉上綻開一抹清新的笑意,對娘親說道,雲兒出去一下,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門開處,映入眼簾的卻不是龍莫。

  沉沉暮色中,一個少女款款而立。

  一身藍色衣裙,隨風輕揚。圓圓的臉上,那清澈嫵媚的雙眸,此刻竟哭得如兩顆桃子一般,臉上的梨渦裡,也似乎盛滿了淚水。

  卻是清心公主。

  見到衣雲,她撲到衣雲懷中,嗚嗚痛哭起來。

  “衣雲姐姐,二皇兄要去邊關打仗了,打仗是會流血的,也會死人的,我怕,我不要二皇兄去,可是父皇不答應。在宮裡,只有二皇兄最疼我了。他一走,我可怎麼辦。”

  嗚咽的哭聲,哽咽的話語。

  心,在一瞬間沉落,沉入無底的黑暗。

  淚,沿著臉頰緩緩滑落,滴在衣上,暈成一片淚花。

  她的大哥哥兒,終究還是要出征去了。

  不敢相信,卻終究成為事實。

  衣雲輕柔地撫摸著清心烏亮柔軟的發。

  “莫哭了,他如今在哪裡?我們去探望他,你這般樣子,他是不會安心的。記住,見了他,不要哭,要笑,要讓他毫無牽絆的走,毫無負擔的殺敵,要讓他早日勝利,才能早日回來團聚。”衣雲輕輕柔柔的嗓音,但語氣卻很堅決。

  衣雲抬首,天邊升起了一勾新月,彎彎的,像美人的娥眉。

  龍慶殿。

  此刻大殿裡燈火輝煌,杯盞交錯。

  沒有女人,全是男人。

  剛剛病愈的皇上,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在為即將奔赴沙場的將士們賜酒。

  殿外,衣雲和清心凝立樹下。

  一個白衣,一個藍裳。

  一個沉靜,一個悲戚。

  驀然,有幾個著彩衣的宮女,裊裊婷婷走來,手中,或抱著琵琶,或端著瑤琴,或執著笛子,或握著彩綢……

  面容修飾的極其精致,身上環佩叮當,頭上玉釵搖晃。

  她們原來是為將士們獻舞奏樂的。

  清心的眸子一亮,“衣雲姐姐,一會兒我也要為皇兄起舞一曲。”

  “那好,我為你伴樂。”衣雲不假思索說道。

  她還從未以顏衣雲的身份為大哥哥兒奏過樂。

  前幾次撫琴,都是以月下香的身份,不是蒙著面,就是躲在看不到的暗處。

  今日,她要為大哥哥兒用心奏一曲。

  清心公主吩咐太監抬來了一架精致的古琴。

  那幾個宮女舞罷,從大殿裡魚貫而出。

  衣雲和清心便蓮步輕移,步入了殿內。

  大殿裡,亮著無數盞明燈,照的大殿內亮如白晝。

  衣雲一進去,便從人群裡看到了龍莫。

  他一身白衣,沉靜自若地坐在那裡,溫和淡定,如天邊的白雲,似乎對出征並不在意,唇邊掛著一抹自信而堅定的笑意。

  見到衣雲,他的神色稍稍一震,幽深不見得的黑眸閃過一絲痛意。

  衣雲緩步坐到古琴後,如玉蔥般的纖指輕輕搭在琴弦上。

  她,如輕雲出岫,如幽谷蘭花。

  驀然,她的妙指輕劃,清幽動人的樂曲瞬間便流淌而出。

  起初,好似在靜夜下,一對戀人親暱地交談,竊竊私語,卿卿我我。

  又好似鶯啼花樹間,珠落玉盤上。

  音調是細碎的也是纏綿的,又是哀怨的,宛若摻合著淚水在彈奏。

  瞬息間高音突起,曲折而上,又好似遇到了阻礙,宛若在高山峭壁之中攀援,艱難地就連前行一步也要花費很大的力氣。

  正在步履維艱時,當人們失了希望,變絕望時。

  音調驀然一轉,低沉之音變軒昂之聲,若勇士赴敵場,在激昂的鼓聲中,躍馬馳騁,不可阻擋。

  天地高遠,白雲飄緲,草原風起,衣袂獵獵。

  驀然,似有彩鳳飛來,又有百鳥朝鳳,喜氣洋洋,又好似戰士在明媚的春光裡榮歸故裡。

  清心公主隨著樂音,跳躍,飛騰,翩然,旋轉,每一個動作都做的極其認真,也極其美麗,好似傾注了很深的感情。

  衣雲也是,她傾注了全身心地感情在彈奏,因此,那樂音便動聽如天籟,聲聲洗滌著那些即將出征的靈魂,鼓舞著他們的士氣。

  良久,當樂音歇止。

  衣雲聽到了一聲,“好!”

  衣雲抬首,是皇上。

  雖仍是一臉的病容,但,顯然是正在恢復之中,精神甚好。

  他坐在龍椅上,臉上,洋溢著贊賞的神色。

  “來人,賞!”

  衣雲並未聽到皇上賞了什麼,她的眸中,只有龍莫。

  龍莫坐在那裡,他的面容仍是沉靜如水,神態仍是淡然自若,但,眸中,卻是波濤洶湧。

  衣雲和清心從殿中緩步退出。

  不久,龍莫從殿內踱出。

  “二皇兄!”清心公主撲到龍莫懷裡,嗚咽。

  這個丫頭,還是忍不住哭了。

  龍莫撫摸著清心的柔軟的發。

  目光越過她,緊緊盯著衣雲,眸中,是濃得不能再濃的愛意。

  “清兒,莫哭,二哥不久就會凱旋歸來的。你也大了,要學會照顧自己,不要動不動就哭鼻子。”龍莫說著,扶起清心的頭,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清兒,不哭了,早點回去歇息吧。”龍莫說著,吩咐宮女送清心回去。

  清心戀戀不捨一步三回首的離去。

邊走邊說,“二哥,你一定要平安!我等著你回來後參加你和衣雲姐姐的婚事。”

  衣雲的臉一紅,這個小丫頭,怎麼知道他們的事!

  月光下,只余龍莫和衣雲。

  龍莫牽著衣雲的手緩步而行,兩人誰也無話。

  暖意從龍莫的掌心傳入衣雲的手中和心中。

  遠離了大殿,四周一片靜謐,只有他們兩人的腳步聲和呼吸聲,還有風吹樹葉的嘩嘩聲。

  衣雲的心洋溢著幸福,但願就這樣永遠的走下去,永不分離。

  步入燈火闌珊處,一片幽暗。

  龍莫驀然停下了腳步,唇邊掛著一抹笑意,那笑容開心而無邪,在月夜裡,美的宛若天邊的那一彎新月,是那樣的高潔,朦朧,而清幽。

  “大哥哥兒,你真的要去出征麼?”衣雲開口,問道。

  龍莫驀然伸出一只手指,輕輕的觸到了衣雲的唇邊,手指上那清清亮亮的質感一直觸到了衣雲的心裡,在她的心裡…沉澱。

  “叫我…莫。”月光下,龍莫溫柔的話語深情的似乎能淹沒世間的萬物。

  “莫!”衣雲顫顫地叫著,心開始不規則地跳動。

  她清澈如水的眸子迷蒙地望著龍莫,她的一身白衣宛若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輝,此刻的她,盈盈淺笑,美的不可方物。

  龍莫驀然低首,唇吻上了衣雲的唇。

  濕潤柔和的質感讓衣雲一驚,微微偏頭,那一瞬間,腦中閃過了君凌天戲謔的表情,還有君凌天霸道的深吻。

  衣雲本能的推開,低垂著頭。

  良久,抬起頭,看到月色下,龍莫的眸中有著深深的失望。

  她這是怎麼了,她竟然拒絕了大哥哥兒,他不是自己深愛的人麼?自己為何要躲開?難道是被君凌天那個惡魔吻怕了?

  明日,她的大哥哥兒就要上邊疆殺敵了,她怎能在這個時候拒絕他?

  “雲兒,告訴我,為什麼?”龍莫的心一陣抽疼。

  “大哥哥兒,我…”衣雲不知自己該說什麼。

  “叫我莫。”龍莫固執地說道。

  “莫!”衣雲驀然墊起腳,伸出玉臂,勾住了龍莫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龍莫的身子一滯,微微顫抖,他的雲兒吻了他。

  他驀然伸手,緊緊擁住衣雲,深深地吻了下去,他的吻既溫柔又霸道。他的舌靈活的深入,在她的唇內探索,索取。

  “雲兒,雲兒,我要怎麼辦,我捨不得你。”他在她耳邊喃喃說道,柔和的嗓音讓人心碎。

  此刻的他,再也不是那個從容不迫的他了,他的心在顫抖。

  “莫,如果沒有牽掛,雲兒會隨你出征,可…”是呀,若是沒有娘親在宮中,她定會隨他出征的。

  “雲兒,我怎麼捨得你上戰場呢?明早我就要走了,今日你隨我回府吧,在宮裡,有大哥在,我還是不放心你的。”

  “能不能讓庵堂裡的女尼也出宮?”衣雲問道,有娘親在宮內,衣雲是不會自已一人走的。

  “你是說忘情,這個我是做不得主的,她是父皇的救命恩人,我可以去求父皇。但,為何你要帶她走呢?”那個忘情和雲兒到底是何關系?

  “也沒什麼。”還是不要再給他添麻煩了,“罷了,大哥哥兒,我在宮裡等你回來好了。夜深了,明日還要去邊疆,今日你早些回吧。”

  衣雲心中清楚,找皇上,皇上是不會答應的,大哥哥兒就要出征了,還是不要讓他有遣憾為好。

  “等著我,雲兒,回來,我會給你一個最完美的婚禮。”他的眸中,是深深的堅定和寵溺。

  月色下,衣雲笑了,笑容明麗絕美。

  第六十五章 月下香的挑畔

  彎月仍掛在天邊,但已由新月變成了晚月。

  相聚總是很短暫,而離別總是轉瞬既來。

  龍莫和衣雲相依相偎終是回到了庵堂,路終究是走到了盡頭,這條路若是再長一些多好。

  夜色越發的濃了,月色越發的朦朧如夢。

  龍莫和衣雲駐足,癡癡相望,好似要把對方的面貌刻在眼中,記在心裡。

  良久,龍莫不放心的囑托道,“雲兒,不要輕易出庵堂,安心在此等我。”

  其實,龍莫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的。

  宮裡是個復雜的環境,他自小在宮中長大,宮裡的爾虞我詐他最清楚了。

  有幾個人也許會對衣雲不利。一個是君凌天,但已被他關在了牢裡,他不回來,君凌天是不會被釋放的。另一個是他的大哥龍非,他知道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但他知道大哥不會真正的傷害雲兒。其實最讓他擔心的便是母后。母后不知為何,極不喜歡衣雲,那次在大殿上要處死衣雲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此刻想起來還讓龍莫膽寒。

  不過,他已將衣雲和自己的事告知了父皇,希望父皇可以准他派侍衛保護她。

  但父皇卻未答應,他說庵堂裡的忘情不願被打擾,他會暗中派人保護的,讓他放心。

  “若有事,可以去找父皇,你怎麼說也是父皇的救命恩人,他已准了我的請求,會保你周全的。或者也可以讓柯貴幫忙,那個老太監法子多的很。也可以去找清心,她畢竟是公主,對宮裡比較熟悉,那個丫頭還是有些能耐的,若是你在庵堂裡住膩了,就搬到清心的宮中,有那個丫頭陪著,你也不至於寂寞……”龍莫不放心的囑托著,一遍又一遍,此刻的他,竟是羅嗦的如同上了歲數的老嬤嬤。

  “恩,雲兒知道了,”月色下,衣雲情不自禁綻出笑顏,龍莫的關心讓她心中暖洋洋的,“你就安心走吧。等你囑托完,天都要亮了。”

  衣雲的如花笑靨清純的如同月光流水一般,令龍莫有一瞬間的失魂。

  他情不自禁的抱住衣雲,抱得那樣緊,好似要把衣雲嵌到他的身體裡。

  “在戰場上一定要小心呀。雲兒會在庵中,每日上香為你祈福的,菩薩一定會保你平安歸來的。”衣雲在龍莫的耳邊輕輕說道,他們貼的那樣緊,衣雲可以聽到龍莫堅強有力的心跳。

  她的臉不自禁的紅了,好似剛剛塗了一層胭脂。

  “明早就要出征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衣雲推開龍莫,狠心說道,在這般下去,恐怕真的就要天亮了。

  龍莫輕輕一笑,他的笑容是優雅的,但也是寵溺的,任誰都能看到笑裡的柔情,“你進去吧,我要看著你進去。”

  衣雲有瞬間的愣神,也許,被龍莫這樣寵一輩子是件不錯的事。

  “不!我要看著你走。”衣雲輕輕說道,聲音裡竟有一絲撒嬌的意味,連衣雲自已都沒有感覺出來。

  可是龍莫感覺出來了,他幸福的說道,“好吧,依你。”

  龍莫轉身緩步離去,淡淡的月色下,那抹白影越走越遠,終於和夜色融於一體。

  她的白衣大哥哥兒,終究是走了。

  衣雲不禁心中黯然,很是失落。

  轉身步履維艱的向庵內走去。

  “顏衣雲,你別走!”忽然一個尖利的聲音說道。

  衣雲一驚,凝眸望去,但見一棵樹下,轉出來一個人影。

  那人身材嬌小,穿一身兵服。

  衣雲不曾記得自己認識宮裡的兵士。

  那人緩緩走來,淡淡的月華映照在她臉上,那是一張精心修飾過的美麗面容,一雙眸子似兩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射向衣雲。

  看清了她的面容,衣雲不禁一驚。

  不是什麼兵士,竟是月下香,她的表姐。

  月下香為何一身戎裝?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呆在這裡?

  “小姐,你怎麼在這裡?”月下香應是不知她的真正身份,所以衣雲還是習慣的稱呼她小姐。

  “為何在這裡?你認為我應當在哪裡?龍莫的王府麼?還是月府?”月下香的語氣恨恨地說道。

  她恨衣雲,仍是恨她,若不是她,自己早已做了龍莫的王妃。而如今自己不僅不能呆在莫王府,就連月府也不願呆,她受不了下人們異樣的目光。一場婚禮,不禁讓她臉面盡失,就連整個月府也因龍莫的悔婚失了面子。但她仍不願放棄龍莫,她愛他,愛的那樣深。聽說他要去出征了,便喬裝隨爹爹進宮,只為了見他一面,卻不料看到了讓她終生難忘的一幕。

  衣雲,這個整件事的罪魁禍首,竟然在這裡和龍莫卿卿我我。看的她雙眸噴火,心痛的若萬箭穿心。

 衣雲默然,從月下香勃發的怒氣,她便明白了她定是見到了自已和龍莫在一起。

  可這件事怪誰呢?她曾經試圖將龍莫讓給她,可是大哥哥兒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若是勉強在一起,或許不一定是幸福的。月下香為何就是不願放棄呢?

  “你是什麼人?你是什麼身份?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丫鬟,記住你的身份。告訴你,就算你如今得到了二皇子的心,那你仍舊不能做他堂堂正正的妃子,充其量也不過能夠做一個側妃,那正妃的位子還是我的。不過是一個奴婢竟然來搶我的夫君。二皇子他不過是一時受你的迷感,不久他就會明白我才是他的命定的妃。”月下香神態倨傲的睥睨著衣雲,言語中有著掩飾不住的驕縱和氣憤。

  月下香顯然是氣急了,但衣雲懶得和她爭論。

  龍莫的離去讓她很傷感,她只想一個人靜靜的呆一會兒。

  “小姐,我要進去了。”衣雲說著便要進庵裡去。

  “住在庵堂裡,也虧你想的出來,以為如此就可以在皇宮長住麼?你就在庵堂等著吧,明日我就女扮男裝,隨爹爹出征,我要在沙場上,把屬於我的人奪回來。”月下香驕縱而堅定的聲音在夜裡冷冷回蕩。

  衣雲難以置信地駐足,回首凝望著月下香。

  淡淡月色下,月下香黝黑的眸子裡有著深深的堅定和淒涼。

  她……這個刁蠻嬌媚的大小姐,竟是要上沙場麼?

  她對龍莫的愛竟是這樣的深麼?

  不管曾經月下香怎樣的傷害過自己,這一刻她竟對她的勇氣深深地贊歎。

  她沒有理由說她是錯的,人都有追愛的權力,只不過她之前的法子用錯了。她不該因為追求自己的所愛,而傷害別人。

  “那我同樣會在庵裡為你祈福的,一路平安。”衣雲冷冷淡淡的說道。

  “你不怕麼?不怕我奪走他麼?”月下香似乎很不滿意衣雲的淡然,也許她認為衣雲應該害怕,應該抓狂,而不是這樣的毫不在意。

  “自然是不怕,因為我相信他。”若是龍莫這麼輕易的變心,那他就不是真的愛她。

  衣雲說完便緩步走進了庵堂裡。

  只余月下香在無邊的夜色裡靜立。

  第二日的清晨。

  朝日高懸,初雲脈脈。

  今日是個不平凡的日子。

  南龍國的二皇子,親自帶兵出征了。

  雖身在偏僻的庵堂,但,衣雲仍舊可以感受到與往日不一樣的氣氛。

  一夜無眠,此時早早起來,坐在院中。

  不知龍莫是否走了,可惜的是自己不能出宮,不能親自去送他。

  驀然,一陣激烈的馬蹄聲由遠而進。

  衣雲一愣,難道是龍莫來了?不可能的,衣雲輕輕搖頭,此刻他應帶著大軍開拔了。

一個小尼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二皇子,他……來了。”

  衣雲心一顫,急急地奔了出去。

  庵門開處,燦爛地陽光洩了進來,一瞬間衣雲有些睜不開眼睛。

  耳邊,只聽得馬蹄得得聲。

  瞇起眼睛,但見晨光裡,龍莫踏馬而來。

  跨下是一匹神采奕奕的白馬。

  他身著銀色的盔甲,那盔甲在日光地照耀下,閃耀著奪目的光。

  雖仍是那張斯文俊美的面乳,但卻少了一絲儒雅,多了一點英武。

  他幽深的眸光,如無邊的夜色,他深深地望向衣雲。

  他只想再看她一眼,一眼而已。

  對望片刻,誰也無言。

  此刻不需要言語,只需看著你,便知道你的心。

  驀然,龍莫打馬回身,奔馳而去,奔向無邊的日光裡。

  而衣雲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他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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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皇上的心思

  天氣日漸變得和暖起來,春花落盡,夏花叢生。

  庵堂裡那些樹木的葉子已然變大,顏色也漸濃,為庵堂搭了濃濃的陰涼。

  夕陽西下,窗外的芭蕉葉冗長而幽綠,在暮色中靜立。海棠偌大的花開的嬌美而鮮艷。

  衣雲獨坐濃蔭下,面前擺放著一個小小的幾案,上面鋪著一幅畫。

  那是衣雲新作的一幅畫。

  純白的宣紙上,是一個挎刀立馬的俊美男子。

  雪白的馬兒,銀白的盔甲,燦爛的日光,襯的他整個人周身籠罩著一圈柔和的光澤。眸光幽深如潭,銳氣逼人。

  他是俊美的也是英武的,他是溫柔的也是銳利的。

  正是衣雲日日思念的龍莫。

  龍莫出征已過了半月有餘,但衣雲還未曾得到龍莫的消息。不知大軍是否到了邊關,不知戰事如何。

  這一段日子宮裡很平靜。

  那皇上十多年的怪疾已被娘親醫好,皇上恢復了往日的風采,宮裡的人都不敢妄動。尤其是皇后和龍非,並未來找衣雲的麻煩。

  衣雲每日足不出庵,日子過得倒也自在,如涓涓細流一般,緩緩流淌,既平淡又平靜。

  然而無論日子是如何平淡,衣雲的心卻是一刻也不能平靜。

  每日,在庵堂裡為龍莫祈福,祝福他平安無事,期盼著他早日凱旋歸來。

  總是有意識的前去打探前方的戰事,是否有捷報傳來,龍莫是否平安。

  想到龍莫,自然想到了追隨龍莫前去戰場的月下香,想到月下香,心中不免惴惴的。她不怕月下香和她光明正大的爭奪龍莫,怕就怕月下香又會想什麼邪招。

  人雖在宮中,然而,心卻總是飄到那遙遠的戰場上。若不是娘親尚在宮中,她也會追隨龍莫前去的。

  “你,何時歸來呢?”衣雲對著畫上的龍莫柔聲問道,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衣雲姐,在想什麼呢?”聲音柔和而清幽。

  抬眸望去,清心公主著一襲翠綠的紗裙,清新純真如剛出土的玉蔥。

  帶著一臉璀璨的笑容,向衣雲緩步行來。

  這段日子,清心常來庵堂陪伴衣雲,這個小丫頭,很是善解人意,化解了衣雲不少的孤獨和寂寥。

  “是不是想我那俊美無雙天下無敵的皇兄?”清心公主笑嘻嘻地問道。

  “我才不想他呢?倒是小公主你,好似有喜事,瞧把你歡喜的,是不是要嫁人了?”衣雲打趣道。

  “衣雲姐,你真壞,”清心公主的玉臉微紅,那紅霞慢慢暈開,如塗了胭脂一般,為她平添一抹艷色。“本來有邊關的戰事消息,看來你並不思念我的皇兄,不說也罷。”說著故意板起了小臉。

  “有消息了?快說與我聽!”衣雲心中掠過一陣輕顫,急切地問道。

  “不是不思念麼?那你不聽也罷,反正也沒有你關心的人兒。”清心公主嘟著可愛的小嘴說道。

  “不說也罷,我也懶得知道。”衣雲從清心公主的神色一看便知是好消息,所以才有心情和她打趣。

  清心公主低眸看到龍莫的畫像,搶在手中,說道,“還說不思念呢,連畫都做了出來。”

  衣雲不禁臉色微紅。

  看到衣雲的樣子,清心公主這才滿意的笑了,喜洋洋的告知衣雲,她從父皇那裡得到了邊關的戰事消息。

  大軍初戰告捷,已收回一座城池。

  “也許勝利指日可待,也許二皇兄不日便會凱旋歸來。定要將日唏國打的落花流水,看他們不自量力,竟敢在我邊關搗亂。”

  匡鐺……

  庵內傳來杯子碎裂聲,清脆的讓人心碎。

  不知哪個小尼不小心打壞了杯子。

  衣雲起身回到庵堂一看,卻見娘親怔怔地凝立在那裡,腳下是一片狼藉的杯子碎片,臉上是各種復雜的感情交織著。

  娘親復雜的神色,讓衣雲驚異的說不出話來。

  雖和娘親相認不久,但衣雲從未見到娘親如此的動容。

  娘親一向平和悠然如天邊的一抹流雲,似乎任何事都不在她的心中,臉上始終是淡淡的表情,如同戴了一副精美的玉石面具。

  而如今卻是為了什麼,讓她臉上的面具徹底的碎掉,露出了她真實的情緒?

  母女倆怔怔相望,似乎是驀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月如水慌忙收斂起面上的情緒,恢復了淡然的表情。

  “雲兒,怎麼不陪公主了,我沒事,只是不小心打碎了杯子。”說著,便吩咐小尼來打掃。

  然後,一個人緩緩回屋了,腳步竟是很沉重的。

  娘親難道是因為她們的話而驚異,可她們並未說什麼,而娘親也是知道目前南龍國正在打仗的。

  衣雲還記得當時自己告知娘親要打仗時,她只是輕輕的哦了一聲,好似此事根本和她無關。

  衣雲仔細回想清心公主方才的話,發現和日唏國有關。之前,娘親只知道南龍國在打仗,並不知和哪個國家交戰。

  衣雲心事重重的送走清心,便來到娘親的屋外。

  一陣悠揚的琴聲從娘親的屋內流瀉而出,衣雲駐足在門外,細細聆聽。

  娘親的琴聲彈的斷斷續續,飄飄忽忽,不能說如泣如訴,但也很是悲涼。琴如心聲,顯然彈琴的人心情是極其沉重的。

  中間還有好幾個音符彈錯了,娘親的琴藝不在自己之下,彈錯琴音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的心情很差很亂。

  “娘親,雲兒可以進去麼?”衣雲隔著門問道。

  琴聲嘎然而止。

  一片寂靜過後,傳來娘親略顯沙啞的聲音,“進來罷。”

  衣雲進屋,一眼就看到娘親神色蕭條地坐在琴的面前。

  “娘親,您有何心事,可否說與雲兒聽?”衣雲小心翼翼地問道。

  “清心公主走了?”娘親答非所問。

  “是的,已然走了。”

  月如水雙眸望向窗外,天色已然暗了下來,黑夜馬上就要降臨。

  “雲兒,陪娘親去一趟龍吟宮,娘親要去見皇上!”月如水一字一句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

  衣雲不免有些發愣,娘親竟是要去見皇上麼?

  雖然至今她還不知娘親和爹爹,以及皇上之間曾經有怎樣的糾結。

  但她記得柯貴曾經說過,忘情十幾年都沒有出過庵堂,也從未見過皇上一面。

  如今娘親為何打破十幾年的平靜,出庵見駕。

  雖有很多疑問,但娘親不說,也許是還不到告訴她的時候,就如同衣雲問了娘親很多次,關於顏浩是什麼人,娘親並未回答。

 夜色朦朧,衣雲和娘親結伴從庵裡步出,趁著夜色的掩護,緩緩向龍吟宮走去。

  龍吟宮,燈火輝煌。

  柯貴柯公公,見到月如水和衣雲,卻並不驚異,好似早就知道她們要來一般。

  “聖上已在宮裡等候多時,請進。”對月如水,柯貴的語氣竟是極其尊崇的。

  月如水沒言語,神色淡然地向宮內走去。

  “柯公公,聖上怎知我們今日會來。”衣雲疑惑地問道,是不是早有侍衛來報信了?

  “聖上並不知你們今日會來,但聖上卻料到你們最近幾日定會來,所以每日都在守候。”柯公公緩緩說道,“還請姑娘在外殿等候。”

  衣雲看到已有公公引了娘親進內殿,自己便坐在椅子上等候。

  那柯公公也並未進內殿伺候,和衣雲一樣,在外殿侍立。

  隱約聽到裡面的說話聲,但卻聽不清說了什麼。

  衣雲望向柯公公,他只是溫和的笑著。

  “公公,您可知娘親因何來見聖上?”

  柯貴白淨的面上浮起一絲笑意,道,“自然是為了南龍國和日唏國的戰事,也自然是為了你的爹爹。”

  “難道,我的爹爹竟是和日唏國有關系麼?”衣雲問道。

  “何止是有關系,姑娘還不知道麼?顏姓是日唏國的國姓,你的爹爹顏浩便是日唏國的皇上。”

  衣雲這一驚非同小可,她曾經無數次的猜測著爹爹的身份,一直以為他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人,再也沒想到,他竟然是日唏國的皇。

  怪不得娘親得知南龍國和日唏國已然交戰會那樣的震驚。

  她的大哥哥兒龍莫和她的舅舅月朗照竟然和她的爹爹在打仗,雙方都是自己的親人。

  已是夏初了,室內很是和暖,但衣雲卻感到一陣沁骨的冷意,好似在炎炎夏日裡驀然跌倒了冰雪裡一般。

  衣雲終於體會到了娘親的心情和感受。

  娘親來見皇上,定是求皇上和戰的,可是皇上能答應麼?

 衣雲顰眉,她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解決的。不知道此刻那皇上在打什麼主意。

  第六十七章 情的味道

  龍吟殿

  熏爐裡的沉水香染得正旺,裊裊煙氣直直上升,偶有風來,那煙氣便在空中變換著形狀,散發著沁人心脾的甜香。

  龍騰…南龍國的皇,此刻斜倚在一張舒服的龍椅上。

  龍顏不再威儀,此刻的他不像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而更像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他面前放著一個琉璃碗,碗裡是濃稠的褐色藥汁,散發著苦澀的氣味。那氣味和沉水香的香氣縈繞在一起,混合成一種奇怪的味道。

  甜膩的香氣裡泛著淡淡的苦澀,一如此刻他的心情,一如情的味道。

  他雙眸緊盯著那個緩步而來的女子,她淄衣,尼帽,腳上一雙素白的鞋子,完全是一副女尼的妝扮。

  她步履緩慢而沉重,每一步都好似踏到了他的心上,讓他這個尊貴的皇有些坐立不安。

  她的面容一如她的名字,平靜如水,玉臉上雖有一條長長的疤痕,但絲毫無損她的氣質。她從容淡然好似幽谷裡一陣清涼的風,純潔高遠如高山上潔白無暇的雪,讓他感覺自己觸摸不到,而且是永遠。

  這就是他今生今世最愛的女子,是他發誓要得到的女子。

  他困了她十六年,原以為只要他把她鎖在自己身邊,她便總有一日會愛上他,但,她愛上他了麼?

  答案是沒有。

  她十幾年未曾出庵,依照約定,他也未曾去打擾她,他是一個皇,他也是有尊嚴的。他只能任相思泛濫,只能藉著一睹她的畫像來寄托相思。期盼著有一天她會從庵中走出來,來見他。雖是相距咫尺,卻勝似天涯海角。

  她為他醫病,他以為他終於就要等到那一天了,可是沒有。

  如今她終於出來了,但卻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那個人,那個遠在日唏國的顏浩。

  “貧尼忘情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月如水的聲音平靜無波。

  龍騰的心宛若被冰敷過,瞬間冷了幾度。

  “水妹,你何必如此呢?你知道,朕…不,是我,我在你的面前,從來就不是一國之君,我只是一個普逼的男人。”龍騰說道,聲音溫文爾雅,含著濃烈的情意。

  “可是,你在貧尼的心中,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皇。”月如水無視他的深情,緩緩說道。

  “那他呢?若你因為朕的身份而不愛朕,為何,不去愛一個普通的平民,為何,要愛上那顏浩,他就不是皇了嗎?”此刻的他有些激動,十幾年的等待,他不甘呀。

  月如水清澈的眸子有了一絲漣漪,她不是不愛他,只是那愛並不是男女之情。

  “皇上,貧尼心已死,不再有男女之愛,只求吾皇憐惜天下眾生,還是及早終止戰爭罷。”月如水說道。

  “貧尼?時至今日,你還要戴著這一張面具麼?臉上是,心中也是。你這又是何苦呢?今日我要看到你的真面目!”

  龍騰望著月如水玉臉上的那道疤痕問道。

  當年,她說她毀了容,她說不要再愛她,讓他放過她。

  他沒有。

  他當時就知道她那條疤痕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毀了容,他也是不在乎的。

  因為他知道他愛的不是她的容顏,是她這個人。

  可是她卻以為他愛的是她的美貌。

  他最愛的人踐踏了他最純最深的感情。

  月如水面色微變。

  歲月變遷,龍騰從一個俊美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子,眸中多了一絲練達和穩重。她知道他是一個好皇帝,她知道他治國有方,也知道他平定邊疆,是何等的英武果斷。

  一切都變了,可是他對她的情意竟是絲毫未變,還是那樣的深情。

  月如水真的不知這是幸還是不幸。

  要看她的真面目,她十幾年未曾露出的真面目。

  也罷,月如水輕輕在臉上抹了一下,那條疤痕便消失了。

  明亮的宮燈映照下,一張絕色的面容呈現在龍騰的面前。

  還是那樣的美貌,歲月幾乎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只是在她的眸中多了一絲成熟和穩重以及……母性的光輝。

  是呀,是母性的光輝。

  十幾年了,他竟不知她有了一個孩子。

  那日在皇子們的婚禮,他見到了那個少女。她身披煙紅色的華裳,清麗的面容,美麗的一如天上的仙子。

  那少女的表情也和當年水兒和自己拜堂時一般,無奈而淒涼,但眸中卻是固執的堅定。

  初見她的那一刻,他以為是她,可是很快發現不是,因為她更年輕。

  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容顏,他很疑惑,直到那個女子說她叫顏衣雲。

  她菱形的紅唇輕輕吐出三個字,“顏衣雲。”

  輕輕的,冷冷的,但誰又知道這個名字就像炸雷一般在他的腦中炸開。

  顏衣雲,她竟叫顏衣雲,竟是姓顏。

  那一刻,他猜到了她必是她的孩子。

  原來,他苦苦守候了十幾年的女子,苦苦困了十幾年的女子,早已將她的人和心給了他,那個他畢生的情敵…顏浩。

  他們竟是早已有了孩子,而他還在這裡做著美夢,幻想著有一日她會愛上他。

  多麼可笑而愚蠢呀。

  龍騰端起面前的藥碗,輕輕抿了一口,那苦澀至極的味道讓他澎湃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些許。

  “你的心意一如往昔?”他問道,極力壓抑著聲音裡的顫抖。

  望著身穿明黃色宮服的龍騰,月如水微微頷首,她不願騙他。

  她躲了十幾年,做了十幾年的尼姑,原以為從此便可以忘了顏浩,但,自己的心卻每每被思念煎熬,直到她知道了戰爭。

  知道了他處於危險之中,她才明了自己仍是牽掛著他。

  “你可願意放過他麼?”月如水不安地問道。

  “你錯了,水妹,戰爭不是我發起的,若是我想打,早十幾年前就打了。是他,也許他已獲知你的消息。如今這戰事可不是我說了算得,若想停戰,你該去勸他。”

  他會獲知她的消息?她在宮裡十幾年,一直很低調,宮裡的人都以為她真的是一個尼姑,並未懷疑過她的身份。

  而他,遠在千裡之外,怎會獲知她的消息。

  “也許他並不知你的消息,只是這仗或許從你失蹤開始,他便在謀劃了。這些年他一直在養精蓄銳。如今他的兵力並不比我國差。”龍騰自嘲地笑了笑說道。

  “我要出宮。”月如水眸光堅定的望著龍騰說道。

  龍騰緩緩搖頭,也堅定的說道,“我不會放你走的。十幾年前,我就說過,對你,永不放手,今日我仍要這麼說。”

  月如水的眸光復雜,波濤洶湧,最終眸光變暗。

  她了解龍騰,他不達目的永不罷休的。

  “那好,我不走,但,請你讓我的雲兒出宮。”若是雲兒能出宮,也許可以替她去阻止這場無謂的戰爭。

  “不,”龍騰再度搖頭,“我的莫兒屬意與她,為了她幾次拒婚。我定要成全他們。所以你的雲兒,是不能出宮的。除非,莫兒回來,她嫁入莫王府。”龍騰殘忍的說道,打破了月如水最後的希望。

  她絕望地斂上雙眸,這個龍騰一如十幾年前一樣的固執。

  她該怎麼辦?

  她一定要出宮的。

  她要見到他,他不要他和他們兵戎相見,沙場相逢。

  她知道戰爭是災難的開始,受害的不僅是將士,還有無辜的百姓。

  她一定竭力阻止這場戰爭。

  外殿

  在衣雲的百般祈求下,柯貴終於同意給衣雲講述一個多年前的故事。

  遣退了所有伺候的太監宮女。

  柯貴尖細而低啞的聲音在大殿輕輕回蕩。

  “二十多年前,一個俊雅不凡的少年皇,一次偶然的巡視中,和一個小丫頭相遇在藏書閣。那小丫頭頭梳雙髫,容顏清麗絕美。宮裡美貌的宮妃比比皆是,可是真正吸引他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這個少女的安靜從容,以及她眸中閃爍的知性的光輝。她是智慧的,純淨的,可愛的,那一刻,那個少年皇的心便淪陷了。”

  “從此,他也時常到藏書閣去讀書,但,他根本不能專注於書本,他只是為了去看她。他們相識了,但她不知他的身份,他也不知小丫頭的身份。他以為他真的只是宮裡的一個小丫頭,卻不知她是隨了爹爹偷偷潛入宮中的小姐。就算是以為她是宮女,他也決定要封她為妃了。”

  “他們就這樣交往著,幾年過去了,小丫頭漸漸長大,出落的更加迷人,而且才藝出眾,並且在一次花勝節上獲得了天下第一美女的稱號。小丫頭也到了婚配的年齡,他提出了封她為妃。滿以為她會欣喜地答應,卻不料得到了一個讓他不能接受的回答。她拒絕了,很干脆的拒絕了。她還告訴他,她早已有了心上人。”

  “這個消息讓他徹底瘋狂了,他惱怒了,他頒下了聖旨,迫她為妃。然而,更讓他震驚和不能接受的是,她和那個人私奔了。雖然後來被她的爹娘抓了回來,並且送入了宮中。但他很生氣,她知道她不是真心的嫁他,她是為了救那個被她的爹娘抓住的情人,所以才答應進宮。她的重情重意讓他感動,但也讓他惱恨,他恨那個情人不是他。”

  “所以他冷落她,好幾日不去她的宮中。可未曾料到,自己的母后不知從何處獲知了她曾經私奔的消息。這消息一直很隱秘,除了她的家人還有他知道,旁的人並不知。他更料想不到的是,他的母后竟然一杯毒酒,把她賜死了。他趕到時,只見到她已經慢慢冰冷了的玉體,還有一紙血書,懇求他將她的屍身送回她的家中。他照辦了。”

  “從此後他一直鬱鬱寡歡,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她死去了。他以為他會一直這樣了此殘生,然而,無意之中,他得知了她的屍身被人偷走的消息。不知為何,他忽然篤定她沒死。因為他知道她是精通醫術的,他派人走遍了天下,暗中查訪,希望可以找到她,可是仍是一無所獲。”

  “一年後,就在他放棄希望時,老天垂憐,他竟然得到了她的消息。在北邊的一座邊城裡,找到了她。不知為何她整個人很孱弱,而且是孤身一人。他便要把她帶到宮中。可是她不願,還自毀了容顏。她以為沒有了驚人的容貌,他便會放過她,他不相信他愛的是她的人,而且愛的很深。他仍是堅持將她帶到了宮裡,不過答應她換一個身份,且永遠不強迫她。”

  “後來,又經過兩年的查訪,他終於查到他的情敵的身份。那個人的身份竟是讓他很驚異。他的情敵並不知她在他的宮中,他以尋找她為由和他的情敵在邊疆的山巔決鬥了一場。”

  “那是一場生死決鬥,他們彼此都恨對方曾經虜走過她。也就是那一次,兩人都受了很重的傷,但仍是不分勝負。他們曾相約,有生之年,還要鬥。也許是單打獨鬥,也許是戰爭,為了那個他們共同愛著的女子。”

  柯貴的故事終於講完了,他悠悠長歎一聲,室內陷入一片寂靜。

  衣雲卻仍是怔怔坐在那裡,陷在故事裡不能自拔。

  此刻,她有些迷惑。

  這三個人,若是有一個人愛的淺一些,若是有一個肯放棄,那麼,受折磨的就不會是三個人了。

  可是,情到深處,誰又肯放棄呢?

  情,到底是讓人喜悅還是讓人痛苦;

  而情的味道,到底是甜的還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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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走投無路

  天,有些陰沉了。

  浮雲,在空中流來蕩去;新月,在厚厚的雲層中穿稜,時而灑下淡淡月色,朦朧而淒涼,時而隱於雲後,給世間一片蒼涼的黑暗。

  衣雲和娘親緩步走在回庵堂的路上,前面兩個小太監提著宮燈為她們引路。

  娘親的面容在時有時無的月色中更顯朦朧。微凝的雙眉,冷幽的目光,沉思的面孔。臉上那條悠長如一聲歎息的疤痕已然消失不見。衣雲起初有些驚訝,但隨即便豁然了,她對娘親的做法深有同感,當初進青樓時,她可以用娘親的花汁變成一個黃顏女,娘親自然也可以變成疤痕女。

  娘親的心情顯然很是不悅,那皇上定是未曾答應娘親的請求。

  聽了柯貴講述的故事,衣雲可以想象娘親此刻的心情,是如何復雜,又是如何愁苦。娘親必是愛著自己未曾謀面的爹爹的。只是不知當年他們因何分開,致使娘親孤身流浪,才使皇帝有了可乘之機,虜娘親入宮。

  娘親此刻必是在思索著出宮之策,在如此狀況下出宮,談何容易。假死之策用了一次,第二次怕是不靈了。

  風起了,很涼,單薄的紗衣在風中拂起。今夜,怕是會有雨吧。

  前面是一條狹長的甬路,路的兩旁是一片樹影憧憧。

  有一溜燈火在路的另一端出現,閃閃爍爍,似游龍一般。不祥的預感在心頭升起,此刻出現在皇上寢宮附近,怕不是一般的人,衣雲忙拉了娘親閃在路邊。

  那一溜燈火轉瞬即到,卻是幾個小太監提著宮燈,匆匆而行。後面緊隨著一輛華麗的攆車。

  新月恰從雲層中鑽出,灑下清淡的月色。

  一個身著明黃色宮服的女子,安然端坐在攆車上,神態端莊威儀。

  為衣雲她們引路的兩個小太監,馬上撲身跪在路旁,高呼,“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衣雲慌忙牽了娘親的手,一起垂首跪在路旁。但願皇后不要理睬她們,快些走罷。自從皇后在婚禮上甩了她一耳光,衣雲就明了這皇后是不會喜歡自己的,之所以這段日子沒來找自己麻煩,多半是因了自己救了皇上一命。

  皇后不喜歡她,恐怕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和龍莫、龍非的關系,可能還因為自己和娘親長的極像。若是她知道娘親還活著,不知會有怎樣的節外生枝。

  然而,偏偏天不從人願,在攆車從她們身旁掠過的那一刻,那皇后斜覷了她們一眼!然後沉聲命令到:“停車!”

  長長的隊伍隨著皇後的話音,瞬間便停了下來。

  皇后坐在攆車上,居高臨下,繞有興趣地打量著她們。

  “平身罷,你們是何人?深夜在皇上寢宮附近做甚?抬頭讓本宮瞧瞧!”皇后不徐不疾說道,語氣極是傲慢,拖著長長的尾音。

  衣雲心中一慌,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皇后是不是閒來無事,怎會對她們兩個路人感興趣,還是皇后本就是故意來找碴的。

  皇上派來的兩個提燈的小太監極是機靈,上前一步,畢恭畢敬答道:“回皇后娘娘,她們是庵堂裡的女尼,恐怕是不敢瞻仰皇后娘娘鳳顏的。”

  皇后娘娘冷眼一瞧,說話的卻是皇上身邊最得意的小太監小福子。

  “女尼?皇上派你們兩個來相送,怕不是一般的女尼吧!可是醫好了皇上頑疾的那名刀疤女尼?”

  “正是!”

  “既如此,本宮更要瞧瞧了。”那皇后在兩名宮女的攙扶下,從攆車上步了下來,緩緩走到衣雲和月如水的面前。

  早有太監提著宮燈走了過來,把明晃晃的燈伸到衣雲和月如水的面前,照來照去。

  兩人被迫抬首,即躲不過,只有面對,雖然極是討厭這樣的局面。想來那皇后也不會妄動的,畢竟還有皇上呢!

  皇后見到衣雲,冷冷一笑,她其實早已知道衣雲在庵堂住著,所以見到她並不奇怪。

  見到月如水,皇后唇邊那絲冷笑漸漸消逝無蹤,臉上的表情奇怪的凝滯了。

  燈光照耀下,月如水的臉略顯蒼白,沒有意料之內的疤痕,看上去清幽而絕美。她明澈潔淨的雙眸緊緊盯著皇后,朱唇輕啟,悠悠說道:“貧尼忘情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臉上呆滯的表情瞬間消於無形,卻轉化成驚怕的表情。

  她渾身顫抖,聲音嘶啞,喃喃說道:“鬼,鬼,你不要來找我,不是我害你的,你們還站著做什麼,快點捉鬼呀!”

  皇后的驀然失態,讓侍立在周邊的太監宮女一愣。

  “皇后娘娘,您怎麼了?哪裡有鬼呀?”

  “她就是鬼,死了很多年的鬼,快抓住她呀!” 皇后娘娘指著月如水,聲音極是恐怖。

  “皇后娘娘,貧尼不是鬼!”月如水冷然說道。

  “是,一定是,當年本宮看到你的屍首了,你早已死了。怎會活過來?必是鬼,來找本宮討債麼?本宮不怕,你們快抓住她!” 皇后邊說邊後退。

  衣雲瞬間明了,當年,娘親被已故的太後賜死,多半是這位皇后娘娘告知太后娘親私奔的事。作了虧心事,就是事隔多年,仍是心中有鬼。

  “貧尼忘情,並不是什麼鬼魂,請皇后娘娘不要這樣。”月如水清幽的聲音很有震撼力和撫慰力。

  良久,皇后娘娘激動的表情漸漸平復下來。

  直視著月如水,眸中閃過驚詫、不信,和惶恐,但最終這些表情被一貫的傲慢和端莊取代。

  恢復了常態,她竟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拉過月如水的玉手,輕輕說道,“你就是庵堂裡的忘情?本宮還要感謝你救了皇上。聽說你臉上有疤痕,方才見了,竟是沒有,本宮很意外,錯把你看做了另外一個人,她是本宮的好姐妹,只可惜紅顏薄命。當年她的死對本宮刺激極大,所以本宮方才失態了。你救了皇上,改日本宮定要重賞你。”

  皇后說罷,又對身邊的太監宮女說道,“還愣著做什麼,扶本宮上車。”

  轉瞬間,恢復了皇后的氣勢和威儀,好似方才那個驚叫著捉鬼的人並不是她,儀態大方地轉身回坐到攆車上,冷聲命令道,“擺駕鳳棲宮。”

  回過神來的太監,抬著輦車,掉頭向回走去。

  皇后在攆車上微微頷首,明黃的宮服在月色下遠去,那燈火的長龍,沿著回路蜿蜒而去,逐漸消逝在夜色裡。

  想來皇后是回她的鳳棲宮去整理心情了。

  這皇后變臉之迅速讓衣雲咂舌,想來也只有她這樣的女子,才能穩穩坐到皇后的位子上。

  這節外生枝讓衣雲備感危險,那皇后雖尚懷疑娘親的身份,不過略微調查必會發現娘親便是月如水。恐怕她們母女在宮中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一路無話,回到庵堂,待那兩個小太監走後,娘親便在庵堂的外圍布上了十絕陣,這樣,才會稍稍覺得安全一些。

  回到小屋,衣雲望著娘親沉靜的面容道:“娘親,您又何必那麼做。為何,不讓她繼續失態。也許當年就是她在太後的面前告了你的密。”

  “現在追究此事又有何用,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況且,這件事皇上也許早已查到。她畢竟是為皇上生養了兩個皇子呀。”月如水沉靜地說道。

  “娘親,那皇上是不是拒絕了你的請求?”

  月如水面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失望,“是的,本以為是他發動的戰爭,卻不料是竟是…竟是你的爹爹。我無法出宮,本來還寄希望你能出宮,可如今我們怕是都出不了這個牢籠了。誰來阻止這場戰爭呀!”月如水悠悠長歎。

  娘親的心情顯是很低落,摘下了臉上的面具,也摘下了心靈上的面具,總算是有了喜怒哀樂,這讓衣雲稍稍安慰。

  衣雲的心中又何嘗不難過,不焦急。

  自己的爹爹對戰自己的大哥哥兒和舅舅,他們都是自己的親人。若是有一方出了事,都會令她痛不欲生的。

  “娘親,也許我們可以逃出宮去。”

  “這未嘗不是一個辦法,但是卻極難付之於行動。皇宮戒備森嚴,逃走,談何容易。”

  “娘親,我們可以讓清心公主幫我們!”

  月如水沉吟片刻,說道,“公主或許可以將我們帶出宮,但,皇上卻必會派兵追來,我們沒有兵力抵擋,只怕,最後還是會落入皇上的手中。”

  兵力?衣雲長歎一聲,這真是太難了!

  找龍非幫忙?他倒是有兵力,而且又沒人注意他這個病秧子,只是他會幫自己麼?

  一定不會的,他恨不得自己終生呆在宮中。

  怎麼辦呢?她們是一定要出宮的。可是誰來幫她們呢?

  此刻,衣雲徹底感到了走投無路。

  第六十九章 牢房探凌天

  衣雲就這樣思來想去,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這一覺睡得極不踏實,夢裡似乎一直看到龍莫和爹爹在浴血廝殺,那情景真是驚心動魄。

  還有沙沙的聲音一直在耳畔繚繞,好似有人在不斷地說著,殺…殺…殺…

  終於從夢中掙扎著醒來,天業已亮了。

  衣雲打開窗,涼風夾雜著雨絲飄了進來,涼意沁人,人便頓時清醒不少。原來昨夜耳畔那沙沙的聲音竟是雨聲,沒料到,做夢也有老天來配音。

  雨不算大,細細密密如一張張網籠罩著天地,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好似綿綿無絕期。

  窗外是淒風冷雨,窗內是焦急憂慮。

  是呀,焦急、憂慮、擔心,各種情緒交織。

  也許此刻龍莫正在和爹爹交戰,和夢裡一樣;也許他們有人受了傷;也許……這些臆想出來的幾個也許,壓得衣雲心頭沉甸甸的。

  她尋出一把蔥綠色的油紙傘,向清心公主的沁心宮而去。

  不管怎樣,試一試再說,也許清心公主有能力幫她的。

  清心公主方從夢中醒來,此刻她還沉浸在昨日前方傳來的捷報中。卻不料衣雲一身風雨飄了進來,問她可否在瞞住她父皇的情況下,帶她和庵裡的忘情出宮。

  清心公主沉吟片刻,便道,“出宮可以,但若是想瞞住父皇很難。父皇不允許的事,就是做了,也會被抓回來。何況,我並不想帶你出宮。”

  “為何?”衣雲問道。

 “若是將姐姐帶出宮,那二皇兄回來豈不是要掐死我。”清心公主慎重的說道。

  “你放心,他不會為難你的,我便是要到邊關去找他的。”

  “那更不行了,邊關千裡迢迢,姐姐一個弱女子,清心決不放心你去的。我皇兄十幾歲就曾出征,你放心好了,他不會有事的。”清心公主的眸子裡滿是關心,她以為衣雲僅僅是因了擔心龍莫的安危而要急著出宮的。

  “真的不幫我麼?”衣雲再次問道,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竟是這樣的固執。

  “我就是想幫,也敵不過父皇的。”清心有些無奈地說道。

  雖然早已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但衣雲還是很失望,萬般無奈下,她又去了龍非的……

  但結果和清心公主那裡一樣。他不肯幫她,本來就知道他不會的。

  衣雲失落地回到庵堂,風吹翻了她的雨傘,雨淋濕了她的衣衫。

  院中娘親栽種的名貴花草有些似乎不能承受這突如其來的風雨,枝上只余慘紅一片。而那些樹木卻在風雨的沖刷下,越發的郁郁蔥蔥,越發的生氣勃勃。

  失落的眸光觸到那些蔥綠的樹木,衣雲在這一刻決定,她決不做名貴的花,她願做一棵堅韌的樹。

  路斷了,可以另辟蹊徑。就是絕望了,還有絕處逢生,柳暗花明呢,她不信,就一點法子也沒了。

  必須出宮,定要出宮,可,誰會幫她呢,誰又能幫她呢?

  君凌天!

  這個名字驀然蹦入衣雲的腦中,抑或是它們本就盤踞在她腦中,而她未曾察覺到罷了。

  衣雲不免為自己在此時想到了他,而覺得有些懊惱,他是一個惡魔,他怎會幫自己。心中有個聲音在說,會的,因為她想到了那夜在沉水宮中,君凌天說得那番話。

  “那好,你今日不走,早晚有後悔的那日,到了那一日,你可以到星芒國所住的宮殿去找我,我一定會全力效勞。不過,到了那時,我救你可就有條件了,呵呵!”很狂妄,好似算准了她定會去求他一般。

  看樣子他會幫自己,雖說是有條件的。真的難以想象,那個惡魔會提出怎樣的惡劣條件,想想心中就覺得討厭之極。

  但,她真的走投無路了。

  想到自己那日在沉水宮一口回絕了他,“你放心,不會有那一天的,就是有,衣雲也絕對不會去麻煩你的。”

  她若是去找他,定會遭到他的折磨戲弄,還有言語上的侮辱。

  可是衣雲告訴自己,為了爹爹和娘親,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過,讓衣雲擔心的是,此一時彼一時,此刻他被關在大牢裡,還能幫自己麼?他都自身難保了,怎麼出手救她。

  但衣雲不願放棄這最後一棵希望的稻草。

  還是去試試罷,就算是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能輕易放棄。

  只是不知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他。

  衣雲斂上水眸,她從自己內心深處汲取勇氣。

  雖說經歷了許多的挫折,但每一次都是被動的。這一次要她主動出擊,主動去找那個惡魔,心中頗有忐忑。

  最起碼不能讓他看出自己的狼狽,也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出宮的目的。

  若是他知道了自己出宮的目的,那他的條件也許會開的更大。

  衣雲找出一套潔淨的月白色衫裙穿在身上,烏發梳成俏皮可愛的落雁髻,插上一支白玉簪。她的樣子看上清雅絕麗又俏皮可愛。

  摸出清心公主曾經送給她的那塊金牌,帶在身上,說不定會用上它,衣雲記得清心說過,這金牌是龍莫給的。

  衣雲並不知宮裡的牢房在何處,便讓一個小尼畫兒引路。

  衣雲不忘抱上娘親的那把白玉琴,久關在牢裡,也許會煩悶的,說不定自己演奏一曲,君凌天一歡喜,便答應幫自己。

  撐起雨傘,兩人便向宮裡的牢房走去。

  凌天因為是星芒國王子的朋友,所以並未被關到刑部的大牢裡,而是囚在宮裡臨時關押犯人的牢裡。

  雨絲越來越細密,雨霧朦朧,這雨竟是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

  一只燕子拖著一身濕毛,從地面上掠過,飛得極是吃力。

  地面很是濕滑,兩人小心翼翼地走著。

  良久,透過迷蒙的雨霧,衣雲瞧見一片灰蒙蒙的房子,小尼姑畫兒指著那片房子說道,“那便是宮裡的牢房。”

  那牢房的廊簷下,兩個帶刀的侍衛英武地站在那裡。

  看到衣雲,他們的眸中滿是驚詫,似乎沒料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又是如此惡劣的天氣,會從雨霧裡走出這樣一個如夢如幻的女子。

  其中一個高個子侍衛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小女子是來探望這裡關押的一個犯人的。”衣雲說道,聲音清澈柔和。

  “哪個犯人?”誰會這麼有福氣,這麼美貌的一個女子會冒雨來探。

  “君凌天!”衣雲微笑著答道,笑容在雨中綻開,柔美至極。

  “是他?那太抱歉了,你不能見他。”那侍衛有些抱歉地說道,似乎不忍拒絕這麼一個柔弱的女子。

  他的拒絕早在意料之內,但衣雲早已想好了對策。

  “我是奉命來見他的。”衣雲有些心虛地說道。

  “奉誰的命,沒有二皇子的命令,誰也不能見的。”另一個矮個子侍衛答道。

  “我就是奉二皇子的命令來的,有些話要問君凌天。”撒謊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哦?”那侍衛極是驚異,“二皇子遠在邊關,如何命令你。”

  “我是接到了他從邊關發來的命令,這是他的令牌。若再阻攔,耽誤了事,你們擔待的起麼?”衣雲冷聲說道。

  兩名侍衛見了令牌,立刻變了臉色,雖然搞不懂二皇子為何會命這名女子來探君凌天,但卻不再懷疑。

  他們帶著衣雲和畫兒,走到屋子裡。

  那屋裡還有好幾個侍衛,三三兩兩坐在椅子上聊天。見到衣雲皆是眼前一亮。其中一個個子稍高,年齡較大的,模樣很是穩重精明,看樣子是這裡的頭頭。

  那個侍衛把衣雲的令牌交到了那個侍衛長手中。

  說道,“這位小姐說是得了二皇子的命令,來探君凌天的。”

  那侍衛長抬眸望了一眼衣雲,眸中滿是不信。

  他冷聲說道,“二皇子特意交待過,這個犯人很危險,不讓任何人來探的。”言下之意,竟是不相信衣雲的話。

  驀然,坐在椅子上的一個侍衛走到那侍衛長身邊,在他耳邊悄聲嘀咕了幾句。

  衣雲一驚,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卻很清楚的知道,他們說的和自己有關,不會被他們看穿了自己的謊言罷?不然,那侍衛長的目光不會一直瞧著自己。

  “真的?你確定?”

  那侍衛長很不相信的望著那個小侍衛,那人很篤定的點點頭。

  衣雲便見到,那侍衛長的目光驀然變得客氣起來。

  他親自走到衣雲的面前說道,“請跟我來吧。”

  衣雲讓畫兒坐在屋中等候,自己抱著白玉瑤琴,尾隨那侍衛長沿著走廊,曲曲折折走向那最深的牢房。

  鎖鏈嘩啦啦的響聲,牢門打開。頓時,一股閉塞沉悶的氣息沖出,衣雲不自禁的顰眉。

  緩步走入那昏暗的牢房,衣雲看到了君凌天。

  他穿著灰色的囚犯衣衫,慵懶自在地躺在牢房裡的簡易床榻上,雙目緊閉,不知是在閉目養神還是在做著美夢。

  “君凌天,有人來探望你。”侍衛長冷聲說道。

  君凌天的眉毛挑了挑,卻並未睜眼。

  “君某說過,不見客!”他緩緩說道,語氣很冷冽,也很邪肆。

  不見客?這話也虧他說的出來,他竟將這裡當做自己的家了麼?

  那侍衛長見狀正要說話,衣雲忙抬手制止。

  那侍衛長知趣的退出,臨走前不忘叮嚀道:“我們就在門外不遠處,若有事,請大聲呼喊。”

  衣雲點頭。

  衣雲根據侍衛長的反應,猜測那名在他耳邊說話的那個侍衛,定是見過自己。他在侍衛長耳邊說的話,必是告知了他自己和龍莫的關系。

  否則,這侍衛長怎會如此客氣。

  但衣雲並不怕凌天,也不需要他們的保護,她知道君凌天不會殺自己的,若是他真的要殺自己,她早死了無數次了。

  待那侍衛長退走後,衣雲便將瑤琴放到地上,自己也面對著君凌天席地而坐。

  玉手搭在琴弦上,便緩緩彈奏起來。

  衣雲奏的是一曲定風波,樂音清澈,既婉轉悠揚又大氣磅礡。高昂處如疾風驟雨,低回處如兒女私語。

  隨著潺潺的樂音,君凌天的眸子緩緩睜開。

 一抹純白的色,映入了眼簾,一個白衣少女席地坐在牢房裡,在為他演奏樂音。

  有驚詫不信的神色在他眸中閃過,但,驚詫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他便恢復了慵懶自在的樣子。

  漆黑如墨的眸子蕩漾著玩味的笑意,唇邊勾起一抹邪笑。

  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衣雲。

  他的臉上並沒有衣雲意料之中的邋遢,很是清新整潔。

 衣雲原以為他會鬍子拉楂,很狼狽,衣雲以為牢獄可能會抹去他的銳氣和邪氣。

  但,沒有,他根本沒有一絲囚犯該有的樣子。

  雖著囚犯服,但卻整潔隨意。他褪去了錦衣華服,好似拋去了所有的束縛,他看上去更加隨意自在,更加慵懶隨性。

  衣雲想到了自己被君凌天幽禁時的焦慮心情,看到他如此悠然,就有些氣惱。

  他當牢房是他的家麼,怎麼如此的悠然自在。

  他似乎對被囚不以為然。

  他的樣子讓衣雲覺得只要他願意,他隨時都可以從這裡出去。

  這樣的凌天讓衣雲更加看不透,也覺得他更加莫測高深。

  君凌天閉上雙眸,右手隨著衣雲的琴律而微微晃動,很是享受。

  而在他的身畔,牆角處,一個沾滿了雨絲的蛛網,被風吹得軟綿綿的,就在他的頭頂晃動。而他,不以為然,還能自得其樂。

  良久,琴聲歇止。

  君凌天睜開雙眸,眉毛輕挑,唇邊帶著慵懶不羈的笑意說道,“你的琴絲怕是受潮了,奏出的音律竟是不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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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我要你嫁給我

  衣雲聞言,略有驚異,不料他如此反映。

  從庵堂到牢房一路行來,細雨蒙蒙,琴弦難免沾染了些許水汽,琴音略顯暗澀也是有的,但一般人很難聽出,卻不想君凌天竟聽了出來。看來他確是精通音律,且是此中高手。

  但不論他說什麼,衣雲都決意不和他計較,惹惱了他,自己最後的希望便也灰飛湮滅了。

  衣雲淡然一笑,說道:“君兄,對音律如此精通,令衣雲很是佩服。”

 衣雲這一淺笑,明麗燦然,頓時在這幽暗的牢房裡,竟似繁花盛開,暗香盈室。

  一瞬間,君凌天有被繁花迷眼之感。

  她朱唇輕啟,那聲輕柔甜美的君兄,讓他的心頭無端一滯。

  “君兄?怎不叫我惡魔了?”君凌天雙眸一瞇,沉聲問道。

  她冒雨前來探他,她為他撫琴,她對他盈盈淺笑,她稱他君兄。

  這些都讓君凌天心中不安,憑他對她的了解,絕對是有情況,否則她是不會來探他的。

  會是什麼事呢?竟讓她來求他這個惡魔?

  “惡魔?在衣雲心中,君兄早已不是惡魔了,仔細想來,君兄並未傷害過衣雲,反而還是衣雲的救命恩人呢!可衣雲卻對不住君兄,害君兄坐牢,很是過意不去,也很難過。念著君兄在牢中煩悶,特來撫琴一曲,為君兄解悶。”衣雲真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竟然淪落到這一天,竟然在這個惡魔的面前低聲下氣,溫言細語。

  君凌天淡漠深沉的眸光忽的轉熱,灼熱地射向衣雲。

  衣雲不禁面上一熱,慌忙垂頭,斂下水眸,害怕君凌天從她的眸中,看出她真正的想法。

  他凌厲逼人的眸光,似乎要燒灼她,又似乎要穿透她的身體,窺到她的內心。衣雲不禁有無處遁形之感。

  衣雲低垂的頭,斂下的水眸,以及微紅的臉頰,在君凌天的眼中竟有一種嬌羞的感覺。

  “真的麼?那你今日是特意來探望我了?”君凌天問道,聲音裡有著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

  “確是來探望君兄的,不過,也有一事想相煩君兄相助。”

  衣雲撫平自己有些慌亂的心,抬首,微笑著說道。此刻若再不講,就有些矯情了。

  終於說了出來,衣雲不禁呼了一口氣。

  “哦?”君凌天的眸中有失望掠過,一閃而逝。

  他不禁自嘲輕笑,他竟期盼著她是特意來探望他麼?就算明知是謊言,他竟也微微心動。

  他的唇邊又浮起了那絲慵懶邪肆的笑意,眸光直視著衣雲,不動聲色地等著衣雲的下文。

  “君兄,可還記得那日在沉水宮說過的話。”衣雲問道。

  “那日我說了不止一句吧,你指的哪一句?”君凌天明知故問。

  “你說若是衣雲想出宮,可向你求助。今日衣雲便是來求君兄相助的,請君兄助衣雲和庵堂裡的忘情出宮吧。”衣雲抬首,濃密修長的睫毛如扇子般上翹,她的眸如幽深的清泉在麗日下悠悠流淌。

  “為何要出宮呢?怎麼,不想做龍莫的王妃了,想跟我出宮,是不是忽然發覺那龍莫沒有我好呀,不會是要做我的女人吧。”君凌天唇邊勾起玩味探究的笑意,語氣輕薄地說道。

  本欲發火的衣雲忍住了,她今日是不能輸的。

  聽到龍莫的名字,她的眸中閃過一絲憂傷,真不知如今他是否安好。想到她才答應嫁他,他便去了前線,心中不禁酸澀之極。

  衣雲的失落與憂傷盡收君凌天的眼底。

  她還是想著他,毫無疑問,她是為了龍莫才出宮的。為了他,她竟不惜忍辱來求自己。

  君凌天的眼神瞬間冷峻如冰,似有寒意噴薄而出。

  他冷然說道,“我記得那日我說的話不止這些吧,還有下半句呢!”

  衣雲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果然,這個惡魔是不會輕易幫自己的。

  想到條件,衣雲心中不禁忐忑不安,他不會像在繁花園一樣,要自己吻他吧,或者讓自己陪他一夜。想到這裡,衣雲不禁心頭微顫。

  “君兄可以說你的條件了。”衣雲輕咬下唇,語氣堅定的問道。

  君凌天玉手輕拂自己的囚袍,拂落袍子上粘的一棵稻草,優雅地從床榻上起身,向衣雲行來。

  他步履緩慢,眸中帶著狎笑。

  君凌天高大挺拔的身影向衣雲罩了過來,衣雲心如鹿撞,在這一刻她感到自己如一只柔弱的兔子,落入了狡猾的獵人手中,而且還是自投羅網。此刻,煎、炸、蒸、烹、燒,全憑獵人發落了。

  雖很是驚慌,但,臉上卻極力保持著鎮靜。

  她緩緩站了起來,雙眸沉靜如水,仰頭望向君凌天。

  “我的條件便是…”他頓了頓,故意一字一句慢悠悠的說道,“你…顏衣雲今生今世決不嫁龍莫。”

  衣雲的臉上血色一點一滴褪去,玉容蒼白如雪,眸中更是水霧彌漫。

  他竟提出這樣的條件,拆散她和龍莫的姻緣,衣雲覺得自己的心在一點一滴地沉落。

  君凌天殘忍地望著衣雲越來越白的面容,而他本人卻掛著微笑,似乎渾然不知自己正在將別人推入絕望的地獄。

  “能不能換一個條件。”衣雲咬牙說道,隱忍著心中的怒氣,早知道他不會讓她好過的。

  “換一個?可以。”君凌天雙眸一眨,粲然一笑。

  衣雲不料他竟如此爽快地答應,心中歡喜,還沒笑出來,就聽君凌天低沉而悅耳的嗓音殘酷的說道:“那就換成…你顏衣雲嫁給我君凌天好了。這一次可是絕對不能再換了。”

  君凌天黝黑的眸子宛若兩顆黑寶石灼灼閃亮。

  這句話就好似剛剛把人從冰涼的河水裡解救出來,卻又把人扔進了更冷更寒的冰窟裡。

  這一瞬間衣雲真的是已經出離了憤怒的極限。

  “嫁給我,做我的妃子吧。”

  龍莫溫柔深情的話在她的耳邊回蕩。

  她已經答應做龍莫的妃子,決不可再答應別人了,何況是他這樣一個惡魔。

  衣雲心潮澎湃,半晌終平靜下來,淡然笑道:“君兄,這般玩笑可開不得。君兄這般英俊瀟灑,文韜武略,衣雲怎配得上,不如這樣吧,衣雲替君兄尋一個可心的人可好?”

  君凌天冷冰冰說道,“不必了,你若不答應,那就算了。”

 說完,轉身回到他那簡陋的床榻上,悠然自得地躺在那裡,慵懶地閉上了雙眸。

  牢房內頓時陷入了沉沉的寂靜和壓抑的氣氛中。

  浙浙瀝瀝的雨聲綿綿不絕,外面的雨似乎下的更大了,刷刷的雨聲此刻越發的清晰入耳。

  無情怎似多情苦,衣雲的一寸芳心隨著雨絲化成了千絲萬縷的愁情。

  娘親的話在耳邊回蕩,“雲兒,這是一場不該發生的戰爭,娘不能眼睜睜看著無數無辜的人為了我而流血流淚。娘決不願做一個紅顏禍水。”

  為了爹,為了娘,為了龍莫,為了那些無辜的百姓,犧牲自己的幸福,應該是值得吧?

就算不是為了終止戰爭,她也應該救娘親出宮的,她已在宮中困了這麼多年了。

  兩行清淚沿著面頰滑過,衣雲慌忙擦掉。

  她曾經發誓,決不在這個男人的面前掉一滴淚的。

  “怎麼,嫁給我就這麼痛苦麼?”君凌天的聲音驀然在耳邊響起,冰冷如地獄的修羅。

  衣雲睜開雙眸,看到君凌天不知何時又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的手指輕柔而堅定地撫上衣雲的臉頰,眸中神色復雜。

  “我答應你。”

  衣雲說道,銀牙緊咬,眸中升騰著不爭氣的水霧。

  我答應你。

  我答應你。

  君凌天震驚了,他的眸中瞬間如覆蓋了千年寒冰,那冷冽的寒意似乎能將人凍僵。

  她答應了。

  她答應了。

  他似乎本該歡喜的,不是嗎?

  但不知為何,看到衣雲眸中那副視死如歸的神色,他便控制不住自己勃發的怒氣。

  他捏住衣雲的下巴,眸中似乎有冰雪呼之欲出,冰冷的無一絲溫度的聲音:“你答應了?是不是為了救龍莫,你什麼都可以答應。即使不是我,是另外的任何一個人,只要能讓你出宮,你都會答應,對不對?若是我現在就要了你,你也會答應的,對不對?我問你,龍莫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要死了嗎?竟會讓你用自己來做交換?”

  衣雲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但,她沒有哼一聲,她的眸中水霧縹緲,但卻有絲倔強的堅定,即使求他,也是這般的倔強。

  君凌天的手慢慢松開了。

  “我已經答應了你的條件,你不用再問,該履行你的諾言了。”衣雲冷冷說道,撫著下巴,扭轉頭,不願再看他一眼。

  “我改主意了。”君凌天冰冷地宣布。

  “什麼?”衣雲不信的問道。

  他邪惡地笑著,“君某呆在牢裡實在是太沉悶了,多謝顏小姐來探望我,不勝感激。你的事恕君某無法幫忙,我在牢裡還自身難保呢,怎麼可能出去幫你呢?”

  “你開玩笑?”衣雲睜大眸子,不相信的看著君凌天。這個人變臉也太快了,快得讓人不及反應。

  “是真的。”君凌天笑嘻嘻的說道。

  “你可以讓雪洛恩王子救你出去,或者你可以讓你的侍衛帶我出宮。”衣雲顫抖地說道,她不相信他的話。

  “顏衣雲,你知道我在皇宮裡救出你們,有多難麼?我為何要幫你?我君凌天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呢?何必為了一個女子去拿自己的性命冒險,何況還是一個沒有心的女人。”

  他說完,便悠然回到床榻上,閉目養神。

  衣雲這才弄明白就算是自己答應了他的條件,就算是他能出牢,他還是不會幫自己。

  說了半天,他只不過是在戲弄她。

  衣雲只覺得腳下虛浮,如在夢中。

  最後的希望就這樣破滅了,她輸了。

  衣雲此刻真想拿起白玉琴照著君凌天的頭狠狠地砸下去。

  只是她覺得渾身無力,當最後一絲希望破滅時,她真的絕望了。

  她覺得自己要爆發了。

  “你這個惡魔,無賴,你最好被殺死。”衣雲喊道。

  “如你所願我可能真的快死了,聽說他們過幾日就會處死我的。”君凌天淡漠地說道,好似說的不是自己的生死。

  衣雲一愣,他在說什麼?處死他?

  心中一陣難言的恐慌飄過,不可名狀的痛意在體內流竄。

  衣雲記得龍莫答應過自己,不會殺他的,等他從前線回來,便放他走的。

  這個君凌天難道又在戲弄她了?

  衣雲回眸看到君凌天眸光深深地望著她,似乎在等待她說些什麼?眸中滿是期待。

  戲弄!

  他又在戲弄她,難道他還以為自己會因為他的死而痛苦麼?

  衣雲轉首無畏地直視君凌天的雙眸,恨恨地說道,“處死?那可太好了,哪日呢?我可是一直在期盼這一天呢。到了那日我定會來送你一程的。”

  “哈哈哈!那太好了!有你送我,我會走得很安心的。”君凌天狂笑道,聲音裡有著不易覺察的失落。

  衣雲說罷,便頭也不回的匆匆離去。

  第七十一章 惡魔變君子

  也許是淋雨傷了身,也許是君凌天的拒絕傷了心。

  總之,衣雲從牢裡回來便病倒了。

  患了傷寒,渾身無力,時冷時熱。

  幸虧娘親精通醫術,熬制了藥草,親自喂她喝了下去。

  藥,彌漫著濃濃的苦澀,從她的舌尖一直苦到心中。

  是良藥,所以苦。

  但,再好的藥也醫治不了她內心的傷。

  她覺得她受傷了。

  “顏衣雲,你知道我在皇宮裡救出你們,有多難麼?我為何要幫你?我君凌天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呢?何必為了一個女子去拿自己的性命冒險,何況還是一個沒有心的女人。”

  君凌天那冷峻的話,一字一句,都像一塊塊寒冰砸到了她的心上。

  她不該的。

  她不該在這個惡魔的身上下這麼大的賭注,賭上了自己的幸福,結果還不是一敗塗地。他從頭至尾都是在戲弄她,雖然事前早已做好了被他戲弄的准備,心中還是難免酸澀和憤怒。

  “雲兒,想開一些,娘知道你已經盡力了。好好歇息吧,養好了病再想法子。”

  娘親輕柔的話如夢囈般在她的耳邊響起。

  衣雲的確是又困又累,和君凌天在一起,好似隨時都在准備戰斗,竟讓她身心疲憊之極。

  因意襲來,衣雲沉沉睡去,這一覺竟是無夢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有鳥鳴聲傳來。

  清脆,悅耳。

  睜開眼睛,只覺得日光盈室,屋中一片清亮。

  原來雨已經停了,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雲兒,”娘親慈愛的聲音在身畔響起。

  衣雲這才發現娘親一直守在她身邊。

  娘親如白玉般光潔的臉上滿是倦色,一雙清亮的眸子裡滿是擔憂之色。

  “娘,雲兒害娘擔心了,雲兒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我在藥裡加了使人沉睡的藥材,怎麼,睡得香甜吧。身子可覺得大好了?”娘親聲音裡滿是憐惜。

  衣雲這才感到渾身舒爽,病魔已去。

  “娘的藥真靈驗,雲兒已經大好了,只是,雲兒無能,沒找到可以幫我們出宮的人。”衣雲垂下頭,無奈地說道,沒想到醒來還要面對這個問題。

  這一次要怎樣絕處逢生呀。

  娘親淡然一笑,道,“雲兒,這事急也無用,我們再慢慢想法子。你病剛好,身子還很虛弱,先起來用些飯。方才你沉睡時,清心公主曾來探望,娘親看她好似有事要和你講。若是無事,一會兒,你不妨到打她那裡去看看。”

  衣雲心頭一沉,清心公主能有什麼事?難道是邊關又有戰事傳來?

  食不知味的喝了一碗清粥,衣雲便匆忙向清心的沁心宮走去。

  雨後的天空格外澄清,空氣也分外清新沁人。

  甬路旁的樹木經過雨水的沖刷,顏色愈發幽綠。花叢中,那些花兒明顯稀疏了,一番風雨,夭折了多少盛開的鮮花,枝上只有星星點點的幾瓣慘紅。

  路上不時有些小水窪,在麗日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衣雲此刻心系邊關,步履匆匆,不時踩入水坑裡,衣衫上殘上了零星的泥點子。

  步入沁心宮,衣雲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尋常。

  第一感覺是忙碌。

  第二感覺是喜慶。

  衣雲高吊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最起碼不是壞消息。

  接著便有些疑惑,難道有什麼喜事?

  一個粉衣小宮女引著衣雲來到清心的寢宮。

  才跨入殿中,入目便是一室的凌亂。

  但,亂的讓人心悅。

  華麗的大床上擺滿了五顏六色的物事,卻原來是一些綾羅綢緞,絲帛輕紗。

  幾案上擺放著許多玲瓏細巧的玩意。

  清心公主一身藍衣坐在躺椅上,手裡拿著一個玲瓏剔透的玉佩正在欣賞。

  看到衣雲,清心欣喜地迎了上來。

  “衣雲姐,你身子好了麼?你可讓清兒擔心極了,如今可好了?”

  “我沒事了,倒是公主你這裡怎麼了,好似有人要出嫁的樣子。”

  “我,”清心未語臉先紅。

  她揮手摒退下人,直到宮裡只有她們兩個。

  她才開口說道,“姐姐,我確是要嫁人了。嫁給雪洛恩。”

  清心說完,便嬌羞地垂下了頭。

  原來這滿室的物事都是別人送的賀禮。原來清心終究是要去和親了麼?不過,看清心的樣子,很是滿意這門婚事,想來少女的一顆芳心已然給了那個星芒國的王子了。

  可是衣雲的心卻有些沉甸甸的。

  衣雲忽覺有些不對勁,邊關戰事未休,皇上卻要急著把女兒嫁出去麼?

  “清兒,這事為何之前未曾聽你說過?”衣雲疑感地問道。

  “是昨日才定下來的,雪洛恩忽然要回國了,是他向父皇請婚的。”

  “清兒,你是真心喜歡那個王子麼?”衣雲擔憂地問道。

  清心嬌羞的點了點頭。

  衣雲雖說有些擔心,不過,她見過兩次那個雪洛恩,感覺他是個很純真的人,並不像君凌天那般的狡猾。如果,君凌天真的有什麼陰謀,說不定雪洛恩不知情呢?

  衣雲想起初次見到雪曼羅時,她曾說過,她的哥哥迷上了清心公主。

  也許那個王子是真心喜歡清心的。

  兩人正在說著,一個小宮女匆匆跑來,稟告道:“公主,星芒國的王子派人來送嫁禮了。”

  清心一愣,沒聽說還有這麼一道程序,也許是他們那裡的風俗吧。

  便帶著衣雲到前殿去接待。

  甫入大殿,一抹意料之外的紫影映入衣雲的眼簾。

  衣雲好似被定住了一般,不知該如何反應。

  那抹紫影便是君凌天。

  他不是該在牢裡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衣雲真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挺拔俊秀地站在那裡,整個人看上去超凡脫俗。

  周身宛若散發著淡淡的柔光,看上去溫潤如風,清雅如玉。

  他的眼眸如深淵一般,讓人看不到底,唇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瞬間,衣雲竟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似乎前幾日在牢裡見得是另一個人。

  這是他麼?難道他分身有術?還是他從宮裡出來了?怎麼可能呢?

  在衣雲的心中,總認為君凌天就算是出來了,也應是逃出來的,應是被他的那些影子侍衛從獄中劫出來的。而不是這番光明正大的站在這裡,帶著一抹得意的笑容望著自己。

  他究竟是怎麼出來的?

  他竟然是出來了,並非如他所言,要在牢裡被處死。

  他的出現,讓衣雲瞬間明白了一件事。

  毫無疑問,這場意外的婚禮,便是由他導演的。

  “見過公主。”君凌天向公主微微一輯。

  “免禮。”清心客氣地說道。

 “君凌天奉王子之命,特按照星芒國的習俗送來一些嫁禮,請公主收下。”清雅的聲音在殿內回蕩。一眾宮女全盯著他,均在猜測這個清雅絕逸的男子是誰?

  君凌天一揮手,便有一些星芒國的侍女魚貫而入,她們個個奇裝異服,美艷絕倫,玉手中都拿著托盤,盤裡放著一些珍奇之物。

  映得滿室的人眸子發亮,真是琳琅滿目呀。

  趁著那邊正在擺放嫁禮,趁著眾人的視線都落在那些珍玩上時。

  君凌天忽然回首向衣雲一笑。

  那笑容如麗日般耀眼,他眸中那灼熱的光讓衣雲一瞬間有些不能呼吸。

  那笑容竟是顛倒眾生的。

  只有衣雲看到了,他也只為衣雲而笑。

  但那笑容很短暫,一閃而逝,很快他便恢復了安然冷靜的神色。

  衣雲還以為她方才看花了眼。

  也許他根本就沒笑,自己都那樣詛咒他了,他還會對自己笑麼?

 驀然身邊一個星芒國的侍女撞了她一下,衣雲一退,那女子慌忙伸手攙住了她。

  就在這一撞一攙的瞬間,衣雲的手中多了一件物事。

  那侍女低下頭,慌忙對衣雲道歉。

  衣雲應道:“沒關系。”

  而她的手,卻本能的抓緊了那物事,感覺那是一張小小的便箋。

  她不認識這個侍女,這便簽自然是她認識的人給的了。

  毫無疑問,這是君凌天給的,難道?難道他肯幫自己了?

  衣雲望向君凌天,卻見他根本沒看她,正在指揮著那些侍女從大殿退出。

  待那些侍女退走後,君凌天優雅地走到清心公主面前,深深作了一輯。

  然後,便邁著從容不迫的步子,緩緩退了出去。

  他神色極是從容平靜,唇邊始終掛著優雅的笑,此刻的他,不像一個惡魔,而像一個君子。

  經過衣雲身邊時,他極客氣的給了他一個迷人的笑意,好似他本不認識她,他們本是初次見面一般。

  君凌天的離去帶來一殿的悄聲議論。

  議論他的優雅,他的俊美,他的迷人的笑容。

  衣雲可以看出那些宮女對君凌天很是仰慕。

  而此刻她卻無暇顧及這些,她那攥著便簽的手在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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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 出宮

  天湛藍的讓人心醉,好似要把人的視線永遠吸附進去。

  一片片白雲,縹緲的不真實,好似一塊塊扯碎的輕紗,很輕很薄。

  甬路正中,鋪著大紅的毯子,延伸到遠方。紅毯兩側,擺放著一盆盆名貴花木,此刻正芬芳吐艷,開的花團錦簇。

  紅毯上,佇立著送親的人。

  滿目的錦衣華袍,彩衣霓裳,在麗日下華光流轉。

  宮廷的樂師,排著整齊的隊伍,列立在甬路兩側,奏著喜慶的樂曲。

  清心公主身著大紅色喜袍,頭罩大紅色蓋頭,凝立紅毯上。

  自此,她便要去鄉別國,到那陌生的國土去了。

  透過大紅蓋頭,她回望皇宮。

  日光照在蓋頭上,除了一片璀璨的紅,她什麼也看不到。

  那是她從小長大的皇宮,這裡有她太多的悲喜,她悄悄掀開蓋頭,最後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宮殿和送親的人,此刻竟是萬分留戀不捨,淚奪眶而出。

  她揮揮手,告別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但是她沒有看到想看到的人。

  她的父皇,主持完她的婚禮,便匆匆離去,不知有何急事?最疼她的二皇兄,此刻正在邊關作戰。就連衣雲姐姐,她也沒看到。他的大哥龍非也沒在,也不知是在何時走的。

  衣雲姐姐怕是還在庵堂裡吧,她的身份,不允許她來送行?

  拭去臉上的淚兒,清心公主被兩個宮女攙扶著上了馬車。

  馬車的後面,跟著十二個星芒國的侍女。

  這次的婚事雖是按照南龍國的習俗辦的,但星芒國的侍女們卻還是身著她們民族的服飾。

  她們的服飾繁瑣復雜,但卻很艷麗奪目。

  裡面皆是一件白色的長袖布衫,領口袖口皆繡有鴛鴦戲水,鳳串花的圖案,外罩無袖的紅色長衫。頭上插著銀插花、銀簪、銀梳,腰上掛滿了銀色的腰墜,手腕足腕上戴著銀鈴鐺。

  她們臉上皆蒙一塊大紅色面紗,這是她們民族服飾中不可缺少的一項。

  這樣的服飾透著異域風情,給人一種神秘,活潑,歡快的美感。

  衣雲和娘親就佇立在這十二個侍女中間,身著星芒國的民族服飾,臉上蒙著大紅色面紗。梳著她們的民族發式,幸虧娘親是帶發修行,否則真不好偽裝。

  衣雲此刻的心情是雀躍的。

  那巍峨,高大的宮牆就近在咫尺,遠遠可看到那皇宮的大門是洞開的。馬上,她就可以走出去了,走出這座世上最美最大的牢房了。

  身邊的娘親也是眸中盈淚。

  這一刻,衣雲是真心感激君凌天的。

  前日收到他的信箋,抱著不太相信的心思打開信箋。讀完了他的信,他的周密詳盡的安排打動了她的心,那一刻,她決定再信他一次。

  按照君凌天便箋上的部署,昨日一入夜,她們便在庵堂裡布好了陣法。

  庵堂外隱蔽著皇上派來的侍衛,皇上為了防止她們溜走,雖說沒有限制她們的人身自由,但只要出去了,就會有人悄悄跟蹤。

  子時,有輕輕的扣門聲傳來,衣雲和娘親在君凌天的接應下離開了庵堂。

  臨走前不忘在庵堂的外圍布了一個十絕陣,把那些被君凌天打昏的侍衛全部拖到了陣中。

  不知道那些侍衛會在陣中困多久。

  方才在婚禮上皇上的匆匆離去,讓衣雲心中很是驚慌,但願,但願不要被發現吧。

  衣雲回首向君凌天望去,但見他騎著馬兒,在隊伍的最後悠然的殿後。雙眸平靜鎮定的如一弘無波的湖水,唇邊是迷人而優雅的笑容。

  看他的樣子,衣雲心中緊張的情緒便慢慢放松了。隊伍緩緩的向著皇宮的大門移動。

  一步。

  兩步。

  每走一步,衣雲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眼看著就要走到宮門了。

  驀然,一個溫和的聲音緩緩說道,“停一下!”

  聲音不大,但聽在衣雲的耳中卻如雷擊。

  很溫和,但卻如一盆冰冷的水澆在衣雲忐忑不安的心頭。

  衣雲驚慌地抬頭,看到龍非從人群後急急步出,好似趕了一段路,額上是細細密密的汗珠。他的面色依然蒼白,只是他的目光卻凌厲地從她們這些侍女的身上緩緩掃過。

  顯然是在尋人,衣雲壓抑住劇烈地心跳,和其他侍女一般,疑惑地望著他。

  龍非驀然走到皇后的面前,說道:“母后,臣兒宮中失了一個宮女,遍尋不到,想來這宮女定是躲在送親的隊伍裡試圖出宮,請母后允准臣兒搜查。”

  衣雲的心一驚,龍非他終究是不會放過自己的,不禁有些緊張,手心微微滲出了汗水。

  皇后微微一笑,目光慈愛地望著龍非說道:“非兒,你的身子不舒服,就回去歇息吧,一個小宮女,怎會藏到送親的隊伍裡?”

  “母后,定是藏在這裡,還請母后准了非兒的請求。讓這些星芒國的侍女除下面紗,臣兒只是看一看便可。”龍非倔強的說道。

  他知道衣雲定會出宮的,方才他到庵堂裡看過了。

  庵堂裡竟是擺著陣法,龍非知道這個庵堂裡夜裡會擺陣,卻不料白日也會擺陣,顯然是有變故。聯想到衣雲曾來求自己出宮。他便篤定衣雲定是混在這送親的隊伍裡。

  “皇兒,今日是你妹子的大喜之日,這宮女的事便放一放吧。何況這是星芒國的風俗,這些侍女的面紗代表的是新娘子的面紗,怎可隨意摘下?”皇後慢悠悠地說道。

  “母后…”龍非仍是不甘心。

  隊伍最後的君凌天此刻跨著馬兒悠然過來了。

  “皇后,既如此,那就請大皇子搜查吧。星芒國可擔不起拐人的罪名。”

  他緩緩說道,目光平靜深沉,含著一絲不易覺察的譏誚。

  此刻他竟沒有一絲的驚慌失措,好似他本就沒做什麼事,何懼搜查。

  這個人,竟是一點也不怕麼?

  “非兒,不要鬧了,來人,扶大皇子回去歇息。”皇後的話不再慈愛,而是充滿了威儀。

  幾個小太監走了過來,將龍非攙了下去。

  龍非知道強不過母後,深深歎息著,他不甘地回望,目光中是深深的憂,沉沉的傷。

  衣雲不禁有些驚異,為皇後的態度,方才真的很怕她准了龍非的搜查呢。

  望著龍非有些落寞的身影,衣雲不禁哀歎,真是戲劇性的轉變呀。

  衣雲忘不了當日自己從繁花園逃出時,便是龍非將自己救入了皇宮。而君凌天卻是那個他要逃離的人。

  而今日,事情竟然反轉了。

  當日自己要逃離的人卻是救自己出宮,而當日救自己的人卻是自己要逃離的人。

  真是世事無常呀。

  君凌天向皇後深深作了一輯,說道:“謝謝皇後的信任。”

  隊伍繼續前進,再也沒有人阻攔了。

  出來了,終於出來了。

  當衣雲的玉足終於踏上了宮外的土地,回望那高高的宮牆,她不禁悠悠歎息。

  一出宮,便有幾輛馬車迎了上來,顯然是君凌天早已布置好的。

  君凌天一臉凝重地命令她們這些侍女上了車。十二名侍女,分坐了三輛馬車。

  衣雲和娘親一上車,隨著一聲令下,車子便急駛而去。

  駕車的人顯然駕車技術極好,衣雲驚異的發現,竟是君凌天的那些影子侍衛之一。

  走了一段路,有一輛車子忽然神不知鬼不覺的拐到了一個小巷子裡。

  又走了一段路,衣雲乘坐的車子也拐到了另一個小巷子裡。

  小巷裡靜悄悄的,無人行走。

  衣雲從窗子裡向外望去,不知為何覺得這裡很熟悉,好似自己曾經來過一般。

  直到拐了一個彎,衣雲才發現前面竟然就是繁花園。

  她們從後門進了繁花園。

  動聽的歌聲從前面悠悠傳了過來,繁花園裡仍是熱鬧非凡。

一窈窕的身影匆匆迎了上來,卻是紅蝶。仍是一身的紅色霓裳,眼神妖嬈動人。

  衣雲見到紅蝶,想到上次便是她幫自己從繁花園逃出的,不禁心生感激。正要感謝她的相助之恩,卻見她的目光飄過自己,很是冷漠。

  她向著君凌天稟報道:“主上,一切已准備就緒。”

  君凌天點頭,一臉嚴峻的說道:“皇後的追兵應是馬上就要到了,你派人去抵擋。”說著,便領著衣雲和娘親向一間屋裡走去。

  衣雲的身後,兩個影子侍衛各抱著一口極大的箱子。

  第七十三章 誰是你夫人?

  疑雲叢生,布滿整個心扉。

  主上?

  為何紅蝶會如此稱呼君凌天?君凌天又為何帶她們來繁花園?君凌天到底是何身份?

  然而沒有給她思索解惑的工夫。

  紅蝶帶著他們穿過走廊,來到一樓一個隱蔽的房間。

  房間裡布置得很簡單,一桌一椅一塌一書架。

  衣雲正在疑惑,為何紅蝶帶他們來這麼小的一個房間,躲起來很擠的。尤其是君凌天那兩個忠心耿耿的影子侍衛,一人手上抱著一個大箱子,占了很多空間。

  真是奇怪,逃跑還抱兩個大箱子做什麼?那麼大,看上去也不輕,不會是君凌天從皇宮裡盜來的珠寶吧。想想也有可能,衣雲原本就認為君凌天和星芒國的王子來皇宮是有目的的,如今看來也許就是為了盜這兩箱子珠寶吧。

  也許不是,星芒國再窮,也不至於來天朝作賊吧。何況,這個君凌天也不是星芒國的人。

  正在遐想扉扉,卻見紅蝶伸出兩只如玉蔥般的纖手,掀開床揭上的被褥,玉手不知按在何處,卻聽得…啪…的一聲,機關彈起的聲音。

  只見床榻上露出一個一人大的洞口,黑洞洞的,不知有多深。

  一瞬間,衣雲想起了龍非房中的地室,怎麼這些人都喜歡在屋中挖地室。

  君凌天回首邪邪一笑,向衣雲伸出手,道:“請進!”

  衣雲真的很佩服他,在如此危急的逃跑時刻,他還有功夫笑。

  外邊驀然亂成一團,動人的樂聲停止了,似有人闖了進來。

  君凌天神色一凝,對紅蝶說道:“你去外邊斡旋一下。”

  紅蝶應聲而去,從衣雲的身邊擦身而過,她不經意的瞥了衣雲一眼,目光中含著一絲復雜之色。

  那神色衣雲看不懂。

  衣雲一直不太懂她,先是覺得她身為花魁,很是高傲。後來她救了衣雲,衣雲又覺得她是善良的。可為何今日見了自己,神色卻是怪怪的?

  “快一點。”君凌天伸手撈起衣雲,將她送到地室裡,接著是娘親。

  那兩個影子侍衛也抱著箱子跳了進來。

  入口被關上,地室裡陷入了一片黑暗。

  有潮濕的泥土氣息彌漫在鼻間。

  無邊的黑暗裡,衣雲以為她們就要呆在這裡來躲避追兵了。

  聽方才君凌天所言,似乎那些追兵是皇後派來的,皇後想來是知道了自己和娘親逃走的消息了。看來她是要對自己和娘親下狠手了。

 不知清心公主她們已經到了哪裡?想來那大部分的追兵已經被她們牽引走了。

  驀然有火光亮起,卻是君凌天,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火把,舉在手中。

  火光搖曳,帶著一絲裊裊煙氣。

  君凌天的臉在火光映照下,俊美而神秘。

  火光照亮了地室,衣雲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地室,卻是一個綿長的地道,遠遠的,延伸到火光照不到的遠方。

  “我們走吧。”君凌天回頭說道。

  衣雲和娘親互相攙扶著,緊隨著君凌天在地道中緩緩前進。

  一行人誰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向前移動。

  衣雲雖不知君凌天會將自己帶向何方,但她此刻沒有功夫問,也懶得問。就是問了,又能怎樣?她別無選擇,此刻只能追隨著他了。

  因為,衣雲很清楚地知道,皇後已派出重兵,在追殺她們。

  說不定此刻皇上也發覺了她們的失蹤,也在追尋她們呢。

  雖然他們如今的目標可能是星芒國的隊伍,但一旦他們追上發現那裡沒有她和娘親,勢必會回頭來搜尋她們的。

  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黑沉沉的地道裡不知走了多久,衣雲覺得自己疲累的很,若不是有逃跑的欲望支撐,她想自己早就累倒了。

  驀然,眼前一亮,是一道亮光。

  心中一喜,終於走到了地道的盡頭。

  幾人緊隨著君凌天出了地道。

  清新的氣息撲入鼻間,嘩嘩的水聲盈滿耳中,一片幽綠映入眼簾。

  環顧四周,置身之處竟是一個芳草滿地的山坳。

  這地道竟然通到了山間!

  衣雲不禁驚歎,修這麼長的地道不知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又不知費了多少時日。難道君凌天早就預見了有這麼一日?

  越發的覺得他莫測高深。

  繁花園竟然有這麼一條隱秘的地道,那就決不是一般的青樓了,看樣子是君凌天在京城裡的一個據點。

  真是想不到。

  想到自己上次從君凌天手中逃離後,避入了繁花園就覺得可笑,自己竟然逃到了他的老窩。

  從山坳中爬出來,一條波瀾壯闊的河水呈現在眼前。

  河水映著日光,閃著橘紅色的粼粼的光波。

  抬頭看看天色,紅日已然開始下沉,卻已經到了黃昏,想不到他們竟在地道中走了半日。

  怪不得有些累呢。

  透過蒙蒙的水霧,看到一只高三層的華麗大船停靠在岸邊,晚霞斜照,映得大船一片朦朧的紅色。

  那船上遙遙有歌聲琴聲傳來,隔著水霧,很是飄渺動聽。

  這船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船,定是哪家公子請了青樓裡的姑娘在此賞景聽曲,倒是會享受。

  有兩個人從河邊飛身而來,看上去身手不凡。

 看樣子不知是什麼高官府中的僕從,身上的僕人服飾也是由華麗的綢緞裁制的。

  兩人眸中卻精光四溢,一看就知道決不是一般的僕從。

  他們走到君凌天的面前,深深一拜,道:“主上,你們終於來了,快請上船吧。放才接到阿六的飛鴿傳書,追兵已經被他們牽制住了,我們速速離開吧。陸路已被封,晚了只怕水路也會被封的。那個葉小子已被我們拖得已經不耐煩了,正叫嚷著要開船呢。”

  他們竟然是君凌天的人!想來是君凌天埋伏在別人府中的暗探。事先請了他們的主子在此游玩,就是為了接他們走的。

  只是不知那個葉小子是何人。

  君凌天冷冷嗯了一聲。

  那兩人便過來接過那兩個影子侍衛手中的大箱子,引著他們向大船走去。

  進了大船,衣雲他們被那兩人直接引著進入了底艙。

  上面艙中傳出錚錚的琴聲和柔媚的歌聲,那聲音夾雜在猜拳行令的聲音中,越發的悅耳。

  此刻正在唱著一曲…浣溪沙。

  “玉碗冰寒滴露華,粉融香雪透輕紗。晚來妝面勝荷花。蟬鬢欲迎眉際月,酒紅初上臉邊霞。一場春夢日西斜。”

  曲子很是動聽悅耳,柔媚的聲音一直鑽到了人的心裡去。

  那歌聲很熟悉,衣雲不禁駐足凝聽,半晌想起來竟是繁花園中墨雲的聲音。

  衣雲不禁疑惑的望了君凌天一眼。

  而他卻淡淡笑著。

  這船的底艙竟是船的一個夾層,很隱蔽,所以裡面的房間很低,也就一人高,但布置得卻很是雅致。

  衣雲和娘親一人一間屋子。

  那船待他們上去後,便開始急速向前行駛。

  衣雲疲累的撲到床上,聽著嘩嘩的水聲。

  而此刻她的心中也如那嘩嘩的流水一般,思潮洶湧,不能寧靜。

  她有太多的疑問了。

  就目前的處境看,自己和娘親是被君凌天救出宮了。

  她們是出宮了,沒錯。

  但接下來呢?不知君凌天會何時放她們。

  不知他打算怎麼處置她們。

  他不會就此將她軟禁起來吧。那樣她還怎麼去戰場?就算他想軟禁自己,也要想法子讓他將娘親放了,所以當務之急就是不能讓她知道自己和娘親的關系。

  否則以他的性格,豈不是又多了一個讓他脅迫自己的把柄。

  “我的夫人,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耳邊驀然傳來君凌天邪肆低沉的聲音。

  衣雲霍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只怪自己想得太出神了,竟不知他是何時進來的。

  衣雲惱恨地說道:“你…你叫我什麼?”

  “叫你夫人呀?”君凌天一臉無辜地樣子,“難道你不喜歡?那就改叫你媳婦兒好了,雖說這個稱呼有些土,但還是很親切的。”

  “你,”衣雲這才醒起,這個君凌天竟還惦記著自己在牢裡答應嫁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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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與惡魔的協定

  “當初在牢裡是誰哭著要嫁給我的。怎麼?難道這麼快就要反悔?”

  君凌天緩步走到床畔,駐足在衣雲面前。他換了一身黑色衣衫,優雅而神秘。

  他深情款款地直視衣雲,目光灼熱。

  這個他無意虜到的女子,此刻仍舊身著星芒國侍女的服飾,臉上早已除下了面紗,清麗的容然配上這身民族服飾,為衣雲平添一種嫵媚動人的風情。

  她從他的手中逃走兩次,她心中有另外一個男子。

  但,不要緊,誰讓她遇見了他。

  多少日子了,在這個女子的身上發生了這麼多的挫折,卻仍舊挫不掉她的一身傲骨。

  衣雲被君凌天瞧得芳心亂跳,雙頰泛紅。

  龍莫也曾經這樣看過她,目光裡的柔情深意如一汪秋泓要淹沒她。

  但決不是君凌天這種赤裸裸的勾引。

  君凌天的目光讓她無所遁形。

  第三次!

  衣雲告訴自己這是她第三次成為了君凌天的獵物。

 獵物,衣雲不喜歡這個詞語,更討厭這種感覺。讓自己有一種任人宰割的無奈。

  “可是,我也記得你拒絕了,難道你又要自毀諾言?”衣雲仰起頭,壓抑著心跳,極力做到鎮靜淡然。

  君凌天雙眸一瞇,舒適地坐在床榻對面的椅子上,唇角微揚,黑衣如雲般舒展開來。

  他目光深深地研判著衣雲。

 “好吧,我是拒絕了,可是我救了你,你總該回報我吧。”他悠閒自在的說道。

  “我很感激你,日後定會報答你的。”衣雲不加思索的說道。

  “請問你要怎麼報答呢?”君凌天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

  是呀,她一個弱女子能怎麼報答他。

  衣雲還在思索,君凌天語氣輕淡地說道,“作我的丫鬟吧。”

  丫鬟?衣雲作了這麼多年的丫鬟,自然可以勝任,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丫鬟總比嫁給他要好得多。

  “好吧,我答應你。”衣雲心想,不過要做多久呢?

  衣雲還沒來得及問,就聽君凌天慢悠悠的宣布,“不過要一輩子的。”

  “一輩子?那怎麼可以?”衣雲的心立刻被吊了起來,做他一輩子的丫鬟,那豈不是等於被他軟禁一輩子。

  “不要一輩子也行,不如這樣吧,等我娶妻以後,便還你自由。怎樣?”君凌天笑瞇瞇的說道。

  “好呀。”衣雲答應道,這個條件倒可以接受,作幾年丫鬟,還了他的恩情,從此便可互不相欠。只是她真的欠他得麼?他虜了自己這麼多次,又何時見他有一絲歉意?算了,不和惡魔一般計較了。

  不知為何,衣雲總覺得自己有上當的感覺。

  好似他早已設好了局,引著自己一步步上勾。

  仔細想來,若是他一輩子不娶妻,自己豈不是要做他一輩子的丫鬟。主動權還是在他的手中。

  轉念一想,衣雲又定下了心,看他的樣子,也不是一個打算獨身的人,最起碼那個雪曼羅就在巴巴的等著嫁他呢。

  也好,自己接下來就是努力的撮合他們,好讓自已早日重獲自由。

  該求他放過自己的娘親了。

  衣雲便小心翼翼問道:“那個忘情女尼,到了安全地帶,你可否將她釋放?”

  君凌天劍眉一挑,笑道:“你說的晚了。”

  “什麼意思?”衣雲一愣。

  “若是方才在地道裡我也許會答應你,現在麼?我忽然得到一個重要的消息,怕是不能答應你了。”

  “什麼重要的消息?”

  “她是你的娘親,不是嗎?”

  衣雲腦子嗡的一聲,心想這下子不用竭力掩飾了,他竟然這麼快就知道了。不可能的,這個人也太可怕了。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說了以後,衣雲才發覺自己無形中已經承認了。

  若是他不放自己和娘親,那自己和娘親豈不是白白出宮了,真是白費心計了。

  她們還是到不了戰場,阻止不了這場不該發生的戰爭,阻止不了爹爹和龍莫的廝殺。

  想到這裡,衣雲的眉頭便不自禁的凝了起來。

  “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了我們。”

  “不是我們,而是她,你忘了,你已經答應做我的丫鬟了。至於你的娘親,君某對她萬分尊敬,不釋放她也是為了安全著想,她一個人淪落江湖是很危險的,若是走不到戰場出了意外,那你豈不是要傷心了?到了合適的時機,我自會派人送她到戰場去的……”

  “等一等,你說什麼?戰場?你怎麼曉得我們要去戰場?”

  “我知道的還很多。雲兒,在牢裡是我不對,我不知你是心系父親的安危,才要急著出宮,所以得罪你了。”君凌天驀然語氣壓低,極其真誠的向衣雲道歉,目光柔和如和煦的風。

  衣雲驚異的睜大雙眸,眼神裡透著不可置信,這個惡魔竟然向她道歉?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更讓衣雲驚異的是,他說的——你心系父親——為何她的秘密他全知道?而自己對他卻一無所知。

  這個君凌天真是莫測高深的可怕,神秘的可怕。

  他整個人就是一個謎團,一個大大的謎團。

  “你是日唏國的人?”衣雲忍不住問道。

  “不是!”君凌天很干脆的回答,薄薄的嘴唇輕輕上勾。

  “那你是如何得知我們的事情的?”

  這個沒有幾個人知道,就連龍莫都不曉得。

  “自然是有人告訴我了。”君凌天淡淡說道。

  “是誰告訴你的?”衣雲覺得自己的語氣變得急迫起來。

  “你是在審問我嗎?”君凌天嘻笑道,“可以告訴你,是一個你絕對意想不到的人。”

  衣雲大惱!問了三個問題,基本上是等於白問,就知道君凌天是不會用心回答她的。

  “雲兒,我的事,以後你自然會知道的。只是目前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

  “無所謂!我也懶得知道。”衣雲說完有些生氣。

  其實自己有何資格生氣?他是何人又干自己何事?

  衣雲將頭埋到被子裡,不願再理他,甚至看他。

  室內陷入寂靜之中。

  君凌天的臉色一凝,從椅子上起身,俯身到床上,看她像一只慵懶的貓一般,埋頭在被子裡。心中很是憐惜。他不願她這樣,他希望她快樂。

  有喧鬧聲傳來,君凌天驀然狡黯地一笑。

  他驀然俯身到床上,壓住了衣雲,擁抱住了她。

  清新的男性氣息鋪天蓋地而來。

  衣雲的腦子瞬間如同進了水,一片眩暈。

  難道,難道他要,他要——,他要干什麼?

  正要呼喊,唇被君凌天的大手緊緊地捂住。

  他幽深的黑瞳近在咫尺,好似要把衣雲的魂魄吸走。

  衣雲心中莫名一滯,壓抑住心跳,她怒瞪他。

  凌天微微一笑,另一只手放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道:“別動!”

  衣雲聽到自己頭頂上的木板咯吱之響,似乎有很多人驀然湧到了船上,在走來走去。

  四周一片寂靜,只聽一個威風凜凜的聲音喝道,“我們是奉命搜查,閒雜人等站到一邊去。”

  “你們也不看看是誰的船,還奉命搜查,是不是活得膩煩了?”

  接著一個流裡流氣的聲音說道。

  那聲音竟很耳熟,好似在哪裡聽過一般。

  衣雲仔細思索就是想不起來。

  “原來是葉大公子,我們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公子配合一下。”那些人說著似乎是在甲板上搜查了一番,好似沒什麼發現。

  接下來那些人的說話聲小了些,衣雲沒聽到他們說什麼。

  衣雲這才想起,這個葉大公子原來就是在繁花園裡欺辱細腰的那個葉丞相的公子,葉芷蘭的哥哥。

  怪不得耳熟那。

  原來她們搭的竟然是這個惡棍的船。

  不禁眉頭輕凝,有些厭惡。

  過了很久,上邊早已沒了動靜。

  君凌天仍自在地躺在自己旁邊,雙臂緊緊抱著自己的腰,呼出的氣息在自己的臉頰邊癢癢的。

  他一臉的凝重,讓衣雲不敢動,生怕真的被發現了,被他們抓了回去。

  良久衣雲回望凌天,卻見他一臉的陶醉,很享受的樣子。眸子裡全是奸計得逞的笑意。

  衣雲在瞬間明白自己又被耍了一會。

  狠狠照著他猛推了一下,從床上狼狽地爬了起來。

  “你耍我?”

  “這才是你嘛,干嘛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他悠然說道。

 

  第七十五章 聰明遇上狡猾

  他就要她這樣,高興也罷,發火也罷,他不要她像一潭死水。

  君凌天隨意半躺在床榻上,用右手支著頭,墨發隨意披散下來,很慵懶很自在,但,也動人的要命。

  唇角上揚,唇邊溢出一絲淺笑,很迷人,眸中還殘留著方才的沉醉之色。

  不可否認,他很沉醉方才那一刻。

  抱著她柔軟的身體,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願自己永遠沉醉下去。

  衣雲想起方才他們曖昧的姿勢,想起在繁花園那莫名沒妙被他騙去的吻,心中就有氣。他當她是隨便的女子麼?可以隨意的戲弄?

  方才自己還對他心懷感激,竟是忘了,他本就是一個惡魔,以戲弄人折磨人為樂。

  衣雲惱怒地望著他,看到他悠然自得的姿勢,看到他眸中的戲謔之色。衣雲迅速把自己心頭的怒氣壓了下去,頭腦也很快冷靜下來。

  她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發火了,那才是真正的上當了。自己越是惱怒,越是暴躁,他便會越發快活。

  恢復平靜淡漠的神色,衣雲望向君凌天,唇邊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淡笑,冷冷說道:“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我只是你的丫鬟,不是你的玩物,還望你日後不要再做如此無恥的行為。”

  聽到衣雲的話,君凌天臉色一凝,冷冷的揚眉,冷冷的淺笑,眼眸更是危險地瞇了一瞇。

  那一刻衣雲以為他要發火了。

  但沒有,他卻忽然展顏一笑,笑容無邪而燦爛。

  那一刻衣雲覺得自己永遠猜不透這個人的想法,衣雲自以為自己是聰明的,但聰明遇上了狡猾奸詐,是不是就無用武之地了。

  自己永遠看不懂他,而他卻能輕易的看透自己的心思,甚至是知道自己所有的秘密。

  君凌天從舒適的床榻上優雅站立起來,很暖昧的跨立在她身前,而屬於他的獨特的男性氣息也盡悉向衣雲的感官侵襲而來。

  伸出手,很輕柔的但卻不容抵抗地鞠住衣雲的臉蛋。

  衣雲的臉此刻泛著可疑的緋紅,不知是因生氣還是因方才的擁抱而害羞。

  “你不喜歡我,我知道,可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你呢?”他的聲音竟是很意外的溫柔。

  衣雲心中一滯,一種怪怪的情緒猛然跳了出來。

  她別過臉,不去看他那炙熱的眸光,冷然道:“你的喜惡和我無關,我永遠不會在意。”

  君凌天眸光一暗,說道,“你錯了!你應該記住我的好惡,身為我的貼身丫鬟,怎能不知主人的喜惡呢?”

  “既如此,那你就說說你的喜惡?”衣雲既然答應了作他的丫鬟,就會努力做到最好。

  “我最喜歡的嘛…就是你了。”說著,他微微一笑,笑容很是狡詐。

  心中掠過窒息般的沉悶。

  衣雲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她極力排斥。

  明知道他是在耍她,她竟仍是有些不知所措。

  “那主人是不是也應該了解一下丫鬟的好惡呢。”衣雲掩飾住自己的心跳,“我告訴你,我最恨的就是你…君凌天。”

  “我知道,你最恨的是我,最愛的是龍莫。瞧瞧,我是不是很了解我的貼身丫鬟!”他雲淡風輕的說道,並未著惱,唇邊卻浮起一絲自嘲的笑意。

自己是瘋了麼?明明知道她的心中只有一個龍莫,還巴巴的把她從宮裡救出來。

  她不過是比其他女子美貌一些,比其他女子彈的琴好聽一些,比其他女子倔強一些。難道自己就為了這個,如此苦苦的迷戀上了她麼?

  暮色降臨,船艙內有些黑暗,君凌天再一次細細打量著衣雲,再一次審視著自己的心。

  連日來的擔心奔波,讓她的臉頰略顯消瘦,下巴就顯得有些尖。膚色本是白皙細膩,但此刻卻因恨他而略顯蒼白失色。

  但,蒼白瘦削的她仍是美的。

  柳眉如煙,冷眸如潭,紅唇一點,墨發如雲傾瀉,細腰不盈一握。

  但,比她美的女子不能說沒有,最起碼他的屬下紅蝶就不比她遜色,而且比她多了一種風情萬眾的風韻。

  但是,他知道,他愛的不是她的美。

  望著她冷澈如水的雙眸,那透澈幽深的雙眸裡,包含著倔強,冷淡,包含著恨意,但,縱是如此,她的眸中仍有一絲柔和。

  就如同不管是在何情況下,她都是善良的。

  他喜歡她,不為任何理由,只為了喜歡而喜歡。

  她心中有個龍莫,無所謂,既然她遇上了他,就是有十個龍莫,他也要把他從她的心中驅逐出去。就先從丫鬟開始罷。

  斜倚在椅子上,他悠悠說道:“你這個丫鬟,是不是該盡你的本分了?”

  衣雲凝眉,道:“什麼本分?”

  “告訴你,做我的丫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口渴時,要為我端茶遞水;

  我用飯時,要為我倒酒布菜;

  我歇息時,要為我寬衣解帶;

  我泳浴時,要為我擦肩抹背;

  我無聊時,要為我撫琴唱曲;

  我憂愁時,你不許歡喜,要替我分憂;

  我高興時,你不許憂愁,要和我同樂;

  寒冷的冬日,你要為我暖床;

  炎熱的夏日,你要為我驅蚊;

  ……”

  君凌天俊邪的臉上浮著得意的笑,他那勾魂般的通透黑眸緊緊盯著她。

  衣雲細細聆聽,這些的確都是身為一個丫鬟的本分,沒什麼過分的,以前做外婆的丫鬟時,她就是這麼做的。

  可是,要她如此去伺候一個惡魔,心中終有不甘。

  看他那麼得意的宣布,衣雲就覺得惱怒,從未像這一刻這麼恨,衣雲恨得牙癢癢,手中若是有一條鞭子,她會毫不猶豫地抽向君凌天,對,就抽他那張臭嘴,抽個稀巴爛。

  就是那張嘴總是很輕易的撩起她的怒氣。

  “還有麼?”衣雲淡淡問道。

  “就這些吧?暫時沒想到,想到了再補上。”

  說完,閉上眼睛,仰躺在椅子上。

  “該做你應做的事了。”

  “那你是口渴了,還是腹中饑餓了,是無聊了,還是憂愁了?”衣雲忍著怒氣,問道。

 “做丫鬟應該主動看出主人的需求,我現在很悶,你是不是應該為我解悶呀。”

  此時此刻,衣雲是親身體會到,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無奈了。

  誰讓自己和娘親的小命就捏在人家的手中,一個不高興若是殺了自己,還不是就像捏死一只螞蟻。

  她不怕死,只是娘親不能死,若不是為了讓他幫娘親到戰場,衣雲真的很想和他對著干。

  但,她不能。

  只能任心中怒火狂燒,面上卻盈盈一笑,“不知你想聽什麼曲子?”

  “隨意吧。”君凌天眉毛輕挑,得意的一笑。

  衣雲環顧四周,小船的屋中,布置的極是簡潔,未曾放有樂器。衣雲眉頭一凝,難道要讓自己清唱麼?

  “可是,你這裡沒有樂器,衣雲怎麼演奏。”

  “自己想法子,我正煩著呢?”君凌天仍舊閉著雙眸,悠然說道。

  忽見小幾上,有兩個青花小瓷碗,碗下有兩個小瓷碟,不禁心中一喜,就用它們了。

  順手拈來,兩只碟子重疊,用右手中指和拇指夾住,如蓮藕般的雪腕輕輕一搖,叮當幾聲,很是清脆悅耳。

  君凌天聞聲,唇邊溢出一絲淺笑。

  在碟子的清脆的伴奏下,衣雲朱唇輕啟,歌道:

  十裡樓台依翠微,百花深處杜鵑啼。

  殷勤自與行人語,不似流鶯取次飛。

  驚夢覺,弄情時。

  聲聲只道不如歸。

  天涯豈是無歸意,掙奈歸期未可期。

  衣雲很少在人前放歌,此刻她那特有的極負魅力的聲音在船艙裡回蕩。

  清雅而馥郁的歌聲刺激著君凌天的耳膜,讓他沉迷。

  歌罷,衣雲凝立片刻,道:“不知主人還有何吩咐。若無事,衣雲想去瞧瞧我的娘親。”

  “還沒伺候好主人,就要溜呀。隨我去用飯罷。”

  說著,君凌天起身,向外走去。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到處黑茫茫的,只聽到河水拍打船舷的聲音。

  也不知此刻船行到了何處,但是,君凌天既然敢帶她出來,想是他們已經擺脫了追擊。

  來到二樓船艙裡,但見燈光輝煌,一個大方桌旁,圍坐著一群鶯鶯燕燕,真是燕瘦環肥,姿色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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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勒死人的擁抱

  她們皆身著簡單利落的黑色衫裙,如黑夜裡綻開的一朵朵墨蓮,妖嬈而清新。

  君凌天和衣雲一現身在船艙裡,那些女子便不約而同起身相迎。

  在最外邊婷婷而立的女子竟是紅蝶,如芙蓉般的臉頰在黑衣的襯托下愈發白皙,朱唇在燈光輝映下紅艷如丹。一雙美目顧盼神飛,妖嬈動人。

  墨發如雲的是墨雲,眉目彎彎的是彎月,纖弱瘦削的是扶柳。

  衣雲未曾料到紅蝶竟這麼快便追了上來,更不曾料到墨雲和彎月竟也是君凌天的屬下。不過仔細想來也並不奇怪,因為就連紅蝶都是君凌天的人。

  雖說知道她們是君凌天的人,但衣雲見到她們仍覺得很親切,畢竟是在一起朝夕相處過得。但,看她們的神色卻並未認出衣雲便是繁花園裡那個滿臉病容的黃顏。

  她們目光齊齊射向衣雲,眸中很是疑惑,均在猜測衣雲的身份。

  這樣絕美的一個人兒,追隨在主上身畔,會是什麼身份呢?不過,看到衣雲一身的星芒國侍女的服飾,都瞬間明了。

  原來,她便是那個被主上從宮中救出的女子,怪不得呢,竟是這樣的美貌。

  她們還在癡癡打量著衣雲,君凌天黑眸一掃,那些女子便都如受驚的小兔一般斂下雙眸。

  船艙裡的氣氛也立刻降至冰點,讓人懷疑艙內刮起了嗖嗖冷風。

  真是狠角色!

  君凌天都不用說話就能搞定這些屬下。

  他悠悠然坐到桌旁首位,衣雲緊隨其後,侍立在他身後。

  “那個葉大少處置了沒有?”君凌天面無表情,語氣淡淡地問道。

  “回主上,已被扔入了河水中,不過,為了還能在丞相府臥底,阿四阿五已將他救上了岸。”紅蝶沉聲答道,微微垂首。

  衣雲此刻才明白他們是劫了那個葉大少的花船才逃過那些追兵的搜索的,那個葉大少便是丞相的公子葉庭蘭,在繁花園欺辱細腰的那個敗類。

  想想他也是活該,活該被利用。

  君凌天冷哼一聲,又問道:“雪洛恩王子那邊可有消息麼?”

  “一切順利,皇後派的追兵並未搜出什麼,便放他們去了,此刻送親隊伍已經出了京城了。”

  知道清心公主平安無事,衣雲心中很是安慰。

  “菜餚可是備好了?”

  “主上!酒菜已備好,我們這就為您上菜。”紅蝶盈盈一拜,道。

  君凌天微微一笑,道:“不必了,你們都是功臣,今日該好好享受一番,這是我的貼身丫鬟,就讓她去端菜罷!”

  說著,君凌天的眸子向著衣雲冷冷一瞥。

  紅蝶抬首,眸中有訝色一閃而逝。

  她自然不知道衣雲和君凌天之間的暗濤洶湧。

  衣雲料到君凌天也會這麼說,心中雖有些氣,但面上卻還是淡然微笑著,誰讓自己是人家的丫鬟呢。

  廚房便在底艙裡,衣雲下到底艙裡端菜。

  途經甲板,衣雲便會駐足吹一會兒風,或者抬頭仰望天上的星辰,心裡便會好受些。

  她知道這只是自己做丫鬟的開始。

  想想以後還要為君凌天暖床,還要在他沐浴時為他擦肩抹背,心中就有些膽寒。

  君凌天的那些影子侍衛也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此刻也圍坐到桌旁。

  這架勢還真像是慶功宴。

  慶什麼功呢?總不是慶祝把自己和娘親從宮裡救了出來吧。不用想就知道,絕對不可能。

  那就是在慶祝雪洛恩娶了清心公主,想想也不是。人家星芒國的王子娶了公主,值得他去慶賀麼?

  衣雲決定不再費神思索,這個惡魔,她是猜不透的。

  那些影子侍衛,見到衣雲端菜進來,皆面面相覷,面露訝色。

  他們都是認識衣雲的,更是了解自己的主上對她的感情。不知為何,此刻卻成了端菜倒酒的。但看到君凌天面罩寒冰的臉,自是不敢多嘴。

  衣雲來來回回端了十多趟,而那些所謂的功臣,紅蝶、墨雲、彎月、扶柳,此刻卻聚在甲板上,或吹笛,或彈奏,或舞動,好似在籌備著什麼曲子。

  這個君凌天還真是會享受,自己的一幫屬下不是繁花園裡的花魁,便是繁花園裡當紅的姑娘,寂寞時不缺人唱曲解悶,無聊時也不缺人獻舞奏樂。

  想來自然也是不缺人暖床的,更不缺人投懷送抱吧,想到這裡衣雲不禁覺得心中有些酸酸的。

  可能是君凌天吩咐了,竟無人來幫自己的忙。

  衣雲苦笑一聲,若是知道了自己便是黃顏,不知她們可會來幫自己。

  這是最後一盤菜,紅燒魚,在船上吃魚,那真是就地取材,應有盡有。

  衣雲剛端著菜走到甲板上,就聽見墨雲向她擺手道:“你過來一下!”

  衣雲一怔,但還是緩步走了過去,淡笑道:“姑娘可有事吩咐?”

  幾個黑衣女子佇立在船舷邊,似乎和夜色融於一體,唯有她們晶亮的眸子在夜裡閃爍著,“你便是主上從宮裡救出來的那個女子?”

 “正是!”衣雲含笑答道。心想若是她們知道自己便是黃顏,不知會作何感想。

  “你叫什麼名字?主上為何要救你?我怎麼覺得你有些面熟呢?”墨雲手中拿著笛子,把玩著。

  彎月在一邊笑靨如花,眼如彎月,輕輕說道,“你很像一個人!”

  衣雲心中微驚,還是彎月的有眼力,正在思索著,要不要和她們相認。

  便見紅蝶向著她盈盈笑道:“我知道她是誰?你不是龍莫的小丫鬟麼?”

  紅蝶的語氣很淡,但衣雲聽了,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不舒服。

  衣雲想起第一次自己在繁花園見到紅蝶時,身份是龍莫的丫鬟,不想如今的身份卻是君凌天的丫鬟了。自己這輩子好像命定是做丫鬟的。

  “你的眼力很好,衣雲確實曾是龍莫的丫鬟!”

  “那主上為何要你做他的丫鬟呢?”紅蝶低頭,玉手輕輕撥弄著手中琵琶的琴弦,漫不經心地問道。

  衣雲微微一笑,不知為何,看到紅蝶的傲態,心中有些不喜歡,或許她是做花魁做慣了吧,好似別人都是青樓裡不當紅的姑娘一般。

  “衣雲還要端菜,請恕衣雲不能和大家聊了。”衣雲說著便要端著盤子向艙內走去。

  船身驀然一陣劇烈搖晃,衣雲雙手托盤站身不穩,向船舷跌去。

  那紅蝶就在衣雲身畔,她驀的伸出手來,勾住了衣雲的手腕。然而,衣雲還未來得及道謝,就覺得一道迅猛的勁力襲來,她晃了一晃,便如落葉一般,被船甩入了水中。

  “啊呀!”衣雲聽見紅蝶的驚呼聲。

  那勁力來得蹊蹺。

  衣雲在跌入水中的那一刻,借著艙裡透出來的昏黃燈光,借著清蒙的月色和微弱的星光,看到了紅蝶的眼神,便什麼也明白了。

  幽深明澈的眸中,恨意如霧般彌漫。

  無疑她是恨衣雲的,那股勁力是她借著救衣雲的幌子,用內力將衣雲推入了水中。

  暗夜裡,黑沉沉的河面,衣雲屏住呼吸,慢慢潛入了水下。

  衣雲從未試過在夜裡游水,幸好到夏日了,這河水雖說涼了點,但卻是可以忍受的。

  衣雲游到船底,用手緊緊扒住船底的木弦,隨著船一起向前游動。

  這樣便可省去她游水的氣力。

  她此刻並不想上船,她要在清涼的水中,好好靜一靜,好好思索思索。

  她想不明白,那紅蝶,她為何恨自己?上次她不是幫了自己麼?自己還未曾向她言謝,卻遭遇了這樣的待遇。

  衣雲不認為她也沒看出自己是黃顏。她自問自己從未得罪過她。

  難道就因為自己曾是龍莫的小丫鬟?她是擔心君凌天的安穩才害得自己?

  也許這個理由還可以勉強說的通。她是護主心切。

  “主上,你的那個小丫鬟失足落水了!”衣雲聽到紅蝶還有墨雲彎月的聲音急急呼道。

  若是自己真的不會游水,憑這船的行駛速度,自己怕是早已經被淹沒在後方那黑沉沉的無邊的河水裡了。

  船艙裡,君凌天正在和屬下交杯換盞,酒興正濃。

  紅蝶等人的呼聲傳入耳際時,打斷了艙內的和諧氣氛,一瞬間,船艙裡陷入了一片死寂。

  嘩嘩的水聲,搖櫓聲,風聲清晰入耳。

  君凌天霍地站起身來,身影迅疾如一溜青煙飛向船頭。

  撲通……

  清晰的落水聲。

  紅蝶等人未曾瞅見來人模樣,只覺得一陣迅疾的風飄過,低頭看時,君凌天便已身在水中了。

  那些影子侍衛也沖向船頭,厲聲吩咐停船。

  撲通…撲通…撲通…

  接連很多落水的聲音,那聲音打破了夜的寂靜。

  船上會水的人都已經下到了水裡。

  夜色迷蒙,有霧升起,視力受阻。

  君凌天浮上水面,目光只能看到身前黑悠悠丈許遠。

  心好似被掏走一般,空落落的,又好似被撕裂一般,痛楚難當。

  “雲兒,雲兒,你在哪裡?”聲音嘶啞淒厲。

  他不該和她斗氣。

  若是雲兒有了什麼事,他是不會原諒自己的。

  船上,紅蝶凝立,夜風拂起她黑色的衫裙,一股寒意緩緩沁入心底。

  若說之前,她還懷疑主上不過是對這個女子的容貌有所迷戀,在這一刻,她徹底明了主上的心已經全部被這個女子占據。

  她的眸中閃過一抹淒涼的厲色,唇邊浮起一抹詭異的笑意。

  “顏衣雲,你在哪裡?給我滾出來!”君凌天驀然霸道的呼吼。

  君凌天就是君凌天,就連此刻也是霸道的。

  衣雲未曾想到君凌天會親自下水來救她,不禁有些受寵若驚。

  按照她對他的了解,君凌天應悠閒自在地坐在船頭,派他的侍衛下水救人,或者干脆坐在艙中品著美酒,聽著樂曲,笑盈盈的看著她在水中掙扎才對。

  他不是很願意看著她受苦麼?

  此刻這般焦急卻是為了什麼?

  她不懂,她不懂他。

  衣雲緩緩從船下游了出來,浮出水面,輕輕的吸了幾口氣,夜晚的空氣清新沁涼。

  “我在這裡!”衣雲向著君凌天聲音的方向呼喊。

  黑沉沉的水面上,一陣迅猛的水聲嘩嘩響起。

  黑夜裡,一個寬闊滾燙的懷抱從她的後面抱住了她,很奇怪,明明是在冰冷的水中,可衣雲仍是感到了那懷抱的滾燙火熱。

  伴隨著這懷抱的襲來的,還有灼熱的呼吸,以及她日漸熟悉的男性氣息。

  衣雲回首,暗夜裡,一雙透澈的眸子緊緊盯視著她,那眸子不含任何雜質,有的只是對她濃濃的關心。

  他看了她很久,久到衣雲幾乎以為,這世間幾乎就要消失,而那眸光,將要看穿她的靈瑰。

  第七十七章 怒火毀天滅地

  衣雲有些困惑,但卻在那純淨透澈的眸光下無法言語,她只能愣愣的回望著他。感到有奇怪的電流在心中肆意流竄。

  “你可否放手,你…你…不會怪我沒伺候好你,所以決定把我勒死吧?這樣的懲罰是不是…太重了些!”

  良久,衣雲困難地喘著氣,又嗔又怪地說道。

  君凌天的手圈的好緊,衣雲覺得身子被他勒的生疼。

  更遭的是,若是再這般下去,她都無法吸氣了。

  在水下沒因不能呼吸而憋死,出了水面反而被憋死了,說出來似乎很丟人的。

  君凌天聞言,手稍微放松了些,讓她能夠呼吸,卻還是十分緊密的抱著她。

  驀然,衣雲不自禁的顫抖起來,不是她膽子小,因為這顫抖的起源不是她,而是她緊貼著的這尊高大的身軀。

  他的顫抖震撼了他們兩個人。

  月色很淡,那一點迷蒙的月色透過彌漫的水霧照到君凌天的臉上,因為隔的距離很近,衣雲發現君凌天的臉色極是蒼白。

  “你…你不會才下水就患了風寒了吧?”衣雲玉手不自禁的撫上他的額頭,很是驚異。

  “我沒事。”君凌天的聲音低沉。

  “那你為何會發抖?不會是害怕吧?”衣雲奇怪,這個惡魔不會是怕自己又溜掉吧?不至於為了這個而顫抖吧!

  “我只是忘記了你會游水!”君凌天淡淡說道,恢復了漫不經心的神色。

  似乎是很簡單也很平常的一句話。

  明白了這話裡的意思,衣雲的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說,他在擔心她?擔心她被淹死?

  因為擔憂她而發抖?

  衣雲在水中徹底呆住了。

  有人甩了繩子下來,君凌天抱著衣雲回到了船上。

  濕淋淋的黑衣裹在君凌天勁瘦挺拔的身上,正在滴水的發,凌亂地垂在肩頭。這樣的他很狼狽,但,仍很魅人。

  那些女子的眸光有意無意地飄向君凌天。

  但,接觸到君凌天的眸光,每人都深吸了一口氣。

  君凌天,他面無表情,他神色淡淡。

  但,船上的每個人都感到了寒冷。

  明明是初夏,不是麼?就算是到了夜裡,也不至於如此寒冷吧。為何,站在初夏的船頭,卻有著徹骨的寒意,如同站在冰天雪地裡一般。

  一眾人嚇得不敢吭聲,嚇得渾身僵硬。

  這是主上發怒的前兆。

  他們知道,那彌漫的寒意裡包裹著勃發的怒氣。

  衣雲終於從呆愣中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君凌天抱在懷裡,船頭站著一眾默默無語垂頭凝立的人。

  氣氛很詭異,衣雲抬頭,發現君凌天莫測高深地瞇著眼睛,薄唇緊緊抿著,這似乎預示著有人要倒霉了。

  衣雲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可不可以下來!”

  還是不要惹他,希望倒霉的不是自己。

  君凌天瞥了一眼衣雲,將她放了下來。

  濕透了的衣衫緊緊粘在身上,滋味還真不好受,尤其是,她玲瓏的身段都顯了出來,好在沒人看她,都在垂頭看船板。

  “去換衣服!”君凌天緩緩說道,聲音很冷。

  去換衣服?

  那就說明要倒霉的不是自己了。

  衣雲好似領了刑滿釋放的聖旨一般,乖乖地回自己小屋去了。

  還是小屋裡暖和,雖說小了點。

  床榻上的櫥櫃裡竟然有衣服,好幾件素淡的衫裙,以白色為主,似乎是專門為自己准備的。

  換上了乾燥潔淨的衣裙,趁著君凌天不在,衣雲從小屋裡溜出來去探望娘親。

  然而,才出門,就見一個黑衣男子匆匆走了過來。

  大概是君凌天的侍衛吧,瘦削挺拔的身材,模樣很俊逸,但卻是一臉焦急的模樣。

  他走到衣雲面前,施了一禮,道:“見過顏姑娘!”

  衣雲吃了一驚,很緊張的後退,道:“你是誰?”

  “屬下是主上的侍衛,請顏姑娘救救紅蝶她們吧。主上,要治她們的罪,只有顏姑娘能救她們了!”

  “治罪?紅蝶犯了何罪?”難道?君凌天知道是紅蝶推自己下水的?

  “快去吧!若是晚了,就來不及了!”風行眉頭緊皺,顯然是焦急至極。

  風行拉著衣雲急急向二樓的艙房走去。

  二樓,酒席已撤。

  迷蒙的燈光下,君凌天面色冷峻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冷的凝視著跪在下面的那些女子。

  紅蝶、墨雲、彎月、扶柳,一字排開跪在他的面前。

  “說,方才是怎麼回事?”君凌天同道,聲音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幾個女子面面相覷。

  彎月輕聲說道:“顏姑娘站在船舷邊和我們說話,船驀然劇烈搖晃,她因為端著盤子,立足不穩,便跌下去了。我們來不及救她。”

  “是嗎?”君凌天淡然說道,“還有你們救不了的人?”

  “是真的,紅蝶還拉了她一把,可惜沒拉住!”扶柳怯怯說道。

  君凌天眸中寒光一閃,瞥向紅蝶。

  她沉靜地跪在那裡,未發一言。

  一身黑色衫裙,墨髮高挽。容顏美艷,氣質嬌媚。

  “是麼?紅蝶!”君凌天聲音冷冽而低沉。

  只有他最清楚紅蝶的功夫有多高,她若是出手沒有救回衣雲,那就說明她根本就沒打算救,而是,他黑眸一瞇,恰恰相反,她是出手害她。

  “是的,主上,紅蝶的確出手了,不過不是救她,而是推她,很遣憾,紅蝶不知道她會游水,所以才讓她逃脫一死。”

  紅蝶抬首,淒然一笑,說道。

  “紅蝶,你怎麼了?”

  “紅蝶!”

  幾個女子都急了。

 君凌天微微一笑,笑容很是燦爛俊美,但每個人都能感到那燦爛笑容下的寒意。

  船艙裡的溫度大概是可以養企鵝了。

  底下一眾人不禁渾身一顫。

  君凌天仰躺在椅子上,冷聲說道:“雨疾!”

  君凌天身後的影子侍衛答應一聲,閃身而出,影子一般,即刻出手。

  那劍,閃爍著寒光,毫不留情地向紅蝶的身上刺去。

  這一劍,並不會讓紅蝶致命,但絕對可以讓她生不如死。

  這是最重的懲罰。

  衣雲趕到船艙裡時,正好看到這麼一幕。

  君凌天悠然坐在椅子上,他的侍衛,正拿著劍刺向紅蝶。

  而紅蝶,卻淒然望著君凌天,毫無躲避的跡象。

  “不要!”

  衣雲毫不猶豫撲了上去,不管如何,不能讓她因她而死。

  紅蝶看到了衣雲撲過來的身子,伸手毫不留情地抓住衣雲的身子,將她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她不是怕死,她只是要衣雲死。

  劍。

  來勢凶猛。

  要收住好似不可能了。

  衣雲望著那閃著寒光的劍,微微一笑。就要死了麼?很不甘心呢!她不明白,紅蝶,為何這麼做,她為何這般恨自已。

  電光石火間,劍驀然轉了方向,跌落在地。

  君凌天出手了。

  下一刻,衣雲已經在君凌天的懷抱裡了。

  眸光轉向衣雲,冷聲說道,“誰讓你來的!”

  衣雲從他冰冷的眸子裡和他顫抖的手腕,感覺到他的憤怒。

  那憤怒如火般燎原,那憤怒可以毀天滅地。

  “我不能讓你殺她!”衣雲倔強地抬首。

  不管紅蝶是因何原因這麼希望她死,但她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看著這麼一個年輕嬌美的生命,因為她而死去。

  “所以你要代她死!可是人家卻是連死也不會放過你的!”君凌天瞥向紅蝶,聲音冷的可怕,“為何這麼做?”

  紅蝶微微一笑,她伸出手,將滑落在額前的一溜秀發拂了上去。

  紅蝶,美的動人。

  她的一顰一笑,動人心弦,她的一舉一動,勾人魂魄。

  “主上!她必須死!因為她是一個禍害!”

  紅蝶一句一字,輕柔地說道。

  禍害!

  這句輕柔的話卻如炸雷一般,在衣雲的耳邊炸響。

  禍害!

  衣雲不懂,自己怎麼會成為禍害?

  “瘋了!把她押下去,關起來!”

  君凌天厲聲命令。

  兩個侍衛拖著紅蝶向外走去。

  “慢!”衣雲追了上去,她要問清楚。

  為何自己在她的眼中,是一個禍害!

  可是,君凌天一把抓住了她,扛在肩上,不管她的掙扎,把她扛了下去。

  船艙裡,是一片死寂!

  衣雲倚在床榻上,聽著窗外嘩嘩的水聲,她沉默了。

  君凌天定定的望著衣雲。

  禍害!

  紅顏禍水!

  雲兒,你會是我的禍水麼?

  雲兒,我寧願你是我的禍水!

  夜色茫茫,那船飛逝而行,駛向那未知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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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八章 不做你的禍水

  船,一刻不停,飛速向前。

  在船上,低頭,便看到白茫茫的水,抬頭便看到藍瑩瑩的天。

  水是美的,天也是美的,但,看久了,難免會膩煩。

  何況,衣雲心中有了一片陰影,使她再也無法快活起來。

  紅蝶被關了起來。

  關在底艙最裡面的艙房裡。

  衣雲曾前去探望,但卻被守在門口的侍衛擋了回來。

衣雲始終無法忘記紅蝶那幽怨和憤恨的眼神,更對那句震人心弦的話無法釋然。

  每日裡不是陪著娘親默默思念遠在邊關的不曾謀面的爹爹,便是站在船舷邊看那無邊的河水,不然便是埋在棉被裡酣睡。只有睡了,才會不用再煩惱。

  自從落水的那晚起,君凌天忽然對衣雲好了起來,他不再無理取鬧,也不再戲弄她,更不會為難她了。

  他常常用寵溺的眼神偷偷看著衣雲,他開始溫柔的呼她雲兒。

  但是這一切衣雲只當自已看不見聽不到。

  她只是默默的做著身為一個丫鬟應做的事。

  為他梳洗打扮,為他鋪床疊被,為他端茶倒水,為他布菜倒酒,為他消愁解悶,這一切一切,衣雲做的很盡心,很細致,也很心甘情願。

  君凌天的那些影子侍衛衣雲不常見,因為他們總是影子一般,不該出現時是不會出現的。

  但是她常常見到墨雲、彎月和扶柳。但是她們對她很疏遠,好似是在刻意避著她。

  衣雲在甲板上吹了會兒風,下來時,正好看到彎月走了過來。

  彎月朝著衣雲笑了笑,笑容很溫和,但也很客氣,衣雲知道那不是真心的笑,因為彎月的眼睛根本就沒有彎。

  衣雲知道,她是在恨自己,恨自己害了紅蝶。

  衣雲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那個受害人,無緣無故被紅蝶推下了河,還莫名其妙被罵做禍害。若不是自己會游水,或許早就死了。

  可為何,到頭來,自己反倒成了罪人?

  衣雲攔住彎月,問道:“彎月!留步!”

  “顏姑娘有事麼?”彎月極客氣地說道。

  “彎月,衣雲知道你恨我,可是能否告訴我原因?”

  “對不起,彎月怎會恨姑娘呢?”彎月說著,便從衣雲的身邊飄過,向一間艙房款款走去。

  衣雲翩然跟上,在繁花園,她曾和彎月同屋居住,她了解彎月,她不會無緣無故恨她的。

  但,在門口,彎月伸出玉臂,攔住了她。

“顏姑娘,你還是不要進屋了,若是被主上知道,定會誤會我和姑娘說了什麼?”

  彎月的眸子滿是戒備的盯著她。

  衣雲望著彎月那不再彎彎的眸子說道,“你不是說我很像一個人麼?”

  彎月一驚,抬頭細細端詳著衣雲的如花面容。

  良久,才把眼前這個清麗如水的女子和一臉病容,濃妝艷抹的黃顏聯想在一起。

  “你是…”彎月的眸中閃過驚喜之色。

  “不錯!正是我,黃顏!”衣雲頷首。

  “是你,你的膚色竟變的如此白皙,就連唇也變小了,眼睛更清澈了,眉毛變細了,原來,這才是你的廬山真而目,竟比打扮起來還要美!”彎月邊說便笑了起來,雙眸彎彎如月。

  衣雲心想,那當然了,打扮就是為了更難看的。

  “我可以進去了麼?”衣雲看著彎月依然張開的臂問道。

  “當然了!進來吧!”

  衣雲那日從繁花園離奇失蹤,她們都很擔心她,今日一見,自然很是歡喜。

  “彎月,紅蝶她為何如此恨我!你知道麼?”衣雲坐在床榻上,問道。

  彎月驚異地挑眉,道:“難道你不知道麼?”

  “我怎會知道她的心思?”衣雲也很驚異。

  “那你可知道主上的心意麼?”

  “他能有什麼心意?”衣雲有些心虛地說道。

  彎月驚異道:“難道你不知,主上喜歡你?原來你就是黃顏,終於明白,那時主上在繁花園為何點名要你去陪他。想必,那時他便喜歡你了。”

  衣雲聽到彎月提陪客的事,想到那日君凌天讓自己吻他的事,仍有些氣惱。自己當時竟然不知道那是個陷阱。

  可是,聽她說君凌天喜歡自己,心不自禁輕顫。

  “主上吩咐我們什麼都不能和姑娘說,否則下場和紅蝶一樣。紅蝶,伺候了主上這麼多年,也喜歡主上這麼多年,我們都替她悲傷。”

  彎月神色有些淒然,其實她又何嘗不喜歡主上,只是他是那樣的高高在上,她只能仰視他,只能遠遠的注視他,為他出力,為他賣命。

  “紅蝶喜歡他?”

  “是呀!為了主上,她常年呆在青樓,做花魁,獻舞賣藝,接觸形形色色的男人,只為了助主上一臂之力。卻未曾想到,主上喜歡上了你。她自然是傷心的。”

  “可是,她為何…為何說我是禍害?”衣雲還是不懂。

  “在皇宮裡,主上是因你而坐牢的,若不是主上抓住了皇后的弱點,讓雪曼羅公主去求皇后,說不定主上如今還在牢裡關著呢?為了救你出宮,險些讓我們多年的計劃毀於一旦,那個計劃,他謀劃了整整六年了。紅蝶說你是禍害,也是衝動之下的言辭,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不過是怕,怕主上因為你,破壞了我們的計劃,怕主上因為你,置自己於危險的境地。”

  衣雲終於明白,君凌天並不是簡單的救自己出宮,因為救自己出宮差點讓他的計劃失敗。那麼是什麼樣的計劃呢?

  回到艙裡,衣雲躺倒床上。

  難道君凌天真的愛上自己了?

  就算是,又如何,一個惡魔的愛能持續多久?

  她覺得自己真的好累,而且,她有些怕,怕自己的心淪陷,迷失。她更害怕自己愈來愈無法掌控的情緒。

 她的心已經給了龍莫,不是嗎?此生,她只愛她的大哥哥兒,不會再有別人了。

  君凌天悄然無聲的走到床畔,看到衣雲雙眸緊閉,黛眉輕蹙,睫毛輕顫,顯然是沒睡著。

  他細細打量著她,他知道,她不快活。

  察覺到某種穿透心魂的異樣感覺襲來,衣雲睜開雙眸,看到一雙幽深的黑眸只探入她的眼,更好似看透了她的靈魂,讓她的胸口一悶。

  君凌天含著笑,道:“想什麼呢?我的睡美人!”

  “主上,你是渴了,還是餓了,或者是要歇息了,請吩咐一聲,衣雲好去准備!”衣雲坐起來,用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說道。

  “我不渴,也不餓,更不想歇息,雲兒,你就不能說點別的。”君凌天有些惱怒了。

  “我只是你的丫鬟。”衣雲垂首,不敢去看君凌天的眸子。

  “雲兒,你不要惹惱我!”君凌天氣惱地說道,面對她,他再也不是莫測高深的他了。

  “你惱了嗎?那衣雲就給主上高歌一曲吧,給主上解解悶!”

  衣雲說著,便站了起來。

  歌道:“小雨纖纖風細細,萬家楊柳青煙裡。戀樹濕花飛不起……”

  “夠了,雲兒,不要唱了!”

  “是這首不好聽麼?那衣雲換一首,去年紫陌青門,今宵雨魄雲魂。斷送一生憔悴,能消幾個黃昏!……”

  君凌天一把捂住衣雲的唇,擁住她,說道:“不要唱了,雲兒,你要我怎麼做,你才會開心?你說……”

  衣雲在君凌天的懷抱裡,淡淡笑道:“你知道的,我要你放了我,放了我,可以嗎?”

  “放你!休想!”君凌天的眸瞇了起來,他知道,就算是在自己的身邊,她仍是想著龍莫。他不會放手的,永遠不會的。

  衣雲怔怔的坐在床上,君凌天搖晃著她說道:“雲兒,說話呀,和我斗嘴呀,聽見沒有。”

  “你讓我說話嗎?那我告訴你,我顏衣雲永遠不會成為你的禍水!”

  衣雲說完便將頭埋到床上的被褥裡,閉上眼睛,不願看他。

  她知道自己惹惱了他,可是她不得不這樣做。

  良久,身畔毫無聲息,等她再抬起頭來時,君凌天已然走了。

  第七十九章 拒絕融化的冰

  不得不承認,有一點失落的情緒在蔓延。

  夜風從窗子裡襲來,涼涼的,帶著濕濕的水汽。

  衣雲躺在床上,竟是不能入眠。索性爬了起來,緩緩跺到窗畔,瞭望這一望無盡的夜色。

  岸邊,黑乎乎的冷山寒樹,天上,霧氣茫茫,冷月隱在雲中。

  水聲潺潺,間或有夜鳥和猿猴的啼聲傳來,聲音如哭若啼。

  忽然不知從何處飄來陣陣洞蕭聲,如泣如訴,越過迷煙茫霧,穿過沉沉夜色,鑽入衣雲耳中。此情此景,配上如此悲切嗚咽的蕭聲,衣雲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掉了。

  是誰?

  在吹簫。

  難道還有人心情也是如此慘淡?不會是他吧?

  衣雲記得,自己和君凌天初見時,便是自己在花勝節上撫琴時,那時自已奏的曲子很是歡悅。而君凌天顯然是來搗亂的,故意吹悲戚嗚咽的簫聲,害自己斷了一根又一根的琴弦。

  而今夜,他為何又吹起這悲戚的曲子。

  為她麼?

  心頭掀起千頭萬緒,衣雲竟是沒有絲毫睡意。

  而那簫聲,卻如魔障一般,在她的耳邊環繞,經久不肯停歇。一縷縷,一絲絲,鑽入她的耳中,侵入她的心中。如一根根的絲線,慢慢地將她的心纏繞,纏了一圈又一圈,纏的密密麻麻,直到她再也不能掙脫,再也無力掙脫。

  蒙上棉被,但仍聽得見。

  衣雲忍無可忍,難道整個船上的人都是聾子麼?

  起身來到娘親的小屋,但,娘親的屋中空蕩蕩的,被子疊的很整齊,根本就好似沒有睡過的樣子!娘親呢?衣雲覺得自己的心瞬間空了。

  難道?衣雲的腦中迅速閃過“報復”兩個字。莫不是自已得罪了這個惡魔,他便將娘親…衣雲的心中一急,披上外衣,尋著簫聲來到甲板上。

  一彎冷月從雲中穿出,一個蕭條的背影在船邊凝立,一管洞簫豎在唇邊,一曲動人的曲子從簫中逸出。

  是君凌天!

  他一身黑衣,在洌洌江風裡飄飛,髮絲在腦後張揚。

  這一刻,衣雲第一次弄不清自己對君凌天的感覺,憤恨麼?討厭麼?還是愛憐?這一切的感情摻雜在一起,將衣雲的身影定在那裡,讓她挪不動,走不掉,逃不脫。

  良久。

  君凌天放下洞簫,悠悠說道:“你來了!既然來了,何不過來呢?”

 衣雲看他吹得如癡如醉,以為他不曾發現自已,不料,他竟是早已發覺自己了。

  衣雲從陰影裡走出來,說道:“你將我的娘親弄到哪裡了?”

  “你說我的簫聲好聽麼?”君凌天避而不答。

  “我問你,我的娘親呢?還有,我要提醒你,這個船上不只你一個人,別人還要歇息呢!”衣雲有些憤恨的說道,她知道自己永遠斗不過他,就算自己想安安靜靜不理他都是奢望。

  君凌天轉過身來,淡淡月色映到他俊美的臉上,他微微笑著,那笑容在月色下,既朦朧又邪肆。

  “你信不信!如今這船上只有我和你兩個人!”他有些冷酷地說道。

  衣雲一愣,剎那間沒明白君凌天這句話的意思。

  只有他們兩個人?

  “你說什麼?”半晌,衣雲喃喃說道,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不光是你的娘親失蹤了,就連我的侍衛也都失蹤了。”他慢悠悠地說道。

  “為什麼?”

  “你過來,我就告訴你。”君凌天沉靜的說道,衣雲沒注意到他眸中那邪邪的笑意。

  衣雲一步一步踏在船板上。

  那腳步聲由遠而近,輕柔地敲在君凌天的心上。

  冷月又鑽到了陰雲裡,君凌天的臉隱在夜色裡,衣雲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身子驀然一輕,是君凌天轉身一勾,勾住了衣雲纖細的腰肢。

  身子緊緊貼在一起,近的聽得見彼此急促的呼吸。

  他俯身過來,歎息著說道:“因為我要得到你!”

  衣雲的臉驀然燒了起來,應該不是害羞吧,是怒火燒得吧,衣雲自思。幸好月兒躲在雲後,天地一片幽暗,他並未看到她的臉色。

  她如水般的眸子閃了一閃,用極冷的聲音說道:“你休想!我寧願死!”

  看到衣雲清冷的樣子,君凌天的眸中有火在燃燒,你就是一塊冰,我也要將你融化。

  他驀然朝著衣雲狠狠吻了下去。

  衣雲躲了,她的頭竭力向後仰,君凌天再貼近,衣雲再向後仰。

  船舷邊,兩人保持著奇異的姿勢。

  身子彎了,心卻沒有彎。

  聽著身下潺潺的流水聲,衣雲心想,若是他再貼近,自己便跌下去。

  君凌天的眸中有痛楚一閃而過,衣雲的想法他又如何不知。這一吻,他本可以得到的,但是他不願,他已經強迫了她兩次,這一次他不願再強迫她。

  悠悠歎息一聲,雲兒,為何你離我這麼近,心卻如同一縷清風一片流雲,讓我抓不到,摸不著。雲兒,到底你要我怎麼做?

  君凌天將勾著衣雲的腰肢,將她從船打邊提了上來。

  一言不發,將衣雲抱回了船艙裡。

  君凌天將衣雲丟在屋中,對她說道:“船上的人都已下船了。我們要從下一個渡口出關,必須分頭行動,然後在關外匯合。”

  清晨。

  睛朗朗的天,日頭照在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船停泊在盟州渡口。

  一直以來,他們都是避免在白日裡經過渡口的。

  衣雲來到船板上。還是清晨,渡口上來來往往的船只並不多,一片靜謐。

  水面上時而掠過一只水鳥,撲稜稜飛向遠處。

  “起來了?”

  身後驀然傳來清冽低沉的嗓音。

  君凌天不知何時在她身後負手而立。

  一身紫衣在朝日下閃著微光,風度翩翩。臉上一抹肆意的輕笑,在朝日的映照下,神采飛揚。

  衣雲此刻真的不知自己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他。昨夜的曖昧還留在心間,而君凌天卻好似早已忘記了一般。

  “我們該下船了,我帶你到城裡轉轉,然後再出關。”

  “出關?”衣雲這才想起,自己就要離鄉背井了。

  一直以來都在船上,並未有太多的感慨,此刻竟然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極陌生的渡口。

  來來往往的渡船,潮來潮去的水聲,陌生的環境,就連船上人偶爾的話語,都是陌生的語音。

  鄉土,鄉音都已離她遠去了。

  “走吧!”君凌天說著,便攜了衣雲的手下船。

  心一顫,衣雲極力的想要抽回手來,卻發現根本做不到。

  君凌天的手掌緊緊的包裹著她的小手,他恨不得把她整個人縮小了,握在自己的掌心裡,怎麼肯讓她抽掉。

  衣雲無奈,便任他握著,她的確不敢再惹惱他。

  不過也許並不是故意地,因為衣雲此刻才發覺這整條船上好似除了他們,並無其他人了,這麼說,他們都已經出關了。

  這是個安靜的邊遠小城,背山依水,景色極是秀麗。

  雖是邊遠,但街道建築卻很是繁華。

  衣雲從未想到有一日竟會和君凌天在大街上牽手而行。

  衣雲情不自禁的問身邊的君凌天這是何地?

  “盟州!”君凌天答道,聲音裡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盟州?

  衣雲在腦中極力搜索這個地名,這才想起,盟州本是天盟國的都城,十年前被南龍國滅國,後來就歸為南龍國的屬地。

  聽說此城民風極是淳樸,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路上的那些男男女女皆身著喜慶的服飾,小孩子更是身穿新衣服,額上都有一個用雄黃酒所畫的王字,在街上跑來跑去。

  他們一問這才知道,今日竟是端午日。

  怪不得街上飄著粽子的香味。依照風俗,過端午,是家家吃粽子。

  “我帶你到一個好地方!”

  君凌天忽然在她耳畔說道。

  好似對此地極為熟悉一般,君凌天帶著衣雲穿街走巷,在城中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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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 端午節送香囊

  盟州雖地處邊陲,但因曾是天盟國的都城,房屋多依山而建,建築既華貴古樸,又大氣豁達。很有異地風情。

  衣雲邊走邊欣賞著身畔的風景,一種不知名的樹木,林立在街畔,蒼蒼鬱鬱。

  依照端午風俗,各家各戶的門前,皆掛著艾葉、蒲草,用來驅邪。

  兩人走街串巷,很是悠閒。不時有路人回頭觀看,艷羨著這一對絕美的璧人。

  衣雲覺得和君凌天在一起,一點也沒有逃跑的感覺,倒好像在閒庭信步,也的確是。若是此刻朝廷的追兵驀然降臨,不知是否會被二人的閒適自在氣煞。

  日頭漸漸高了,光華照耀,有些燥熱。

  左轉右轉,兩人來到一個寬闊的胡同裡,只聽得叫賣聲此起彼伏。胡同兩側擺滿了貨攤,攤子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日用物品。

  衣雲本是月府裡的小丫鬟,伺候的又是老夫人,平日裡很少出外逛街,此刻見到這些貨攤,聽到聲音各異的叫賣聲,只覺得多日來郁積在心頭的煩憂暫時消散無蹤。

  任由君凌天牽著自己的手腕在集市上穿梭。

  君凌天拉著衣雲停在一個貨攤前,那貨攤上擺滿了女子髮上戴的金釵銀釵,腕上戴的玉鐲銀鏈,還有顏色各異的香囊。

  攤主是個和藹可親的老婆婆。

  見到一對璧人手牽著手,自然以為二人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人。拿出一堆香囊說道:“買一個吧,端午節送香囊,既驅邪又美觀還清香撲鼻。”

  衣雲在月府倒是聽說過在端午日佩戴香囊的習俗,不過她聽說那些都是女子親手制作送給心上人的禮物。

  君凌天站在貨攤前,很是淒然的說道,“我自小就喜歡這些香囊,可惜從沒人送過我。今日既然碰上了,你就送我一個吧!”

  看上去一副可憐的樣子。

  “就是呀,姑娘,買一個吧。”老婆婆也附和道。

  衣雲自然知道君凌天並不是真的可憐,他打量著自己不知道這是心上人送的禮物呢?

  便微微一笑,道:“好呀,那就買一個送給你。”

  但見那些香囊有花形的,心形的,蘋果形的,梅花形的,還有娃娃騎魚的,形狀各異。有的是五色絲線纏成的,也有的是各色碎布縫制的,色彩鮮艷,做工精細,很是惹人喜愛。

  君凌天聞聽衣雲的話,綻開一個神采飛揚的笑顏,從香囊裡挑出一對繡有並蒂蓮的心形香囊說道,“就要這一對吧。你一個,我一個。”

  並蒂蓮,並蒂花開,寓意又誰人不知?

  衣雲笑吟吟的撿起一個娃娃騎魚和娃娃抱公雞的香囊道:“我喜歡這兩個,就要這個吧。”

  滿意的看到君凌天的臉色變黯,衣雲眼波流轉,粲然一笑。

  老婆婆連忙說:“姑娘呀,這是小孩子戴的呀,還是這位公子選的好,並蒂花開,很有意義的呀。姑娘還是買並蒂蓮吧。”

  “婆婆,多謝您,我就是喜歡這兩個。”

  摸出兩個銅板,放在婆婆蒼老的手中,轉身翩然離去,沒有注意到身畔的君凌天俊臉上那抹會心的笑意。

  “那是小孩子戴的,你不會准備送我這個吧,我看還是回去換那個並蒂蓮吧。”君凌天苦笑著說道。

  衣雲回首,明眸流轉,道:“我喜歡這兩個呢,喏,送你一個,你是要娃娃騎魚,還是要娃娃抱公雞呢?”

  君凌天唇角上揚,在麗日照耀下,他深邃的黑眸中宛若有光瀉出,此刻的他看上去很無害,如一個孩子一般,眼神中透著些許慵懶和純真。

  深邃和純真。這樣矛盾的氣質竟然在這個男子的身上同時出現了。一瞬間,衣雲有些恍惚,這是她認識的那個惡魔嗎?

  他幸福地拿了一個娃娃騎魚的香囊,小心翼翼地解開無色絲線,宛若寶貝一般佩在了頸上。低頭嗅了嗅,一股清香撲鼻,他享受地閉上雙眸。

  “你!不是不喜歡這個麼?”衣雲問道。

  他點點頭,呷笑著說道:“只要是你給的,我都喜歡。其實呀,起初我就看中這娃娃了,怕你不給,我才要並蒂蓮的,娃娃更好,你何時也給我生……”

  話沒說完,便被衣雲飛來的冰冷眸光瞪回去了。

  衣雲足下加力急匆匆而行,不再理會他。

  真是的,又讓這個惡魔占了上風。

  “主人肚子餓了,丫鬟該做什麼呀?”君凌天幾步追上衣雲道。

  衣雲頓住腳步,這才覺得自己也有些餓了。只顧著在街上逛了,竟連腹中饑餓也沒察覺。

  “今日是端午節,我帶你到一個地方,那裡的粽子做的最香甜了。”君凌天說著,便攜著衣雲的手,來到水雲閣。

  水雲閣裡客人很多,兩人來到三樓,臨窗有一個座位是空著的。

  君凌天和衣雲一進門,掌櫃的慌忙迎了上來,輕聲說道:“主上,位子給您留著呢!”

  主上?

  衣雲一呆,這個君凌天還真是能耐,走到哪裡都有他的人。

  從窗子裡放眼望去,但見清凌凌的河水從閣前繞過。

  河裡停泊著十幾條龍舟,狹長而細窄,前面皆掛著彩旗,每個船上都有十幾個年輕的小伙子身著緊身衣,整裝待發。

  原來今日這裡還有賽龍舟。

  小二早端來了粽子。

  一個個玲瓏可愛,有三角形狀的,四角錐形的,小寶塔形的。

  輕輕咬一口,白燦燦的粘黍裹著紅艷艷的棗兒,真是米質香軟滑口,棗兒香甜適口。

  衣雲吃的津津有味,君凌天卻是看著衣雲的吃相,如癡如醉。

  驀然只聽的蓬蓬蓬三聲鼓響。

  衣雲起身走到窗前,但見龍舟已經開賽了。彩旗飄飛,十幾條船如離弦的箭一般向前沖。岸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加油聲不絕於耳。

  水雲閣裡的人也都站了起來,沖到窗前觀看。

  衣雲不經意間回首,卻見君凌天托著一杯雄黃酒慢慢品著,墨玉般的雙眸深邃如潭,顯然是陷入了很深的回憶裡……

  周圍是鑼鼓喧天,吶喊加油,熱鬧非凡。而君凌天卻安安靜靜坐著,品著一杯酒,好似周圍的喧鬧本不存在,那熱鬧,那喧鬧,好似一縷淡淡的風,一抹輕飄的雲,與他無關。

  他好似處於塵世之外。

  衣雲敏感的察覺到一種很深的悲愴掩在他那閒適自在的背後。

  不知為何,衣雲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來,再也歡喜不起來。

  難道真的是做丫鬟做的上癮了,主子憂愁時,自己也變不快樂?衣雲為這個認知有些惱怒。

  終於,龍舟沖到了對岸,有人贏了,歡呼聲一片。

  “你為何不看賽龍舟呢?”衣雲疑感的問道。

  君凌天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淡然一笑道:“不用看,我也可以猜到那些場景,因為我每年都來這裡觀看,一樣的船,一樣的向前沖,一樣的吶喊加油,所不同的只是每年的贏者。”

  “你每年都會來麼?”聯想到君凌天對盟州的熟悉,衣雲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可能。

  “你是天盟國的人!”

  “你猜對了。”君凌天悠然笑道,“只是國已不在!”

  眉頭輕皺,又道:“你說這裡的人們活的快活麼?”

  衣雲一怔,想不到他會問這樣一個問題,道:“自然是快活的。你聽聽他們的歡呼聲!看看他們臉上的笑顏,就應該知道的。”

  “是呀!”君凌天驀然歎了一口氣,道:“對於老百姓來說,誰是皇帝無所謂,只要日子過得好。”

  驀然臨桌兩個人的談話聲送入了衣雲的耳畔。

  “聽說了麼?皇上又病了,都不能處理朝政了,聽說是大皇子暫管朝政,可惜了那個英勇多才的二皇子,如今還在和日唏國打仗呢,卻不知道,朝中大權已經落到了他大哥的手上。我看,又要有一場血雨腥風的爭權之戰了。”

  “是呀,二皇子若是回朝,定是很不利,那大皇子如今大權在握,若是隨意捏造個罪名,豈不就把二皇子給解決了。”

  “哪有那麼容易,朝中大臣的心都是向著二皇子的,聽說這個大皇子是個病秧子,我看呀,這大權不定是誰掌握著呢,那個皇后也不是個簡單的人。”

  衣雲聽到兩人的竊竊私語,心驀然一沉。

  皇上又病了?龍非當政!那龍莫豈不危險?

  君凌天望著衣雲臉上的焦急神色,臉上瞬間罩上了一層寒冰,放下酒杯,冷然說道:“我們走吧。”

  第八十一章 塞外高天

  衣雲從未想到,自己有一日會背井離鄉,站在塞外的土地上。更想不到這塞外的風景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草色是那樣的青翠逼人,綠意欲滴,令人目眩神迷。她從來不知,這綠意,聚集在一起,崩天蓋地襲來,竟勝過奼紫嫣紅,五顏六色。

  草原的天空更是瓦藍瓦藍,澄清的宛若水洗過一般,看上去更加的高遠,更加的遼闊。空中飄蕩的白雲也越發的潔白縹緲。

  一匹黑色的駿馬馱著兩個人向草原深處飛馳。

  衣雲不會騎馬,不得不和君凌天共乘一匹馬,馳騁在綠色的海洋裡。腰間環繞著君凌天堅實的手臂。

  “還記得麼?這是你留給我的印記。”君凌天低沉如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衣雲的目光隨著他的話語停駐在他的手腕上,那裡是有一個牙印形的疤痕。衣雲知道,這是她咬的,花勝節上被他虜走時,她咬的。那時,她是那樣的恐懼,害怕,而此刻她竟是一點也不怕他了。不知為何,心中竟對他有了一絲信任和依戀。

  清涼的風從身畔吹過,帶著大草原特有的氣息,此情此景,是令人陶醉的。

  在這無垠的草原上,衣雲本沒有回憶,然而如今卻有了回憶的感覺。想起這些日子的風風雨雨,想起那些挫折,想起那些歡樂與憂傷,衣雲真想拋去一切羈絆,忘情於這純樸自然廣袤的草原。

  然而,能麼?

  前面的地平線上,隱隱現出一列小黑點。

  走的近了,看清是兩輛馬車,還有十幾匹馬兒,馬上的人兒都是君凌天的那些侍衛,他們已經來到了會合的地點。

  君凌天勒住馬,在衣雲耳畔說道:“我就要派人送你的娘親前去日唏國了,有話就去和你的娘親說吧,和她告個別。”

  終於就要到日唏國了,只是不知戰爭是否還在繼續,爹爹和龍莫如今是否安好。真的很想親自去看看,可是,他肯放自己麼?

  “我可否…”

  “不行!”衣雲的話還未曾說完,便遭到了君凌天霸道而不容置疑的反對,好似他早就知道她的想法一般。

  “你是我的丫鬟?你忘了麼?”君凌天的聲音低幽如魅。

  “我可以回來再做你的丫鬟!我不會像你一樣失言的。”

  “我會讓你去的,不過不是現在,你知道原因。”君凌天毫不留情的說道。

  衣雲無語,她的確知道原因,他是怕自己此刻過去,見到龍莫。一種難言的悲涼襲上了心頭。

  衣雲默默無語的下馬,向娘親的馬車裡走去。

  身後,君凌天的眸光凌厲的追隨著她,令她猶如鋒芒在背。

  馬車裡,娘親倚在軟塌上,不知在想什麼。連日的奔波,娘親的臉色有些憔悴,但雙眸卻如一泓被陽光照耀的潭水,幽深閃亮。

  “娘,雲兒不能和您一起去日唏國了,您自己要保重。娘,雲兒雖不知您和爹爹以前為何分開,但這一次,雲兒希望您能和他言歸於好。”

  月如水輕歎一聲說道,“雲兒,娘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娘會處理好的,”說著從窗子裡望了一眼君凌天說道,“雲兒,他曾對娘說過,他喜歡你,娘也覺得他是一個不錯的孩子。不知雲兒對他可否有情?”

  “娘,”衣雲驚詫的睜大眸子,這個君凌天何時與娘親說的?真是本事大,竟然討得了娘親的歡心,“雲兒的心中已經有了龍莫,不會再有別人了。”

  “既是如此,到了日唏國,娘定會讓你爹爹想法子接你過去的。只是,雲兒,你莫要錯看了自己的心。”月如水盯著衣雲的清水雙眸說道。

  錯看嗎?一瞬間衣雲的心中竟也有一絲迷惘。

  不會的。

  她相信自己的心中只有龍莫,在她心中藏了這麼多年的白衣大哥哥兒。

  “娘,雲兒已答應做他的丫鬟,一直做到他娶親,也許爹爹識得他,若是能和他說一門親事,雲兒就可以恢復自由之身了。”衣雲說道。

  “娘明白你的意思,雲兒你多保重。”娘親望著衣雲的眸子,擔憂的歎了一口氣。

  衣雲從馬車上下來,望著那馬車帶著娘親,向遠方馳騁而去。

  她怔怔地看著,直到那馬車漸漸地變小,消失在她地視野。

  娘親走了,但願娘親能夠阻止戰爭,但願娘親能夠和爹爹重歸於好。

  “上馬吧!”頭頂傳來君凌天的聲音。

  衣雲抬首,望著馬上那一身紫衣的人,他身後是午後溫熱的陽光,明媚而璀璨,使他整個人看上去好似從光裡走出來的一般。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那笑意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不!”

  衣雲拒絕,她不願再和他共乘一匹馬兒,因為她想到了龍莫,想到了還在戰場上的大哥哥兒,而她竟陶醉在這個惡魔那蠱惑的笑容裡。

  她告訴自己這是因為草原,因為這美景,她才迷失了自己的心。

  如今她已隱隱猜到了君凌天的身份,他是天盟國的人,卻不在天盟國定居,躲到這偏遠的塞外,那只有一個原因,他定是天盟國皇室的人。

  故國不再,淪落塞外。

  想到他和龍莫的仇恨,衣雲終於明了了,龍莫十年前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時,就曾經遠征過天盟國,那仇恨也許便是那時結下的吧。

  他和自己接近,應該還是為了報復龍莫吧。而她,竟差點就淪陷了自己的心。

  他說喜歡自己。是真的喜歡嗎?還是為了打擊龍莫。

  塞外的天空是那樣的純淨,而她的心,卻感到一絲迷惘。

  “不!”君凌天重復著衣雲的話,這個小女人又在打什麼主意,為何面容變得清冷起來。

  “我還是坐馬車吧!”衣雲指著剩下的那輛馬車說道。

  身子驀然懸空,君凌天一把將衣雲撈了起來,放在馬上。

  “你只能和我在一起!況且,那車裡有人。”君凌天道。

  有人?是誰呢?

  衣雲不知道。因為那馬上的人兒都全了,紅蝶、彎月、墨雲、扶柳,還有那些影子侍衛,都端坐在馬上,那車裡還會有誰?

  衣雲確實猜不出,也許根本就沒有人,只不過是他不願讓自己坐而已。

  日頭的熱力漸漸淡了下來,西邊的落日渾圓嫣紅,如濃妝的少女,嫵媚而不可方物。

  一行人趕在日落前,來到了一處依山傍水的村落。

  上百座帳篷,井然有序的排列著。小河彎彎曲曲環繞,背面是青翠的高山。

  有炊煙裊裊升起,風裡飄來烤肉的香氣。

 遠處牧民趕著羊群歸來,羊群,如同一朵朵飄動的白雲,落到了緣色的草原上。

  牛羊的叫聲,牧民那歡快的歌聲,還有孩子們嬉戲的笑聲,如同一首古老而悠長的曲子,沖擊著衣雲的耳膜。

  “我們到家了!”君凌天悠然說道。

  “是你到家了,不是我!”衣雲冷冷說道。

  有幾個彩衣女子遠遠地迎了過來,如飄動的彩雲。

  “天哥哥!”為首的女子歡快的叫著。

  雪曼羅!

  這個星芒國的公主竟然出現在這裡。

  在看到了衣雲後,雪曼羅的臉色一黯,一臉的喜氣洋洋頓時化為烏有。

  “天哥哥,你怎麼把這個女子帶來了?”

  “阿羅,何時來的?你哥哥好麼?”君凌天避而不答她的問題。

  “昨日到的,”雪曼羅說道,目光仍很不善地望著衣雲。

  “清心公主可好?”衣雲雖知這個公主不喜歡自己,但還是不自禁的問起清心公主。

  “自然好了,嫁給了我哥哥,還能不好麼?”雪曼羅的語氣極是不善。

  君凌天臉色一黯,一甩馬鞭,那馬便從雪曼羅的身邊飛馳而去,風裡飄來他冷冷的聲音,“阿羅,你要對她客氣一些。”

  雪曼羅的臉立刻蒼白如紙。

  君凌天帶著衣雲,一直奔馳到一座最大的帳篷跟前。利落的翻身下馬,將衣雲從馬上抱了下來,一直抱到帳篷裡。

  “小女人,這是我的帳篷,以後你就住在這裡了!”君凌天微笑著,那是寧靜的笑,安然的笑,還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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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琴簫合奏

  帳篷裡,猩紅的氈毯鋪地,一張檀木矮桌上擺滿了各色的烤肉和奶茶。

 君凌天坐在圓形的座墊上,背靠著一個鑲著金線的靠墊。而衣雲就坐在君凌天的對面,愣楞地望著這滿桌的大塊烤肉,不知如何動手,不知該如何為主人布菜。

君凌天見狀,微微一笑如陽光拂面,道:“看來今日我這個主人要伺候丫鬟了。”

  說著,拿起一塊烤肉剃掉骨頭,挑出烤的最鮮嫩的部位給衣雲,用寵溺的語氣說道:“雲兒,多吃一些肉,你太瘦了,應該好好補補呢!”

  說著便將肉遞了過來。

  衣雲卻不接,淡淡說道:“衣雲怎麼承受的起呢,還是你吃罷,衣雲曉得該怎麼做了。”

  說著,也拿了一塊烤肉,笨拙的剃掉骨頭,將剩下的肉切成小塊,放在盤子裡,端到君凌天的面前。

  君凌天眸中寒意叢生,不明白衣雲為何又變的如此冷淡了,在盟州他們不是很合得來嗎?

  這丫頭還真當自己是丫鬟了,君凌天端起一杯酒,慢慢品著,研判的目光一直環繞在衣雲的身上。衣雲慢慢做著自己份內的事,低著頭,認真剃著肉,無視君凌天的注視。

  驀然,一只修長的手擒住了她的下巴,衣雲被迫抬頭,一塊烤肉帶著濃烈的香氣被塞到了她的口中。

  “如果你不吃,我不介意這樣喂你!”君凌天霸道的話語在耳畔響起。

  衣雲抬首,對上君凌天那雙透視人心的眸子,心頭驀的一縮,她暗歎一口氣,端起面前的肉慢慢吃了起來。

  違拗他的後果還是自己服從,何必白費力氣呢?

  做外婆的貼身丫鬟時,隨著吃齋念佛的外婆吃齋,很少吃肉,在皇宮裡,和做尼姑的娘親一起吃的也是粗茶淡飯。

  此刻那肉一入口,香得衣雲一時有些不習慣。

  君凌天也是一個漢人,衣雲不知當初去國離鄉的他是怎樣適應異國環境的,總之,此刻的他看上去是那樣的習慣。

  他熟練地切肉,遞給衣雲,整整一餐,幾乎都是他在伺候她。

  在這個族人的心目中,君凌天的身份似乎很高,聽侍女們說他曾經救過她們全族人的命,所以他便成了這些族人的首領。這個族裡也有很多君凌天帶來的漢人,他們都很和諧地生活在一起。

  一個無家無國的浪子,能夠闖蕩到今天這樣的局面,不管他的初衷是復國也好,找龍莫復仇也好,衣雲都有些佩服他。

  他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吧。

  衣雲不禁邊吃邊癡癡地想到。

  君凌天懶懶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品著,眸中滿是詭異的笑意。

  用完餐,君凌天便出去了。

  衣雲也從帳篷裡慢慢踱了出來。

  夜幕低垂,這草原上的夜空竟如一方墨色的海倒扣一般。

  也許是視野廣闊了,夜空尤為廣闊,就連那塞外的月亮,也美的驚人,美的不可思議,不再縹緲,不再朦朧,而是皓潔如玉,純淨如雪,不再遙遠,似乎近在咫尺,似乎觸手可及。

  衣雲抱膝坐在帳篷外,仰望著夜空。

  風裡飄來馬頭琴的樂聲,也飄來烤羊肉的香氣和奶茶的醇香,還有咚咚的鼓聲和喧鬧聲。一切是那樣的陌生,又是那樣的新奇。

 她本不屬於這個地方,對她而言,這是一個全新的環境,也是一個陌生的世界。

  有鼓聲咚咚響了起來,據說為了歡迎君凌天的回歸,今晚有篝火晚會。

  有兩個侍女,身著鮮艷的民族服裝,婀娜多姿地走了過來。

  來到衣雲的近前,她們說道:“姑娘,我們的族長請您去參加篝火晚會。”

  篝火晚會?

  “你們的族長是君凌天麼?”衣雲問道。

  “是呀!姑娘您一定要去,不然我們會被罰的!”

  原來君凌天果然是族長,他不來請自己,是怕自己拒絕,差遣兩個無辜的少女來請,算准了自己不會連累無辜。

  衣雲緩緩站起身來,拂了拂白色的衣裙,淡然說道:“好吧。這就去!”

  還未曾走到那裡,便看到熊熊燃燒的篝火,那篝火映紅了半個夜空,就連那皎潔的月亮,似乎也被染紅了,宛若少女羞紅的臉頰。

  異族的姑娘和小伙子們身著鮮艷的民族服裝,在篝火前的空地上,載歌載舞。

  鼓聲,琴聲,歌聲,喧鬧聲,和晃動的人影匯成歡樂的海洋。歡慶的氣氛在空氣裡蔓延,衣雲也感染到那真誠的喜悅。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裡,這裡也不會屬於她,她悄悄地躲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默默觀看著。

  “族長到。”

  有人大聲宣布著。

  一瞬間,鼓聲,琴聲,歌聲,喧鬧聲,全部停了下來。四野一片安靜,只有呼呼的風聲吹過。

  君凌天俊美挺拔的身影不徐不疾的走了過來,他仍是隨意穿著一件淡紫色的衣袍,華貴而不招搖,一根淡紫色的絲帶束起他的黑發。他的唇邊浮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懶洋洋的笑意。那笑意在火光下,越發的溫暖和邪肆,更牽動著無數少女的心扉。

  他走到哪裡,目光便追隨到哪裡。

  這個年輕的族長。

  他常年在外,他是個漢人,他神龍見首不見尾,但這絲毫不影響他被族裡的人們敬仰,被族裡的小伙子崇拜,被族裡的姑娘愛慕。

  他是他們目光聚集的焦點,然而,他們卻不是他目光的盡頭。

 他驀然優雅地回身,幽深的眸光穿過重重包圍著他的人們的頭頂,停駐在暗影裡那抹純淨皎潔的白色。臉上浮起一抹璀璨的笑意,那笑意讓無數姑娘失魂落魄。

  他們從未見到過族長這麼開心燦爛的笑容,這次,族長和過去不一樣了呀。

  是誰讓族長這麼開心。

  人們的目光轉向族長視線的盡頭,那裡有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

  是族長帶回來的女子。

  她靜靜的站在燈火闌珊處。

  如同天上的流雲無意飄落在人間,又宛若皎潔的月光幻化的仙子,美麗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她的氣質,清冷而不乏溫潤,素麗而不乏嫵媚。

  盛裝的姑娘們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就知道了自己為何永遠得不到族長的一個注視。她們和這個素衣的女子就如同繁星和月亮。繁星可以密密麻麻無數個,而月亮永遠就只有一個,她是唯一的。

  “族長,姑娘們准備了節目歡迎您!是不是可以讓她們開始了?”

  一個年老的族人走到君凌天的身邊低語道。

  “開始吧!”君凌天微笑著說道。

  鼓聲,琴聲又響了起來。

  一群盛裝的女子圍著圈子,跳起了舞蹈。

  圈子的中央,是星芒國的公主雪曼羅。

  她的舞姿很美,曼妙而多姿,妖嬈而纏綿。但是吸引了無數的眸光卻吸引不住那個人的眸光。舞姿再美妙,樂音再動聽,但少了他的注視,一切都顯得那麼蒼白而寥落。

  雪曼羅怏怏的結束了這場讓人心碎的舞蹈。

  她的眸光恨恨的盯著遠處的那抹白色身影。

  衣雲注意到了雪曼羅,她知道這個女子恨她,她是個直爽的姑娘,她的恨是毫不掩飾的。

  怎樣才能化解她的恨呢?

  衣雲正在怔怔的發愣,直到聽到了一陣雷鳴般的呼聲。

  她驀然醒悟過來,發現君凌天正朝她緩緩走來,唇邊笑意縈繞。

  “怎…怎麼回事?”衣雲傻傻地問道,然而,沒人回答她。

  人們的目光都注視著君凌天那俊逸的身影,緩緩地優雅地走來。

  衣雲壓抑著心頭的狂跳,看著他緩緩走到她的身前。

  君凌天深深彎腰,優雅地伸手,道:“雲兒,和我合奏一曲,如何?”

  “這……”衣雲猶豫著正想拒絕,但卻被人們的呼聲淹沒。

  早有侍女捧來了瑤琴,安放在衣雲的面前。

  衣雲不安地坐在瑤琴的前面,總覺得心中一陣陣的恐慌。

  她望向君凌天,君凌天回她一個迷人的優雅的笑容。那笑容在篝火的映照下,越發的眩目,越發的璀璨,晃地衣雲有些頭暈。

  衣雲玉手撫上琴弦,輕輕的撥動,琴聲便在遼闊的草原上響了起來。君凌天的簫聲立刻如影隨形,伴著她的琴聲,慢慢吹了起來。

  樂音一起,衣雲便沉浸在美妙的曲子裡了。渾然不知自己的琴聲和君凌天的簫聲是怎樣的和諧,美妙,動聽,默契。

 一時間,世界上除了琴聲簫聲還有篝火辟辟啪啪燃燒的聲音,再沒有別的聲音。

  人們都在聆聽,聆聽這珠聯璧合的合奏。就連愛慕君凌天嫉妒衣雲的姑娘們,也不得不佩服於兩人的默契,不自禁的沉浸在這美妙的樂音裡。

  良久,衣雲的樂音終止,君凌天的簫聲奏起一個極高的歡快的尾音,然後慢慢的停歇。衣雲這才發覺自己竟和這個惡魔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抬頭望向君凌天,發現他的眸光炙熱的射向她,好似要將她燃燒起來。

  “噢——”人群爆發的歡呼聲震天徹地。

  衣雲不知,這些人為何歡呼。為何呢?僅僅是因為他們所奏的曲子麼?這些草原上的人們真不是一般的熱情。

  “都是你,你這個壞女人,你搶了我的天哥哥。”耳邊驀然響起一聲恨恨的帶著哭音的斥責。

  這冷冷的不協調的聲音如同一塊冰凌捅入了沸騰的水鍋裡一般,喧鬧的人聲漸漸沉靜下來。

  衣雲愣然地望向聲音的主人…雪曼羅。

  火光下,這個刁蠻的公主紅唇哆嗦著,幽藍的眸子因為悲傷閃爍著暗紫的光芒,就連握鞭的手也微微顫抖著。

  衣雲有些詫異,依她的性子,那鞭子應該早就帶著火燎燎的怒意向衣雲揮過來了。但此刻看來她的悲傷與失望更勝於對衣雲的恨意。

  她好似徹底絕望了。

  君凌天眸中閃過一絲憐惜。

  一直以來,他只當阿羅是他的小妹,也許是該讓她心死了。

  他冷冷的吩咐,“來人,把阿羅公主送回去。”

  兩個侍女過來挽住雪曼羅臂膀。

  “慢著,我還有話和公主說。”衣雲朱唇輕啟。

 搶走她的天哥哥?這樣的罪名她不願擔。更何況,她根本無意於搶她的天哥哥。

  “公主,希望你不要誤會,我並沒有搶你的天哥哥。而且,我永遠也不會和你搶他的!因為我有我愛的人。”衣雲說道,冷冷淡淡的聲音。

  她害怕。

  害怕方才自己和他琴簫合奏那一刻的沉醉,更害怕她的心淪陷。所以她說了出來,說了出來她的心中有別人。她以為她說了,心就會好過。可是她不知道,說了出來,心反而更痛了,那是一種深沉悸動的痛。

  “還沒有!你竟然答應和天哥哥合奏,這個草原上誰人不知,天哥哥說過…”

  “送公主回去!”

  君凌天的臉上如罩寒冰,眸中冰雪籠罩,就連聲音也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君凌天那陰冷的語氣把雪曼羅嚇得一哆嗦,她乖乖地轉身而去。

  “大家都散去吧。”低沉的聲音如同地獄裡的魔音。

  人潮緩緩散去。

 人們的心中都在想著,這個女子為何不喜歡他們的族長,他是那樣的出類拔萃。

  她說心中有別人,難道還有人比他們的族長還優秀麼?

  第83章 月色朦朧

  篝火仍在熊熊燃燒,巨大的火苗跳躍著,閃爍著,好似在跳一種古老的舞蹈。

  人潮已經退去,喧鬧的天地瞬間靜謐下來,聽得見夜風的呼呼聲和篝火的燃燒聲。

  草原的夜風很涼,方才人多並不覺得,此刻竟感到有些冷,衣雲抱緊自己的雙肩,抬頭看向君凌天。他面對篝火凝立在風中,如同石像一般,渾然不動,只有衣袍在風中飄蕩,獵獵作響。

  俊美的臉上無一絲表情,幽黑深邃的眸中有一種她看不懂的情緒,那是比痛苦還要深刻的東西。她從未在任何人的眸中見過。

  他好像是很受傷地樣子。

  為了什麼呢?

  就為了她說的,自己的心中有別人?她喜歡龍莫,他很早就知道呀!

  方才他還和自己琴簫合奏,一轉眼就鬧成了這般境地,真是始料未及。

  此刻,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樣的寥落,那樣的寂寞,好似一個陌生人。有些不正常,若是自己真的惹惱了他,這個惡魔應該伸出魔掌,掐住自己的頸脖,那樣才正常呢。他似乎是在隱忍著怒氣,又似在壓抑著悲傷,他不言不語的樣子讓衣雲很難受。

  衣雲真的很想伸出手,撫上他的背,撫平他心裡的憂傷。

  衣雲猶豫著緩緩伸出手,剛要撫上他的背,就聽得一聲奇特的呼哨聲,衣雲的手慌忙縮了回來。

  那悠長的呼哨聲是從君凌天的口中發出的。

  接著衣雲聽到一聲長長的馬嘶,好似在對那聲呼哨應答,然後一匹黑馬踏著月色奔馳而來。

  那是君凌天的黑馬,它跑到主人的身前便停了下來。

  君凌天輕輕拍了拍馬背,驀的縱身躍起,穩穩落到馬背上,一策韁繩,那馬便得得狂奔而去。快如閃電,一人一騎,片刻便消失在衣雲的視野內。

  篝火已燃盡,天地間驀然暗了下來,就如同衣雲的心驀然冷了下來一般。

  清冷的月光灑了下來,草地上映出衣雲孤單的影子。一種難言的悲涼,一種被拋棄的恐慌襲上心頭。

  他走了。

  他不曾看她一眼便走了,甚至不再和她說話。

  衣雲本來還想問他方才琴簫合奏的意義。

  可是現在沒必要了。

  衣雲轉身,向著帳篷裡走去。

  連綿的墨色草海裡,她翩翩白衣的身影如同莽莽草海裡一朵柔弱的小百花。

  得得得……

  馬蹄聲驀然又響了起來,衣雲驚異地回首。

  朦朧月色下,君凌天策馬向她奔來,紫色的披風在風裡飄揚,他如同從月亮上本來的神。

  那馬疾如流星從她身邊掠過,甚至驀然一輕,她已被君凌天抱了起來,抱到了馬背上,坐在了君凌天的身前。

  衣雲掙扎著叫道:“你做什麼,你-放我下來!

  話音剛落,君凌天便猛地一松手,衣雲的身子一晃,便向下掉去,她嚇得大聲尖叫起來。

  “不要!”

  腰間一緊,君凌天緊緊地摟住了她的纖腰,衣雲又穩穩坐回馬上。

  “還讓我放你下去麼?”他冷酷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你這個惡魔!”衣雲不禁罵道。

  還是那個惡魔呀,永遠都是,虧的自己方才還同情他。

  呼呼的風聲從耳邊掠過,君凌天一邊策馬,一邊將自己的披風裹住了衣雲。她細長而柔軟的墨發在風中揚了起來,纏繞在君凌天的胸前。

  草原上的月夜美極了,淡淡月光灑在草原上,墨色的草海在風的吹拂下,浩浩蕩蕩起伏。

  馬在狂奔,衣雲也不知它將奔向何方。

  驀然,一聲馬嘶,君凌天勒住了馬,那馬-得得得-跑了幾步,便停了下來。

  君凌天抱著衣雲從馬上躍下,好似是故意地,他竟抱著衣雲撲到在草地上,不過是他的身子先落地,衣雲躺倒在他的身上。

  他的臂緊緊抱著衣雲,他的下巴頂著衣雲的頭。

  衣雲看見一輪皓月似乎就在頭頂,皎潔而純淨。這草原上的月亮澄清的似乎能照見人的影子。

  “你這個惡魔,你放開我!”衣雲恨恨地說道。

  君凌天不語,驀然將衣雲的身子翻了過來,然後又一翻身,將衣雲壓在身下。

  躺倒在柔軟的草地上,好似躺在柔軟的毯子上一般,很舒服。但是,讓她不舒服的是那個壓在身上的人。濃烈的男性氣息壓迫著她的感官,她和他身貼身,面對面,這麼近的距離,她聽到他的心如她一般狂跳著。

  淡淡月光從他的背後照耀著他,為他鍍了一層柔光,但,他俊美的臉處在月光的陰影裡,讓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但是,她還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眸光,那眸光如同冰一樣冷,但在那冰的後面,隱隱有熊熊的火焰在跳動。

“你-你-你-要做什麼?”衣雲不禁顫顫地問道,他不會一怒之下將自己強暴吧。

  君凌天唇邊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很冷,就如衣雲初見時一般。

  “你說呢?你不是一直認為我是惡魔麼?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惡魔會做什麼?如此良夜呀,無垠的草原,朦朧的月色,這景色是多麼的美,而你又是這樣的美貌迷人,我該做些什麼,才不會辜負我惡魔的稱呼呢?”

  君凌天聲音裡聽不出一點情緒,但他的唇邊卻始終掛著那抹讓人心寒的邪笑。

  “你無恥!”

  “謝謝誇贊!”他冷冷說道。

  明了了他的想法,衣雲的心反而冷靜下來。

  若是他真的那麼做,她便咬舌自盡,死在他面前。

  死!

  這個想法才從腦中冒出來,身上的壓迫突然消失,她感到有一個冰冷銳利的事物抵在了胸前。

  衣雲驚詫地低頭,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就抵在她的心口中,而持刀的人便是君凌天。他已翻坐起身,清冷的眸光直視著她,一只手穩穩地握著那把利刃。

  冷抽一口氣,難道?他要殺了她?

  衣雲抬眸,清澈如水的雙眸對上他清幽冷森的眸光。

  “你要殺了我?”

君凌天唇輕輕上勾,溫和地笑了起來,笑容迷人而璀璨,“是呀,我要殺了你!”

  衣雲心中一寒,殺了她,他終於要殺了她了!死在他的手中,算是報答他救自己和娘親出宮的恩情了吧。

  “如果殺了你,然後再挖出你的心,捧在我的手中,如果這麼簡單就能得到你那可愛的,冰冷的心,我會做的。”半晌,君凌天恨恨的聲音傳來。

  得到她的心?

  得到她的心?難道他真的很想得到她的心麼?難道……

  不是利用自己打擊龍莫,而是純粹的喜歡?

  就因為他和龍莫的關系,她不止一次的懷疑著他的感情,難道是真的?衣雲覺得自己的心亂極了。

  “你-你能告訴我,方才你為何讓我和你合奏麼?”

  衣雲無視胸前的利刃,緩緩問道,她還記得雪曼羅說的那句話,好似有些隱情是她不知道的。

  君凌天神色一頓,但很快恢復他冷酷的表情,他瞇著眼,緩緩說道。

  “為何?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他收起了他的刀,緩緩站起身來,望向無垠的草原說道。

  衣雲從草地上坐起身來。

  夜風還在激蕩,披著君凌天的紫色披風,竟不再感到冷。抬頭仰望夜空,夜空無垠,皓月無聲。

  衣雲的心,亂的如一團麻,似乎怎麼理也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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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心酸了

  草原上的月夜,是美麗的,是撩人的。

  這是屬於情人的夜晚,然而他們不是情人。

  衣雲真的不清楚他們此刻的關系了。

  不是朋友不是仇人不是陌生人也不是真正的主僕,或許只不過是囚禁與被囚禁的關系。

  馬在月夜下的草海裡狂奔,人在奔跑的黑馬上默默無語。

  回到村子裡,君凌天意外地將衣雲送到了侍女所住的帳篷外,冷然道:“以後你就住在這裡吧!我有需要時就來伺候我!”

  衣雲記得他說過,他要她住他的帳篷的。雖有些意外,但,如此更好,本來她便不願和他同居一室的。

  君凌天看到衣雲淡淡的神色,面無表情地對另一名侍女道:“去請雪曼羅公主到我的帳篷!”

  另一個侍女答應一聲,便匆匆而去。

  衣雲的心驀的沉落,好似沉入了無底的深淵。一種陌生的情緒在心底慢慢滋生,酸澀的讓人難受。

  這麼晚了,他去請雪曼羅,做什麼?

  不管做什麼,和自己又何有關系?暖床也好,陪睡也罷,又關自己何事?

  是呀,關自己何事?可是自己心中這般酸楚卻是為何?

  月光下,衣雲斂下水眸,害怕自己的情緒外洩,因為她知道,他總是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她怕他那銳利的目光。

  身上,還披著君凌天的紫色披風,這披風還帶著他特有的氣息,方才,在草原上,是它溫暖了她,為她擋去了凜冽的夜風。衣雲克制著心中莫名的失落與酸澀,緩緩解下披風。

  “等一等!”衣雲想著月光下正欲走開的君凌天說道。

  君凌天的背微微顫抖了一下,驀的轉過身來,動作很快,帶起的風撩起了衣雲的柔軟的髮絲。澄清的眸子銳利地射向她,帶著一絲熱切的期盼。

  “什麼事?”他問,聲音裡終於有了一絲溫度。

  “你的披風!”衣雲緩緩走到他面前,踮起腳,為他披上披風。他可真高呀,衣雲在心中默默歎道,沒注意到君凌天眸中的失落。

  他披上披風,一言不發地走了。

  衣雲默然無語地走到帳篷裡,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以為自己馬上就可以睡著了。

  可是躺了很久,她還是清醒的。

  直到去請雪曼羅的侍女回來了,直到屋裡的人都打起了輕輕的鼾聲,她還是清醒的,清醒的無一絲睡意。

  她失眠了。

  很久以來,衣雲都不曾失眠,不管她面臨著怎樣艱險的環境,可今夜,她竟然失眠了。

  為什麼呢?她不知道。

  失眠的夜總是很長的,長的讓她難以忍受。

  心中有著紛亂的情緒,使她無法安定下來。

  原來,他竟是這樣不堪的一個男人,他明明是不喜歡雪曼羅的,可是他竟然讓她去陪他。

 他是個惡魔,她不信他之前會沒有女人,繁花園是他開的,那裡那麼多的美女,清秀的,嫵媚的,妖嬈的,可愛的,各種姿色的美女都有。別的不說,就說紅蝶吧,那麼美麗妖嬈的一個女子,又是那樣的愛他,她不信他和她沒有一點關系。

  他一定是經常找她們陪他的,一定是的,他還曾經請她去陪他呢。如今他連雪曼羅這樣直率的女子也不放過,真是可恥。

  壞男人。

  無恥的男人。

  天下第一惡魔。

  整個晚上,衣雲都在想著君凌天的壞,以為這樣就可以忘記他的好,以為這樣自己就會恨他,以為這樣自己就不會莫名其妙的痛苦!

  輾轉反側一個晚上,知道天快亮時,衣雲才模模糊糊睡著了。

  這一睡竟然睡到了天大亮。

  醒來時,帳篷裡空蕩蕩的,其他的侍女早已起來了。

  衣雲梳洗完畢,匆忙趕到君凌天的帳篷裡,打算去侍候這個惡魔。

  然後,卻在門口被一個異族的侍女攔住了,衣雲知道她叫塔蘭娜。

  “顏姑娘,你不能進去!”

  不能進去,難道他和雪曼羅還不曾起來?他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衣雲的心一陣悶痛。

  “顏姑娘,族長一大早便騎馬出去了,不過他吩咐了,以後你不用來他的帳篷侍候了。今日你起的太晚,族長為此大發雷霆,以後你只管為族長洗衣便可。”

  塔蘭娜望著衣雲十分同情的說道,洗衣在這裡是屬於粗活的,她們這些侍女平日裡都不用做的。

  另一個侍女從屋中抱出一大堆的衣服,對衣雲說道,“你到村口的小河邊去洗吧,族長吩咐今早必須洗完。”

  洗衣?不用再侍候他了?

  這樣也好。

  免得見了他徒增厭惡,這個不折不扣的無賴惡魔。

  衣雲抱著衣服向村口的河邊走去。

  塔蘭娜注視著衣雲的身影越去越遠,不禁輕歎一口氣,不明白今晨族長為何發怒。

  一大早,族長便問她們,昨晚顏姑娘睡得可好。

  聽到顏姑娘還在呼呼大睡沒有起來,族長便怒了,扔了一大堆的衣物,讓顏姑娘洗。族長明明是喜歡顏姑娘的,昨夜她們的琴簫合奏是那樣的和諧,美妙,讓他們都聽呆了。可今日,怎麼會弄成這般田地?

  村口。

  陽光燦爛。

  一望無垠的草原,草色幽綠如黛,高山上碧色蔥郁,間有紅黃點點,一彎小河繞村而過,河水清冽。

  如此美景,讓人賞心悅目,可仍驅不走她心中的煩躁。

  衣雲拿出君凌天的衣物泡在河水裡,搓洗著。

  得-得-得-

  有馬蹄聲傳來,衣雲抬頭,幾匹馬從村子裡奔馳而來。

  為首的馬上,坐著一身紅裳的雪曼羅,她一頭玫紅色的發在朝日下閃著灼灼的光。她甩掉後面的侍女,徑直向衣雲奔來。

  到了小河邊,從馬上一躍而下,凝立在衣雲身畔。

  衣雲繼續洗著衣服,神色淡然,心中卻五味陳雜。

  她來做什麼?

  “你昨夜可睡得好麼?”

  衣雲有些驚詫,怎麼大家對她昨夜的睡眠都這般關心?

  淡淡說道:“自然好了!我一覺睡到了大天亮呢!”就因為睡到了大天亮,所以被罰洗衣了。

  抬首看到雪曼羅,她兩眼紅腫如桃子一般,顯然是哭過了,面上少了一絲紅潤,臉色更顯蒼白。此刻的她少了些往日飛揚跋扈的神采,竟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她這副模樣怎麼如怨婦一般。

 聽到衣雲的回答,雪曼羅面色一冷,有些惱怒地說道:“你怎可以這般冷漠。”

  “是呀,我是冷漠。”

  衣雲心想,你想看我痛哭麼?我偏不!你不就是和那個大惡魔睡了一晚麼?值得這麼來此炫耀麼?

  我不在乎!

  我又沒有像你一般愛上他。

  衣雲一邊想,一邊狠狠地捶著衣服。

  “你可知,昨夜篝火晚會上琴簫合奏的寓意麼?”

  雪曼羅驀然說道。

  琴簫合奏?難道真的有她不知道的寓意?昨夜她曾問過君凌天,可他並未告訴她。

  衣雲不禁抬首,問道:“什麼寓意?”

  雪羅曼盯著衣雲的眸子,一字一句緩緩說道:“那是他在向你求婚!”

  “不可能!”衣雲抑制著內心的狂跳,淡淡說道。

  “不可能?那是草原上的求婚風俗,怎麼不可能?你可知這個草原上有多少女子期待著能和天哥哥合奏一曲,你可知昨夜你和天哥哥合奏一曲,有多少女子會黯然神傷麼?而你,卻那樣冷漠地說,你心中有愛人。你可知,你可知他也會傷心麼?”雪曼羅說道,樣子很激動,眸中盈淚。這黯然神傷的女子中自然包括她。

  “傷心?他怎麼會傷心呢?他不是有你麼?”衣雲冷然說道。

  “昨夜我們兩個什麼也不曾發生,他只是告訴我,我永遠是他的妹妹。其實,我早已知道了,從昨晚你們的琴簫合奏我就知道了。我永遠不會和天哥哥有那樣的默契。”

  雪曼羅黯然說道,幽蘭的眸子布滿了淒然。

  這樣一個刁蠻的,飛揚跋扈的女子如今竟變得這般哀怨。

  情,到底會有多傷人!

  雪曼羅飛身躍上馬,道:“我要回國了,順便告訴你,清心公主很好,我哥哥很愛她呢?我會祝福你和天哥哥的!我相信你會愛上天哥哥的!”

  說著,一甩馬鞭,向著草原的盡頭奔馳而去。

  衣雲的心中一片空白。

  她拒絕去思想,只是狠狠地搓洗這衣服。

  身畔再次有馬蹄聲響起。

  衣雲回首。

  君凌天騎著黑馬從草原上奔馳而來。

  清晨的陽光,宛若一件眩目的衣衫,披在他的身上,他在馳騁的黑馬上,是那樣的俊逸,瀟灑。

  他從衣雲的身畔飛馳而過,奔向村中。

  他看到她了,但是他不曾理她,他還在生氣。

  第85章 赴約日唏國

  早上,衣雲沐著晨光,嗅著濕潤的晨風,凝立在君凌天的帳篷外。

  她在等著塔蘭娜將衣物從君凌天的帳篷裡抱出來。

  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草原上的生活方式,也習慣了為君凌天洗衣。她只有不停的勞作,才覺得心中稍微好受些,才不會莫名煩躁。

  自從那日清晨在河邊遇見君凌天後,已有好幾日不見他了。他不讓她進他的帳篷,或許他是在故意躲著她,他應是恨她的吧,畢竟那夜在篝火會上,自己當著全村老少的面,讓他失了面子。

  不過他對衣雲不理不睬的態度讓衣雲很不安。

  “族長讓你進去呢!”塔蘭娜抱著衣物從帳篷裡走了出來。

  衣雲聞言,心中竟有一絲喜悅,她竟有些渴望見到他。

  “麻煩你將這些衣物放到我的床榻上,我一會兒過去洗。”

  “不用了,族長說以後不用你洗衣了,快進去吧。”塔蘭娜說著便抱著衣物走了。

  纖手輕輕挑開簾子,衣雲緩步走了進去。

  帳內,君凌天背對衣雲凝立在床畔,著一身繡著鷹狀花紋的紫色長袍,極是華貴,襯的他的背影更加挺拔俊逸。他雖是這裡的族長,但,他從不穿那些繁瑣的民族服飾。

  聽到她的腳步聲,君凌天回首。

  仍是那張面孔,仍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也許是幾日不見的緣故,覺得今日的他俊美極了。他冷澈的眸光掃過衣雲,淡然說道:“換衣服!”

  衣雲不禁訝然,這才注意到君凌天的床上,放著一件白色的絹制女子襯裙,衣服的料子華貴。

  她不過是他的丫鬟,沒必要穿這麼華貴的衣衫吧,穿成這樣子,還怎麼洗衣。

  “若是我不換呢?”衣雲淡淡說道。

  君凌天好看的眉毛輕輕上挑,唇邊溢出一絲邪笑,帶著戲虐的語氣說道,“我不介意幫你換。”

  衣雲神色一凝,冷聲道:“我沒必要穿這樣的衣服。太華貴了!”

  “我們今日去日唏國,你不願打扮的華貴一些嗎?”

  衣雲心中一顫,去日唏國?他竟同意讓自己去日唏國了?戰爭應是停歇了吧,自己馬上便可以見到娘親和未曾謀面的爹爹了。只是不知龍莫他可好?

  “不要太歡喜呀,到了那裡,你也見不到他的,兩國已停戰多日,他早已帶兵退回國了。”耳畔傳來君凌天慵懶而悠然的聲音。

  衣雲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龍莫,她沒有奢望能見到他,她只願他平安。

  衣雲拿起衣服,不理君凌天向自己所住的帳篷走去。受不了他的陰陽怪氣和清冷淡漠。

  偌大的馬車內,坐著君凌天和衣雲。

  打扮妥當的衣雲是美的,美的光華流轉,美的奪目。身邊的君凌天總是在她轉首斂眸時悄悄注視她,似乎要看透她一般。

  衣雲受不了兩人之間壓抑的氣氛,竟有些懷念他戲弄自己的樣子,衣雲不禁自嘲地一笑,難道自己被他戲弄習慣了?

  “對不起!那日衣雲並不知琴簫合奏的寓意,所以害你在村人面前失了面子。”良久,衣雲終於決定打破這駭人的寂靜。

  君凌天眸光一熱,“若是知道了,你還會那麼做麼?”

  衣雲望著他期待的目光,叩問自己的心,還會嗎?她早已答應嫁給龍莫了呀!

  “我不會讓你失去面子的!”最起碼,她不會說那句心中有愛人的話。

  君凌天唇邊綻開一抹眩目的笑意,“你還是在乎我的!”

  唇邊勾起懶洋洋的笑意,那是由內而外發出的會心的笑,眩目的讓衣雲心跳。

  車輪輾輾,從草原上駛過,宛若駛在一副色彩斑斕的畫卷裡。

  日唏國的國都,其繁華程度絲毫不遜色於南龍國的國都。

  雄偉的建築,熙熙攘攘的人群,戰爭並未對這個國家造成多大的傷害,最起碼不是滿目瘡痍的樣子。

  馬車經過校練場,遠遠看到十幾個虎背熊腰的男子頂著烈日,正在校練場上扎馬步。

  君凌天微微一笑道:“雲兒,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下了馬車,朝著扎馬步的隊伍走去。

  遠遠便聽到一個清冽而囂張的聲音從隊伍裡傳了出來。

  “聊州一戰,你們竟然讓我敗給了龍莫?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知道麼?蹲的標准一點,一個個身高馬大,虎背熊腰,餐餐三大碗米飯,兩斤羊肉,怎麼就比不過人家龍莫那一手指頭?兩萬精兵呀,你們是怎麼指揮的,就敗給了人家五千人。真是白訓練你們了。”

  只聞其聲,卻不見其人,那人被一堵高大的人牆掩的嚴嚴實實。

  沒想到,這主帥的嗓音竟清冽悅耳如女子一般,只是語氣有些惡狠狠的。

  那些將士被主帥罰扎馬步倒不怎麼有氣,氣的是自己的主帥,明明是她的指揮失誤害得大家慘敗,如今還在這裡教訓他們。

  “向你們的主帥通報一聲。”君凌天對守在那裡的小兵說道。

  那小兵立刻鑽到隊伍裡,片刻,一個一身戎裝的軍官從隊伍裡轉了出來。個子不算矮,不過鑽在那扎馬步的隊伍裡,確實是顯得很渺小。

  “君大哥!”見到君凌天,那軍官綻開一抹燦爛的笑靨。

  竟是個女子,怪不得聲音這般清冽。

  她身材窈窕,婀娜多姿,也許是在沙場上曬得,膚色不算白,柳眉彎彎,一雙靈澈的大眼,流轉多情,如一泓湖水般澄清。

  她是屬於草原的。

  她的美如同草原上的風,清新沁人。

  她的美又如同草原上的落照,燦爛而嫵媚。

  讓衣雲驚異的是,這女子的身上有衣雲熟悉的氣息。

  君凌天和她顯然很熟稔,兩人很親熱的打著招呼。

  那女子見到衣雲,不禁怔住了。

  此刻的衣雲很美,眸中有著讓人著迷的冷凝與澄清,自然天成的氣韻若有股蘭花。

  扎馬步的將士也不禁向衣雲偷偷瞧來。

  君凌天唇邊浮起一抹狡詐的笑意,緩步走過去,悠然說道,“把頭擺正了,屁股抬高些,要是再扭頭,再加一個時辰。”

  那些士兵嚇得一縮頭,重新打起精神扎好馬步。

  “你就是顏衣雲?”那女子上下打量著她。

  “我是!你知道我?”聽她的語氣好似早就知道她了。

  當然知道了,我可是久違你的大名呀,我叫顏聽湖,你應該叫我一聲姐姐!”

  姐姐?衣雲一愣,她從不曾想過,自己還有一個姐姐的。她應該是爹爹和別的女子的孩子,怪不得當年娘親會帶著自己離開爹爹,原來爹爹還有別的女人!

  “看樣子你沒聽說過我,也不知道我的存在吧,不過我卻是知道你的。”顏聽湖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那是衣雲看不懂的一個眼神。

  “你很美!怪不得他喜歡你!”聲音裡竟有一絲寥落。

  衣雲不懂,她說的他是誰?

  “你也很美!”衣雲真心地說道。

  顏聽湖轉過身來,對君凌天說道,“君大哥,我的父皇還在等你呢。”

  書房內,衣雲終於見到了自己的爹爹。

  見到他的第一眼,衣雲就知道他便是自己在娘親閨房內見到的那個男子畫像,那個風神俊秀,瀟灑倜儻的男子。

  隔了二十年的光陰,他仍是俊秀的,瀟灑的,他不像一個皇,只穿著一件隨意的便服,顯得很是隨意。但縱是如此,仍難掩他的光芒。

  他走過來,張開雙臂,抱住衣雲,道:“雲兒,我苦命的孩子。”

  打手溫柔地輕拍著衣雲的肩,從小缺少父愛的衣雲,此刻第一次體會到了父親的懷抱是這樣的寬闊和安穩。

  “雲兒,父皇無能,找了你們那麼多年都不曾找到你們,恨父皇嗎?”

  衣雲搖搖頭,淚水不禁嘩嘩淌了下來,雖不知娘親和爹爹當年是怎樣的糾葛,但,她不恨爹爹,也不恨娘親。

  “雲兒只希望你和娘親能夠幸福的在一起。”

 顏浩松開衣雲,望著衣雲,輕歎一口氣,“雲兒,你的娘親這幾日心情不太好。”

  “為何呢?娘親一直期盼著和爹爹團聚。如今終於實現了。”衣雲有些驚詫地問道。

  “還不是因為南龍國皇病重的事,雲兒,你去陪陪她,順便安慰安慰她。我和天兒說說話。”

  顏浩說著轉過身來,望著斜倚在門邊的君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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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心動了

  這是一個花的世界。

  幾乎六月裡會開的花這裡都有。

  一池綠水,碧波蕩漾,水面上漂浮著半開的睡蓮,嬌艷欲滴。走廊外,假山旁,一叢叢薔薇,一串串紫籐,一朵朵紫薇開的紛紛揚揚,纏纏繞繞。

  池畔,一個紅頂小亭子裡,一個素衣美貌婦人正在撫琴,悠揚動聽的琴聲在院內繚繞。池畔,衣雲素衣羅裙,癡癡凝立,望著煙波浩渺的清池出神。

  良久,曲終。

  衣雲回首,對著撫琴的娘親說道:“娘,您的琴聲有些幽怨呢。為何見到了爹爹,您還是這般不開心。”

  月如水從亭子裡緩步移到衣雲的身畔,“雲兒,你可曉得,皇上他病重了?”

  “娘,你是擔心他?”

  “是呀!他雖說囚禁了娘十幾年,但,他病了,娘也很不忍心。這些年,他過的也不好!”月如水說著輕歎一聲。

  “娘,他的病您不是治好了麼?怎麼又會復發呢?不會是那個皇上的詭計吧?”衣雲有些不安的說道,皇上的突然病重,確實很蹊蹺。

“是呀!已經治好了,按理說是不會復發的。聽說,大皇子如今執掌朝政,莫非是他作了什麼手腳?不知那個龍莫如今可是回到了京中。”月如水擔憂地說道。

  要說那個龍非做手腳是有可能的,趁著龍莫不在京中,奪取朝政大權。

不知她的大哥哥兒,可否回到了京中,不知他回去後,將要面臨怎樣的一種境況。

  思及此,衣雲不禁黛眉輕顰。

  “雲兒,這次來你就不要再走了,你不是說,只要君凌天娶妻後,你就可以獲得自由麼?明日,是日唏國一年一度的比武大會,獲勝者可以挑選一個女子為妻。我已囑你爹爹讓君凌天參加了,希望他可以在會上找到適合自己的女子。”

  衣雲的心中一緊,讓君凌天娶親,這確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結局,不是麼?可是,心中驀然襲來的痛感,讓她很是不安。

  “雲兒,你怎麼了?”望著衣雲驀然蒼白的臉,月如水道。

  “娘,雲兒有些不舒服,心裡難受的很!”

  “雲兒,娘再問你一次,你可是喜歡上了他?”

  喜歡上他了麼?

  “雲兒只知道,他生氣時,我很難受。他歡喜時,我也會心情愉悅。不見他時,會思念著他。他和別的女子在一起時,我會失眠。難道這就是喜歡麼?”

  衣雲清澈的雙眸如蒙著一層輕霧,那是迷惘的,猶豫的神情。

  月如水微微一笑,“傻丫頭,這還不是喜歡麼?”

  “可是,雲兒也一樣的思念著龍莫呀。”衣雲喃喃說道。

  “每日都思念麼?每時每刻都在思念著他麼?”

  衣雲無語。她並不是每時每刻都在惦念龍莫,確切的說,前幾日,君凌天不見衣雲時,反而是思念君凌天比龍莫要多。

  難道自己真的愛上了這個惡魔?

  “娘,不會的,雲兒怎會愛上一個惡魔呢?”衣雲輕輕搖頭,她忘不了初見時,君凌天對她的戲弄和冷酷。

  “雲兒,愛是沒有任何理由的,也是沒有道理可言的。而且,在這個草原上,他可不是惡魔,他是人人敬仰的草原翔鷹。”

  衣雲轉頭望向碧波裡那一朵朵的睡蓮,難道是真的麼?她知道她再也不能忽視心中的感覺了,因為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顏聽湖從校練場回來時,正好路過父皇的書房。

  前方一個冰冷落寞的背影吸引住他的視線。

  聽湖輕輕顰眉,是他麼?那是他從小就認識的君大哥嗎?此刻他的背影竟是那般寥落。

  飛跑到他的面前,聽湖看到一張令人心碎的俊顏。

  一個人的心到底能傷到什麼程度?才會變成這番樣子。

  在聽湖的心中,君凌天是一個優秀的近乎完美的男子。

  他的心胸如天般遼闊,他的武功如海般幽深,他的心堅強如鐵,這樣的男子沒有人能傷得了他。

  她認識他的時候,他不過是一個十多歲的失去家園的孩子。他流落在草原上,被父皇從狼群中所救,那時的他根本沒有武功。看上去孱弱而清冷。

  聽湖不喜歡他,一直排斥他,她常常嘲笑他,直到有一天,他打敗了她,她才發覺這個沒有武功的少年,竟在短短的幾個月裡,武功便超過了她。她可是從小練武的,難道自己十多年的練武生涯都白活了?

  她不甘心呀!

  可是後來她每次找他比武,都是以輸而告終。而且,她和她的武功相差的越來越遠了,直到有一天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一生恐怕也是趕不上他了。

  她從未見過任何一個孩子如他這般堅強,如他這般倔強,如他這般拼命的習練著武功。

  聽湖開始有了危機感,她沒有兄弟也沒有姐妹,她一直是父皇最喜歡的孩子,可是現在父皇的目光裡有了另一個孩子的身影。她一直以為這個少年想要從父皇那裡得到什麼?直到有一天,他拒絕了父皇收他為義子的請求,只身一個人離開了。

  他說他要去闖出他的一番天地。

  他走了。

後來,直到草原上出現了草原翔鷹的稱號,她才知道這個君凌天是多麼的不簡單。

  走的時候是孑然一身,而如今聽湖都不確定他到底是多少人的首領。

  他擁有一個村子,在中原擁有無數個據點。

他是屬於黑暗的,當他冷冰冰的目光掃過時,接觸到他眸光的人難免會心驚膽戰。

  他也是屬於光的,當他微微展唇一笑,那懶洋洋的有點邪氣的笑容,讓人們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可以難倒他的。

  可如今他遇到什麼難事了?是被打倒了麼?

  “君大哥!好些日子不見,到我房裡坐坐吧。”聽湖誠心邀請。

  顏聽湖的書房,擺設的雅致簡潔,頗具男兒風采。從小她就勵志,無論何事都要做的比男子好,因為她的父皇沒有兒子。

  她不知為何父皇在自己之後,沒有生養其他的子嗣。直到她的母后,在臨死之前告訴了她一個秘密。那就是她的父皇心中一直有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也有了一個孩子,是她的妹妹。她的娘親說上天不公,為何讓她遇見了父皇,做了父皇的王后,卻又讓他遇見了那個女子,她是懷著不甘的心離去的。

  從此後,聽湖更是努力做到最好,她也確實做到了,超過了無數的男子,只是除了超越不了君大哥。如今又有一個讓她感興趣的男子,那就是溫文爾雅的龍莫。她看上去不屑一顧的弱男子,竟大敗她好幾戰。

  聽湖換了一身蔥綠色的便裝,髮繫一條綠色的緞帶,在腦後飄蕩,仍是男兒裝束,極是俏麗雅致,卻說不出的灑脫。

  “君大哥!父皇和你說什麼了。竟讓你如此失魂落魄。”

  君凌天懶懶地坐在椅子裡,恢復了悠然自在的氣魄,好似方才聽湖見到的本不是他一般。

  “我失魂落魄了麼?”他懶懶笑道,一臉的邪氣。

  “大哥,你就別裝了,我都看見了。”

  君凌天輕笑兩聲,唇邊浮起一絲戲虐的笑意,“我說了,只怕你不會失魂落魄,反而會大驚失色呢。”

  “哦,關我何事?”顏聽湖秀麗的眉毛輕輕一挑,紅唇輕輕一撇道。

  “你的父皇讓我娶了你!你說關你的事麼?”君凌天好笑地等著看聽湖的反應。

  顏聽湖聞言霍地站了起來。

  “君大哥,你開玩笑!”

  君凌天看到她一副貓被踩了尾巴的樣子,笑道:“我哪有閒情開玩笑,明天的比武大會,你父皇讓我獲勝後直接向你求婚呢。我正高興的不得了呢!”

  聽湖知道君凌天對她的感情只有兄妹之情,這個時候不知有多煩惱呢,還有心情開玩笑。

  “君大哥,聽湖也正高興著呢!你難道不知道?聽湖自小就暗戀你呢,能嫁給草原上的翔鷹,聽湖正求之不得呢。”聽湖一臉的狡黠。

  君凌天咧開嘴笑了笑,敲了敲她的腦袋,陷入了沉思中。

  “你可以拒絕呀,有什麼好愁的,難道還有什麼隱情我不知道麼?”顏聽湖望著君凌天沉思的樣子說道。

  “你知道是誰這麼急著讓我娶妻嗎?是她呀,只要我娶了妻,她便可以離開我了,或許她真的一刻也不願在我的身邊呆了,也許我該放她走呢,讓她回到龍莫的身邊。”

  聽湖的心顫了一下,龍莫!回到龍莫身邊,不行!

  想當初,她可是真的喜歡君大哥,可是她漸漸發現得到他的心是不可能的。如今,她又發現龍莫的心被衣雲占的滿滿的。

  顏衣雲何其有幸,能得到這兩個優秀男子的青睞。

  她顏聽湖又何其不幸呀。

  “大哥,你難道想要放棄麼?”

  “只要她能幸福。我也許會!不過!”君凌天的某只微微瞇了一下,道:“聽湖,幫大哥一個忙如何?”

  “你要試試她的心?!自然可以!”聽湖看到君凌天眸中的詭異說道。

  第87章 試探

 清晨,紅日高升,普照著整個草原。

  草原上綠意彌漫,如一卷剛剛展開的畫卷,清新的讓人移不開視線,美的讓人心醉。

  鼓聲咚咚,震人心弦,日唏國一年一度的比武大會開始了。

  戰爭已結束,郁積在人們心頭多日的陰雲終於散去。

  整個草原是喧鬧的,是沸騰的。到處彩旗招展,鼓聲陣陣,出處喧鬧的人群,隨處可見興奮的面孔。

  駿馬在嘶鳴。

  姑娘們在吶喊,為她們的意中人加油。

  紅地毯上,撐著一把明黃色的大傘,傘下坐著日唏國的皇帝顏浩。

  衣雲和聽湖分坐在父皇的兩旁,旁邊,臣子們列坐兩行。

  她們面前的空地上,鋪著丈余見方的大毯子,這便是比武者的場地。今日在這張毯子上,將有一個勇士產生,而這個勇士,也許就是聽湖公主的夫君。

  因為聽湖公主今早宣布了,前三名的勇士可以獲得和她交手的機會,若是勝了她,便是她未來的夫君。

  人們知道,在這個草原上,聽湖公主無人可敵,只一個人除外,那個人便是草原翔鷹——君凌天。事情很明顯,聽湖公主是看上了君凌天,不然不會發這樣的誓言。

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只是,他們的結合不知會使多少癡情的男女暗自垂淚。

  這些,衣雲並不知道,她只知道聽湖今日要選勝過她的勇士做夫君。衣雲對於草原上這些直白的自選夫君的方式倒是很理解。這比父母之約,媒妁之言自由多了。衣雲也希望聽湖能找到一個好夫君。

  父皇站了起來,宣布今日的比武大會開始。

  騎馬、射箭、摔跤、切磋武藝,好幾個項目在同時進行。

  最後終於有三個人獲得與聽湖交手的機會。

  第一個小伙子,身材高大,長相英俊,看樣子武藝不弱,然而,在聽湖的手下過了不到十招,便敗下陣去。

  第二個小伙子,長得很健壯,顯然對聽湖很是傾慕,出手時很是留情,但聽湖卻是絲毫不留情面的,兩個人鬥了十幾招,便見聽湖優雅地一抬腳,一腳把他踢翻在地。

  衣雲還在暗暗可惜,這兩個小伙子看上去都不錯,卻不知第三個人是誰?

  正在思索,卻見君凌天緩步走向紅毯,那一刻,衣雲的心停止了跳動。

  他看上去是那樣的俊美和迷人,黑髮和紫色的披風在風中揚起,陽光點點在他臉頰上跳躍,深邃的眸中流光溢彩,唇邊掛著冷冷的讓人迷醉的笑意。

  他的出場讓周圍的聲浪逐漸靜默下來,只聽見風從草上掠過的聲音。

  衣雲還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如果說之前她還對自己的感情有所猶疑的話,這一刻,她終於明了了自己的心。

  原來早已在不知不覺和他的對抗中淪陷了自己的心,那愛戀在她心中悄悄滋長,逐漸地生根發芽,當她發覺時,那感情竟早已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讓她再也拔不出撼不動了。

  衣雲看到君凌天向著聽湖微微躬身,優雅地伸出一只手,就如同那晚篝火晚會上,他伸向自己的手一般。

  “你願意和我合奏一曲嗎?”那樣優雅那樣動聽的嗓音。

  而今日,同樣是這雙手,伸向的卻不是她。

  “美麗的聽湖公主,你願意接受我的挑戰嗎?”他緩緩說著,聲音好聽的要命,溫柔的要命。

  他的神色很溫柔,眸光很深情,笑容很寵溺。

  聽湖執著他的手,緩緩站了起來,隨著他走到紅毯中央。

  草原翔鷹!草原翔鷹!聽湖公主!聽湖公主!

  兩旁圍觀的人們興奮地大聲呼喊,就連皇帝顏浩也微微頷首,他早就想認君凌天做義子,如今做他的女婿也不錯。

  衣雲只覺得自己臉上的血色在一點一點消退,雙手緊緊抓住椅子上的扶手,才能阻止自己渾身的顫抖。腦中一片空白,心好似浸入了冰窟中,冷的難受。

  這又是有著什麼特別的寓意麼?他在向她求婚麼?他向她挑戰,那就說明他是愛慕她的。

  衣雲這才反應過來,君凌天竟是那第三個人。

  衣雲緊咬下唇,瞇起雙眸,向他們望去。

  聽湖今日穿了一身俐洛的民族服裝,既嬌俏動人又英姿颯爽,站在君凌天的身畔,一個笑意盈盈,一個深情款款。

  哪裡有一絲要打鬥的樣子,好似一對談情說愛的戀人。

  兩個人終於開始交手了,場上一時間沸騰起來。

  君凌天紫衣翻飛,身影矯捷而瀟灑地閃、騰、挪。聽湖紅影飄飄,身姿曼妙而飄逸地跳躍,轉身。

  這不是在打鬥,好似兩個人在舞蹈,誰也沒有計較勝負。

  他們很相配呀,原來他是喜歡她的!

  難道他一直都是在戲弄她?她看不懂他的心呀!當她好不容易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卻發現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這何其悲哀!

  衣雲揚起下巴,朝著那舞動的人影盈盈淺笑,縱然是眸中水霧迷蒙,縱然是心在流淚。

  君凌天輕松地和聽湖對招。

  都在關注著他們,只有一個人例外。

  那抹白色的清冷的人兒朝著他們淡淡的笑著,笑靨如花,然後她站起身來,想著人群外走去。她不再看他了,是不願看他,還是不屑看他?他在她心中,到底是沒有一點分量麼?

  離開喧鬧的人群,衣雲仍可以看到那紫影和紅影交織在一起。

  是呀,他們是很配的。

  衣雲失魂落魄的走著,驀然,有個人撞了她一下。

  衣雲踉蹌一下,差點跌倒在地,有雙溫柔的手扶住了她。

  衣雲抬眸,道聲:“謝謝!”

  然而,她呆住了。

這個扶著她的年輕男子,一身隨意的灰袍,默立在那裡。很平常的容貌,但是卻隱隱透出一種貴氣。而且,他竟有著和龍莫一樣的眸子,冷澈的眸中飽含著深情。

  “雲兒,是你麼?”那熟悉的溫柔的聲音從他的口中吐出。

  是龍莫,竟然是龍莫,是易了容的龍莫,是她的白衣大哥哥兒。

  衣雲的滿腔淚水終於有了發洩的理由,順著臉頰無聲地淌了下來。

  龍莫無限溫柔愛戀地望著她,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拭去她流淌的珠淚。捧著她的臉,他呆呆愣愣地望著她,好似很多年不曾見過她一般。

  “雲兒,你受苦了!”他深邃的眸中帶著深深的心疼。

  衣雲輕輕避開龍莫的觸摸,心內一陣抽痛。

  “大哥哥兒,你怎麼在這裡?這裡很危險的!”衣雲穩住心神,悄聲說道。

  龍莫輕輕制止衣雲的話語,望了望四周喧鬧的人群,攙著衣雲來到偏僻的小丘旁。

  “大哥哥兒,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你還沒有回京都麼?”衣雲抬起淚眸,疑惑地問道。

  “京都已經發生了巨變,我不能回去,我宮內的心腹飛鴿傳書,說父皇失蹤了,我要找到父皇,救他回去!”

  “你是說,皇上根本不是病了,而是失蹤了?”衣雲驚異地問道。

  “雲兒,君凌天帶你出宮時,可有異樣的地方。我父皇便是在清心出嫁那一日失蹤的。我們懷疑是君凌天干得。”

  衣雲細細回憶著,道:“我們出逃時,有兩個大箱子,君凌天似乎很在意,著人抱著,我當時還以為那是他從宮裡帶的什麼寶貝呢。難道那裡竟是皇上?那另一個箱子裡是誰?”

 龍莫點點頭,“我們的猜測不錯,定是他做的。那另一個箱子裡裝的是柯貴!”

  啊?原來君凌天到京城甚至星芒國的和親都是他一早就安排好的,就是為了把皇上擄走。救自己和娘親不過是捎帶的,不過雖說是捎帶的,卻讓他多了一份風險,一個不小心,就會破壞他的全盤計劃。怪不得紅蝶說自己是禍水。

  “雲兒,你可知,君凌天的住處在哪裡?”龍莫問道。

  “在……”衣雲一頓,這樣自己豈不是背叛了君凌天?可是他抓的是皇上呀,她焉能不救。

  “在雲山腳下有一個小村莊,他是那裡的族長。也許皇上便是關在那裡吧。”

  “恩!”龍莫輕輕頷首,雙眉緊皺,“事不宜遲。我們今晚就行動。雲兒,你跟我走吧。”龍莫期盼地望著衣雲,手緊緊握著衣雲的纖手。

  “我,”衣雲張了張嘴,卻覺得心中苦澀至極,“我走了,只怕他會懷疑。”

  龍莫輕歎一口氣,道:“雲兒,等救出父皇,我一定帶你回去,你想辦法拖住君凌天,今晚別讓他回村。雲兒,我不能在此多呆,你記住我的話了嗎?”

  “大哥哥兒,你可不可以不傷人命,他們都是無辜的百姓。如果有人死去,衣雲一輩子也不回安心的!”

  龍莫點點頭,不捨地翻身上馬,向遠方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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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 你醉我也醉

  綠茵茵的草原上,衣雲獨自凝立在風中,白裙翻飛。

  龍莫消失在天地相接的那片綠意彌漫處,如一陣輕風,來去匆匆。心中有歉意在彌漫,她的白衣大哥哥兒,她愛了這麼多年的大哥哥兒,他的懷抱還是那樣溫暖,那樣讓人心安,但卻再不能讓她的心悸動,她是真的愛上了那個惡魔了。

  愛上了,毫不猶豫地愛上了,沒有什麼理由地愛上了。

  就算君凌天和顏聽湖在一起,她和龍莫也不能在一起了,因為她的心不在了。

  草原上仍舊是喧鬧的、沸騰的,誰也不曾注意到龍莫的到來和離去,好似什麼也不曾發生,可是衣雲的心卻再不能平靜。

  龍莫,他帶來了一個驚天大秘密,派給了她一個艱巨的任務。

  君凌天竟然虜走了皇上?!

  她信!

  以他的個性,他會的。只怕虜走皇上僅僅是他復仇的第一步,接下來他大概是要坐山觀虎斗,看著龍莫和龍非為了皇位爭的你死我活吧。然後再出其不意出手,他要的不僅僅是復國吧,也許他要的是整個南龍國吧!

  龍莫只有把皇救回去,才能名正言順的逼著龍非退位,才能避免兄弟相殘,才能使無辜百姓免於戰爭。

  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子,她只想平平淡淡地生活,她只想和她愛的人攜手相伴,共度一生。不管是在無垠草原上,還是在蒼山雲海中,不管是榮華富貴,還是貧困潦倒。

  可是,命運為何總是將她推上兩難的抉擇中。

  她不願傷害君凌天,她更不願天下的百姓受苦。

  如果她可以避免,她會去做的。

  衣雲思潮紛紛地緩緩地走著,她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潮分開了,沒有注意到君凌天和顏聽湖攜手緩緩走出,甚至沒有聽到人們興奮的話語,草原翔鷹終於要娶我們的聽湖公主了。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但是,她沒有注意別人,別人卻是一心一意注意著她。

  君凌天沿著分開的人潮,牽著聽湖的手走著,所有的人都注視著他們。

  但,她卻沒有。

  他一眼看到,她在人潮外緩緩走著,白衣映著日光,耀眼而飄逸。

  她神色漠然,愣愣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好似根本就沒注意到他們。他和聽湖把戲演到了這份上,吸引了無數無關緊要的人,卻沒有得到她的一個注視,難道,她的心中真的沒有他的位置麼?

  失望的、痛心的、心酸的、憤怒的,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從他的心中一路彌漫到他的眸中,他的眸被各種情緒燒灼的似要噴出火來。

  聽湖注意到他異樣的情緒,在他的耳邊悄聲問道:“還要演下去麼?”

  君凌天不答,一臉的陰雲密布,他走到一匹馬的旁邊,躍身上馬,帶著聽湖向草原深處馳騁而去。再不發洩,他整個人就要瘋了。

  衣雲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到君凌天和聽湖共乘一匹馬,向著遠方馳去。

  心猛地一痛,好似有無數把利刃,要將她的心割碎。

根本就不用她留住他的,看樣子他本就不打算回去的,衣雲自嘲而淒楚地笑了笑。

  回到娘親所住的宮裡。

  滿園的飛花更是惹的她愁腸百轉。

  凝立在池塘邊,看到一對紅嘴白頭的鴛鴦在池塘裡時而嬉戲,時而交頸而眠。

  不禁看的癡了,她失去了那個和他白頭偕老的人了麼?

  日影漸漸西斜,紅日低沉,滿天的彩霞宛若火燒一般,紅的灼人,紅的心碎。

  月如水走到衣雲身畔,拉起衣雲冰涼的小手,道:“雲兒,你已在池邊站了半日了,回屋吧,起風了。”

衣雲的臉蒼白的透明,清澈的眸泛著涼意,“娘,他真的在比武大會上找到了合適的姑娘,還是我的姐姐聽湖,他們從小青梅竹馬,也許早就有情了,我只不過是他無聊時戲弄的對象。我該歡喜的,不是嗎?終於擺脫他了,我盼了這麼久呢。”

  衣雲唇邊綻開了一個無奈的笑容,淒涼而絕美。

  月如水輕歎一聲,她的雲兒,總是把傷心埋在心裡,和她當年一樣。一樣的倔強,一樣的癡心,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雲兒,今晚你父皇要擺宴會,要封你為公主,你去打扮打扮,我們的雲兒一定是最美的!”

  “娘,不僅是要封雲兒為公主吧,是不是還有別的喜事?”衣雲平靜地問道。

  月如水拍了拍衣雲的肩,狠心說道,“是呀,還要公布聽湖的婚事呢!”她的雲兒,早晚要面對的。月如水也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一種結局,她本來以為君凌天是愛著她的雲兒的。

  “好!我去!主人有喜事,做丫鬟的不是也應該歡喜麼?不是也應該去道賀麼?”衣雲輕咬下唇,盈盈一笑。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可是,她心痛呀。

 每年的比武大會結束後,顏浩都會大宴群臣,封賞獲勝的勇士,今年也不例外。

  大殿裡肉香彌漫,酒香飄蕩。

  桌上,放著好幾只剛剛烤好的全羊,桌子上擺滿了草原上的烈酒。

  聽湖坐在君凌天身邊,她早已和父皇說明了今日的事純屬演戲,她和君凌天只不過是兄妹之情。父皇為此大動肝火,不過知道君凌天對衣雲情有獨鍾,他也是欣慰的。

  君凌天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有生以來,他還從未喝醉過,因為他的酒量很大。

  他也從來不曾借酒澆愁,因為他認為那是無能的人才會做的。

  可是,今日他很想喝醉。

  也許醉了就不會痛苦了。

  衣雲和娘親在幾個宮女的簇擁下飄然而來。

  今日衣雲特意穿了一件粉色的衣裙,襯的白皙的面孔微微泛紅,為她平添薄薄的嫵媚。蛾眉輕掃,紅唇微點,清澈的眸子流光溢彩。

  她是美的,美的令所有的人失色。

  衣雲沒有看君凌天,因為她不敢看。

  那種心被生生撕碎的感覺讓她再也承受不住。

  宴會在順利地進行著。

  顏浩向群臣介紹了他失而復得的女兒,衣雲公主,封賞了今日獲勝的勇士。

  驀然他宣布讓聽湖和君凌天為大家敬酒,沒說原因,但原因卻昭然若揭。

  聽湖的心一顫,父皇在搞什麼鬼?

  她早就向父皇說明了自己和凌天今日的不過是在試探衣雲的心,為何還讓他們敬酒?凌天早已放棄了試探,因為他發現他再怎麼試探,也是無用的,此刻他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了。

  聽湖攙著凌天開始給群臣敬酒。

  凌天的腳步有些虛浮,黑發凌亂地披散,唇邊始終掛著清冷邪肆的笑意。

  所到之處,換來了群臣祝福無數聲。

  終於走到了衣雲的身畔。

  衣雲緩緩站了起來,望著醉意朦朧的君凌天,他深邃的眸中是一片迷蒙。

  他醉了,都說酒入悉腸人會醉。難道,歡喜的他也會醉麼?

  她今晚倒是很想醉呢!看看是不是醉了心就不會痛。

 衣雲舉起一杯酒,笑意盈盈地說道:“應該是我敬你們呢!我先敬我的主人,恭喜你得到我的姐姐。作為你的丫鬟,我很替你歡喜,你可要好好待我姐姐呀。”

  衣雲說著,一仰頭,一杯酒下腹,衣雲未曾喝過酒,喝酒如同喝水一般,卻不知那酒是有後勁的,在她的腹中燒灼起來。

  “我再敬我的姐姐一杯,我從不知我有姐姐呢,姐姐我很喜歡你,恭喜你,祝你們白頭偕老。”

  衣雲緩緩說著,聲音溫柔而輕靈,她又舉起一杯酒,一仰脖,一滴珠淚無聲的滑入杯中,和著酒,飲入腹中。

  衣雲醉了,雙頰如火一般燒起來,頭也暈暈的,大殿裡的人聲驀然遠去,人影也模糊起來。她呵呵傻笑了起來,雙頰如同施了胭脂一般,紅的醉人,看上去清麗又嫵媚。

  衣雲醉了,君凌天卻酒醒了,在看到衣雲那顆淚珠滑下來時便醒了。

  心中有狂喜漫過。

  他相信衣雲醉酒是為了他,他相信衣雲的淚是為他而流。

  他向聽湖點點頭,打橫一把抱起衣雲向殿外走去。

  殘局自有人去解釋,他現在什麼也顧不得了。

  “你是誰?你作什麼?”衣雲的小手輕輕捶著君凌天的肩。

  顏浩和月如水相視一笑,若不是聽了聽湖的解釋,又聽月如水告知他衣雲的心意,顏浩還不知這兩個孩子彼此傾心呢。衣雲交到君凌天的手上,他們很放心。

  第八十九章 纏綿

  大殿外。

  紅日沉沒,暮色蒼茫,涼風輕輕吹拂。

  而衣雲的身子卻熱的難受,心中好似有一把火在燃燒。

  這麼快就醉了嗎?是因為酒還是因為自己是愁腸百轉,所以會醉的這麼快。

  神智有些迷亂,但是她還是感覺到自己被抱了起來,是一個結實而溫暖的懷抱。是誰呢?她使勁掙扎著,用手捶著那人的肩,那懷抱驀然柔和下來,有深邃而柔情的眸光包圍住了她。

  “你--是誰?為--什麼抱我?你--放我下來。”衣雲吐氣如蘭,那聲音因了酒的滋潤,越發的動聽迷人。

  君凌天一直將衣雲抱到他的房中,輕柔地放到床上,俯下身,深情地直視著她迷蒙的雙眸,道:“你看我是誰?”

  衣雲睜開惺忪的醉眼,盈盈淺笑著,暈紅的臉,嬌艷的唇,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醉酒的衣雲是美的,她的臉上混合著清麗和妖嬈,這兩種不同的氣質在她的臉上完美地結合,美的光華奪目。

  她驀然呵呵傻笑了起來,酒,讓她變得天真,變得熏然,變得嬌憨。

  “你很好看,你長得很像他!”她輕輕說道。

  她的指尖撫上君凌天的額頭,從他的眉梢滑下,掠過他黝黑的眸,撫上他的唇,搭到他的肩上。

  “你干嘛長得那麼像他,像他一樣好看,看了我會心碎的。”衣雲捧著自己的心傻傻說道。

  她的唇邊始終掛著嬌憨的淺笑,她那傻傻地醉樣,讓君凌天的心驀的收緊。

  是怎樣的傷痛才會讓一個女子情願喝醉呀,又是怎樣的折磨讓她甘願用醉酒來麻痺自己。他知道,因為他才從醉酒中醒過來。

  所以他心痛。

  “你說我像誰?”君凌天蠱惑的聲音輕輕問道。

  “像他!像那個惡魔,不過你不是他,不可能是他。他就要娶聽湖公主了,他才不會來呢。不過,我才不希罕他來呢,不希罕!他願意娶誰就去娶誰,我才不會在乎呢!”

  衣雲輕柔地說著,她覺得自己好似漂浮在雲端,面前有一個溫柔的胸膛,她將自己的臉靠了上去。

  “人不在,衣正涼,負佳期。

  香燼落,枕微寒。

  月分明,花淡薄,惹相思。”

 衣雲靠在凌天的胸前,輕輕吟唱起來,聲音柔美,語調婉轉,還帶著一絲傷感。

  君凌天凝立在床畔,手輕輕撫摸著衣雲柔軟的髮,聽得都要癡了。

  “可是我真的好難受呀,他說過要我的心,他不知道我的心早就沒了,早就淪陷了,早被他偷了。再也找不回來了。永遠找不回來了。”衣雲喃喃低語著抱住君凌天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胸前。

  有一絲狂喜從君凌天的腳底竄了上來,一直竄到頭頂,流遍他全身,他整個人好似被下了蠱一般,僵立在那裡。

  時光好似停駐在這一刻,君凌天的腦中一片空白,他不能思想、不能動彈,他的眼裡只有衣雲嬌憨的樣子,耳中只有衣雲的輕語,心中只有衣雲,其他的一切,好似都被屏蔽了一般。

  他緊緊擁住衣雲,渾身顫抖,有如風中的樹葉。

  “雲兒,你說什麼?”良久,他彎下腰,輕柔地捧起衣雲的臉,問道。

  可是衣雲已經閉上雙眸,呼呼睡著了,他忍不住在她布滿紅暈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凌天!凌天………”她在睡夢裡喃喃叫著。

  君凌天的背一僵。

  衣雲從未喚過他的名字,她要麼恨恨地叫他惡魔,要麼冷冷地稱他主人。

  聽到她柔柔地喚他的名字,望著她醉人的睡顏,君凌天覺得自己的滿腔柔情被衣雲一絲一絲勾惹出來,慢慢匯成柔情的海洋,淹沒了他。

  “雲兒,是我,是我!”君凌天輕輕拍著衣雲的背。

  望著她醉人的睡顏,聽著她清淺的呼吸聲,君凌天的心被幸福填滿。

  他將她輕輕放在床上,吩咐他的侍衛去備馬車。

  他要帶她走,不知道她的心意時,他就把她困在了自己的身邊,如今明白了她的心意,他更不能放手了。

  不管她是公主還是丫鬟,他要她做他的女人,讓他放在手心裡呵護著,放在心口疼溺的女人。

  夜幕悄悄降臨,一輛馬車,被幾匹駿馬護著,向草原深處馳去。

  今夜,是一個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的夜。

  草原上一片黑沉沉的,沒有風,氣息很沉悶。天空有些烏雲密布,今夜應是有雨吧。

  然而,君凌天的心卻輕盈的好似要飄起來。

  一切的家仇國恨都如同雲霧一般在他的心頭散去,此刻他的心情是暢快的,根本沒有注意到天空開始陰雲密布。

  “主上,恐怕會有雨,我們不如找個地方避一避吧。”趕車的侍衛抬頭望了望黑壓壓的天空說道。

  “到了什麼地方?”君凌天問道。

  “快到龍岐山了,我們到山洞裡避一避吧。”

  君凌天點頭默允。

  幾個人剛到山洞,天空有閃電掠過,好似厚厚的雲層被電光扯了一個口子,隆隆的雷聲過後,密密麻麻的雨點便從空中落了下來。

  而衣雲在凌天的懷抱裡依然睡得很香甜。

  君凌天將他的侍衛趕到別的山洞裡去,免得吵醒了懷裡的寶貝。

  衣雲醒來時,頭腦暈暈的,一瞬間不知置身何地。

  身下,鋪著厚厚的氈子,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毯子,環視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小型的帳篷裡。

  她記起自己是在宴會上,君凌天和聽湖向她敬酒,他們好像是要成親了,不然父皇怎麼會讓他們敬酒呢?

  她好像喝醉了,一直在傻笑。

  各種紛亂的記憶湧了上來,好像還記得有個溫暖的懷抱,有個男子在自己耳邊喃喃低語。

  而如今,自己這是在哪裡?

  衣雲看到帳篷外,有一堆燃燒的篝火,這個帳篷竟是支在一個山洞裡,山洞外是嘩嘩的雨聲。

  山洞!?自己竟然在山洞裡。

  衣雲記起了自己和君凌天初始時,就是從山洞開始的。那時,他冰冷而可怕,自己時時都擔心著他會把自己掐死。而如今,衣雲的心中湧過一絲酸楚。

  “醒了?”深沉而略帶磁性的聲音驀然響起。

  衣雲的心顫,看到君凌天從洞口緩緩走了過來。

  火光下,他修長的身影向她一步步走了過來。

  他俊美的容顏在火光下越發的神秘和攝人。

  他的眸中似乎是藏了太多的情緒,有深情、有激動、有狂喜、有憐惜,這些感情雜糅著,使他的眸光看起來是那樣的亮,亮的灼人,亮的衣雲不敢看下去。

  他看上去心情不錯,是因為感情的滋潤吧,是因為要娶聽湖了吧。

  衣雲的心中飄過失落。

  “我們……這是在哪裡?”衣雲回避著他的眸光,輕輕問道。

  “這是龍岐山的山洞,我們本來要回村的,遇上了大雨。”君凌天盯著火光下,衣雲嬌美的樣子說道。

  她的眸中,滿是疑惑,看來是不記得自己酒後的言語了。君凌天俊逸地一笑,他會讓她想起來的。

“回村?”衣雲想起了龍莫今晚的行動,幸好下雨了,不然豈不是救不回皇上了。

 “是呀!在成親之前你還是我的丫鬟呀。”君凌天看到衣雲失神的樣子說道。

  成親!衣雲的心猛地緊縮,她差點忘了他就要成親了。

  衣雲如瀑般的髮輕輕披散下來,遮住了她的臉,斂下雙眸,道:“你們……要何時成親呢?”

  君凌天的眸中閃過心疼,這個小丫頭,還真能挺得住。

  “三日後!今夜回去便要准備迎親之事,你也許不知道草原上的婚俗吧,很熱鬧,全村的人都會參加,我會組一個百人馬隊,把她接過來。”君凌天坐到衣雲身畔,溫柔地說道。

  衣雲的臉慢慢的失去血色,眸中布滿了傷痛,她將頭轉到黑暗的角落,只覺得有淚要奪眶而出。

  驀然背後有一雙手溫柔地摟住了她的纖腰,衣雲渾身一僵。

  猛地轉過身,含著淚,叫道:“你這個惡魔!你滾開,你都要娶我的姐姐了,你還碰我,你滾!”

  她的唇猛地被堵上了。

  他吻住了她,狂熱地、深情地吻著她。

  衣雲使勁要推開他,然而,卻一點也撼不動他。

  有淚水淌了下來,都被君凌天一一吻去,連同她心中的淚,都被他的吻拭去。

  她覺得一種比醉酒還要輕飄的感覺慢慢升起,她情不自禁地回吻著他,她但願永遠沉淪在這一刻。良久,當君凌天終於從她的唇上離開後。

  她看到君凌天雙眸裡的柔情如海般深邃,衣雲感到自己的臉上如火燒一般。

  腦中閃過醉酒時紛亂的記憶,醉酒時那個寬闊溫暖的懷抱,是他。

  他不是要和聽湖成親麼?難道?

  他環抱著她,用手捧起她的臉,輕輕說道:“雲兒,沒有和聽湖的婚禮,什麼都沒有,只有你和我。”

  衣雲只覺得自己的腦中一片空白。

  自己在醉酒時說了什麼了?一定是說了什麼,可是,衣雲一點也記不上來了。

  “我愛你,告訴我,你的心!”君凌天抱著衣雲,眸光緊緊盯著她的眼,柔聲說道。

  我愛你!

  衣雲的心猛烈的跳動,差點從胸腔裡蹦出來。

  他愛她!他和聽湖不是真的,原來是在試探她。

  “你這個惡魔,你明明知道我愛你,你還戲弄我!”衣雲驀然喊了出來。

  喊完,才發覺她說了出來,說出了她的心。

  在這個暗夜裡,趁著那昏暗的模糊的火光,她說了出來。

  君凌天雖然已知衣雲的心意,沒想到再次聽到她表明心意時,心頭的狂喜還是那麼強烈,似乎這一生只為了她這一句,我愛你。

  他緊緊抱住她。

  他的頭埋到她的髮中,她的頭埋到他的胸前,聽得見彼此心跳的聲音。

  他們的心在跳躍,這一刻是如此甜蜜,如此醉人。

  可是對衣雲來說這是夾雜著憂傷的甜蜜,因為她記起了龍莫的行動,心中一痛,因為她不知道,明日,他還會不會相信她的愛。

  洞外,雨聲還在繼續。

  衣雲沉醉在他的懷抱裡。

  她不知道,過了今夜,他會對自己有怎樣的誤解,他還相信她的愛嗎?

  為什麼命運要這麼殘忍的對待她?

  這一刻,她什麼也不要想,她只要他。

  衣雲抬起頭,嫣然一笑,笑容在火光下是那樣明媚,那樣燦爛,那樣魅人。

  她主動吻上他的唇。

  凌天的身子一顫,他捧起她的臉,吻了下來,從她的額頭,到眼睛到唇,滑到她的身上。

  洞外,雨點辟啪地掉著,如同凌天的吻一般在衣雲的身上流連。

  衣雲的手生澀地伸向凌天的衣。

  她要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告訴他,她愛他有多深。她要把她的人,她的心全部交給他。

  君凌天動作一凝,這個小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但在明白了她的意圖後,他輕輕問道:“可以嗎?”

  衣雲嬌羞地點點頭。

  天地間所有一切似乎都已隱去,這世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們終於在一起了,無論是身上,還是心上,這一刻是永恆的。

  在這個特殊的雨夜,那篝火,那雨聲,在他們的心中竟是那麼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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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 風起雲湧

  一聲炸雷,將衣雲從夢中驚醒。

  睜開惺忪的雙眸,看到飄搖的篝火,聽到外面越來越急的雨聲。

  身邊空空的,凌天不在。

  衣雲剛想坐起身,卻覺得渾身酸痛的難受,毯子從身上滑了下來,露出只著一件褻衣的玉體,滑膩白皙的肌膚上遍布著吻痕。

  衣雲羞赧的埋頭到毯子裡,那激情纏綿的一刻在她腦中閃現,幸好他不在身邊,不然她真的不知該如何去面對他,自己竟然主動去誘惑他,想到這裡,雙頰不禁熱辣辣地燒。

  捂了半天臉,衣雲緩緩坐起身,看到自己的衣裙整整齊齊疊放在枕邊,衣雲一邊穿衣一邊疑惑著君凌天哪裡去了?

  穿好衣服,衣雲從帳中出來,緩步來到洞口。

  洞外黑漆漆的天,依然是風雨肆虐,涼意襲來,不禁打了個冷顫。

  凌天他去哪裡了?這樣的雨夜?

  “凌天!你在哪?”衣雲喊道,感覺自己的聲音在風雨中是那樣微弱。

  過了半晌,仍未見他那俊逸的身影出現。

  衣雲的心中驀然掠過一絲不祥。

  “夫人!我們可以進去嗎?我們是你的侍衛!”沒有等自己期待的人,卻聽到君凌天侍衛不知在哪裡說話,好像是旁邊的山洞。

  夫人?夫人!

  是叫她麼?衣雲被這個稱呼嚇傻了!

  “你……你們進來吧!”

  衣雲邊說邊緊了緊自己的衣衫,生怕別人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

  兩個侍衛走了進來,一色的黑衣,矯健挺拔的身材,清冷的模樣。

  見了衣雲皆微施一禮。

  其中一個衣雲認得,是凌天的影子侍衛疾雨,他對衣雲一施禮,說道:“夫人,主上吩咐屬下們在此保護夫人。村裡發來求救信號,可能有人襲擊村莊,主上帶著風行和風冷回村去了。”

  好似一盆冰涼的雪水照頭狠狠潑下,澆熄了幸福的火苗。沉浸在幸福中的衣雲,幾乎忘了龍莫今晚的行動。

  “他,只帶著兩名侍衛回去了麼?”龍莫是有備而來,誓要救回他的父皇,派去的兵馬定不少,身手也不會差。

  而凌天卻只帶著兩名侍衛前去,若是雙方交手,豈不糟糕?

  衣雲不禁焦急的道,“你們為何不跟著他回去?為何不多帶一些人呢?”

  “夫人莫急,我們村莊很隱蔽,很少有人能找到,敵人不會太強,主上可以解決的,請夫人不必擔心,明早,主上就會來接您回去的!”

  衣雲搖頭,道:“我必須要回去!即刻就走。疾雨你去備馬車!”

  “夫人,這麼大的雨,主上吩咐讓我們保護您!”

  “你們可知,是何人襲擊村莊麼?那不是草原上的一般匪類,是龍莫!是南龍國的皇子!你們的主上有危險!我必須去救他!”衣雲冷聲說道。

  她再也想不到事情會這般發展,原以為龍莫悄悄將皇上救走,自己再和凌天慢慢解釋,勸他放棄復國報仇的計劃,可是,事情怎會這樣?!

  兩名侍衛的臉色一沉,目光一凝。

  疾雨不再說什麼,迅速出去備馬車。

  雷聲在遠方轟隆隆炸響,馬車行走在淒風冷雨中,如同飄在海上的一葉小舟。黑沉沉的草原如同被墨染了一般,看不到一絲光亮。

  車子行了很久,久到衣雲已不能承受這煎熬人心的等待,再一次掀開車簾,問趕車的疾雨,還有多遠。

  在無邊的黑暗裡,有亮光在閃爍,那是村口的小河。

  終於到了,但願,什麼都沒有發生吧。

  黑沉沉的一片帳篷,只有一個帳篷裡似有亮光閃爍。

  馬車驀然停了下來。

  衣雲聽到疾雨擔憂的聲音,“這裡氣氛很詭異,主上也許有意外,我們不能再貿然行事。若是主上被擒,我們進去,是自投羅網。我看要留得青山在,召集弟兄們來救主上。”

  衣雲從車中下來,站在風雨中。

  他們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卻感受到她的眸光,那是極堅定的光芒,穿過重重雨霧和脈脈黑暗,傳到了他們的心中。

  她說:“我會救他的,我一定會救出他的。你們不用去,我去。”

  但願,凌天可以放下國恨家仇,但願龍莫能聽得進她的話,但願,但願這一切不是真的吧。

  衣雲思索著,緩緩朝著那一抹亮光走去。

  亮光,在這樣的暗夜裡,本應是希望的光芒,然,此刻,它卻是絕望的,也許還是死亡的光芒。

  “我要進去見你們的二皇子!”衣雲對這守門的侍衛說道。

  那侍衛進去通報,出來後,點點頭。

  衣雲掀開簾子,緩緩走了進去。

  帳篷裡,點著無數盞燈,照得帳篷裡亮如白晝。

  她看到屋正中,坐著南龍國的皇,龍騰。

  他穿著普通的衣服,臉色被燈光映的輝白眸中射出凜冽的光,他身旁站著一身雪衣的龍莫和太監柯貴。

  他們終於是被救出來了呀。

  那凌天呢?

  一個挺拔的背影背對著門站著,凌亂的髮在腦後披散著。

  是凌天!

  衣雲不知道,他是遭到怎樣的埋伏或者是怎樣的圍攻,被他們抓住的。

 心猛地一縮,好似被緊箍勒住了一般,疼的難受。眼中無淚,心卻好似在滴血。

  衣雲輕粉的衣衫,被雨打濕了,緊緊貼在身上,黑發凌亂的披散,雨水順著發滴滴答答的流。

  “雲兒?你來了!”

  龍莫眸中透出一抹驚喜,一把搶了上來,攙住了渾身濕淋淋的衣雲,他本打算救出父皇再想法子救衣雲的。卻沒想到擒住了凌天,還得回了衣雲.

  凌天聽到衣雲進來了,背影顫了一顫,但,卻沒有回頭,他仍舊凝立在那裡。

  龍莫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欲披到衣雲身上。

  卻被衣雲擋開了。

  衣雲只是盯著凌天的背影,好似著了魔。

  他還好吧?他沒受傷吧?他是不是很恨她,他是不是不再相信她了,為何他連回頭看頭看她一眼都不願?他在想什麼呢?

  龍騰看到衣雲的到來,不知是否因為衣雲想到了月如水深眸閃了一閃。

  “來人!鎖住這個惡賊!”他驀然恨聲說道。

  有人拿了長長的極細的一條鐵鏈,向凌天走去。

  鏈子的一端是一把極細的錐子,衣雲看到那人用錐子從凌天的鎖骨穿過,好似女人穿針引線一般,然後再繞到背後,鎖住了凌天的雙手。

  “沒想到這天朝大國的皇竟是這般對待俘虜的?真是讓君某開眼呀,想當初,你們在君某手中時,君某可不曾動你們一個手指頭呀!”凌天輕嗤一聲,冷笑著說道。

  衣雲看到有血從凌天的肩上蜿蜒流了下來。

  衣雲緩緩閉上雙眸,全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了一般,那錐子比扎入了她自己身上還要疼痛,她險些昏過去,然而,她告訴自己不能。

  她忘了,這裡還有一個皇上,要想救出凌天,看來不會像自己想象的那般簡單。那皇上,看上去很恨,而且是在氣頭上。

  衣雲告訴自己要忍耐,她一定要救他。

  龍莫驚異地看著衣雲。

  當衣雲睜開眼時,他不禁一顫。

  那一雙秋水般的眸子,閃耀出的光芒是那樣的冷冽,倔強,又是那樣的堅韌,竟讓他不敢逼視。使她看上去美的奇異而淒涼。

  她在想什麼?

  他驀然覺得這還是那個答應了自己求婚的女子麼?怎麼這般的陌生?

  “雲兒,你……還好麼?”龍莫握住衣雲的手,發現她的手涼如寒冰。

  “父皇,我們還是趁著雨夜,趕快走吧,免得夜長夢多!”龍莫對皇上說道。

  “我們手裡有了他們這兩個人,還怕別人妄動麼?”龍騰的目光從君凌天掃到衣雲。

  衣雲心中瞬間清亮一片,龍騰竟是把她也作為人質了。

  龍騰,他恨的只怕不僅是囚禁他的的凌天,還有自己的父皇呀。他們可是幾十年對頭了。今日只怕自己說什麼都無法救出凌天了。

  “聽說這個人還是顏浩未來的女婿呢,顏浩,我倒是很想會會他呢!”

  龍騰說道。

  第九十一章 愛恨交錯

  天色微明,肆虐了一夜的風雨終於漸漸停歇了。

  整座村莊卻依然處於死氣沉沉之中,沒有一絲生氣。

  衣雲的心一沉,望向龍莫,道:“你……你殺了整個村莊的人?”

  龍莫道:“沒有!我答應你不殺他們的,怎會失言,他們中了迷藥,還要昏睡半日。”

  昨夜,趁著風雨呼嘯,龍莫派人將全村的人迷昏了,不然,哪裡能這麼順利的救出他父皇。

  凌天聽到龍莫的話,挺拔的背影不易察覺地顫了顫,他緩緩轉過身來,直視著衣雲。

  凌天轉身的一剎那,衣雲停止了呼吸。

  她看到他幽深的黑眸,那眸中的冰冷,宛若天山頂上千年不化的寒冰,看的人心寒。而他的唇邊,卻帶著一絲笑意,那是譏誚和嘲諷的笑意。

  他緩緩向衣雲走來,那肩上的鏈子在他身前晃動著,扯動了傷口,真是連筋扯骨的疼痛,而他竟然連眼都不曾眨一下。

  因為,與他而言,這點痛不算什麼,心口上的疼痛才是真正的刻骨銘心,痛入心髓。

  他走到衣雲的面前,站定。

  衣雲的臉白皙的透明,無一絲血色。

  是看錯了麼?她那清澈如水的眸中,為何滿是深深的心疼。

  是在心疼他麼?

  他不相信那消息是她洩露的!

  他也不相信醉酒後那飽含深情的表白也是假的!

  他不相信,他這樣用心愛著的女人會出賣他。

  他不相信呀!

 他的眸光瞥見她白皙的脖頸上,一片嫣紅的吻痕,那是他留給她的印記。他的眸光頓時溫柔下來,她已經是他的女人了,是他要放在心口寵溺一輩子的女人了。

  她不會那樣做的。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不是你做的!”他低頭看著她,眼裡是令人心碎的溫柔和疼溺。

  衣雲抬首,看到他眸中深深的愛意。

  她真的很想抱住他,卸下他身上的鏈子,擦拭他的傷口,吻去他的傷痛。

  可是她能嗎?

  因為確實是她害得他。

  她該怎樣說才能讓他相信,她不是真的要害他,她只不過是想要龍莫救回皇上,她真的愛他,深深地愛著他。

  衣雲無力的啟口,“是我!可是,凌天,我並不想……”

  “夠了!”凌天絕望地閉上雙眸。

  再次睜開,他的眸中已沒有了深情,雙眸漆黑的如同看不見底的深淵,他冷冷哼了一聲,邪肆的笑道:“龍莫,你的女人可真的不簡單呀,為了幫你,把自己的身子都賣了,你可要好好待她呀,做了皇上後,可不要忘了封她為皇后呀!我君凌天玩過不少女人,可是數你的女人最美,又最熱情呢,呵呵!”

  他邪肆地笑著,殘酷地笑著,此刻的他很狼狽,身上是傷,心中是創,然而他的笑容卻還是那樣魅人。

  他再也想不到,一夜溫柔的纏綿,卻已這樣的場面見面,何其可笑呀。

  衣雲聞言,閉上了雙眸,他那樣恨她麼?竟這樣的傷害她。

  龍莫俊美的臉瞬間如烏雲密布,厲叱一聲:“你,無恥!”

  他一拳擊到凌天的胸前。

  中了迷骨散的凌天,無力反擊,悶哼一聲,如一只風箏一般,無力的飛了起來,撞到了帳篷,如蝴蝶一般飄了下來。

  衣雲心停止了跳動,凌天,他死了嗎?

  她的唇張了張,竟是喊不出聲來,她再也經不起這巨大的刺激,微微晃了晃,便倒了下去。

  “雲兒!”

  龍莫焦急地抱起衣雲,走了出去,把她放進備好的馬車裡。

  凌天抬起頭來,望著龍莫抱著衣雲的身影,心中一痛。他被人架了起來,塞入了馬車中。

  天微明,馬隊開始向著南龍國的方向行進。

  龍騰,因為有了兩個重量級的人質,他們走的堂而皇之,光明正大。

  太陽緩緩升了起來,雨後的草原入目滿是清閒的綠色,空氣沁人,只是地面有些濕滑,行走很是緩慢。

  馬車內,龍莫神色冷峻地望著衣雲蒼白的臉,貪婪地看著她秀氣的眉,緊閉的眼,姣好的唇,這是她日日思念的雲兒。

  她的眉緊緊鎖著,就是昏了過去,也是在惦記著他麼?

  很久不見她了,他對她的思念在心中堆積,如酒一般,越來越醇越來越香濃。原以為他們的相逢會是自己凱旋歸國時,原以為他會給她一個美麗的婚禮。

  可是,他想不到他們竟在這樣的境況下見面,而他,覺得自己已經不能把握她的心。

  想到君凌天方才的話,他的心一片灼痛。

  君凌天,他顯然是愛著雲兒的,他從他的眸光裡可以看出來。而她的雲兒,他不敢看她的眸子,他怕從她的眸中,看到她對君凌的愛戀。

  他寧願相信,相信她是被君凌天欺負的,他也不願相信,她的心不在了。

  想到她和君凌天已經在一起了,心就莫名的抽痛。

  雲兒,你可知我有多愛你?

  雲兒,我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委屈的。

  雲兒,你注定是我的。

  雲兒,就算是你已經和他在一起了,我也不在乎。

  龍莫柔聲在衣雲耳畔說道。

  望著衣雲的眸光,如同江南的蒙蒙細雨,一片深情的輕霧繚繞。

  衣雲的睫毛開始緩緩扇動,他知道她就要醒了。龍莫收起傷痛的目光,微笑著注視著衣雲。

  衣雲一醒來,腦子裡就有了聲音在不斷地叫囂:凌天,凌天……

  然而,睜開眼,身邊坐的卻是一身白衣的龍莫,他俊美的超凡脫俗,看上去高雅而柔和,他的眸幽深的如一泓秋水,卻飽含了深深的情意。

  凌天……

  衣雲猛地坐了起來,身邊的龍莫,立刻攙住了衣雲的腕。

  “雲兒,怎麼了?”

  他溫柔地問道。

  衣雲一把抓住了龍莫修長的手,問道:“凌天他沒死是不是?”

  龍莫的手腕被衣雲抓的生疼,在這一瞬間,他可以肯定,他的雲兒已經愛上了君凌天。

  他掩飾著眸中深深的失望和傷痛,柔聲說道:“雲兒,他沒死。”

  衣雲的緊張之色放松了下來,有淚奪眶而出。

  “大哥哥兒,我只想幫你,我不想傷害他,你可以放了他嗎?”衣雲抹了一把淚,期待地望著龍莫。

  龍莫輕拍衣雲的背,道:“雲兒,他那樣對你,你還要救他麼?”

  “大哥哥兒,我……”

  龍莫伸出指,堵住衣雲的唇,他不想聽到,他怕衣雲說出她愛凌天的話。

  “雲兒,說了讓你叫我莫的,我可不是你的哥哥。”

  “不,大哥哥兒,你們打算怎麼處置他?”

  “帶回京中再發落,不過他犯的可是劫持君王的大罪,必死無疑。”龍莫冷聲說道。

  “就不能從輕發落?”衣雲忍著心中的傷痛問道。

  “不能!雲兒,他有謀逆之心呀,放虎歸山,日後定成為禍害。”

  “如果,他不再有謀逆之心呢?”

  “雲兒,不要說了!這樣一個人,除非他死,不然,我們不會放他的,就是父皇,也不可能答應的。”龍莫掩飾著心中的絕望和煩躁說道。

  衣雲的心徹底冷了下來,若是他死了,她不會獨活的。

  可是,龍莫說除非他死。

  看來,她只得用假死來救他了。

  “雲兒,不要再想那個惡魔了,你要好好歇息,瞧你臉色白的,昨夜受了驚嚇,又淋了雨,不要感染風寒。”龍莫說著,為衣雲蓋了蓋身上的毯子。

  馬車驀然停了下來,只聽的馬蹄聲響起,那氣勢,似乎是有千軍萬馬,向這裡奔了過來。

  侍衛在外面稟報道:“王爺,前方有日唏國的戰馬奔來!”

  龍莫掀開車簾,但見幽綠的草地上,一對千人多的戰馬迎著他們飛著而來。隊伍前面飄揚的旗子上,大書著一個字,顏。

  戰馬蹄子飛奔,偶爾,踏過水窪,濺起高高的水花。

  在那馬隊前面,為首的一個將士,竟是一名女子,她一身雪白的戰袍,在風中飄揚。

  是顏聽湖。

  點點陽光在她的臉上跳躍,映的她美的不可方物,修長的蛾眉,紅唇一點,一雙水眸裡,煥發著逼人的英氣。聽湖身邊,是凌天的侍衛疾雨,看來是他去日唏國搬的兵。

  聽湖一聲令下,那隊伍瞬間便把龍莫的隊伍包圍了起來。

  她冷聲喊道:“龍莫,還不出來!”

  龍莫低頭看了看衣雲,道:“雲兒,你在車裡不要出來,我出去會會她。”

  衣雲拉住龍莫的手,道:“大哥哥兒,你不要傷害她,她是我的姐姐。”

  龍莫一臉訝色,吃驚不小,“那麼,日唏國的皇是你的爹爹了?”

  衣雲點點頭,龍騰竟然沒有將自己的身世告訴龍莫。

  龍莫壓抑著心頭疑惑,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他冷冷一笑,笑容綻開,竟是貴氣四溢,奪人雙眸。

  聽湖的臉一凝,有些失神。

  “手下敗將,來此為何?難道要再敗一次麼?”

  聽湖傲然一笑道:“這一次誰勝誰敗還不知呢!你休要太狂妄了。”

  龍莫正要說話,卻見日唏國的隊伍驀然分開,從中間奔出一匹紅色的戰馬,馬上坐著兩個人,竟是日唏國的皇顏浩和月如水。

  這兩人竟然親自來了。

  衣雲的雙眸一片模糊,但願爹爹可以救出凌天。

  “龍騰,多年未見了,不出來見一見老朋友麼?”顏浩大聲喝道。

  龍騰被柯貴攙扶著,從車上走了下來。

  此刻的龍騰已經換了一身明黃色的錦袍,在陽光下,刺人雙眸。

  他在看到月如水和顏浩共騎一匹馬時,嘴無意識的抽搐了一下。

  “龍騰,來到日唏國也不說一聲,我們相交多年了,怎麼也會盡盡地主之誼,你這般匆匆忙忙離去卻是為何?”顏浩淡淡說道。

  龍騰冷聲一笑,道:“早就料到你會在此迎候,你就是這樣歡迎老朋友的麼?”

  顏浩說著,冷冷掃了掃日唏國的兵馬。

  “龍騰,打開門說亮話,你的車上有本皇的女兒和女婿,不知你要將他們帶向哪裡?可否讓他們下來?”

  龍騰望著顏浩身後的月如水,眸中恨意彌漫,道:“放他們不是不可能的,顏浩,你欠了我一筆帳,就用你的女兒來抵吧,至於你的女婿,他是本王的犯人。”

  他的意思很明顯,你搶了我的女人,就用你的女兒來抵。只是當著這麼多兵將的面,他沒有說出來。

  月如水淒然說道:“你又何苦將自己的恩怨加在孩子的身上。”

  “你以為今日你能走的了嗎?”

  顏浩冷笑一聲,弓弩手搭箭上弓,指向龍騰的隊伍。

 驀然,又是陣馬蹄聲響,前方有戰馬奔來,卻是南龍國的月朗照將軍,帶兵前來,將日唏國的兵將圍了起來。月朗照的身後有一個兵士,一身的男裝,但還是可以看出是一個嬌小的女子,正是衣雲的表姐,月下香。她復雜的眸光射向龍莫。

  龍騰在裡面狂笑著。

  “顏浩,今日我就要在你眼睜睜之下,將你的女兒,還有草原翔鷹帶走,我會讓你們兩人永生不得安寧。”

  月如水銀牙緊咬道:“你!我願意被你囚禁一輩子,你放了他們!”

  顏浩道:“不可!”

  “妹妹!是你?”一聲驚喜的呼聲,帶著不可置信。

  月如水回頭,卻是自己的哥哥月朗照。

  月朗照今晨便接到龍莫的接應信號,趕來迎接,但再也沒想到會在此見到妹妹。本以為她早已故去多年,這意外的驚喜讓他欣喜萬分。

  然而,月如水卻歡喜不起來,因為她的雲兒。

  “哥哥,他抓了我的女兒和女婿!”

  “月將軍,軍令如山,戰場上沒有私情可講!”龍騰冷冷說道。

  月朗照的兵將也拉弓搭箭,形勢竟是很嚴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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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章 你是我的毒藥

  局面變得混亂,變得僵持。

  輕風只拂,戰旗在風中獵獵飄蕩。

  刀劍已出鞘,弓已拉滿。

  點點日光在劍尖上,在刀面上,在箭頭上,跳躍。

  觸目是逼人的寒光,處處彌漫著濃烈的殺氣。

  雙方如此的僵持不下,必有一場血戰在所難免。

  而衣雲,她不願看到戰爭,因為只要有戰爭,就有流血,就有傷亡!何況,這戰爭還是因她而起。

  衣雲從馬車中緩緩走了出來。

  白色的身影出現在重重包圍圈內,在戰甲鐵騎的襯托下,是那樣柔弱,她蒼白的臉在日光照耀下,越發的白皙透亮。然而,她的眸中,卻有一種和她的身子極不相稱的倔強和豎定,是那樣堅不可摧。

  “爹,娘,不要為了我,妄動干戈。如果犧牲雲兒一個人,可以換得天下人的太平,衣雲願意去做的。”衣雲微凝著眉,說道。

  顏浩和月如水的臉色變得悲戚,因為他們知道,今日就算是有場大戰,勝者也不會是他們,畢竟龍騰的手中,握有君凌天和衣雲兩個人質。

  他們相信龍莫會善待衣雲的,但是凌天,他們不知他會遭到怎樣的待遇。

  只是,今日若是強取,怕是不易了,只能來日再思良策,設計營救了。

  龍騰冷冷一笑,道:“還是你們的女兒,比較識時務。”

  “雲兒,要你受苦了,我們定會想法救你的。”顏浩的眸中有一抹掩不住的敗感。

  “龍莫,今日算是便宜你了。哼!”聽湖冷冷說道。

  龍莫充耳未聞,垂下頭,凝視著衣雲,心中掠過驚喜,不管如何,他又得回了雲兒。

  方才知曉她是日唏國的公主,心中還有些怕,害怕就此失去衣雲,心中倒寧願希望衣雲依然是小丫鬟。

  日唏國的隊伍,不甘心的閃開一條縫隙,南龍國的隊伍在精兵的守護下,慢慢從包圍圈中馳了出來。

  龍騰回望著顏浩和月如水的身影,眸中掠過一抹痛色。

  衣雲在窗子裡看著爹娘的身影越來越遠,她靠在馬車裡,閉上雙眸,她不願去想,也不願去聽。

  與雙親離別是何等傷心,何況自己愛的人還在苦難當中。

  馬車終於穿越了莽莽草原,來到了南龍國的境地。

  盟州,一如既住的繁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衣雲透過車簾,觀望著那寬闊而古樸的街道,那雄偉的建築,一切都沒有變,變得只是自己。還記得她和君凌天攜手穿梭在街道上,是那樣愜意,還記得自己買香囊,送給君凌天時,他臉上那歡欣而純真的笑容。

  然而不到月余,他和她竟變成了這樣一種狀況。

  雖然是近在咫尺,卻如同隔了千山萬水。

  衣雲再三的問自己,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會不會選擇幫助龍莫。

  可是,思前想後的結果是會的。

  但是,她卻不會在昨晚睡過去,不會讓君凌天一人去只身犯險,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如今若不是為了尋機救他,真的很想和他關在一起。

  不知他還好麼?他一定不好,受了重傷的他,被龍莫一拳打飛了去。想到這裡,衣雲心中便如同針扎一般疼痛。

  水雲閣

  月余前,衣雲和君凌天曾在此吃粽子,觀賽龍舟。

  卻不知龍莫為何會選擇投宿於此,雖說水雲閣是盟州最大的客棧。

  皇上和二皇子,不是應當投宿在官衙裡麼?或者是驛站裡,卻為何悄無聲息地投宿在一般的客棧裡?難道他們是信過不盟州的官員?

  不管是何原因,衣雲心中卻很欣喜。

  她知道,這裡是君凌天的據點,想必,店裡的人都是君凌天的人,不知,能否找到機會,救出君凌天。

  龍莫和衣雲在客房裡坐定,便有老板親自進來奉茶。

  那老板娘,三十余歲的樣子,身材窈窕,模樣端莊溫和,只是眸中透著生意人的精明。

  她為衣雲和龍莫添上茶水,忽然轉首對衣雲說道:“這位小姐,您看上去很疲倦呀,我們客棧有專為小姐們准備的淋浴室,姑娘不如前去淋浴一番,也好洗去一身的勞頓!”

  衣雲心中一動,不知這老板娘可否是君凌天的屬下。

  她端起杯子輕飲一口,道:“什麼淋浴室,我才不去呢!”

  龍莫卻在一旁道:“雲兒,不如去洗洗吧,會舒服一些的。”

  衣雲躊躇一下,道:“也好!”便低頭不語了。

  那老板娘笑道:“既如此,我便讓人去備熱水。”說完,便恭恭敬敬退去。

  夜,漸漸降臨了。

  一彎新月掛在天邊。

  衣雲隨著那老板娘來到二樓的一件雅室。

  室內,放著一個大木桶,冒著蒸騰的熱氣,水面上,飄浮著一朵朵花瓣,散發著縷縷清香。

  木桶旁,侍立著兩名丫鬟。

  老板娘笑道:“這是我們店裡專門伺候小姐洗浴的丫頭,您慢慢洗。”老板娘說著,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你們是誰?”衣雲對那兩個垂首侍立的丫頭說道。

  兩人緩緩抬起頭來,卻是紅蝶和彎月。

  衣雲的心剎那間停止了跳動,她們怎會在此?記得在草原上,君凌天的村子裡,很少見到她們,難道,早就被君凌天派到這裡來了?

  那紅蝶,一雙水眸,一眨不眨的望著衣雲,衣雲真的害怕她會殺掉自己?畢竟是自己害得君凌天。

  “我說的沒錯,你果然是禍水!是你害了主上。”紅蝶恨恨地說。

  彎月忙道:“衣雲,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害主上的,疾雨都告訴我們了。衣雲,疾雨說你會救主上,彎月相信是真的!你願意幫我們的忙麼?”

  及雲心中喜悅,道:“我自然願意,不知我能幫什麼忙?”

  “你只負責把龍莫迷昏即可,因為他的武功極高,會給我們造成很大的威脅,而且,我們很難近身,只有你有機會下手。”

  彎月說著從身上拿出一包藥粉道:“一會用餐時,你只須往他的杯中灑上少許即可。我們今晚行動的成功與否,就看你了。”

  衣雲接過藥粉,放在懷裡,道:“這個我可以做到,可是你們能救出他麼?外面有那麼多的兵將把守!”

  紅蝶在一邊冷哼道:“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做好你的事即可。”

  衣雲知道紅蝶對她偏見甚深,這次又是自己害得凌天被擒,若非自己還有用,說不定早已做了她的刀下之鬼。

  心中憂愁,不禁輕歎一聲。

  衣雲梳洗完畢,龍莫便著人來請衣雲到她的屋內用餐。

  衣雲心神忐忑的將藥放好了,但是又有些不放心紅蝶她們,這真的只是一般的迷藥麼?若是劇毒怎麼辦?

  衣雲從懷裡拿出自己配制的黛顏寡婦。

  黛顏寡婦,花開墨色,喜陰不喜陽,十年一開花。花曬干,研末,溶於水,飲下可假死。十二時辰即醒。

  心想,還是用這個吧,畢竟知道它是無害的。

  龍莫,一身雪衣,閒閒地坐在桌前。

  雖然擒住了君凌天,救回了父皇,但,他並不歡喜,因為如何處置君凌天,他也很為難。其實,他還是很欣賞君凌天的,尤其是當他知曉他是天盟國的後裔時,心中更是一震。

  龍莫再也忘不了,當他還是一個小小少年時,因為年少無知,隨著父皇,遠征天盟國。

  天盟國只不過是邊境一個小國,國泰民安,百姓安心生活,對南龍國並不會造成威脅,可是父皇卻下令侵略。

  那時小小的他手上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

  征戰回來,雖然人人誇贊他少年英雄,但,他沒有絲毫的驕傲和欣喜。有的只是深深的懺悔,每夜,他都會夢見那些血淋淋的場面。

  那段日子,他過得很郁悶,很失落。

  也就是那時,他在凌河無意跌入了水中,遇見了衣雲。

  第一眼見到衣雲水盈盈的眸子,以及那眸子裡閃爍的點點陽光,他便決定,以後,若是自己為皇,希望天下再無戰亂。希望百姓的眸中永遠充滿陽光。

  可如今,為何還是連綿的戰爭。

  回到朝中,等待自己的將是和父皇一起討伐自己的兄長龍非。

  幸好雲兒幫著自己找回了父皇,不然,不知又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要在戰火中喪生。

  門響了一下,龍莫抬頭,看到衣雲緩步走了進來。

  她一身素衣,清新的如一朵出水白蓮,身上透著淡淡花香。

  她的眉梢,隱隱藏著一絲隱愁。

  是為了他吧?

  這一日,衣雲一直很沉默,再也沒有祈求他釋放凌天,也許是絕望了,也許是她想到了其它的良策。不知為何,龍莫總認為,他的雲兒,不會放棄凌天的。

  龍莫站起身來,淡然一笑,道:“雲兒,來坐下,肚子餓了吧,這家店裡的飯菜看上去味道不錯。”

  龍莫說著,便起身去拉衣雲。

  衣雲不著痕跡的避過,無聲的坐下。

  龍莫的眸光一黯,衣雲雖然和自己在一起,可給他的感覺卻是很遙遠。還記得分別時那個甜蜜的吻,而再見時,牽一下她的手,都是那樣的艱難麼?

  衣雲抬首,看上龍莫柔和深情的眸光,心中一酸,想到,大哥哥兒,衣雲要對不住你了,我一定要救凌天。因為衣雲不能讓他死,若是他死了,衣雲也不會獨活的。

  “雲兒,多吃些肉,瞧你最近瘦的,應該好好補補,回到王府,我定讓廚子為你設計菜譜,日日做好吃的。”龍莫邊說邊為衣雲夾菜。

  衣雲雙眸一閉。

  這樣的話如此耳熟。

  也是寵溺的語氣,雲兒,多吃些肉,你太瘦了,應該好好補補呢!

  可是說話的人卻在水深火熱之中,她怎麼吃的下。

  “大哥哥兒,謝謝你的關心同,雲兒,敬你一杯酒。”衣雲說著,拿起酒瓶,為龍莫倒了一杯酒。當然,衣雲不忘把粘在自己指甲裡的黛顏寡婦悄悄灑進去。

  衣雲做的緊張,她的小動作落到龍莫的眸中。

  龍莫黑眸一黯,好看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心也慢慢灼痛起來。

  他的雲兒,在做什麼?

  給他下藥?為了救君凌天?

  雲兒!

  只要是你給的,就算是毒藥,我也會喝的。

  雲兒,你就是我的毒藥,明明知道,可是還是會心甘情願的喝下去的。

  第九十三章 凌天得救

  不就是救他麼?我認了。

  這次擒住君凌天確實不光彩,龍莫也想和他真正的較量一番呢。

  龍莫緩緩端起酒杯,嘴角微揚,道:“雲兒,你給我斟的酒,不喝也醉了呢!雲兒,來,吻我一下,不然,這酒我可是不喝的!”

  龍莫雙眸微瞇,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柔聲說著,邊說邊坐到衣雲身畔,俊臉湊了過去。

  衣雲一愕,道:“大哥哥兒,不要鬧了!”

  龍莫眸中閃過一絲失落,道,“雲兒,都說了不讓你叫我大哥哥兒了。”

  說著,期盼的眼神望著衣雲。

  衣雲無奈,在龍莫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這一吻,算是她對大哥哥兒的歉意吧。

  龍莫身子微顫,一手勾住衣雲的頸,吻住了衣雲的唇。

  他的唇在衣雲紅唇上癡癡流連,如一只貪心的蝴蝶,汲取著她的芳華。衣雲沒有激烈的反對,也沒有回應。龍莫的舌正要撬開她的唇,汲取她的甜蜜,衣雲卻緩緩移開,垂下頭,不敢去看他。

  然而這一吻對龍莫而言,還是甜蜜的,醉人的,最起碼他的雲兒沒有推開他,也許他還有機會呢!

  龍莫驀然唇角上揚,俊美的臉上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在燈火映照下,是那樣璀璨,那樣魅人。

 他端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那甘甜而又辛辣的滋味不正是情的味道麼?

  丟下杯子,龍莫但覺自己的內息開始散亂,他跌跌撞撞撲到床上,他知道善良的衣雲不會要他的命,或許只是讓他酣睡一覺吧。

  可是,體內的血液似乎慢慢停止了流動,身體似乎開始僵硬起來,就連呼吸也漸漸微弱起來,難道自己真的要死了?渾身似乎麻木了,可為何腦中卻清明的很。

  “雲兒,不要離開我!你陪在大哥身邊,好嗎?”他使盡全身力氣緊緊攥住衣雲的纖手,接著他感到自己的手也慢慢僵硬起來。

  龍莫躺在床上,感覺到衣雲滑膩溫潤的小手在她的臉頰上輕輕觸摸,有幾滴涼涼的,濕濕的液體滴落到他的臉上。

  他聽到衣雲喃喃的話語,“大哥哥兒,雲兒對不住你,可雲兒必須救他。大哥哥兒,你放心,這不是毒藥,十二個時辰後你就會醒的!”

  衣雲看著龍莫躺在床上,雙眸緊閉,氣息漸漸由有到弱,繼而變無,心脈也不再跳動,身體也開始僵硬起來,雖然不知此刻龍莫是否還有意識,但是她知道他的滋味一定不會好受。

  望著他漸漸蒼白的俊顏,衣雲的心不受遏制的狂跳起來,就連手心也微微滲出了汗。

  這就是假死了麼?他不會真的醒不來吧。

  君凌天從沉睡中醒來,幽深的眸子環視一圈他所住的屋子,他知道,此刻門外有很多侍衛在把守,他也知道今夜定會有人來救他。

  門外有聲息傳來,接著,有兩個黑衣人從窗子裡躍了進來。

  走到君凌天的身畔,除下臉上的面紗,露出兩張絕美的容顏,卻是紅蝶和彎月。匆忙解開君凌天身上的枷鎖和被封的穴道,道:“主上,您受苦了!”

紅蝶美目掃過君凌天滿身的傷痕,心中一痛,恨恨的說道:“真是狠心的女人!”

  君凌天眉頭微凝道:“你們將她救出了嗎?”

  紅蝶驚異地望著君凌天道:“主上,您都傷成這樣了,還惦著那個賤人。”

  君凌天冷冽的眸子向紅蝶一瞥,一甩手閃電般的扇在紅蝶的臉上,道:“紅蝶,你越來越沒規矩了。”

  君凌天的功力還不曾恢復,所以這掌扇的並不重。否則,紅蝶哪裡受的住。

  紅蝶嚇的打了一個寒磣,不禁花容失色,但還是不甘心的說道:“我們沒有救她,因為她今夜在龍莫的房裡。”

  君凌天冷眸一凝,唇邊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紅蝶,你可知欺騙我的下場!彎月,你說呢?”

  彎月神色一凝,說道:“是真的,主上還是不要再惦記她了,我們還是快些走吧。外面有重兵把守,只能從一樓的地道出去了,疾雨他們都在接應著您。”

  彎月沒有說實話,因為如果告訴主上是衣雲用毒藥拖住了龍莫,主上勢必會去救她的。主上自從遇見了衣雲,便不再是以前的主上。如今衣雲已經成了主上的弱點,不能讓他們再牽扯下去,不能讓這打個女子壞了主上的復國大業。

  君凌天心中劇痛,他不信,衣雲這麼快就投入了別人的懷抱。

  “我要去看看!她在哪個房間?”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是不會信的。

  君凌天從窗子裡躍出,直奔二樓。

  淡淡的燈光在搖曳,君凌天看到龍莫在床上躺著,看到衣雲靜靜守候在床畔,玉手被龍莫緊緊握著。

  她柔亮的發絲垂在腦後,眸子低垂,纖細白皙的面容,在燭火下,似有一絲紅暈,那是嬌羞的紅暈吧。

  雖然,看不到她眸中的表情,但這是多麼溫馨令人沉醉的一副畫面。

  沉醉的讓人嫉妒,美好的讓人心碎。

  君凌天的心中,痛意如綿綿江水開始泛濫。

  雲兒!

  原來你真的從來不曾愛過我,原來酒後的表白是假的,原來山洞裡的纏綿也是假的,而我竟然沉迷在你的虛情假意裡。

  冷月無情的映照在他俊美的臉上,他的臉如冰封了一般,冷意彌漫。

  驀然,有人大聲喊道:“不好了,君凌天逃了!”

  君凌天迅速轉身,身影躍入一樓,轉入一間雅室內。那間屋子,有秘道。

  室內的衣雲心內一喜,凌天他真的被救出了嗎?

  她掰開龍莫的手指,奔到門外。

  暗夜裡一抹熟悉的紫影飄過,迅速消失在視野內。

  是他!他真的獲救了!

  心,被狂喜溢滿。

  衣雲踉蹌著跌坐在室內的椅子上。

  院子裡一片喧鬧,只聽得兵將們四處搜尋,四處追尋。

  有人向龍莫的房內奔來。

  “王爺,君凌天被人救走了!”一個清冷的聲音說道。

  衣雲聽出來,那是龍莫的侍衛冰巖的聲音。

  衣雲站起身來,打開房門,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

  夜色裡,冰巖的眸光淡淡掃過衣雲,當他看到龍莫毫無氣息的躺在床上,眸光瞬間變的冰冷。

  他的劍閃電般的架在衣雲的脖頸上,冷聲道:“你——毒死了王爺?”

  “沒有,他沒死,只是假死了!”衣雲淡淡說道,“他只是中了黛顏寡婦,十二時辰後必會醒轉!”

  冰巖的眸光溫和下來,撫上龍莫的脈門,果然感到他還有十分微弱的脈動,不仔細根本察覺不出來。

  他知道,王爺對這個女子的深情,他回首對衣雲說道:“你去自己的房中吧,若是皇上問起,千萬不要承認是自己下的毒,一定要撐到王爺醒來,不然,我救不了你!”

  衣雲忐忑不安的回到房中,燭火幽暗搖曳著,心中還是喜悅的,根本沒有注意到即將來臨的危險。

  驀然,房門被踹開,幾個黑衣的侍衛沖了進來,室內立刻陷入了冷凝的氣氛裡。

  龍騰緩緩地走了進來。

  他的眸光帶著恨意掠過衣雲。

  “把這個謀害二皇子的妖女綁起來!”

 衣雲淡然掠了掠額邊的秀發,道:“皇上,您如何斷定是衣雲謀害的二皇子?”

  “怪只怪你用的毒藥,那是二十年前,你娘親曾經用過的藥,不是麼?這樣的藥,除了你的娘親,別人還有麼?”龍騰說道。

  衣雲心一歎,“是呀,自己為了怕彎月給的藥是劇毒,所以用了黛顏寡婦,卻不料被皇上一眼認了出來。”

  凌天被救了出來,自己是死而無憾了,衣雲緩緩綻開一抹如花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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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 化險為夷

  “皇上!月將軍求見!”太監特有的細柔嗓音稟報道。

  龍騰的表情瞬間緩和下來,已經抬起的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

  冷冽地眸光掃了衣雲一眼,也許是衣雲的如花笑靨讓他想起了某個人,也許是月朗照將軍讓他醒悟到他如今的處境,他終究沒有殺衣雲,只是吩咐侍衛將衣雲關押起來,嚴加看守。

  這一夜是漫長的,衣雲雙手被捆,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她靜靜地望著窗外的冷月,心中,一忽兒欣喜若狂,為了凌天終於獲救,一忽兒又淒淒然欲泣,為了正在遭受著折磨的龍莫,一忽兒又憂慮重重,為了那無法化解的怨仇。

  不知過了多久,窗子終於由暗黑轉為灰白,天就要亮了,衣雲重又被丟入了馬車中,開始了一路的顛簸。

  正在行駛的馬車驀然一慢,一個侍衛掀開車簾,坐到了衣雲身畔。

  “真沒想到,你也會落到這般境地!”冷淡悅耳且略帶沙啞的聲音。

  衣雲淡然抬首,看到月下香嘲諷的眸子。

  她還是一身侍衛裝束,或許是在沙場風吹日曬的緣故,臉色不再白皙如玉,臉頰消瘦,那雙眸子便顯得越發的大,眸光也越發的冷。

  衣雲淡淡一笑道:“是呀,我也沒想到會落到這般境地,你——還好麼?”

  月下香美目閃了一閃,冷冷笑道:“我自然很好了!”

  神色雖然倨傲,衣雲還是聽出了她語氣裡的失落。

  “沒想到,你竟然是姑姑的女兒!”月下香語氣有些酸楚地說道。

 自小,她就很仰慕自己的姑姑,昨日在戰場上匆匆一瞥,果然是美麗脫俗,只是,再也沒想到,自己從小便痛恨的丫鬟,竟是姑姑的女兒,竟是日唏國的公主。

  “就算你是姑姑的女兒又如何,我告訴你,我不會放棄二皇子的。”月下香的眸中滿是倔強,但語氣卻沒有了往日的驕縱和偏執。

  一個驕縱的小姐,放下養尊處優的生活,追尋千裡,到頭來,卻換不來所愛的人的一個眸光,是何等的悲哀。然而,越是得不到,她便越是固執,越是堅持。

  在這一刻,衣雲覺得自己十分了解她的悲涼。

  “衣雲覺得,若是你學著放棄!也許會更快樂。”

  “沒有你,他就會喜歡我!我也會過的快樂!”月下香恨聲說道。

  “你真的這麼認為麼?”衣雲說道,沒想到月下香還不是一般的固執。

  “有刺客!”

  車外的侍衛驚呼。

  衣雲透過車窗向外望去,車子正行走在一處幽靜的山谷裡。

  前面是看不到頭的兵將,後面是見不到尾的兵將。

  而那些突襲的人,從兩旁的山上,射下無數只箭弩。因為是白日,這些侍衛稍有輕心,但在一瞬間的愣神過後,便迅速舞起刀劍,抵擋著射來的箭。

  “你說,若此時我趁亂殺了你,會有人懷疑到我麼?”

  月下香美目閃著寒光,對著衣雲緩緩笑道,笑容極是嫵媚。

  衣雲望著她的如花笑顏,驀然覺得很冷,她不信,月下香竟恨她如此深。

  月下香從懷中,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微笑著向衣雲慢慢刺去。

  “你不會殺我的,因為你知道,就算是殺了我,你還是得不到龍莫!”衣雲靜靜說道,“而且,我不信,你真的能下的了手殺我!”

  月下香柳眉一凝,那匕首便頓住了。

  她盯著衣雲的如花容顏,白皙的膚色如同凝脂,彎彎的柳眉,小巧的鼻子,菱形的紅唇,這張臉如同施了魔力一般,煥發著光彩。

  尤其是那雙如水雙眸,那樣清澈幽深且泛著柔波,似乎盛滿了真誠與了然,那眸光似乎在撫慰著她,擁抱著她。

  面對死亡,她竟絲毫不驚慌,也不害怕,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

  月下香驀然發覺,其實自己比不上衣雲的,不僅僅是容貌,還有很多很多。

  車外傳來廝殺聲,從山上躍下無數黑衣蒙面人,身手矯捷,出手狠辣。

  衣雲的心一慌,是誰派來的人?

  君凌天?還是爹娘?

  是來救自已的還是來殺龍莫和龍騰的?

  衣雲的心中疑雲滿布。

  爹娘應該不會在此時出手的,因為她還在他們手中,爹娘不會如此魯莽的。

  那就是君凌天?是他麼?

  衣雲正在怔忡,卻見那些廝殺的黑衣人驀然都向衣雲後面的馬車沖去。

  衣雲不禁驚異的啊了一聲,後面是龍莫的車子,而十二個時辰還沒到,龍莫此刻還沒有醒來。心立刻吊了起來,龍莫不會因此而出意外吧,若是龍莫因此而受傷,她還有何顏面活下去。

  月下香顯然也意識到龍莫的險境了,她丟下匕首,從腰間抽出佩劍,便從車中跳了下去。

  幾個黑衣人圍在龍莫的車子周圍,凶狠地廝殺,龍莫的幾個侍衛身手並不凡,抵擋著那些黑衣人不能近前。

  有一個黑衣人驀然飛身躍起,不顧周圍的刀光劍影,向著車簾刺去,月下香驚呼一聲,飛身躍起,希望自己可以擋住這把劍。

  驀然,一只修長的手從車中伸出,一股凜冽的掌風將月下香震開。

  那手閃電般捏住了劍尖,一個變幻的招式,便將黑衣人的劍奪在手中,接著一個白影從車中飄出,“何必這麼傻!我的心永遠不在你身上!”

  白影閃過,一個輕飄優雅的聲音傳入月下香的耳畔。

  那是龍莫的聲音,一時間,月下香如同被點了穴一般怔住。

  幾個侍衛一擁而上,將那名黑衣人擒了起來。周圍的黑衣人也在兵將的抵擋下,逃得逃,死得死,所剩無幾了。

  龍莫一身白衣飄揚,他負手而立,依然風神俊雅。

  他的眸中寒光迸出,直視著黑衣人問道:“說!誰派你們來的?”

  那黑衣人卻不怕死地磔磔冷笑幾聲,驀然垂下了頭,死了。

  龍莫暗歎一聲,問身邊的侍衛,“皇上怎麼樣?”

  侍衛答道:“皇上無恙,王爺放心!”

  龍莫點點頭,飄身來到衣雲的車旁。

  掀起簾子,他看到了渾身被捆的衣雲。

  衣雲淺淺笑著,沒料到,龍莫竟然這麼快就醒了過來。看到龍莫無恙,擔憂的心終於落下,渾然沒有想到自己的狼狽樣子。

  龍莫的眉頭一凝,心疼的抽搐起來。

  他雙手極其溫柔的要為衣雲解開繩索。

  衣雲道:“大哥哥兒,你不恨我嗎?是我給你下的藥,害你昏迷了那麼久!你別解,這些是衣雲應受的。”

  “雲兒,我怎會恨你呢!”龍莫說著。

  若是會恨你,我哪裡還會喝下那杯酒。

  龍莫把衣雲的繩索解開了,看著衣雲腕上被勒的血痕,眉頭凝了來。

  “雲兒,疼不疼?一會兒我為你上藥!”

“大哥哥兒,雲兒沒事,只是你,你沒事吧。”衣雲關心的目光從龍莫身上掃過。

  “我怎會有事呢,只不過睡了一覺!”龍莫微笑著說道。

  他不能說,那假死的滋味,那僵硬的感覺,那窒息的痛苦,是那樣難以忍受。

  他的眸光觸到衣雲身畔的匕首,一驚,眸光瞬間轉寒。

  他知道,方才月下香是在衣雲車上的,那把匕首很顯然是她遺落在此的。

  月下香拿匕首,絕對不會是為了給衣雲解開繩索。

  那只有一個解釋,她要害她。

  龍莫驀然抱起衣雲,向自己的馬車走去,他絕對不能讓她再受傷害。

  日光燦爛,龍莫抱著衣雲從光影裡走了過來。

  一向冷清淡然的龍莫唇邊綻放著溫柔的笑容,那笑容讓璀璨的日光失色。

  月下香緊緊盯著那抹白影,她驀然發現,自己窮其一生,也得不到這樣的笑容了,更勿論他的心了。

  也許,她真的該死心該放手了!

  第九十五章 忘不了

  是夜。

  隊伍駐扎在驛路旁的一片原野上。

  原野的東南側,是一片濃密的林子,擋住了夜晚凜冽的強風。兵將們打開隨身的行囊,輔上簡單的被褥,席地而眠。

  皇上和龍莫住在驛路旁的驛館內,龍莫本來要衣雲也住在驛館內的,可是衣雲固執的很,怎麼也不願。如今那皇上雖說睜一眼閉一眼,不再理睬自己的事,但難保何時發威。何況,衣雲還存著小小的心願,希望凌天能來救她,若是住在重兵把守的驛館裡,那凌天還如何來救她。

  龍莫無奈,便在曠野上搭了一個小型帳篷,要衣雲睡在帳篷裡。衣雲見到帳篷便想到了君凌天,怎麼也不肯住,她寧願待在馬車裡。

  馬車倒也寬敞,龍莫派了好幾個侍衛保護著她。

  衣雲躺在馬車裡,透過車簾,仰望著莽莽夜空。旁邊的林子裡偶爾傳來夜鳥的咕咕叫聲。

  夜深了,車外的侍衛也輪班歇息了。

  不知凌天是否還在怪她救了龍騰,也許是吧,否則,他為何還不來救她。

  衣雲正在沉思,馬車外傳來龍莫輕柔的聲音。

  “雲兒,你歇下了嗎?”

  衣雲不曾料到龍莫這麼晚還會來看她,便說道:“雲兒歇下了,大哥哥兒也早點歇息吧。”

  “恩,那我走了!”龍莫清冷柔和的聲音。

  馬車外再無聲息,可是衣雲卻還是感到龍莫的存在。

  她摸索著點上燭火,掀開車簾,卻見淡淡月色下,一身白衣的龍莫倚在車欄邊,向她微笑。

  “大哥哥兒,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為何還不歇息?”衣雲有些嗔怪地說道。

  “我不放心你,來看看!”

  衣雲不禁撲哧一笑,道:“大哥哥兒,這裡有幾千個兵將駐扎,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難道還怕我被夜鳥吃了不成?”

  衣雲的笑容在月色下驀然綻開,如同一朵清幽的蓮花,在夜裡悄悄綻放,龍莫盯著衣雲的笑容,剎那間似乎聽到了花開的聲音,不禁柔腸百轉。

  “就是有幾萬個兵將駐扎,我也不放心你的,因為我的雲兒就是一個小仙子,我怕你趁我不在,偷偷返回天宮呢!”龍莫一字一句充滿著柔情蜜意說道。

  他輕輕抬起手,撫上衣雲額邊的發。

  衣雲望著龍莫眸中的柔情越來越濃,她輕輕咬了咬牙,有些事情遲早都要說出來,遲說不如早說。

  “大哥哥兒,你上車吧,衣雲有話和你說。”

  龍莫心中一喜,掀開車簾,鑽入了車中。

  衣雲坐在軟塌上,垂下頭,不敢直視龍莫的眸光,輕聲道:“大哥哥兒,有件事我要和你說清楚,我和君凌天其實——”

  衣雲還沒說完,便被龍莫打斷了,他神色古怪地說道:“雲兒,夜深了,你該歇著了,我想起還有件事沒辦,這就去父皇那裡看看!”轉身倉皇欲走,因為他忽然猜到了衣雲要說的話,所以他害怕,害怕聽到衣雲的話。

  衣雲卻一把拽住他的手,“大哥哥兒,不要走,你聽我把話說完,我和君凌天,我們已經在一起了,我把我的心我的人都交給他了。”

  龍莫的背脊一僵,良久才緩緩轉過身來,如白玉般的臉上,滿是受傷的表情,但幽黑的眸中卻滿是倔強和執著。

  “雲兒,我也不在乎你和他之間的事,我不會放棄你的。”他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大哥哥兒,你為何這麼傻,你不要再理我了,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雲兒不配得到你的愛。我的心已經陷了進去,再也回不來了。”衣雲盯著龍莫蒼白的面容,說道。

  “你和他不會有結果的,雲兒,我會寵你,愛你,讓你生活無憂。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人,只有我才會讓你幸福,雲兒,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忘了他。”

  龍莫艱澀地說道。

  衣雲咬了咬唇,狠心說道:“不會的,我永遠忘不了他,他就是我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這一生一世是抹不掉了,除非我的心沒了,死了。大哥哥兒,你忘了我吧。”

  龍莫轉過頭,臉隱在燭火的隱影裡,衣雲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良久,衣雲聽到龍莫緩慢而略帶沙啞的聲音,“雲兒,他是你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而你又何嘗不是我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你忘不了他,我也一樣忘不了你。”

  衣雲的心口一滯,半晌說不出話來。

  龍莫盯著燭火下衣雲憂傷的眸子,整個人宛若陷在水深火熱中。

  難道是他這一世造孽太重,難道是因為他們滅了君凌天的國家,老天是在懲罰他嗎?讓他失去摯愛。

  君凌天!龍莫咬緊了唇,自從知道了他的身份,龍莫便明白當初他為何要劫持衣雲,是為了報復自己。

  那個男人真的愛雲兒嗎?也許是,可是他不會放心的把衣雲交到他手上的,不會!

  衣雲看到龍莫的痛苦和他的倔強,看到他的柔情和執著,不禁暗暗歎了一口氣,為何事情總是不能按照心中所想的方向發展。

  “大哥哥兒,你何苦這樣折磨自己!”衣雲聲音艱澀地說道。

  凌天,雖然他還恨她,他也可能永遠也不會原諒她了,可是她卻仍然不會忘記他,就算他是她的一場夢,她也寧願在夢中永遠不要醒來。

  而龍莫,他是她兒時便迷戀的大哥哥兒,縱然不再愛他,可是她對他仍有一種割捨不掉的感情,她又怎忍心傷害他。

  “雲兒,夜已經很深了,你好好歇息吧,我在外面守著。”龍莫抬起頭,臉上沒有了受傷的表情,恢復了一臉的淡然。

  他轉身不看衣雲,掀簾走了出去。

  馬車外,夜色正濃,冷月無聲。

  第九十六章 香囊傳信

  隊伍在經歷了半月的長途跛涉後,終於在一個日光燦爛的午後,抵達南龍國的京城郊外。

  在這期間,也遭遇到大大小小數次襲擊,月朗照將軍的兵士死傷也不少,但這些人不愧歷經沙場數載,終能化險為夷,護送著龍騰安全無恙抵達京師。

  只要龍騰安全,在京師便可避免一場戰爭。

  午後的陽光璀璨明媚,映在凌河的水面上,亮光閃閃。凌河還是澄清靈澈!一片天光接水光。

  隊伍駐扎在凌河畔邊,龍莫已經傳書到京城的禁衛軍,若不出意外,他們應前來接應了,畢竟這些隊伍是龍莫一手管理的,龍非,他的大哥,知道父皇回京,也應該知難而退了。

 終於就要抵達京城了,似乎是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兵士們不自禁的松懈下來。

  而龍莫的眉頭卻凝的越來越緊。

  他在擔心一個人。

  君凌天。

  這一路襲擊他都沒有露面,讓龍莫懷疑那些前來刺殺的黑衣人,也許根本就不是他派來的,應該是龍非。

  依照他的判斷,君凌天不會輕易放手的,是時候該出現了。

  風溫柔地吹著,四周靜極了。

  驀然,從凌河畔邊的樹林裡沖出無數個黑衣人,手中握劍,向著隊伍沖去。

  龍莫輕歎一聲,“該來的終於來了。”

  抬眸望去,一條紫影疾馳飄來,正是一身紫衣的君凌天。

  他沐浴著璀璨的日光,然而整個人卻宛若地獄裡的修羅,渾身散發著陰冷的氣質。俊美的臉上,無一絲表情,寒冷如冰。

  車子裡的衣雲驀然見到凌天的身影,心緊張的停止了跳動。

  凌天還是那樣俊美灑脫,只是臉頰有些消瘦,臉上再也沒有那懶洋洋的戲謔的笑容,他深邃的眸光射向龍莫,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他還在怪她!想到這裡,衣雲便心痛的難受。

  君凌天帶來的黑衣人早已和龍莫的兵將戰在一起,一瞬間,廝殺聲充斥入耳,刀光劍光映著日光逼人雙目。

  龍莫和君凌天默默對視著,一個眸光凌厲如冰,一個眸光犀利如劍。

雖然他們都沒有看向從車中走下來的衣雲,然而他們心中卻都在想著這同一個人。

  他們都明白,今日他們之間必有一場酣戰。

  而這一戰,他們都等了很久。

  龍莫打量著君凌天,毫無疑問,這個男人是優秀的,絲毫不比自己遜色,難怪衣雲會愛上他。但是,他不甘心,所以他要奪回衣雲。

  君凌天瞇起雙眸,從睫毛後打量著龍莫,這個白衣的男子,在麗日映照下是那樣絕美,怪不得衣雲仍舊癡愛與他,為了他背叛了自己。

  然而,不管他們多麼優秀,彼此怎麼欣賞,命運注定他們卻是對手,一生的對手。

  兩人都同時從身上緩緩抽出佩劍,一瞬間,寒光閃爍。

  君凌天伸出修長的手指,彈了彈手中的寶劍,驀然微微一笑,那邪魅的笑容帶著嗜血的寒意。

  “二皇子,我們終於可以酣戰一場了,這一刻,君某等了很久!”

  “既然如此,那請出手吧!”

  龍莫手握佩劍,微笑著說道,聲音冷的沒有溫度,笑容冷的寒意彌漫。

  兩人同時發招,一瞬間空中白影和紫影紛飛,劍光閃爍。

  這是一場高手與高手的對決,他們出招都很快,也很凌厲,人們幾乎看不清他們的招式。

  衣雲站在風裡,心緊張的停止了跳動,臉色蒼白的無一絲血色,明澈的雙目幽黑的如同最深的黑夜。在這滿布廝殺的戰場,一切都是動的,唯有她是靜止的,靜止的如同一幅淒美的畫。而那酣戰的場面,似乎只是畫面的一個背景。

  衣雲的眸光追隨著那兩團廝殺的身影,忘了喊叫,忘了思想。那每一招每一劍都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線在牽扯著衣雲的心。

  她知道這一戰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她不願看到他們任何一人傷亡。如果沒有仇恨那該多好呀。

  凌天和龍莫戰了幾百個回合,仍舊不分勝負。

  鮮少遇到對手的兩人,不免有些惺惺相惜。

  但,一個是自己滅國的仇人,一個是搶走自己摯愛的惡魔。

  這一切可以釋然嗎?

  衣雲被龍莫的侍衛護在中間,然而,並未有一人向她襲擊,凌天派來的人顯然得到了凌天的命令。這奇怪的現象讓龍騰的眸光一閃,唇邊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原來,這個女子,不禁是莫的最愛,還是君凌天的弱點。也許她可以終止這場戰鬥。

  龍騰望著向自己沖殺而來的黑衣人,在柯貴的耳邊低語幾句。

  紅蝶和疾雨殺破重重兵將,終於沖殺到龍騰的面前,然而就在這時,有人大喝一聲:“都住手!不然我殺了她。”

  不然我殺了她!

  聲音是由渾厚充沛的內力呼出,回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君凌天和龍莫同時看向聲音的來源,待看清了事實,兩人的臉色頓時慘白如雪。

聲音是由柯貴發出的,他的手中握有一把劍,那把劍泛著寒光架在衣雲的脖頸上。

  “都住手!”

  君凌天和龍莫同時呼道。

  頓時,所有的動作全部靜止,廝殺的戰場一片寧靜。

  聽得見河水潺潺流動的聲音。

  “主上!不要管這個女人!”

  紅蝶厲聲說道,聲音有些淒然。露在黑巾外的雙眸,燃燒著熊熊的激憤射向衣雲。

  眼看成功在望,可是主上竟再次為了這個女子功虧於潰。

  她握劍的手繼續向前刺去,卻被風行拉住了手腕,制止了她的行動。

  君凌天幽深的雙眸望向衣雲,看不出他眸中的一絲表情。

  “君凌天!你看看,為了你個人的恩怨,有多少人在流血,有多少人喪命。你應該住手了。”龍騰盯著君凌天冷酷的俊顏,緩緩說道。

  “龍騰,你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為了你的野心,又有多少人做了刀下之鬼!造成這一切的是你,不是我。”君凌天的聲音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他低頭看了看滿地的鮮血和成堆的屍體,眉頭微微凝了起來。

  “撤退!”君凌天冷聲說道。

  他轉身毅然離去,那些黑衣人緊隨其後,一瞬間撤的干干淨淨。

  衣雲望著君凌天遠去的背影,心在滴血。

  他的背影是那樣的冷漠和無情,他走的是那樣的決絕,她想他是不再要她了,所以他將她丟在這裡,看都不看她一眼。

  驀然塵土飛揚,龍莫的禁衛軍來了。

  他們順利的進城,朝中的文武大臣,列隊在城口相迎。

  而龍非,早已在得到消息後,逃之夭夭了。

  莫王府

  轉眼,已經一個月過去了。

  衣雲居住在龍莫的莫王府內,她是不願住在這裡的,她想回到月府,到娘親的瀉雪院居住,可是這一次卻強不過龍莫,尤其還有自己的養娘和丁琅的輪番說服,她不甘不願的住下了。

  讓她受不了的是,府裡的丫鬟奴僕基本上都把她當作王妃來伺候。

  衣雲要想出門,身後總是有兩個武藝高強的丫鬟跟著,她基本上是等於軟禁了,就是回月府,也不能留宿,每到夜裡,龍莫便親自來接。

  衣雲忍無可忍,明確的對他說,他們是不可能的,但龍莫卻不以為然,自從經歷了那次襲擊事件,龍莫發現君凌天撇下衣雲後,他似乎看到幸福在向他招手。

  而衣雲卻是每時每刻都在想著離開,她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呆在莫王府,否則,凌天會更誤會她。

  晌午

  衣雲坐在餐桌前,望著丫鬟忙忙碌碌,擺了一桌子的飯菜。

  自從來到王府,龍莫便讓王府裡的御廚為衣雲擬定了每日食譜,葷素搭配,為衣雲調養身子。

  “顏姑娘,你看這蝴蝶魚,是御廚設計的新菜,你嘗嘗!”

  小丫鬟綠盈夾了一塊魚肉,送到衣雲的唇邊。

  衣雲不習慣被人這般伺候著,她寧願自己動手。她接過小丫鬟的筷子,把魚肉放到嘴裡嘗了嘗。

  魚肉倒是滑嫩可口,但是,突如其來的反胃,讓衣雲嘔吐起來。

  “顏姑娘!你這是怎麼了?”綠盈焦急的輕輕拍打著衣雲的背。

  衣雲眉頭輕顰,她從不挑食,可是這是怎麼了?

“雲兒,你怎麼了?”衣雲的養娘丁氏掀簾走了進來,正好看到衣雲嘔吐的樣子。

 “丁媽媽,是這樣的,顏姑娘她吃了一口魚肉,便吐了起來!不知是怎麼了。”

  丁媽媽一臉的驚異,圓圓的臉上驀然充滿笑意。

  她摒退丫鬟,問道:“雲兒,你和王爺,你們兩個是不是——是不是那個了?”

  “什麼呀?娘,你在說什麼,雲兒不懂?”衣雲瞧著養娘神秘的樣子,很是不懂。

  “你這是害喜,知道麼?你是不是和王爺在一起了?”丁媽媽干脆明說道。

  “什麼?害——害喜?”

  腦中電光一閃,難道是自己有喜了?那一夜,竟讓她有了孩子?有了君凌天的孩子?

  明白是怎麼回事的衣雲,臉驀然紅了起來。

  她竟有了孩子。

  衣雲的手不自禁的撫上自己的小腹,心中充滿了溫馨和甜蜜。可是這件事卻萬萬不能傳出去。

  “娘,您說什麼呢?雲兒還是未嫁之身,怎會有喜,您可真是會遐想。也許是因為魚肉太腥了吧,您可千萬不要敗壞雲兒的名聲呀。”衣雲小臉急得發紅,向丁媽媽乞求道。

  “真是的,你瞧娘真是糊塗了。娘不說了,好吧!”

  莫王府的後花園裡。

  似乎是一夜之間,秋天便來了。

  龍莫的後花園裡,種了幾棵楓樹,那楓樹在一夜之間便紅了,紅的耀眼,紅的令人心跳。

  那一叢叢的木芙蓉也迎著秋風綻開嬌美的花瓣。一年四季,衣雲獨愛秋天的木芙蓉,因為它的花既雅致又嬌美,百花凋零的秋日裡,它卻越發的燦爛。

  癡立在花叢裡的衣雲心卻飄遠了。

  她有孩子了,她真的有孩子了。

  可是,孩子的爹爹在哪裡?她一定要找到他,告訴他自己有孩子了。可是她要怎樣才能見到他呢?

  最近,常聽府裡的人議論。

  最近在京師附近發生了一出出的慘案,朝中有幾位大臣莫名遭到意外,死狀很慘。有的人幾乎是全家滅門。

  那歹徒黑巾蒙面,出手狠辣,幾乎沒有留下活口。

  一時間京師裡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到了夜裡,人們皆掩門閉戶,不敢出外。

  就是白日,也無人再敢到京師的郊區去。

  據說那人自稱是魔君!

  魔君?可千萬不要是君凌天呀,她現在有了孩子,真的希望凌天能就此放手,不要再造那麼大的殺孽。

  “顏姑娘,尋了你很久,原來你在這裡呀。”

  龍莫派給衣雲的丫鬈綠盈遠遠跑了過來。

  “什麼事?看把你急的!”衣雲愛憐的盯著氣喘吁吁的綠盈問道。

  “顏姑娘,你看這個,有人送來給你的。”綠盈手中拿著一個香囊向衣雲遞了過來。

  衣雲一看到那香囊,目光就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再也移不開了,那是一個大紅色的娃娃騎魚的香囊,香囊的四周被五彩絲線纏繞,很是鮮艷喜慶。

  那正是在盟州時衣雲買來送給君凌天的。

  睹物如見人,衣雲一把將香囊拿過來,玉手撫摸著香囊上那娃娃的栩栩如生笑臉,嗅著香囊內散發的雅致的香氣,抬首問道:“綠盈,這香囊是哪裡來的?是誰給你的?”她的聲音裡透著不可抑制的激動。

  “是守門人送來的,他說是一個十多歲小孩子跑來送給他的,那小孩說這香囊是有人要送給顏姑娘的。還說一定要送給顏姑娘,他們以為是月府裡派人送來的呢!姑娘,是誰給的?”綠盈好奇的問道,“這好像是小孩子戴的玩意。”

  “噢,”衣雲笑了笑,柔聲道,“可能是月府裡的小少爺清輝送來的吧。綠盈,我想獨自待會兒,你去忙吧。”

  “那好吧,姑娘在園子裡莫要走遠,綠盈到廚房看看為姑娘熬的補湯好了沒有!”綠盈說完,便盈然而去。

  衣雲的心卻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是君凌天,他來了,他捎來這個香囊是什麼意思?

  衣雲低頭觸摸著香囊,驀然發現有根五彩絲線松了,玉手一挑,輕輕拆開香囊,發現香囊裡有一張小小的便箋。

  衣雲的手不自禁地顫抖起來,拿出來,輕輕打開,只見上面寫著,“速來——傾亭山豐樂亭會面。”

  傾亭山,豐樂亭,那是自己第一次被君凌天劫走時,曾經待過的亭子。

  果然是他,真的是他!

  她要去見他,一定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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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 意料之外的相見

  衣雲出府了。出府容易,但擺脫身邊這兩個丫鬟卻不是容易的事。

  這兩個丫鬟綠盈和紫蕊是龍莫精挑細選的武功極好的丫鬟,她們一左一右陪在衣雲身畔。若非衣雲說要到月府去看外婆,想必連出府的機會都沒有。

  總不能帶著這兩個丫鬟去和君凌天約會吧,可是她們機靈敏捷,怕是不能輕易甩掉,該怎麼辦呢?衣雲還沒有想到良策,馬車已經穿過了兩條街,來到了月府的大門前。

  衣雲無奈,只得下車,先到月府再想法子。

  沿著月府的甬路慢慢前行,途徑瀉雪院,腦中靈光一閃,心中驀然有了主意。

  擺陣!

  她怎麼把這個忘了!

  她曾經用擺陣兩次成功脫逃,一次是從君凌天的手中,一次是和娘親從皇宮逃脫。

  但是這兩個丫鬟這般形影不離的跟著自己,怎麼著手擺陣呀。

  “衣雲姐姐,你可來了!”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聲音略粗,帶著毫無掩飾的喜悅。

  抬頭望去,月清輝從前面甬路上拐過彎來,站在那裡凝望著她們。

  月清輝身量撥高了,就連聲音也因為處於變聲期,粗嘎如公鴨,人也穩重不少,若是以前的他,早跑著沖了過來。

  衣雲心中喜悅,看來今日要用到自己這個小表弟了。

  “從哪裡過來的?外婆她老人家好麼?”

  “奶奶自然好了,就是方才還說這兩天你怎麼沒來呢?”月清輝知道了衣雲的真正身份,和她越發的親密起來。

  “姐姐一會兒去看她老人家,這會兒姐姐要到瀉雪院去看看,順便采些藥草,你隨我一同去吧!”

  瀉雪院被張媽打理得井井有條,依然是香花滿院,藥草滿地。

  衣雲蹲在地上,邊采草藥邊伏在月清輝的耳畔悄悄告訴他如何擺八奇陣,必要時,還用樹枝悄悄在地上將八奇陣的擺法畫了出來。

  綠盈和紫蕊看著他們姐弟頭碰頭蹲在地上,竊竊私語良久,不知在做什麼,好奇心起,也湊了過去,沒看清楚,卻見衣雲站了起來,將地上的圖抹去了。

  月清輝也是個極聰明的孩子,何況衣雲交給她的任務是如此新奇好玩,早已記在心中,蹦跳著跑到樓上去了。

  衣雲采了一會兒藥草,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便帶著兩個丫鬟來到二樓。

  二樓,月如水的閨房早已被月清輝擺好了八奇陣,衣雲帶著綠盈和紫蕊緩緩來到屋內。

  一跨入屋內,綠盈和紫蕊就發覺有些不對,然而已經晚了,眼前一片迷霧茫茫,哪裡還有衣雲的影子,就連房門也不見了。

  兩人在屋內急得團團轉,卻怎麼也走不出去。

  傾亭山。

  衣雲來到傾亭山時,天色已近黃昏。

  滿山遍野的紅葉映著夕陽的余暉,格外迷人。

  那個紅頂的豐樂亭還是如記憶中一般屹然隱於樹後。

 衣雲懷著緊張的心情慢慢走近,然而亭子裡卻空無一人,根本沒有凌天的影子。

  衣雲倚在柱子上,望著蒼郁的青山,不禁有些失落。凌天呢?為何不在?

  “你終於來了!”一個嫵媚的嗓音說到。

  衣雲心中一緊,回首望去。

  夕陽下,一個紅裳女子俏然立在山石上。

  她很美,她的臉如同夕陽下最紅最艷的那片葉子,交雜著妖媚與艷麗。唇邊浮著一絲輕盈的笑意,傲慢而又迷人。

  “是你?怎會是你?”衣雲驚恐地發現竟是紅蝶。

  腦中有些眩暈,她難道上當了?

  “是呀,是我,你認為應該是誰呢?是主上嗎?”紅蝶嗓音嬌魅地說道,她纖腰一擰,從山石上輕盈飄下,紅裙翩飛,她整個人就如同一只美艷的蝴蝶。

  “你……你怎麼有這個娃娃騎魚的香囊?”衣雲冷聲問道。

  “這個麼……”紅蝶抑制不住地媚笑道:“很奇怪嗎?這是主上在和我歡愛後送給我的信物,怎麼,你以為我不該有麼?”

  紅蝶雙眸微瞇,風情萬種,似乎在回味著那激情的一刻。她的話語溫軟而嬌媚,但聽在衣雲耳中,卻宛若一塊冷硬的巨石向她壓來。

  紅蝶的話衣雲一萬個不相信,她知道紅蝶一直都喜歡君凌天,她一直恨自己奪了她的愛。她也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破壞了君凌天的計劃。她一定是在騙人,凌天不會和她在一起的。

  “你在騙人!我不信,凌天他不會的。”

  “為何不會呢?你以為主上還在戀著你嗎?真真可笑呢,主上他早就不要你了,早就厭倦你了,否則,他早已到莫王府去救你了,不是嗎?”紅蝶嬌美的嗓音說著最冷酷的話。

  “不!你在胡說!”不相信紅蝶的話,但衣雲的眼前還是閃現出那日君凌天決絕的背影。

  紅蝶邁著優美的步伐,不徐不疾的向衣雲走來,唇邊有一抹詭異的笑。

  “我早就知道,你是個禍害,果然不錯,就是你,害得主上的計劃一次又一次的已慘敗而告終,就是你讓主上失魂落魄,自從有了你,主上就不再正眼看我,就是你,你這個禍害,哼,我恨你!”紅蝶纖細的手指上那艷紅的指甲直逼衣雲的粉頰,幽深的眸中一片癡狂。

  衣雲連連後退,從亭子裡慢慢退到了山崖邊。

  紅蝶冷冷笑著,從腰間緩緩拔出佩劍,直指衣雲的咽喉,劍離衣雲的脖頸還有三寸,那凌厲的劍氣卻已襲來,灼的衣雲皮膚發冷。

  紅蝶,她不會真的要殺了自己吧。

  西天的落日渾圓而血紅,如同流淌的鮮血,暮色蒼茫的荒山,似乎沒有一個人影。難道自己真的要命喪與此嗎?可她不想死,也不能死,因為她的腹中還有一個小生命在孕育,那是她和凌天的孩子,她不怕死,可是她真的不能死。

  可是這個紅蝶似乎是已經瘋狂了,怎樣才能讓她放了自己呢?

  “紅蝶,你放我走吧,我不會再糾纏君凌天了,我會從此消失的。”衣雲竭力裝出最平淡的樣子說道。

  紅蝶秀眉一凝,咯咯冷笑道:“真的麼?沒想到你還是一個怕死鬼呢!你真的能做到麼?”

  “自然能做到,因為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他,我愛的一直是龍莫!”衣雲在心中輕歎一聲,孩子呀,為了你,娘說了謊話呀。

 “是這樣嗎?那你為何見了這香囊便巴巴的跑了來?想騙我,沒那麼容易。”

  紅蝶的劍離衣雲的脖頸越來越近,而衣雲的身後,已經沒有了退路。

  “我沒騙你,我並不是要見他,我來這裡只是為了求他放過龍莫。”衣雲違心地說道。

  “哦?”紅蝶的眸中有失落的情緒閃過,她輕歎一聲,“主上竟愛上了你這樣一個女子,哼!真的很不值呢,你說,我是不是該放了你呢?”

  紅蝶眸中閃過猶豫,但是她驀然輕咬下唇,道,“我不能放了你,你雖然是個水性楊花不值得愛的女子,但是主上卻為了你什麼都肯做,只要你活著,他就不會安寧,所以我還是要殺了你!”

  紅蝶手腕驀然加力,那劍帶著蓬勃的劍氣向衣雲刺來。

  “住手!”一個冷冽的聲音宛若從天際傳來,那聲音帶著彌漫的寒意,回蕩在整個山谷。

  紅蝶的玉手一顫,匡啷一聲,寶劍脫手掉在地上。她的手腕,似乎是被暗器擊中了,鮮血蜿蜒流出。

  衣雲抬眸望去。

  夕陽余暉裡,一個人影緩緩步出,一襲墨色長袍隨意罩在身上,墨髮被一根黑色的絲帶束住,俊美的臉上,無一絲表情,那深邃幽深的眸中,沒有一絲憐惜,沒有一絲喜悅,甚至沒有一絲情緒。

  一剎那間,好似是寒冬提前降臨,隔著很遠的距離,但衣雲還是可以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冷酷。

  滿天的晚霞在燃燒,衣雲的心似乎也隨著凌天的到來,灼燒了起來。

  第九十八章 虐愛

 可是凌天眸中的冷漠讓衣雲明白他聽到了她方才的話,他又誤會她了。那不是真話,那是騙紅蝶的呀。

  “風行,去把紅蝶帶過來!”君凌天冷聲對身後的屬下吩咐。

  風行如風般掠來,帶走了紅蝶。

  君凌天依然凝立在那裡,冷冷地注視著衣雲,眸中滿是玩味和嘲弄,他甚至沒有再向前走一步。

  衣雲嬌美的臉龐在夕陽映照下,泛著溫柔的紅暈,就連素白的長裙,也包圍著柔柔的紅光,她整個人站在光影橫斜裡,美如天仙。

  然而,此刻就算真的是天仙下凡,恐怕也會被凌天眸中的寒意凍僵。

  “凌天!”衣雲顫聲呼道。

  凌天冷冷一笑,不再看她,他甚至沒有和她說一句話,驀然轉身,帶著侍衛離去。

  “凌天!”衣雲焦急大呼,可是她的聲音還沒有他的步伐快,只不過是一瞬間的工夫,他們便消失無蹤。

  衣雲的心宛若西邊的落日一點一點沉下來,他竟走了,拋下她走了,就如同那夜在草原上一般,可是那夜他很快就回來了,今日還會回來嗎?

  她相信他還會回來的,只要他還愛她。

  衣雲心中懷著希望,坐在亭子裡,看著紅日沉沒,彩霞滿天,看著幕色降臨,倦鳥歸巢,一直坐到夜風開始呼嘯,墨玉般的蒼穹點綴了顆顆瑩亮的小星星,凌天還沒有來。

  不曉得莫王府不見了她,龍莫會怎樣焦急,那兩個小丫鬟應該還困在屋內吧,可是這一切衣雲都不想去管,她只想知道凌天他究竟要把她扔在這兒多久。

  夜風很冷,衣雲不禁抱起雙肩御寒,黑沉沉的高山和那夜鳥的怪叫聲,讓衣雲的心中倍感恐懼。若是在這裡呆一晚,她一定會被凍死。

  凌天也許不會來了,可是她不會放棄的,她還沒有把孩子的事告訴他呢。

  衣雲裹了裹身上的衣衫,她想她不能在這兒傻等了,她要去找他,他就在這座山上。

  衣雲從亭子裡慢慢走出來,借著清冷幽寂的星光和柔和迷蒙的月色,緩緩向山上走去。

  她一步一步小心的挪動,那上山的路崎嶇難走,一不小心就會跌下來,碎屍萬斷。

  她覺得自己夠小心翼翼了,卻還是跌倒了,衣雲懊惱地趴在地上,心想自己不能這麼傻了,絕不能摔死,正趴在地上想對策。

  君凌天那特有的冷幽郅魅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你沒死吧?”

  衣雲的心猛地一跳,她欣喜地抬起頭來,冷幽的夜色下,一個挺撥的身影佇立在她身畔,“凌天!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哦?”柔柔月光下,凌天的眉毛輕挑:“我可不是來管你的!我只是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看他沒有扶她起來的意思,衣雲只得自己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道:“凌天,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可是方才我和紅蝶說得不是真話,我是騙她的。我怕她真的殺了我。”

  “你何時這般怕死了?”凌天冷哼一聲,顯然是不相信她的話。“你為何還不走?”

  “走,上哪裡去?你在哪裡,我便在哪裡,我們生死相隨,從此永不分開,好麼?”衣雲說著,便走上去抱住了凌天的腰。

  君凌天的身子微微一顫,他緩緩掰開衣雲的手腕,一臉的莫測高深,他直視著衣雲清亮的眸子,說道,“你說,龍莫這次派你來做什麼?又來迷惑我麼?以為我還會受你的迷惑麼?”

  衣雲一怔,凌天不相信她的話,一點也不相信。

  “凌天,我愛你,我不會騙你的,請你相信我。我肚子裡還懷有你的骨肉呢。”衣雲定定望著凌天說道。

  他的眸中似有波瀾閃過,然而,即刻便歸於平靜,“孩子?真的嗎?就算是有了孩子,也不一定是君某的吧。”

 他驀然攥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盯著衣雲道:“這就是你此行來的目的嗎?告訴我你有了我的孩子,然後讓我再次成為你的俘虜,成為龍莫的俘虜,是不是?”

  凌天的質問像炸雷一般在衣雲耳畔炸響,如果說凌天因為她救了龍騰,而在生她的氣,衣雲可以理解。但是她不能想象的是凌天竟然懷疑她的感情,甚至懷疑她的清白,繼而質疑她腹中的骨血不是他的。

  怒氣迅速在衣雲心中膨脹,“你真是個混蛋!”

  “是的,我是個混蛋,所以我才一次又一次的上當受騙,而這一次我不會了。”他冷酷地說道,驀然邪氣地一笑,道:“你既然不走,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是你自己要留下來的。”

  修長的手輕輕一勾,便撈起衣雲,抱在懷裡,向山上攀援而去。

  還是初次相見時被幽禁的那個山洞,然而,再次來到這裡,卻是不一樣的感受,那時他們是陌生人,而這次,他們比陌生人還不如。

  洞裡那堆篝火如同幽靈一般在舞蹈。

  衣雲被凌天摔在床上,而他,坐在妖冶的火光後,唇邊帶著一抹冷笑。

  他就像在觀賞著一只美麗的困獸,眸中有兩團火苗在跳躍。他一如他們初見時一般冰冷,冷酷。

  她真的很想流淚,可是她固執的忍住了。

  她想不通,一點也想不通,為何,他不信她的話。為何?

  君凌天站起身來,緩緩向衣雲走來。

  他的手,溫柔地將衣雲的長髮挽在手中,他強迫她抬頭,強迫她看著他,他們就這樣默默對視著。他的臉色陰晴不定,眸中神情變幻莫測。

  她驀然將衣雲抱起來,放到床上。

  “你要做什麼?放開我!”衣雲掙扎道。

  “你在拒絕我嗎?是因為有了他的孩子不願再委身與我嗎?”

  凌天冷冷說著。

 他驀然一只手抓起衣雲的雙手,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鋒利的短劍,那短劍閃著寒光,觸到衣雲的脖子上,瞬間有冰涼的劍氣襲來,領口被挑開,那寒意一路下滑,從衣雲的胸口直到腰間。衣裙散落下來,衣雲瑩白的酥胸便呈現在君凌天的面前,如同一朵暗夜裡盛開的白蓮。純淨的一塵不染,嬌媚的奪人雙目。

  凌天驀然吻住了衣雲的唇,這一吻冰冷而柔軟,衣雲沒有反抗,反抗只會激起他更大的怒氣,她也沒有迎合,就算她愛他,她也不願在這種境況下和他纏綿。

  衣雲閉上眸子,她感到屈辱和羞憤。也許這就是被愛人強迫的感覺吧,淚水還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為何要哭呢?我記得你上次可是很享受的,好像你還是主動的呢,你放心我會讓你滿意的。難道這不是你來的目的嗎?”他冷酷地說道。

  他的手輕輕的撫摸著衣雲瑩潔的肌膚,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恣意流連汲取。

  他的唇從衣雲的唇邊一路向上,吻去她的淚水,又從唇邊一路向下,吻上她的酥胸,他恣意的在她的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深紅的吻痕,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她是屬於他的。

 不要!凌天!我有了孩子!是你的孩子。不要這樣對我!”衣雲無力的說道。

  “是龍莫的吧,我不信就那麼一次你就會有了我的孩子。”君凌天邪肆的笑著,然而眸中卻冰冷至極。

  “你為什麼不信我?”衣雲滿眼淚光閃爍。

  “因為我寧願相信我的眼睛。”凌天冷冷說道。

 凌天忘不了那晚,他被屬下救起的那晚,從窗口看到她和龍莫卿卿我我的樣子。

  想到這裡,不知是怒氣還是嫉妒,凌天的眸子變得墨黑如夜。

  他緩緩褪去衣雲和自己的衣衫,一瞬間,兩人赤裸相對。

  他的眸中燃燒著欲望,怒火和嫉妒的火焰。

  他在她身上發洩著,他折磨著她,也折磨著他自己。

  清晨。

  高山上的鳥鳴喚醒了沉睡的凌天,他睜開眼,看到身邊的衣雲,他的心驀的一驚。

  她斜躺在床上,香腮枕在玉臂上,黑發凌亂散落在床上,裸露在外的肌膚遍布青紫的吻痕。

 他瞬間明白了昨夜的瘋狂,昨夜,他被嫉妒燒紅了眼,他折磨了她一次又一次。

  如今他才知道他是多麼殘忍。

  他一定傷害她了。老天知道,他是多麼愛她,他怎麼捨得傷害她,可是他終究是因為嫉妒傷害了她。

  “雲兒!”

 他輕輕地觸摸她,可是她宛若木頭人一般,面色呆呆的,眸中一片迷離和茫然。

  她的無聲無息好似在對他的抗議,他眉頭迅速凝了起來,臉上陰雲密布,緩緩穿上衣衫,走了出去。

  當彎月依照主上的吩咐,提著滿桶的水來到衣雲身畔,看到衣雲面無表情的樣子時。她驀然覺得愧疚極了,當初真不該瞞著主上,衣雲為了救主上,曾經給龍莫下藥的事。

  “衣雲!你還好麼?”彎月輕輕喚著,開始用溫水為衣雲細細擦拭著。

  衣雲的腹中驀然一陣絞痛,她立刻嚇得花容失色,她焦急的抓住彎月的手腕。

 “彎月,你送我下山,去就醫,好不好?我肚子疼,我一定要保住腹中的孩子。”

  “你腹中真的有孩子?是主上的?”彎月問道。

  衣雲點點頭,“彎月,你相信我是不是?可是為什麼他偏偏不信呢?”

  彎月一瞬間明白了,她犯了多大的罪孽,若是自己早日對主上說了,就不會鬧成這般樣子。那是主上的孩子呀,她一定要幫她。

  可是主上卻不知到哪裡去了?

  “快一點好不好?”衣雲懇求道。

  彎月迅速找出一件衣衫,為衣雲穿上,抱起她,從山上疾奔而下。

  京城的妙手醫館內。

  一個年老的醫者,為衣雲把完脈,緩緩道:“你這是動了胎氣,我一會兒為你開一副藥,一日兩次,吃上幾副,便無甚大礙了。”

  衣雲聞言,欣喜交加,臉上終於綻開笑顏。

  彎月取了藥,帶著衣雲來到“運來客棧”,那是他們的據點。

  彎月將衣雲安置好後,即刻著人為衣雲煎藥,熬藥。

  衣雲服下藥後,彎月問道:“衣雲,你先在這裡好好睡一覺,不要亂動,可不要再動了胎氣,我這便回去向主上解釋清楚。一會兒便回來!”

  衣雲由衷的笑了笑,道:“彎月!這次真的謝謝你!”

  彎月不禁面有愧色,道:“不用謝,我走了!我已經吩咐人在門口守護著你,若有事,記得召喚她們。”

  衣雲點點頭。
  第九十九章 魔君龍非

  傾亭山頂,一片蒼茫的雲霧漂浮。日光透過重重雲霧,變得柔和起來。

  遠山霧靄蒙蒙,漫山的紅葉在風中飄舞,搖曳,預示著秋的來臨。

  君凌天站在最高的山顛,舞動著手中的寶劍。

  那寶劍不斷的翻飛,舞動,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寒意彌漫的劍光裡。

  在他周圍方圓兩丈之內,一草一木一花,被凌厲的劍氣所觸,皆是一片凋零的慘狀。他不斷地舞著,瘋狂地舞著,墨色的袍子獵獵翻飛,那劍光不斷地觸到樹干,樹葉和落花便紛紛揚揚飄落。

  良久,他收劍在手,凝立,墨髮凌亂地披散在肩上。

  他的身影是那樣寂寥,俊美的臉上一片冷峻,然而深眸卻滿布痛色。

  整整半日,他都不敢去看她,他怕看到她漠然的眼神,那比恨他還讓他難受。他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傷害她了,昨夜他是被嫉妒燒狂了呀。

  當他聽到她對紅蝶說,她不愛他,她愛的依然是龍莫。他的胸中便如同火焰在燒灼一般。

  他只有不停地舞劍,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心麻醉,讓他暫時忘了對她的傷害,也忘了他的痛苦。

  天知道,他是多麼思念她,多麼想寵她,愛她,可是他竟傷害了她。

  他該死!

  他驀然揮拳而出,一拳擊在一棵參天古樹上,立刻,樹搖枝晃,落葉紛紛飄零,落滿了肩頭,而他渾然不覺。

  拳已嵌入樹中,他緩緩撥出,一片鮮血淋漓,一如他流血的心。而他並不覺的疼,因為他的心更疼。

  彎月好不容易尋到這裡,轉過山石,便看到君凌天滿手的鮮血。

  心中一震,急急奔了過去,道:“主上,你的手怎麼受傷了?”

  “無礙!”君凌天淡然說道,“彎月,她怎麼樣?”

  彎月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條,邊為凌天纏傷口邊說道,“主上,方才顏姑娘她腹中疼痛,彎月不及稟報,便自作主張,送她下山醫治了。”

  君凌天眉頭一凝,心中一痛,擔憂地問道,“她如今怎麼樣?還疼嗎?她在什麼地方?”

  “已經無礙了,服了藥,在運來客找歇著呢,我派了人守護著她。”

  凌天呼了一口氣,“你派誰守護她了?客棧裡的人麼?他們的武功不行的,你又不是不知!”

  君凌天冷聲叱道,轉身便要下山。

  “主上,還有一件事,彎月要告知主上。”彎月慌忙說道,她一定要解除他們之間的誤會。

  “說!”君凌天冷聲說道,此刻他已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飛到山下,他很擔心衣雲的安危。

“彎月曾經隱瞞了一件事,才造成主上和顏姑娘之間的誤會。那夜,我和紅蝶在救主上之前,因為畏懼龍莫的武功,曾經讓顏姑娘幫忙。顏姑娘確實是一心要救主上,為了救主上,她在龍莫的酒裡下了藥,讓龍莫昏睡不醒。那夜你要我們連同顏姑娘一起救走,彎月是見主上為了她受了那麼大的罪,所以才隱瞞了真相。可是,如今見她身懷主上的骨血,心中很不忍。主上,彎月知錯,請主上責罰。”

  彎月滿臉懊悔,跪在地下。

  “你說什麼?”凌天伸手一把揪住彎月的衣襟,急切地問道,“再說一遍。”

  “主上!那夜顏姑娘是因為龍莫中了毒,所以才陪在他身邊的,並非你想象的那樣。她腹中的孩子也是主上的。”

  凌天手一鬆,將彎月放下。

  他怔怔凝立山巔,腦中浮起那夜在窗外所見的一幕。

  那夜,龍莫是躺在床上的,而雲兒是坐在他身畔的。

  雲兒,她為了救自己,給龍莫下了毒?凌天不敢想象,事後,雲兒會受到龍騰怎樣的懲罰,而自己卻還誤會了她。

  他記起昨夜,衣雲的話。

  凌天我是愛你的,我腹中還懷有你的骨血。

  凌天,我方才是在騙紅蝶的。

  凌天,我們生死相隨,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凌天!凌天!凌天!……

  那醉酒後一聲聲的輕喚,怎麼能是假的?

  原來她真的是愛他的,那夜的纏綿是真心的,那酒後的醉語是真話,昨夜的表白也是真的。

  他真的是昏了頭了,才不相信她,他真的如她所言,是個混蛋。

  雲兒,等著我,我這就去接你回來,我們生死相隨,永不分開。

  凌天展顏而笑,笑容燦爛而俊美,可是笑容馬上消逝,轉為一臉的擔憂。

  此刻的凌天如同一個脾氣多變的小孩子,他的表情由傷心絕望到歡欣雀躍再到擔心憂愁,就像那飄雨的天空,驀然艷陽當空,而隨後卻又是陰雲密布。

  凌天哪裡顧得上責罰彎月,一刻也沒耽擱便帶人下山了。

  運來客棧

  當滿腔喜悅與期待的凌天趕到運來客棧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客棧裡一片凌亂,好似是剛剛被人搶劫過。

  店裡的人,無一幸免,全部躺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衣雲住的屋子裡,空空如也。

  桌上還放著從醫館抓來的已經煎好的藥。床上,一個五彩香囊靜靜地躺在那裡,是凌天那個娃娃騎魚的香囊。

  凌天雙手顫抖著拿起來,攥在手心中,如同攥著衣雲的心。

  他的心如同被割了一般難受。

  昨夜就算是自己那般折磨她,她也不曾丟棄這香囊,不曾丟棄他的愛。

  凌天小心翼翼地把香囊放入懷中。

  可是如今她在哪裡?是誰帶走了她?

  來到院子裡,院內並不見衣雲的屍身,可見她還活著。只是到底是何人虜走了她,目的又是為何?凌天墨玉一般的眸子裡寒意濃烈,滿是煞氣,他的拳頭不知不覺的攥了起來,他一定要救回衣雲,他一定要殺了那個劫走她的人。

  凌天俯下身來,細細端詳,發現受害者都是被一鍾極陰寒的武功所傷。那人的武功顯然不弱,這客找裡的人不說武藝高強,但也不是平庸之輩,但沒想到都在一招內便斃命了。

  凌天驀然想起近來京城內外發生的件件慘案,還有那個自稱是魔君的人。

  莫非是他?是魔君?如果他猜得不錯,那魔君應當是龍非。

  想到這裡,凌天的眉頭越凝越緊,失去皇位的他,不會對雲兒下手吧。

  “彎月,你召集弟兄們,在城內城外搜索。疾雨、風行,隨我來,我要去莫王府一趟。”君凌天沉聲說道。

“主上!”疾雨一臉憂色地問道,“主上怎能去莫王府?那豈不是自投羅網?”

  凌天目視前方,冷聲說道:“放心,我想龍莫目前是沒有閒情抓我的,我需要到他那裡尋找線索,那個龍非看來是練成了極陰寒的邪功呀。”

  凌天只帶著疾雨和風行來到了莫王府。

  此刻莫王府寂靜地可怕,人人都小心翼翼。

  管家並不認得凌天,見他們氣質不凡,慌忙前去稟報。

 龍莫正在大發雷霆,衣雲失蹤了一日一夜,派出了幾撥人搜索,仍是不見人影。

  聽見管家稟報,君凌天來訪,龍莫不禁神色一震,立刻有請。

  宴客廳裡

  君凌天神色冷峻地坐在椅子上,身後立著風行和疾雨。

  對面坐著龍莫,一臉的冷酷。

  早有小丫鬟在他們面前放了一杯茶,裊裊熱氣升騰,兩人冷冷對視。

  如果有一個人能夠讓這兩個世間最優秀的男子卻又最敵對的男子坐在一起品茶的話,那個人就是衣雲。

  龍莫望著神情自若的凌天,冷聲道:“君凌天,你膽子不小呀,竟敢來我的王府!”

  凌天冷冷一笑,道,“為了衣雲,我什麼都敢做!”

  龍莫聞言,眸中寒意彌漫,“君凌天,衣雲在你那裡?”

  “在我那裡,我還會來你這裡嗎?衣雲確是去找過我,但是她現在失蹤了,被人劫走了。”凌天沉聲說道。

  “什麼?”龍莫一驚,“被誰劫走了,她去找你,你怎麼不好好看著她!”

  凌天的眸中閃過一抹痛色,輕歎一聲,沉聲道:“如果我猜得沒錯,劫走她的人,應該是最近鬧得人心惶惶的魔君,也就是你的大哥龍非!”

  龍莫神色突變,龍非是魔君,其實他也早就猜到了,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劫走了衣雲。

  “龍莫,目前不是你我爭執的時候,我們必須合作,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救出衣雲。你的大哥,他練成了最陰寒的邪功,你比較了解你大哥,你說他可能會在哪裡?我們不能這樣盲目的搜索。”

  龍莫站起身來,在屋內不停地踱步,半晌說道:“他的宮中有一個地室,那裡全是冰水。他逃走時,那邪功還不曾練成,若是現在練成了,他會在哪裡練功呢?”

  烏眉山!

  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烏眉山是京城北邊的一座高山,山頂長年有冰雪覆蓋,也有一些散布的冰湖,若是龍非的功夫需要在冰水中練成的話,最有可能呆的地方便是烏眉山。

  凌天和龍莫驀然對視,此刻兩個男人對望的眸中沒有仇恨,沒有對峙,有的只是對同一個人的擔憂。

  烏眉山。

  衣雲被點了穴道,用被子裹著,劫持到這個山洞。

  雖然看不到,但衣雲還是知道這是在山上,而身邊的那個人,渾身散發了冷意,隔著被子,也可以感受道那彌漫的寒意。

  衣雲知道有一個人身上始終是冷冰冰的,那就是龍非。

  被子被一圈一圈地拆開,面前出現一個身穿軒色衣衫的人。

  正是龍非!

  “龍非!果然是你!”

 龍非直視著衣雲,展唇一笑,道:“是我!沒想到吧!”聲音竟如冰雪般冷冽。

  衣雲打量著龍非,這個人還是那個蒼容大哥嗎?

  曾記得,他的眉宇間常常隱藏著淡淡的輕愁,然而,唇邊卻始終掛著柔和的笑容。

  曾記得,他的身上總是漂浮著若有若無的藥香,淡淡地沁人心脾。

  曾經,他蒼白如雪的臉也是俊美不凡的,他柔和的摻雜著輕愁的笑也是迷人的。

  可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子,臉色消瘦而蒼白,膚色透明的如同高山上那多年不化的寒冰,眉聞滿是戾氣。

  他的身上,竟隱隱透出一股嗜血的,暴虐的氣質,似乎是想要毀滅一切。

  他好像一個魔鬼,一個真正的魔鬼。

  第一百章 聽湖的條件

  衣雲倒吸一口氣,在這一瞬間,她驀然明白最近在京城內外出現的魔君是誰了,是他,他曾經的蒼容大哥……龍非!

  龍非那迫人的寒意襲來,衣雲不由打了一個冷顫,緩緩向後退了一步。

  “怎麼?怕我?”龍非凝視著衣雲白皙的小臉,微微輕笑,“雲兒,你還是這樣迷人,怪不得莫和君凌天都喜歡你,只是可惜呀,他們誰也得不到你!”

  他緩緩說道,每一字每一句都帶著凌厲的煞氣。

  他修長的手微微抬起,輕輕撫上衣雲蒼白的臉頰。

  衣雲揮手輕輕拂去龍非的手,急急向後又退了一步。手在觸到龍非指尖時,一股冰涼的寒意沁膚而入,涼到了心裡。

  龍非就如同一個冰人一般。

  “雲兒,你怕什麼呢?我們拜過堂,你忘了麼?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我的女人,就是我死了,我也會把你帶走的。”

  龍非悠然說道,邊說邊一步步向衣雲走來。

  “你要做什麼?”衣雲聲音微顫。

  “我要你跟我走!”他眸中暴虐漸漸褪去,深眸中充滿了極深的渴望,深深逼視著衣雲清澈的眼,“我要讓龍莫得到了天下,卻依然得不到最心愛的女人。跟我走,和我在一起,好麼?讓莫痛苦一輩子!”龍非幾近瘋狂地說道。

  衣雲連連搖頭,身子不斷後退,這樣的龍非不再是她認識的蒼容大哥。

  “我不會跟你走的,龍非,你為何到了此時還不覺悟?龍莫痛苦了你就會好過麼?他是你的兄弟呀,難道你們就沒有一點兄弟情分麼?”

  “兄弟情分?如果顧及兄弟情分他還會搶我的皇位麼?”龍非陰冷地說道。

  衣雲不曾想到,龍非到了此刻還是這般頑固。

  “龍非,你父皇被人劫走,你不思救人,反而奪了父皇的皇位,你這樣得到天下是不是有違道義,你還幾番派人刺殺你父皇和皇弟,這樣的你怎能做一個好皇帝!”衣雲眼神溫柔而堅定,暗歎一聲,龍非,他還有救麼?

  “道義,人豈能被道義所縛!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就是我的道義。還有你,我要不擇手段讓你永遠陪在我身邊,這就是我的愛。”

  龍非說道,眸中寒光一閃,他的指尖,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長長的冰針。

  那冰針,約有寸余長,極其晶瑩透明,閃爍著幽冷的光芒。

  他抓起衣雲滑膩的玉手。

  “你做什麼?”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來,凌天曾經屢次戲弄她,但從未讓她有如此滲入骨髓的膽寒。

  “不要動!”龍非溫柔地說道,緊緊擒住衣雲的手腕,讓衣雲不能動彈,然後將那枚冰針緩緩刺入衣雲的指尖。

  一瞬間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指尖流遍全身。

  “我要將你也變得和我一樣冷。”龍非悠悠說道。

  “我不要!你無恥,卑鄙!”衣雲幾乎崩潰,忍住眸中的淚,恨聲說道。

  她的眼神凌厲而堅定,悲傷中帶著不容動搖的倔強。那目光讓龍非覺得自己就算是殺了她,也不會讓她屈服的。

  他陰郁的笑道,“我無恥?”指尖上又多了一枚冰針。

  衣雲的腦子迅速旋轉,她不能這樣坐以待斃,腹中的孩兒,怎能經得起這寒意的侵襲。

  衣雲驀然蹲下,捂住心口,淒然一笑道:“蒼容大哥,雲兒的心口冷的很,只怕你再這樣扎下去,我會被凍僵的。”

  龍非在聽到這聲蒼容大哥後,眸中有微瀾閃過。

  他垂下手,柔聲道:“你說的對,只怕你一下子不能承受呢。我有的是時間。”

  說完冷冷一笑,緩步走向洞北望著山巔的積雪出神。

  良久,當龍非再要回洞時,卻發現自己再也進不去了。

  那裡明明是洞口沒錯,可是卻是一片詭異的雲霧彌漫。向前一邁,卻差點一步踏空。

  陣法!衣雲把自己困在洞內了。

  “顏衣雲!你給我出來!快些把陣法撤去,你不出來,是嗎?那你就在裡面等死吧,早晚凍餓而死。”龍非氣極敗壞喊。

  君凌天和龍莫看到龍非時,他正凝立在洞口,眸光凌厲而深邃。

  龍非望著這兩個從天而降的人,一瞬間有些反應不過來,這麼快,他們便找到這裡來了?他們兩個,不是仇敵麼?為何會並肩而來?

  龍莫白衣廣袖,玉樹臨風,清俊非凡。

  凌天黑衣寬袍,挺撥修長,俊逸出塵。

  只是兩人都是面色不善,神色冷峻。

  “龍非!衣雲呢?”君凌天問道,衣衫飄揚,目光凌厲,氣勢逼人。

  龍非眸中的殘忍暴虐越來越深,他冷冷一笑,就連空氣也變得陰郁起來。

  “要想見她,除非打敗我!”

  君凌天眸中寒光爆盛,他抬起手,黑色的袍袖迎風展開,驀然一揮手,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向龍非襲來。那力道卷起地上的殘雪,宛若龍卷風一般。

  君凌天已經怒極,所以一出手便是凌厲的殺招。

  龍非更是覺得這世間再無可留戀之處,一出手也便是摧毀一切的殺氣。

  他的黑髮被凌天的掌風鼓湧而起,手腕急轉,一蓬冰珠雪針,閃耀著微茫,帶著徹骨的寒意,似乎要凍僵這世間的一切,向著凌天襲來。

  凌天袖袍一卷,那無數的冰珠雪針被卷入袖內,帶著凌厲的氣勢,將凌天的袖袍射了一個又一個的洞。

  凌天一驚,發現龍非的陰寒邪功,真的不能小覷。

  他拔下手中的寶劍,午後的日光淡淡映照在他冷峻的面上,黑發披散而下,獵獵飄飛。

  兩人默默對視,山頂的積雪似乎變暗了,就連周圍的空氣似乎也開始凝結起來。兩人一動不動,可一旦爆發,那就是驚天動地的巨浪。

  龍莫驀然沉聲說道:“大哥,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把雲兒藏在哪裡了?”

  龍非轉首,冷冷笑道:“莫,我先收拾了他,一會兒再收拾你!雲兒,她早晚是我的。”

  龍莫修眉微凝,白袖一揚道:“大哥,那就別怪小弟不客氣了!”

  龍莫不曾想到,有一日他會和君凌天聯手對付自己的大哥,可是他別無選擇,龍非顯然已經迷了心竅,只怕不制住他,還會有更多無辜的人遭難。何況,衣雲還在他的手中,生死未卜。

  拔劍在手,一時間,烏眉山顛,三個人激戰在一起。

  隨行而來的侍衛們,目光繚亂地盯著他們的身影,不得不輕歎,這是近年來,江湖上最激烈的一次決戰。

  三人斗了上百回合,龍非漸漸不支,他想不到自己練了十幾年的陰寒邪功,竟然如此不濟。他還是沒有明白那個道理,邪不壓正。

  在凌天和龍莫的夾擊下,龍非敗了,跌在地上,被龍莫一劍指在胸口。

  凌天飛速奔向洞口,卻發現,他根本就無法進入山洞。但是他卻可以確認,衣雲絕對是在洞中無疑。因為這洞口顯然是擺了一個陣法,也只有衣雲才會擺陣。

  “雲兒,你在裡面嗎?快撤去陣法。”

  洞裡悄無聲息,凌天急得團團轉,日後定要學會這陣法,不然自已不是被困在陣外,便是被困在陣內,枉自己一身絕世武功。

  良久,洞內傳來衣雲輕柔冷漠的聲音,“你走吧,我不想見你,我要在這裡陪著我的孩子。”

  “孩子怎麼了?雲兒,你不要這樣,不要嚇我,快快撤去陣法。”

  龍莫聞聽凌天的話,心中驀然一驚,手微微顫抖。

  撤陣?難道,雲兒將自己困在陣中了?

  孩子?難道,雲兒和君凌天有了孩子?

  想到這裡,腦中一片眩暈,差點昏倒,手幾乎連劍也拿捏不住。

  他驀然明了當日在婚禮上父皇見到貌似月如水的衣雲,為何會激動的昏了過去。

  若是心愛的女子不愛自己,那不要緊,他還可以努力爭取,直到得到她的芳心。

  但若是心愛的女子和別人有了孩子,那他還要怎麼努力?還要怎麼爭取?

  龍非看到龍莫失魂落魄的樣子,眸中煞氣彌漫,從地上一躍而起,指尖寒芒閃爍,卻是一枚枚尺余長的冰針,帶著凌厲的勁勢,龔向龍莫的胸口。

  兩人距離太近,這一下變化又十分突然,旁邊的侍衛驚呼一聲,但卻不能阻止。這一襲若是得逞,只怕龍莫的性命不保。

  千鈞一發之刻,一條月白色綢綾如閃電般襲來,冰針無一不落,全部被白綾阻住,勢頭猛減。白綾這一擊,讓龍莫贏得了時間,飛身避過了散落的冰針。

  一場驚險,幾名侍衛慌忙奔過去,擒住了龍非。

  龍非哈哈冷笑,笑聲裡有著不可遏制的絕望。

  龍莫神色冷峻,他想不到,他的大哥竟如此不可救藥。

  龍莫抬頭,望向救了自己的恩人。

  只見面前丈余遠,翩然凝立著一名綠衣少女。

  烏髮梳了一個既雅致又嬌俏的發髻,斜插一只淡綠色步搖,隨著山風輕晃,說不出的旖旎風韻。清澈嫵媚的大眼,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手中握著一條白綾,那白綾上還刺有未曾融化的冰針。

  是日唏國的公主顏聽湖!

  那個在戰場上屢次敗在自己手中的顏聽湖。

  此刻竟然一身女裝,看上去倒也飄逸美麗。

  只是她卻為何出現在這裡?

  “龍莫!你欠了我一條命呢!”聽湖紅唇輕啟,緩緩說道,聲音悅耳。

  龍莫冷笑一聲,道:“本王謝過聽湖公主援手之恩!他日定當重謝。”說罷,轉身向洞口走去。

  洞口一片迷離的霧氣,根本就找不到進去的路。

  這顯然是一個極厲害的陣法。

  龍莫雖然也熟讀兵法,對一些奇門遁術略有涉獵,但卻並不精深,而且從未見過此種怪陣。

  凌天凝立在洞口,一聲聲喚著衣雲的名字,使聽者心碎。

  “雲兒,你出來吧,原諒我好不好,雲兒求求你出來吧。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你給我一個恕罪的機會呀!”

  “雲兒,她為什麼把自己困在裡面?”龍莫一把抓住凌天的衣襟,問道。

  “是我的錯,我以為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凌天一臉淒然說道。

  龍莫聞言,眸中痛色和怒色交織,他一拳擊在凌天的胸口,道:“你混蛋!我倒是巴不得那是我的孩子呢,可惜不是,她心中一心一意念著你,你卻這樣傷害她。”

  “還說我,都是你,你為何要搶我的雲兒?”凌天眸中寒意忽現,怒道。

  “你們兩個,到底還想不想救她?”一個清洌的聲音響起。

  兩個急紅了眼的男子,驀然回首,看到聽湖站在他們身後,一臉的不耐。

  君凌天似乎才發現聽湖的存在,他緊緊抓住聽湖的手腕,道:“聽湖你怎麼來了?你能救她是不是!你們是姐妹,你也會擺陣的,對不對?”

  聽湖微笑道:“君大哥,這可是我第一次見你這麼失態呀!”

  聽湖在洞口轉了一圈,端詳片刻,微微頷首道:“這是十二星宿陣,我爹爹會擺的陣法。想來是爹爹教會月姨,月姨又教給了雲兒。”

  “那你快把陣撤去呀?”凌天和龍莫異口同聲說道。

  聽湖望著這兩張不一樣的俊顏,卻是一樣的焦急表情。

  輕歎一口氣,雲兒呀,你何其有幸呀。不過姐姐這次卻是要利用你一次了,這也許是我唯一的一次機會。雲兒!你一定要撐住呀。

  聽湖驀然粲然一笑道:“我可以救她,但是我有一個條件!”轉身看向龍莫道,“你能答應嗎?”

  龍莫一怔,“你說!”

  聽湖盈盈淺笑道:“我要你娶我為后!”

  龍莫一怔,心猛然狂跳,萬萬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怒道:“顏聽湖,被困在裡面的是你的妹妹,你卻拿出這樣的條件來威脅我?我就不信你會見死不救!”

  “你不同意麼?那我走了。反正她又不是我的親妹妹。”聽湖轉身向山下緩緩走去。

  凌天雖然心中焦急,但想到龍莫若是答應了,便不會再來糾纏雲兒,“龍莫,你快些答應吧,雲兒,不知她在裡面怎樣了。”

  龍莫臉色蒼白如雪,他閉上雙眸,他想他這一生是得不到雲兒了,雲兒已經有了凌天的骨血。無奈地歎息一聲,他不能讓雲兒在裡面受罪了。

  看著聽湖越走越遠的娉婷身影,龍莫悠然說道,“好吧,我答應你。”

  聽湖欣喜的奔了回來,明眸中光波流轉,整張臉燦然生輝,“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擊掌為誓。”說著一掌擊在龍莫的手上。

  龍莫答應了,雖然是為了衣雲答應的,但只要給自己愛他的機會,她相信不久後他心中一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接著,聽湖身影一閃,瞬間不見了,她早已沖到陣中去了。她也很擔心衣雲的。

  不一會兒,裡面的陣法便撤去了。

  凌天和龍莫沖了進去,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衣雲。

  洞中水霧散去,夕陽的余暉透過洞口,化作點點微光,默默照在衣雲蒼白的臉上。

  她雙目緊閉,不知是在昏迷中還是不願睜開眼睛。她整個人仿佛是風中的柳絮,似乎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凌天緩緩跪在衣雲身前,柔聲說道,“雲兒!”

  衣雲緩緩睜開雙眸,看到凌天,喃喃說道:“你們都走吧,我的孩子沒了,我要在這裡永遠陪著他。”

  “誰說你的孩子沒了?”凌天進山時,知道衣雲身子很弱,從醫館帶來一名醫者,此刻正在為衣雲把脈。

  第一百零一章 大結局

  那老者把完脈,皺眉沉吟片刻道:“孩子暫時無恙,只是……她體內有一股奇寒在流竄,需即刻祛除,不然時日久了,只怕孩子還是保不住。”

  “你說我的孩子無恙?方才我腹中一陣疼痛,還以為孩子沒了!”衣雲轉憂為喜。

  “但,你體內那股寒氣極是奇異,老夫行醫多年,從未見過,不敢貿然行醫,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老者搖頭歎道。

  “雲兒,你體內的寒氣是如何來的?難道是龍非?”凌天聲音微顫問道。

  衣雲垂首默然,良久抬起淚眸輕聲道:“他用冰針扎我的指尖,給我輸入寒毒,若非我將自己困在洞內,只怕他……”

  君凌天聞言,眸中寒意迸出,殺意漸濃。

  他緩緩抱起衣雲,將她全心呵護,柔聲道:“你放心,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救你和孩子的。”

 衣雲對上他充滿自責的深眸,苦笑道:“你相信我了?相信孩子是你的了?”

  凌天伸出手,拂去衣雲額前的亂發,低語道:“正如你所言,我該死,我昏了頭了,才不相信你,雲兒,你罵我吧!”

  衣雲轉首,斂上雙眸,靠著他的肩,什麼也不願看什麼也不願聽,只是將頭深埋在他懷中,輕輕嗅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

  她不怪他,但若是孩子丟了,她會很傷心的,她不知那時自己還會不會接受他。

  龍莫和聽湖緊跟在他們後面,龍莫眼見著衣雲埋頭在凌天的臂腕中,心中悵然若失,一片恍惚,竟不曾察覺到聽湖已然挽住了他的手腕,如水明眸正在細細注視他,眸中,深情款款。

  來到洞外,凌天一眼看到被侍衛押解的龍非,眸中寒光閃爍,冷笑道,“龍非,你真是狠心,連雲兒也害。若是雲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讓你碎屍萬斷。風行,疾雨,先將他拿下。”

  龍莫聞言,道:“龍非還是由我來處置吧!”

  “不行,我不會放過他的。”凌天的聲音寒意彌漫,帶著不容拒絕的魄力。

  龍非早已感到大勢已去,又見衣雲埋頭在凌天懷中,心中湧上無盡的酸楚。

  他冷冷一笑,手腕微動,指尖寒芒閃現,瞬間刺入自己胸口:“你們誰也不用爭,我不會死在你們手中的。雲兒,希望你不久能來陰間陪我。我知道,你從未喜歡過我,可是……我是喜歡你的,真心喜歡你的。”

  到了臨死,龍非才驀然覺得,自己這一生一世,似乎真的毫無意義,謀劃裝病十幾年,做了幾日皇帝,他並沒有嘗到手握權力的快感,只是嘗到了高處不勝寒的淒涼,他的腦中總是時時閃現那個叫黃顏的小丫頭那迷人的笑靨,耳畔常常回蕩著她那一聲聲清脆悅耳的蒼容大哥。

  如果有來生,他一定不會錯過她。

  胸口,鮮血滲出,疼痛襲來,龍非艱難地說道:“雲兒,你……你……能再叫我一聲蒼容大哥嗎?”

  衣雲心中一酸,輕聲呼道:“蒼容大哥!”

  眼前一片模糊,在黑暗襲來之前,龍非看到衣雲清澈的雙眸注視著他,聽到那聲醉人的蒼容大哥。

  他滿足地閉上雙眸,永遠地睡著了。

  下山的路是那樣漫長,衣雲體內寒氣襲來,頭一陣眩暈,她沉沉陷入夢鄉。

  月府瀉雪院

  縷縷清淡花香縈鼻,衣雲睜開了朦朧的睡眼,發現自己躺在瀉雪院娘親的閨房裡,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

  碧紗窗外,一棵桂樹開滿了花。

  一簇簇小巧的淡黃色桂花掛在技頭,不若牡丹菊花那般儂艷媚人,卻也有自己的淡然風韻和清雅幽香。

  香氣隨風送到室內,室內便滿屋生香。

  龍非死了!她的蒼容大哥不在了。

  衣雲想到龍非臨死那句話,心中不覺一陣悲涼,她不知,龍非原來也是喜歡她的。

  龍非,她的蒼容大哥,若是有來世,希望他能生在平民家中,過平淡的日子,不要再為了權力地位而殫精竭慮了,而是,快活地活著。

  衣雲正在盯著那桂花出神。

  水晶簾動,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兒緩步走了進來。

  素衣羅裙,柔和端莊,玉手中端著一碗藥汁,姍姍而來。

  正是衣雲的娘親月如水。

  “娘,你怎麼來了?”衣雲乍看到娘親,心中一酸,幾行珠淚順著清瘦的玉臉滾下。

  月如水坐到床畔,將藥隨手放到幾案上,伸手撫去衣雲的淚珠,柔聲道,“雲兒,你受苦了,此刻感覺怎樣,還冷不冷?”

  衣雲這才發覺不僅不冷,還有些熱,忙掀開身上的棉被,道:“娘,雲兒感覺好多了。這是怎麼回事,那醫者不是說我的寒毒很難祛除嗎?我的孩兒,他沒事吧?”

  月如水微微一笑道:“你忘了娘親是神醫了?孩子健康的很呢。”

  衣雲嫣然一笑,道:“娘,你是何時來的?你怎麼曉得我病了?”

  “我是和聽湖一道來的,發現你將兩個小丫鬟困在陣中,我便將她們救了出來,從她們口中獲悉你溜走了,我猜你是去找凌天了。可後來卻聽說龍莫和凌天一道去了烏眉山,我想你也許在那裡,所以讓聽湖急急趕去烏眉山。不想你中了寒毒,昨日被他們救了回來,那龍莫召了十幾名御醫為你祛毒,因為你有孕在身,那些御醫都不敢用藥,幸虧娘親在此,才為你解了寒毒。”

  月如水輕歎一聲,道:“龍莫,他對你真是情深意重,希望他能早日放下。”

  衣雲想到龍莫,心中如倒了五味罐一般,諸般滋味湧上心頭。

 “娘,他們此刻去了何處?為何不見人影?”不見凌天和龍莫,衣雲有些詫異。

  月如水站起身來,沉默良久道:“雲兒,他們兩個去比武了!”

  衣雲一驚,身子微顫,“娘,你說他們去比武了?在哪裡比?我要去阻止他們!”

  月如水回身拉住衣雲,搖搖頭道:“雲兒,你就不要去摻和了,就讓他們兩個自行解決吧,這是他們之間的恩怨,也到了該了結之時了,他們兩個都是那般優秀之人,我想他們都會放下的。你不要擔心,你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

  等待,這滋味是何等難受!

  月如水將藥送到衣雲唇邊,衣雲喝了藥,便凝立在窗畔,望著院子裡那滿院的香花,期盼著兩人的歸來。

  月如水悄悄退了出去,她明白衣雲此刻的心情,這樣的心情她也曾經有過。

  這是初秋的一個寧靜的午後,屋外是淡淡的日光,滿院的菊花在秋風中搖曳,是那樣鮮活和燦爛。

  衣雲的臉色平靜極了,她相信他們兩個不會有事的,他相信他們都會回來的。因為,他們兩個不管哪一個受傷,她都會痛不欲生的。

  良久,日影漸漸西斜,瀉雪院的院門輕輕被推開,一個人影迎著斜陽緩步走了進來。

  他穿梭在繁花叢中,一身雪衣修巾,迎風飄揚,斜陽映照,玉臉生輝,整個人俊美不凡,灑脫出塵。

  是龍莫!

  衣雲的雙眸緊緊盯著院門,卻再不見有人進來。

  心開始慢慢沉落。

  凌天為何沒有回來?難道……

  不會的!

  衣雲緩緩回身,清澈的雙眸對上剛進屋的龍莫。

  她的面容清麗如水,雙眸幽深如潭,氣質清純如蘭。

  龍莫的心再次不受控制的痛了起來。

  雲兒,他終究要錯過她了嗎?難道老天是在為了那初次的放手懲罰他麼?

  心中雖是萬分不甘,然而,只要她能幸福,他願意放手。

  他不願再步父皇的後塵,囚禁月如水十幾年,最後還不是一個人黯然神傷。

  “大哥哥兒,他呢?”

  衣雲緩步而來,柔聲問道,聲音裡透著掩飾不住的顫抖。

  龍莫抬眼望向衣雲,他漆黑的眸子裡,情緒宛若天上的白雲一般在翻卷。

  他一向溫潤清雅,他一向沉穩冷清,然而,此刻他還是忍不住情緒波動。

  雲兒,心中只惦著他麼?

  “雲兒,你愛過我嗎?回答我!”他問道。

  衣雲一怔,多年前在凌河裡,那個俊美清雅的少年,一身淡淡的白衣,坐在船頭,輕輕吹笛的樣子,在心頭浮現。

  那悠揚的笛聲,吹開了她少女的心扉。

  她輕輕點了點頭,道:“愛過!”聲音很低,但語氣卻是極堅定的,“我曾經日日思念你,那時,你便是我心中最美的夢,陪我走過了無數寂寞的日子。我喜歡穿白衣,那是因為你喜歡穿,我喜歡撫琴,吹笛,那是因為你喜歡聽。可是凌天他如同不羈的風,吹散了我的夢,我才知道,其實我……”

  “好了。”龍莫打斷衣雲的話。

  他已經知足了。

  他知道,他是她純真少女時的夢,凌天才是她真正愛的人。

  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衣雲不是他心中的夢,是他最深愛的人。

  “大哥哥兒,”衣雲喚住龍莫,“雲兒,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龍莫回首微微一笑,那一刻有陽光在他眸中閃爍。

  “聽湖是個好姑娘。”衣雲輕輕說道。

  龍莫點點頭,他知道,只是他心中已被衣雲占滿了,他不曉得還有沒有空隙來裝另一個女子。

  龍莫轉身緩步離去。

  衣雲望著龍莫的背影輕歎,但願,聽湖能夠撫平大哥哥兒心中的傷。

  她坐回窗畔,輕輕鋪好一張宣紙,研好磨,開始細細的描畫。

  斜陽最後的余暉照在她的手腕上,為她如玉的纖指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輝。

  她投入全身心的畫著,直到紅日落下,直到窗外,升起了一輪明月。

  淡淡月色籠罩,衣雲終於畫好了,是一身紫衣的君凌天。

  天空蔚藍,草原無垠,凌天手牽韁繩,身後一匹神駿的黑馬。

  紫衣在風中翻飛,黑發在風中飄揚,他俊美弄常,瀟灑出塵。

  衣雲凝視著凌天的畫像,一顆心已完全沉浸在畫裡了。

  他為何還不回來,她知道他們的恩怨已了結。所有的仇恨已經放下,他該回來了呀。

  驀然有一縷簫聲,從窗外徐徐傳入耳際。

  衣雲嫣然一笑,明眸流轉多情。

  她放下手中的畫像,打開碧紗窗。

  香花彌漫的院子裡,一個紫衣男子凝立在花叢裡。

  月華流瀉,秋風輕揚,如水月色灑在他身上,他籠罩著淡淡光華,襯的整個人清俊出塵。

  他唇邊橫著一管洞簫,正在悠悠咽咽吹著。

  那洞簫遮住了他的面目,但是那一雙深眸,卻肆無忌憚望了過來,直視著衣雲的如花容顏,眸中柔情似水,深情無限。

  那簫聲歡快悠揚,衣雲從不知洞簫也能吹出歡樂的曲子。

  衣雲望著他,心頭突然湧上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那時他一身黑衣,坐在黑馬上吹簫的樣子是那樣冷,眸光是那樣冷冽,那時他的簫聲是那樣幽咽。

  她在他犀利冰冷的目光下,斷了一根又一根的琴弦,卻不曾想到,也許在那個時候,便被他撥動了自己的心弦。

  以後的日子裡,他的狡猾,他的霸道,他的邪肆,他的戲弄,他的冷漠,他的俊美,他的傲慢,他的儒雅,他的溫柔,他的目空一切,他的深情無限,他懶洋洋的邪笑,還有他那幽深如海的眸子,都讓她的心在不知不覺中淪陷,直到深陷其中,再也不可自拔。

  望著他,心頭微震,有一種感覺從心中慢慢湧了上來,衣雲知道,那種感覺叫幸福。

  衣雲盈盈一笑,走回屋中,坐在娘親的瑤琴邊,素指一劃,清幽的琴聲便從指下傾瀉而出。

  樂音柔和,清幽,歡快。

  宛若情人在竊竊私語,又若流水在潺潺歌唱。

  簫聲和琴聲互相應和,在靜謐的夜裡,格外醉人。

  簫聲越來越近,驀然嘎然而止。

  一雙有力的臂膀從後面環抱住衣雲,凌天那特有的氣息籠罩過來,帶著灼人的溫暖。

  一個低沉柔和的聲音在衣雲耳畔輕輕低喚:“雲兒,雲兒……”

  他的下頷抵著她的發,輕輕地揉著。

  衣雲卻繃起臉,緩緩回身,凝視著他深情款款的深眸,有些嗔怪地說道:“你走吧!”

  凌天嚇了一跳,小心地說道:“雲兒,不要生氣了,我是個傻瓜,是個混蛋,其實我早就相信你的,我只是昏了頭了。”

  “你信不信我才不在乎呢,”衣雲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相信我了,可是我還不相信你呢?”

  “雲兒,我沒做錯事呀。”凌天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那我問你,我送你的娃娃騎魚的香囊怎麼會到了紅蝶的手中,她說是你送給她的定情信物,是不是?”

  衣雲小嘴微撇,冷聲說道。

  凌天望著衣雲冷凝的玉臉,聽到她冰冷的語氣,俊臉一下子就嚇的慘白了。

  “雲兒,那個惡女的話你也信?我失去了你,早就痛不欲生了,哪裡還會理睬別的女人。那香囊是紅蝶趁我酒醉時偷的。”

  衣雲嘟起嘴,嬌嗔地說道:“我不信,你醉了酒,別人會近得你的身?”

 “我以為……以為那是你,可是我很快就知道錯了。雲兒,我和她真的沒什麼!你若是不信,我們現在就去找紅蝶對質。”凌天說著拉住衣雲的小手就要出去。

  衣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凌天回身望著衣雲的如花笑靨和水眸中的狡黠,這才知道自已被戲弄了。

  他緊緊抱住衣雲,指尖點上她的鼻尖,恨聲說道:“你這個小魔女,你說,我該怎樣懲罰你!”

  頭一低,對上她的櫻唇深深烙上一印。

  衣雲臉一紅,推開他,道:“紅蝶呢?”

  “我已經廢了她的武功,放她走了。希望她日後好自為之。方才我已經把我的屬下全部解散了。所以才會回來的這般晚。”

  “真的?”

  “是呀,我不想再過打打殺殺的日子了,希望他們也可以過正常的日子,只是他們不捨得離開我,都要隨我回塞外放羊,我想我們的小村會更熱鬧了。”

  “你再也不報仇了?”

  “不了,經歷了這次事件,我覺得沒有了你,我就算是報了仇又有何意義。何況我見到龍非的下場了,我不想自己的一輩子活在仇恨裡。龍非的死對龍騰刺激很大,他已經要退位了。我相信孤獨寂寞伴他余生,他不會好過的。而且,龍莫他已經很歉疚了,我相信他會做個好皇上的。”凌天沉聲說道。

“雲兒,”他驀然回首,深眸殷切的望向衣雲道,“明日,我們一起回塞外好麼?”

  “我為何要隨你走?還做你的丫鬟麼?”衣雲清了清嗓子,學著凌天當日那慵懶悠然的語氣,說道,“告訴你,做我的丫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口渴時,要為我端茶遞水;我用飯時,要為我倒酒布菜;
  我歇息時,要為我寬衣解帶;我沐浴時,要為我擦肩抹背;
  我無聊時,要為我撫琴唱曲;我憂愁時,你不許歡喜,要替我分憂;
  我高興時,你不許憂愁,要和我同樂;
  寒冷的冬日,你要為我暖床;炎熱的夏日,你要為我驅蚊;
  哼,我才不幹呢?”

  凌天望著衣雲嬌俏的樣子,粲然一笑,那是發自內心的幸福的笑容,“不是你做我的丫鬟,是我做你的奴僕,好不好?終身的奴僕,為夫人你端茶倒水,鋪床疊被,驅蚊暖床,擦肩抹背,好麼?”

  “這還差不多!”衣雲微笑道。

  “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凌天忽然凝眉說道。

  “什麼事?”衣雲詫異於他的凝重。

  “你以後不准把自己再困在陣中了,會擔心死我的,會心疼死我的。”凌天想到今日衣雲在山洞裡受罪,而自己卻束手無策,便心中一悶。

  “不會了!”衣雲看到凌天擔心的樣子,有些心痛地說道。

  她答應的爽快,心裡卻在說:我不把自己困在陣中了,但是你要是惹我生氣的話,我就會把你困在陣中。

  “雲兒,你畫的是我呀!”

  凌天看見幾案上衣雲畫的畫像,眸光一熱說道。

  “可是,只有我沒有你怎麼能行!”

  凌天邊說邊提起墨筆,輕輕揮毫,在他的身畔畫了一個女子。一身素衣羅衫,美目流轉,盈盈淺笑,正是衣雲。

  衣雲沒想到凌天繪畫的技藝這般不凡,連聲道:“不錯!畫的很像呢!”

  兩人相依相偎真是一張絕美的畫。

 “雲兒,你看這張畫是我們共同畫的。可是還沒有畫完。”

  凌天瞄了瞄衣雲的肚子說道:“還要添上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哪裡來的那麼多人呀?”

 凌天輕撫上衣雲的小腹說道,“自然是我們的孩兒了,還有我們孩兒的孩兒。”

  說著,緊緊擁住衣雲。

  窗外,微風輕拂,花香正濃,月色正美。
  窗內,人兒相依,情意正濃。

  落花已作風前舞,仇恨已化黃昏雨。

  殷勤花下同攜手,更盡杯中酒。

  伊人不用斂蛾眉,我亦多情策馬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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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arasu 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