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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剛滿周歲的小龍敖彥剛被天雷給「洗禮」過,
醒來就發現自己竟又淪落到啥乾坤門。
好在他福大命大運氣更是好到不得了。
除了有貴人相助外,最疼他的哥哥敖玄也找到他了!
不過老天給他的試煉,怎麼可能就這樣結束呢!?

為了查探玄門道的祕密,
一群不知羞的先天道人居然要派他這小嬰兒去臥底!?
我靠!要不是因為那群在柳州城等他解救的人,
他肯定一狀告到官府,告他們這群人虐待童工啦--


正文——
續之章

仙界,金頂山•梓蕊宮。
抱著自己的寶貝兒子,龍王敖君澤將所有隨行人員都留在了花園的大門外,然後在守園侍衛畏敬的目光中,緩緩地踏入這個座落在梓蕊宮中,整個仙界最大、最美、也是最神秘的靈脈花園的大門,雕梁畫棟的花園大門上那威力十足的符咒和籠罩著整個花園的防禦罩,都沒有辦法阻礙龍王的前進腳步。
沿著用碎石鋪就的長長行廊,穿過郁郁蔥蔥的樹林,敖巽寶寶在龍王的懷中睜著好奇的雙眸,四下環視著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盡管入目之處盡是翠綠顔色,但是身爲龍族中最具有天賦力量的金龍來說,哪怕僅僅只是幼年之身,對于四周無形的力量波動還是比其他人要敏感的多。
敖巽雖然無法用正確的語言向龍王敘說自己的感受,但是出于本能,他還是努力的眨動著雙眼,向力量散發的源頭探望著。
而在石徑的盡頭,花園的最深處,當一道矮矮的青石圍牆在一片翠綠中露出點點蹤影時,敖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空氣中驟然劇增的威勢壓力,小家夥下意識的將身子偎進了龍王的懷抱,小小手則抓緊了龍王胸前的衣襟,本能的開始抗拒這種無形的壓力。
「別怕寶寶,有爸爸在哦。」龍王小心地拍了拍懷中小家夥的後背,溫言軟語的安撫著有些緊張的敖巽,腳下卻沒有絲毫的變動或遲疑,依舊踩著同樣堅定的步伐走向石牆,龍王的腳步踩踏在飄落的枯葉之上,每一步都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卡啦」聲,在寂靜的林間形成一道緩慢卻持續勻速的節奏。
越過石牆,小小的院落頓時在龍王父子的眼前展開,四面八方依舊是森森的叢林,沒有潺潺的流水也沒有曲折幽靜的亭台樓閣,與牆外唯一的差別,就是在院落中,多了一張天然的青玉石茶桌和四個同樣質地的石凳。
在石桌的不遠處,一棵青翠的參天大樹靜靜的豎立在那裏,繁茂的枝葉在空中向四方衍生,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頂棚,將石桌遮掩著,即便是暴雨也無礙于樹下相聚的人們,那一片片巴掌大的樹葉,在晚霞的余光下,閃爍著誘人的晶瑩。
而此刻,這蒼翠的大樹下,一道人影靜靜的盤膝打坐著,白晰而優雅的容貌上滿是寂靜的平和。
一襲綠色的絲袍隨風飄逸,乍然間給人一種即將和這滿園的綠色融爲一體的錯覺。只是若仔細去看,便可以用肉眼看到那人身上朦胧的綠色光影,正和身後的大樹交融在一起。
龍王敖君澤不可察覺的皺了皺眉,小心地將好奇的用大眼睛上下打量那個樹下男子的敖巽寶寶放在石桌上,邁步向前大略的打量了一眼大樹之後,慢慢伸出右手,搭在了打坐男子的肩頭。
雖然只是輕輕的按放,但是打坐的男子卻能夠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猛然從自己左肩的穴位中泉湧而來,堪堪抵擋住了身後那猶如無底洞一般吸附著自己力量的巨大漩渦。
「眞是勞煩龍王君了。」緩緩睜開雙眼,男子還沒有讓自己喘上一口氣,便非常有禮的感謝這個幫助自己暫時擺脫了危機的援手。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回應他的不是外交辭令般的回禮,而是三根手指。
「第一,我並不打算幫你的忙,所以你也用不著急著謝我,我的功力只能暫時代替你一會兒罷了,畢竟照顧巨樹英魄是你金頂山繁花仙君自太古時代起就接收的天命,如今巨樹的靈脈面臨崩潰,我無力也不想成爲你的替死鬼。」
「第二,我之所以來,是爲了向你討個說法,無論怎麽說,由于你的請柬,我現在一個兒子已經確定失蹤了,另一個兒子也處于消息斷絕的狀況,所以你有義務向我解釋這一切究竟是什麽原因。」
「至于第三,則是要看你給出的解釋我能否接受才討論的問題。雖然我也知道巨樹英魄的存亡對于各界的影響有多大,但是想必你也很清楚,如果我眞的鐵了心撒手不管的話,龍王界也不會因爲巨樹英魄的毀滅而傷筋動骨。」蹲在繁花仙君面前的龍王很是直白的細數著自己此行的目的,但是就算再遲鈍的人,都不會忽視龍王那清冷的音調以及未合的雙眸間所傳遞出來的冷意和威脅的味道。
龍王很是不滿。
事實上自從接到繁花仙君送到龍王界的書信之後,龍王就始終深陷在一股濃郁的陰謀氛圍中,這已經讓龍王老大不爽了,如今陰謀還沒有揭開絲毫,自己又賠進兩個親親兒子——其中一個是幫助自己的左右手,另一個則是最可愛的開心果——所以龍王覺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有資格到繁花仙君面前來發發飙。
面對這龍王的陰郁怒炎,一直顯得高深莫測的繁花仙君也只能苦笑,不是他不肯解釋,而是連他自己都是一頭霧水。
他是巨樹英魄的守護者,天上地下所有靈脈匯聚之源的看護人,事實上充其量他也只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花匠而已,曆代繁花仙君雖然都有著不亞于仙界尊主的儀仗和待遇,但是在接受繁花仙君這個稱號之後,就代表著此生此世永不離開金頂山一步,用某人的話形容,他繁花仙君本身也只是個畫地爲牢的可憐人罷了。
「敖彥皇子的事情,我雖然不清楚,但是也多少知道一點內幕。英魄曾對我說過,你家的小殿下,很可能是七界最大的災難源頭,若是一個疏忽,弄不好就是天地俱滅的結局,所以他需要在事情眞的走到那一步之前,給敖彥殿下安排一些小小的磨練,至于具體是什麽磨練,我就不得而知了。」繁花仙君苦笑著把自己知道的內容透露給龍王。
眼下他可沒有心力去思考自己的話會給龍王界和仙界之間帶來怎樣的摩擦和隱憂,要是不說服龍王加入自己的話,用不了多久,失去了靈魂的巨樹,就會讓各界的靈力系統全面崩潰,那比最大災難大概也好不了多少。
「那麽我的兒子如今在人界對吧?」龍王不懷疑繁花仙君的回答是否有摻雜水分,這位的信用度可要比自己的輔佐大臣相曦好得多。
「對,英魄這次突然離開,似乎也是爲了小龍而去了人界。」繁花仙君點了點頭,做爲巨樹的守護人,他和英魄之間的無形感應是守護者的特殊天賦,「只是眼下英魄似乎是被什麽東西給絆住了手腳無法回來,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惜通往人界的通道早就被全部封閉了……」
巨樹執掌著七界的靈脈匯聚點,而英魄又是負責協調調整這些靈力的關鍵,失去了英魄的約束力之後,巨樹完全按照本能,從靈力強盛的仙界、神界、魔界、妖界抽取靈力輸入靈力貧乏的人界,而這則是破壞天地平衡最有效也是最快速的方式。
若是放任不管,用不了多久,人界中就充滿了高濃度的靈力,促使妖魔和人類異化並由此引發一系列的變故。
所以繁花仙君只能在英魄不辭而別之後,暫時以自己純正的仙力代替英魄,阻止巨樹這種本能的調整,不過繁花仙君自己也很明白,這種阻止只能是暫時的,猶如堤壩堵水一般,若不去疏導,很快堤壩就會被越來越多的水給衝垮。
「當初,我接到你送來龍王界信的時候,曾經感受到巨樹靈力潰散的波動,這也是你制造的?」龍王很不願相信眼前這個一直老實巴交的仙君居然也會玩「釣魚」陰謀。
「這是淩瀾和英魄的主意,他們並沒有惡意,只是希望您能夠對這次的金龍祭有所顧忌,所以把兩個小龍寶寶都帶出來……」繁花仙君聽龍王這麽問,不由自主地開始微微的臉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如實坦白,並很努力的爲兩個主謀開脫。
畢竟龍王家寶貝小寶寶是天上地下都出了名的,用淩瀾的話來說,不用點特殊手段的話,誰敢保證,龍王會不會把最脆弱的敖彥寶寶留給強悍的龍王妃,而只帶金龍寶寶來仙界呢。
「淩瀾嗎?果然是這個八卦王……」龍王小聲地咕哝了一句,似乎對這個淩瀾頗有了解。
「那麽,那個冒充仙界戒禮使的仙魅呢?」龍王沒有繼續追問關于淩瀾這個罪魁禍首的問題,而是話題一轉,轉到了那個膽大妄爲三番兩次試圖行刺龍王寶寶的罕見仙魅。
不過這一問,倒是問出點問題出來了。
只見一直侃侃而談的繁花仙君,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後,白晳的臉上頓時透出可疑的紅潤,在龍王意外的眼光下,越來越紅了起來。
「這個……這個……這個還請龍王見諒,這個孩子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被淩瀾給騙了……這個……」繁花仙君結結巴巴的回答著,就是傻瓜也能看出其中大有問題。
「給淩瀾騙還是被淩瀾耍都無所謂,我只是想知道,這個仙魅究竟是誰的影子?」其實一提到淩瀾,龍王就覺得沒有什麽可以覺得奇怪的了,畢竟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這位仙界八卦王的做事風格。
想當年他龍王君還在追求龍王妃的時候,這位淩瀾仙人就沒少過在相曦背後出馊主意折騰他們這對小情人。雖然時過境遷,對于這位很久沒有出來作怪的淩瀾仙人強大的陰暗力量,龍王還是深有體會的。
所以龍王現在只是被繁花仙君那可疑的紅臉挑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想知道那個彪悍的能夠在衆目睽睽之下行刺龍王之子的仙魅,究竟是何方神聖。
魅,本是屬于冥界的低等生物,和魑魅魍魉同歸一處,它們沒有智慧、沒有能力、它們本是冥界的亡者們的殘存意志所聚合而成的生物,日夜飄浮在冥界的黃泉入口處,並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消散,最終回歸于無。
其他各界經常用這些低等的冥界生物當作制造法寶的原料,因爲魅除了本身在黃泉入口處漂浮而沾染了黃泉地獄的陰冷屬性之外,其本身有著極好的融合性,可以把不同屬性的法寶原料非常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算得上是法寶制作工藝流程裏,不可缺少的添加劑之一。
但是仙魅則不同,顧名思義仙魅並不是以實體的方式存在,而是一道徹徹底底的影子,一道有智慧、有思想、甚至有法力的影子、一道融合了仙人的魂魄並保留了魅的特性的影子。
「這個……這個……」繁花仙君被好奇的龍王追問的更加窘色,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對龍王講述這件丟人的事情,這個了好半天,才如同蚊子低語一般,小聲地說:「那道魅影,原是我修煉時分離出來的心魔,只是分離時出了點差錯,意外的將自己的一魂一魄留在了心魔之上,所以才會有那道仙魅的出現。」
答案一出,頓時砸得龍王目瞪口呆。
仙人也有三魂七魄,一如人類,失去一魂一魄對于仙人而言也是一種致命的傷害,但是眼下的繁花仙君非但看不出失去一魂一魄後的孱弱和衰敗,反而強悍到能夠暫時接替英魄的力量,控制巨樹,這完完全全超出了一般的常識。
好半天,龍王才勉強找回自己的理智一般,憋出一句話來:「老實說,監守自盜的英魄,是什麽時候把你吃幹抹淨的?」
因爲要補救繁花仙君這失去的一魂一魄,除了和英魄交媾之後吸取英魄本身的靈脈精魂之外,別無他法。只是這句話一出口,繁花仙君的臉蛋如同著火一般,在夕陽下紅的甚至令晚霞都只能自歎不如……


「老頭子,緣分是什麽意思?」當電視機裏熱播的電視劇正逐漸走入男女主角對彼此告白的高潮劇情的時候,坐在電視機旁的十歲男孩,突然很是困惑的回頭問著看的正如癡如醉的老人。似乎是對影片中那個充當媒人的和尚,滿嘴緣分來緣分去的感到疑惑和不解。
「緣分啊……」要向一個十歲的孩子解釋這個很是飄渺的東西,似乎有點困難。不過這並不會讓老人感到棘手,事實上老人僅僅只是頓了一頓,便迅速的在腦海中組織出比較生動形容方式。
「就是這輩子你把錢借給隔壁花店的老板,他卻一直都沒有還給你,你每天都去要錢,連續討要了一年多,然後呢你死掉了,到死都沒有要回來,所以下輩子你轉世投胎之後,就會在街上遇到那個老板,這就是緣分。」
「再遇到他我可以問他要錢嗎?」男孩有些遲疑,「借據都不見了吧……」
「不,他一定會還給你的,那是他欠你的,借債還錢天經地義。」老人隨口糊弄著男孩,心下還悄悄地偷笑著。
「那,老頭子,上輩子你問我借了多少錢?我們認識這麽久了,你一定欠了我很多錢,」男孩很是認眞的看著老人,伸出了纖細的小手,「所以利息就不算你了,先把借款還給我吧……」
……
「溫彥。」
「嗯?」
「明天不要到我的房間裏來看電視了,去洗尿布吧……」


「柳州城如今已經被英魄用自身的靈力封死了,加上我的原身發動後殘存下來的力量,柳州城半年之內不用擔心,不過你還是要盡早的想辦法去冥界,找到冥界之主,只有冥王出手,柳州城內那些遊魂才不會眞的變成孤魂野鬼。」青瞳抓著敖彥的尾巴,在山林中飛馳,速度之快和他那張幹癟的老人臉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當然,這也是因爲無論是誰,在遭遇天雷轟頂的危機時,都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驚人潛力。
天際突如其來的烏雲,遮蔽了閃爍的星空,轟轟的雷鳴撕裂著靜寂的夜色,而在空中刺目的閃電,化爲道道銳利的冷芒瘋狂的追擊著在叢林中飛馳的身影。
青瞳費盡心力的在山林中左躲右閃,一次次驚險至極的避開襲擊的閃電,在飛馳的身後留下一個個冒著青煙的巨型大坑。
即便是一向膽大妄爲的敖彥,這時也不由得閉上了嘴巴,乖乖的任由青瞳抓著自己的尾巴,而不提抗議,同時豎起耳朵努力的傾聽、牢記著青瞳的每一句話。
「如今人界通往冥界的通道已經全部封閉,要去冥界只有拜托人界的修道人使用『遙音之術』,不過『遙音之術』本是禁忌之術,在人界失傳已久,我在幽暗之地曾經聽說,百年前玄門道曾經有弟子使用過『遙音之術』,所以等雷劫過去之後,我們就趕去玄門道,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遙音之術』……」
青瞳邊說一邊在空中猛地扭腰轉身,堪堪的躲開了擦身而過的冷芒,只是這一次閃避的動作太大,隨著一聲清脆的骨髂錯位特有的「卡啦」聲,和閃電玩「你追我逃」遊戲的青瞳終于爲自己不自量力的行爲付出了代價。
來不及慘叫,這位自稱身份尊貴的神秘老者,就以很不雅觀的五體投地的方式直接掉在了地上,敖彥自然是跟著一起倒楣,落地後在地上直直的翻了好幾個跟頭,一路甩出去數步遠。
不過總算幸運的是,天際的閃電並沒有跟著繼續肆虐,而是收斂了一般,僅僅在空中傳遞著一連串的轟鳴聲,看來似乎這天打雷劈的劫難已經過去了。
所以盡管青瞳摔得有些淒慘,但是能夠逃過雷劫加身的災難,這些個困難都只是小意思而已。
「呸呸……」吐掉嗆進嘴裏的泥石,青瞳擡眼望向不遠處的小龍,卻看到一雙被摔暈的大大的螺旋狀蚊香眼,頓時很沒有同情心的大笑了起來,當然其中不乏能夠幸運地躲開雷劫的喜悅和得意。
但是俗話說「樂極生悲」,就在青瞳大笑的時候,一聲轟然的巨響在他身旁的附近的大樹頂上炸開。
原以爲已經躲過了的雷劫仿佛是在短暫的休憩之後獲得了更加強悍的後勁,猛然間從天而降,宛如次聲波攻擊一般,大樹的枝葉在雷鳴産生的氣浪中紛紛斷裂墜落,被雷電貫穿的大樹也散發出濃濃的焦臭味道。
盡管這威力十足的閃電沒有直接劈在青瞳的腦袋上,但是在大樹附近的青瞳也沒有幸免,閃電的電流通過樹幹和濕潤的土地直接把電弧送到了青瞳的腳下。
于是乎毫無准備的青瞳就成了第一個被降伏者,甚至連不甘心的慘叫聲都來不及出口,青瞳那玄乎的身子便化爲一道灰煙,在黑漆漆的山林叢中失去了行蹤。
目睹了青瞳的遭遇後,還處于半暈眩狀態的敖彥很不厚道的在心中無限感歎這個世界還沒有發現自然科學知識的重要性,打雷閃電時不能站在有潮濕泥土的樹下,因爲作爲導電體的樹木,很有可能在下一秒鍾成爲一根引雷針,讓你體驗一下高壓電弧的味道。
只是可憐了青瞳這個萬年老鬼,因爲「無知」而慘遭閃電蹂躏,令人不得不爲之掬上一把同情之淚。當然同情歸同情,若是一切重演的話,敖彥自然不會提前把這個常識去向青瞳解釋——誰讓這個老混蛋居然敢嘲笑自己。
不過敖彥的感慨並沒有持續很久,在失去了青瞳的保護後,那滿天的雷電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眞正的目標,夾著天地之威,奔騰著的閃電前仆後繼的撲向那小小而稚嫩的身體,在耀目的光芒中,將其全然的吞噬……

與此同時,山林邊緣有一行人正一邊咋舌的看著滿天飛舞的金蛇,一邊等待著穿越山林的最佳時機。
「頭兒,只要越過這座山林,就是幾家灣,那裏我們已經安排好了接應的船只,只是眼下這天上電閃雷鳴的,是不是等這雷雨過去後再動身?」冬夜寂冷的山腳下,一群身著黑色夜行衣的神秘人物聚集在一處隱蔽的角落裏,爲首的幾人則在一旁小聲地討論著行進的路線。
此刻原本群星閃爍的星空,已被突如其來的烏雲所遮蔽,轟轟的雷鳴撕裂著靜寂的夜色,而在空中刺目的閃電,化爲一道道銳利的冷芒瘋狂的指向不遠處的山林之中,仿佛那郁郁蔥蔥的綠色山林之中有著刻骨仇敵一般。
偶爾一道閃芒在衆人藏身地的不遠處閃過,耀目的光芒和頭頂深沈的轟鳴過後,所有人望著落雷之地上那冒著青煙的巨坑,一個個情不自禁的不寒而栗。
「好吧,我總覺得這場雷雨有古怪,說不定也是那些玄門道的道士擺弄出來的陷阱,我們暫時按兵不動,等雷電過去之後,全速翻越山嶺,趕回去。」爲首者就算在一開始還有些猶豫的話,看到眼前這天雷的恐怖力量之後,也很自覺地選擇了退避政策。
盡管自己和自己的手下都是百裏挑一的武林高手,刺探情報、暗殺敵人如探囊取物一般,但是畢竟他們還屬于人類範疇,比不上那些整天神神叨叨的,把空氣當飯吃,把妖怪當玩具的修道人。
「只是,不知道其他兄弟部隊怎麽樣了。化妝潛入柳州城的兄弟都斷了音訊,去軍營探尋的兄弟也是沒有後話,這次我鄭國出兵,本來是算好了能夠打晏國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現在居然變成這個樣子……」一個黑衣人憤憤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大石頭上,無聲無息的就將那塊足有三個足球大的堅硬白石給砸得裂成數百個小石塊,「玄門道居然敢違背東大陸的慣例,公然插手兩國戰爭,實在是太可惡了,難道他們就不怕天下人的指責而自食惡果嗎?」
雖然沒有星光和月色的寂夜遮蔽了所有人的表情,但是從那一雙雙閃爍著憤怒的目光裏,爲首者不難感受到自己下屬們強行壓抑著的情緒。
的確,這次玄門道的做法,完全突破修道人自己訂下的極限標准——不幹涉世事變遷,不將道術用于衆目睽睽之下。
雖然他們還沒有掌握確鑿的證據,但是鄭國所屬的修道門派已經派人去查實了,畢竟數萬大軍在短短幾日內就因突如其來的瘟疫而全部命喪黃泉,這種事情實在是太令人難以接受了,何況在大軍失去聯系之前,領軍的元帥和長史聯署的急奏也送到國度,這兩位高級將領從不同的角度向國君敘述了戰場上突發瘟疫的詭異情況。
也正是因爲如此,原本沈浸在戰事節節勝利的喜悅中的鄭國上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都察院、禦史台、錦衣衛這三處原本爲了各自的權位而勾心鬥角的部門,這一次卻不約而同派遣出各自的精英部隊,深入戰場,想獲得最眞切和最新的消息。
只是如今看來,情勢要比預科中的嚴重的多。
爲首者在心中暗歎,那些至今沒有聯絡消息的袍澤們,怕是也難逃魔爪了,這一次若非自己在臨出門前被吩咐一定要帶著軀邪避惡的靈符和丹藥的話,恐怕自己也難幸免,僅僅只是靠近柳州城不過三裏,暗藏在懷中的靈符就驟然自焚預警,也不知道玄門道在柳州城內又有怎樣的變故。
「轟隆隆……」天際一道驚雷轟鳴著,仿佛是向天地昭告著某種危機的終結一般,豆大的雨點終于窸窸窣窣的從厚厚的烏雲中灑落大地,很快便化爲朦胧的雨幕籠罩起天地萬物,那刺目的閃電和震耳的雷鳴也漸漸消失在雲層裏。
「出發吧,看來是結束了。」首領從石塊上站直了身體,指揮著部下,迅速而無聲的遁入那茂密的樹林裏。
夜幕中倍感陰森的樹林裏,此刻彌漫著一種焦臭的味道,看來是剛才的閃電擊中了蒼樹,才會有這種氣味。一行人一邊小心的勘查著附近,一邊腳下加速,希望能夠快一點趕回接應點,把中藥的消息傳回國內。
「頭兒,你快看……」突然走在最後的一個探子無意間瞟見山林雨幕之中隱約顯出一個模糊的光點。
仿佛有一盞燈被粗心的旅人遺留在了野外,只是詭異的傾盆大雨卻始終無法靠近那白色光點一尺的範圍之內。
這奇異的一幕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起剛才那漫天的雷電,難道是因爲有異寶出世,所以才會有這麽大的動靜?
出于好奇以及職業的本能,一行人小心謹慎的向那光影靠近著。不過有點出乎意料,那光點的周圍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東西,也沒有防備中的怪獸、毒草之類的東西,等靠近了之後才能看清。
在雨幕中,那閃爍著點點白蒙的光點,是一顆圓形的透明珠子,珠子內,一道青色的細紋橫貫過整個球體,突兀卻讓人有一種妖異的感覺。
若不是這場大雨,恐怕誰都只會認爲這是一顆價值不菲的琉璃珠而已,但是現在絕對不會有人這麽想。
這顆珠子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出現在這裏,本身就是一種透露著詭異的現象。所以沒有太多的思索,首領在確認這個珠子似乎並不存在危險度之後,果斷地用一塊黑布將珠子包裹了起來,塞進懷中,然後繼續指揮著屬下匆匆趕路,有再多的疑惑,還是先離開爲妙,反正東西在自己的手裏,不怕會給飛走了。
稀裏嘩啦的雨幕遮蔽了一行人的蹤迹,也自然而然的抹去了他們留下的蛛絲馬迹,濃密的山林中,只留下數十個深深的大坑,靜靜在那裏,匯聚著天際的雨水。
只是誰都沒有發現,在距離琉璃珠一丈遠的矮叢林裏,一個小小的身影悄無聲息的靜靜躺在荊棘之下,枯萎的雜草叢在雨水中沾連在了一起,堪堪遮住了那小小的身影,也遮住了那身影旁正詭異的由枯萎漸漸轉逆爲綠色的野草。
這場反常的寒冬暴雨持續了整整兩個多時辰,直到天際漾出一抹桔紅色的霞光,才淅淅瀝瀝的漸漸止住,仿佛是被昨夜那九天雷霆的天威所震懾,沐浴在晨光下的山林裏死寂一般的悄然無聲,只有樹葉上的雨珠滴滴答答落在石頭上那細微的粉碎聲。

十一月三十日,東大陸上的冬至鬼節。
傳說每年的這一天,幽冥世界的大門就會打開,讓那些對人界有無數依戀的亡靈們得以來到人間探訪親朋故友,所以每到這一天,幾乎家家都會燒上幾個用錫箔紙折疊而成的元寶,憑吊回憶一下已經不在人世的親人們。
但是今年,在這一天,卻發生了一件令天下震動的大事。
鄭國數十萬大軍突襲晏國,卻在柳州城下因爲一場瘟疫,盡沒于怒江河畔。
滿營的屍骸在嚴冬的寒風中一具具四散羅列著,那一雙雙臨死都不曾合攏的雙眼,空洞而執著的睜著,沒有了生氣的雙眼,卻傳遞出令人心寒的憤怒與不甘,觸目驚心的模樣令那些一向膽大的收屍人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受到莫名的恐懼。
而大獲全勝的柳州城,卻也未曾占得絲毫便宜,一夜之間這座晏國西部的重鎮,化爲了一座被蒙蒙的煙塵所籠罩著,毫無聲息的死城,沒有人能夠靠近那裏,更確切地說是沒有任何生命可以靠近。
方圓百裏之內萬物寂然,叢林枯敗,仿佛有一個惡魔占據了那座城池,吞噬著一切生命。
原本人傑地靈山清水秀的怒江之畔,一夜間卻成爲了無數孤魂野鬼們哭嚎怒吼的禁忌之地。
無論是鄭國也好、晏國也罷,兩個國家似乎都爲了這場戰爭付出了最爲慘重的代價,僅是事後爲了對這場戰爭的失敗負責,而被鄭、晏兩國的君主免職、下獄的官員就有數十人,其後牽扯連帶更是讓這兩個國家的朝堂勢力進行了一次大洗牌。
但是事情卻沒有就此完結,事實上一波波暗潮隨著時間的推移,正如同水滴入池般向四方漾起陣陣微瀾……

第一章 傳訊

劣徒衛丹,爲世俗權力所惑,勾結魔物,欺師滅祖、陰謀暗害同門,于掌門閉關之時挾持長老,矯诏令禦,插乎凡人之國戰,破壞修道天律,萬劫而不可恕,如今自食其果而身死,爲本門清譽,特昭告各門各派,玄門道將衛丹逐出山門,並追魂鎖魄將其打入地獄,不得超生。

一張張白色的書簡,沒有如往常般用法術傳遞,而是被玄門道的弟子,異常慎重的送到了各大修道門派的掌門人手中。
玄門道在這次鄭晏之戰中扮演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無論怎麽說,玄門道都必須給同道們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除非玄門道打算和全東大陸的修道士們爲敵。但是玄門道的這個理由,卻讓有些人難以接受。

「眞是欺人太甚!他玄門道非但破壞修道人不介入凡人之戰的鐵律,而且還肆無忌憚的圍捕、迫害同道,到如今居然想靠這麽一張輕飄飄的書簡,就想把所有的事情輕描淡寫的蓋過,難道石寂眞的認爲修道界都是他的門下清客,可以隨意糊弄的嗎……」
在乾坤門山門的大殿裏,隨著「啪」的一聲響,玄門道掌門人的書簡,被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堅固無比的楠木桌在這一含怒的巴掌下,頓時化爲一地的粉塵,而那張薄薄的書簡卻絲毫無損的在半空中慢慢晃悠著飄落在木屑上,大殿裏陪坐的衆人個個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生怕掃到台風尾。
要知道天煞子本就是個火爆的性子,再加上修煉的又是以南明離火爲本源的道術,所以不光在乾坤門裏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甚至在所有修道人之中也算是翹楚。本來玄門道插手凡人國家的戰爭,雖然是破壞了規矩,但怎麽也輪不到天煞子出面譴責。
但是很不幸,這次乾坤門的門徒白秋蘊正好途徑柳州城,非但莫名其妙的被玄門道的弟子給暗算,禁制了道術吃了個悶虧,最重要的是,玄門道的弟子爲了控制白秋蘊,將白秋蘊身上攜帶的法寶盡數封禁。
雖然事後白秋蘊安然返回乾坤門,但是那些法寶上的封禁卻讓乾坤門的衆人束手無策,那是用魔界之力所封印的法寶,除非封禁者主動解封,不然就只有用仙界的金露來清洗封禁之咒,這無疑是向乾坤門宣布,白秋蘊隨身攜帶的兩把飛劍、六件力量大小不一的法寶盡數成了廢物。
很不巧,這些被封禁的法寶中,就有天煞子用了三百年時間才修煉而成的一對量天尺,本來這對量天尺是交托給白秋蘊當作信物去拜訪老友的,沒想到轉眼間便成了眼下這副模樣。
握著萬年白玉雕琢而成的量天尺,再也感受不到量天尺那特有的靈力波動,天煞子宛如喪偶一般無比心痛,這對法寶可是陪伴天煞子大半輩子了,如今潔白的尺身上,一道道詭異的紅痕構成一連串的封咒,更是讓天煞子覺得刺眼無比。
于是拿到玄門道的書簡,乾坤門的掌門人天機子還沒有開口,天煞子卻已經蹦得半天高了。
「師弟,且息怒。這件事絕不簡單,我們還需從長計議。」天機子望著暴跳如雷的天煞子,不禁覺得開始頭痛起來。
平日裏天煞子就是乾坤門最大惹禍根苗,沒事他都能折騰點事情出來,如今玄門道誰的法寶不好封,偏偏封了天煞子的量天尺,只怕回頭天煞子就能找上門去,找玄門道掌門人石寂眞人討個公道。
「從長計議?」天煞子用很鄙視的目光瞅著坐在上位的師兄,「人家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了,師兄你居然還能這麽悠閑地說從長計議,難道非要玄門道打上門來,才算是我乾坤門的敵人嗎?」
「說得好!」天機子還沒有說話,卻在大廳外響起一聲喝彩,隨即只見無數的光芒在大廳門前閃爍,光芒散盡之後,只見布置在大廳前的傳送陣上站了數十位男女修道士。
爲首的一人,一身書生打扮,手中拿著一把金描玉骨扇,潇灑不群的氣質襯著本就英俊的容貌,更是顯出幾分不容小觑的睿智,剛才發聲叫好的便是此人。
「神機門淩宇眞見過各位乾坤門的道兄了。」淩宇眞雙手在胸前抱拳向天機子等人見禮,身後的諸人也紛紛拱手致意,雖然還在疑惑這群客人到來的意圖,天機子也絲毫不缺禮數的帶領在大廳中的門人弟子將門外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們迎進了大廳。
等分賓主落座,弟子們端上香氣撲鼻的茶水,天機子已經心中有了些了然,盡管這些來客多數還是首次相見,但是人群中天機子認得出的人物,卻多是各大修道門派的掌門人或門內長老。
自一千五百年前修道界爲了圍剿魔頭而曾經相約會盟後,天機子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麽多門派的掌權人同時出現在一起,而且還親自跑到自己這小小的乾坤門來,只怕是有所爲而來。
仿佛是猜到了天機子所想,又仿佛是打算給天機子一個好印象,淩宇眞一反往日在修道界裏出名的「繞圈子」的說話方式,開門見山的直奔主題,原來這些到來乾坤門的修道門派中都有和天煞子相似的遭遇,或是法寶被封禁、或是門人弟子被下了難以解開的咒術一身道力如同盡廢、或是門人弟子幹脆如黃雀入青冥,一去不回頭。
「天機道兄,您可認得天煞道兄這量天尺上的咒紋是何物嗎?」淩宇眞輕輕搖著金描玉骨扇,但是一雙銳利的眸子卻始終沒有離開過天機子臉龐。
淩宇眞所屬的神算門雖然在林立的修道門派之中並非強者,但是神算門的天算之術卻是最能准確預測未來的,這一次淩宇眞會冷不防的跑到乾坤門來,最重要的原因卻是由于不久前神算門的長老們推算出這次玄門道的變故將是一場人間浩劫的起點,而這場浩劫的應劫關鍵人物,正應在乾坤門內。
「若是老道沒有看錯的話,這是魔影之咒。看魔紋所散發出來的力量,應該出自魔界魔將軍之手,只是到底是『屠夫』還是『血手』就不得而知了。」天機子思忖了一下後,便如實的說出了這咒紋的來源。
乾坤門曾經出過一個墮落的修魔的修道士,所以在乾坤門的密藏中,收藏著許多關于魔界的資料,這一點在修道界也不算什麽秘密。
「那麽我們是不是可以判斷,不管是『屠夫』還是『血手』,魔界將軍必然有一位出現在人界。」淩宇眞追問著。
這個問題可是事關重大,因爲若是僅僅借用魔界將軍的力量布置這封印魔咒,那也就罷了,最多向玄門道追索法寶,但是若魔界將軍眞的出現在人界,那就是一場空前的災難了,要知道相比起詭計多端的妖界,魔界更喜歡殺戮和血腥,脆弱的人界根本擋不住那些嗜血的怪物,哪怕只是魔界的一個低等的魔怪侵人人界都能夠掀起漫天腥風血雨,何況是高高在上,力量蠻橫到不可思議的魔界將軍。
「這……」天機子下意識的一皺眉,他當然知道自己要回答的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只是量天尺上的魔紋卻讓他無法回避或者推脫,那的的確確是只有魔界將軍才會施用的封咒,不然的話以師弟天煞子的力量,怎麽會對這封咒也束手無策呢。
「天機掌門,此事關系重大,還請掌門爲我等一解困惑。」淩宇眞只看天機子如今遲疑的模樣,就對答案有了九成以上的把握,但是他還是需要天機子親口來證實,畢竟從這位對魔界事務頗有了解的乾坤門掌門人口中說出的答案,絕對算得上是鐵證如山。
「貧道並未見過魔界將軍的魔紋,但是根據本門所知,能夠施展這麽強的魔紋咒符,應該是出自魔界將軍之手,只是不知道魔界將軍如何會在人界施展這樣的封咒,卻沒有制造任何的殺戮,而且魔界已經沒有通往人界的通道,這魔界將軍又是如何到人界來的呢?」天機子不愧是一門的掌門,說話間可謂滴水不漏,即不草率的承認;也不幹脆的否認,反而在模糊的提點之後,把這個皮球踢給了淩宇眞這個提問的人。
「這也正是我等前來拜訪掌門道兄的原因所在。」淩宇眞微微笑了笑,隨即正色道:「數日前,神算門門內的天兆之泉在一夜之間幹涸,此乃大凶之兆,一千五百年前魔現世之時,天兆之泉不過是泉水減半而已,所以本門諸位長老閉關三日,動用逆天之術推算,神州大地將有大劫降臨,此劫之厄,將遠超想象之外,若是不能及時應對,極有可能變得毀天滅地無可挽回……如今看來這劫應該。」
天機子聽聞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要知道神算門向來有「烏鴉門」的不雅外號,原因就在于神算門出口的預蔔,十有八九都是災劫,而且災劫的嚴重程度比起神算門的烏鴉弟子們的描述只大不小。
如今神算門的烏鴉把「毀天滅地」都搬了出來,那日後的災劫會有多可怕,光是想象就足以令所有人頭皮發麻。
「那,貴門可曾算出應劫的方法?」天機子皺起雙眉,很是不安的追問道。
淩宇眞搖了搖頭,「本門六大長老,耗費盡百年修爲,也無法推算出應劫之法,僅僅得到一句:『乾坤借法,靈犀一點,千回百轉,各安天命』的偈語。」
天機子一聽心下不禁一沈,所謂「乾坤借法,靈犀一點」分明是指乾坤門的秘術「靈犀千裏」。
果然淩宇眞接下去的話,正是扣住了這八個字:「雖然不知道這偈語的眞意,但是在下和各位道友商議之後,決定還是叨擾貴門,看看能不能把這八個字解出來。」
「唰唰唰……」淩宇眞這只大烏鴉話才出口,天機子就能感受到屋子裏坐滿的各位修道門派的代表們把目光都投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一雙雙灼熱的眼神彷佛是要把自己給點燃了似的。
天機子暗自苦笑,這些個參悟天道的同道們平日裏除了最關心自身的修爲之外,對于這種大規模的劫難最是起勁。
因爲自身的修爲可以依靠日積月累,但是參悟天道的機緣卻飄渺無蹤,往往只有遇上艱難困苦才會有所突破,而大規模的劫難卻是參悟天道的好機緣,再不濟事,插手劫難也算是爲天下的凡人百姓出力,能積存自身的私德修爲。
所以發現劫難、蜂擁而上自古便是修道界一大陋習,哪怕劫難再危險,也阻止不了多少人的腳步。
看看自己身邊剛才還一個個低眉順眼的徒兒們,如今也是個個精神奕奕,摩拳擦掌,只怕是自己一聲招呼,這些個毛頭小子就會衝出門去。更別提站在身後的自家師弟天煞子了。
從剛才起他就悄俏地在天機子後背擰著,那力氣是一把比一把痛,天機子不懷疑,若是自己說個不字,不用淩宇眞等人來聲討自己,便是天煞子就能從自己的後背生生擰下一層皮來。
「本門……是有靈犀千裏之術,能于千裏之外,傾聽萬物而不被同道察覺,只是這靈犀千裏施展時,需依附在幼兒純淨之身上,以幼兒爲媒介方能施展,不知和這劫難又有何關系。」天機子暗暗咬了咬牙,實在是被身後的天煞子掐狠了,只是當著所有人的面不好發作。
「著啊,原來如此。」淩宇眞的雙眼一亮,金描玉骨扇猛地敲擊在掌心之中,仿佛是解開了心中一大謎團般欣然的笑了起來,而不少在座的各位修道門派的代表們也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讓天機子很是好奇,連聲詢問根由。
「根據部分在柳州城附近遭受玄門道伏擊的道友們說,玄門道的門下弟子有收斂孕婦和稚子布置險陣的動作,後來這些孕婦和稚子都爲人所救,玄門道爲了安撫這些凡夫俗子,在人界公示,說要招募周歲稚子,挑選資質優秀者,傳爲入室弟子,如今我等對玄門道近日的作爲多有疑惑,正好藉此機會挑選幾個資質不多的孩子送去玄門道,加上天機道兄的靈犀之術,可以探得玄門道內部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也好早做准備。」
居然有這種事情?
天機子聽聞後也不禁連連點頭,他最是擔心大家會腦袋發熱的衝去玄門道山門,和石寂眞人論個眞假是非,如今這一來,無疑是個最好的安排,先收集證據,等鐵證如山了,哪怕玄門道是東大陸第一大修道門派,也沒有辦法抵賴些什麽。
「若是如此,乾坤門自當爲修道界的公正,盡心盡責。」沒有等淩宇眞開口邀請乾坤門加入這次計劃,天機子就很是幹脆的主動提了出來。
這既是爲了乾坤門日後在修道界有個急公好義的好名聲,也是爲了能夠盡早擺脫在自己後背隨時等著「暗算」自己皮肉的那只「黑手」。
「在下代表各大門派,先謝過掌門人的鼎力相助了。」淩宇眞坐在一旁向天機子拱手示意的時候,大廳的邊門裏走出一個少年,卻是不久前返回山門的白秋蘊。
這陣子因爲屬于自己的飛劍和法寶都被封印了,所以白秋蘊在天機子的示意下,就暫時閉關重新修煉一把訪深的新飛劍,今天經過初步自身法術鍛造的飛劍總算是出爐,白秋蘊才想起自己匆忙回山時,在山腳下臨時寄養的那個小寶寶。
那本是白秋蘊在返回山門的途中,從天姥山附近的山林中撿到的小寶寶,也不知是誰人如此的狠心,將這個寶寶赤裸裸的丟在泥濘的山林之中,若非白秋蘊正好路過,這小寶寶怕是要成爲山林野獸們的果腹佳肴了。
由于在沒有得到掌門人允許之前,是不能帶陌生凡人進入乾坤門山門所在地雲彌山插天峰的,所以在歸來的途中,白秋蘊將還在昏睡中的小寶寶安置在了山下的一處農莊上。
在禀報過天機子之後,白秋蘊一早便下山去接那個小寶寶,原本按照天機子的意思,若是能夠在山下給這個被人狠心遺棄的小寶寶找個好人家安頓下來是最好了,若是不行,就帶回山上再想辦法。
白秋蘊在下山的路上,已經在腦海中羅列出雲彌山附近山鎮上可以收容小寶寶的人選,只是沒有想到,等他找到那個農家,卻得知數日來,這個小寶寶居然滴水未進,始終都是一副沈睡不醒的模樣,這可把白秋蘊嚇了一跳。
又不是修道者能夠不吃不喝的辟谷,一個小寶寶一日不吃就已經是天大的糟糕事,何況是連續幾日,被拜托的農家,早就急得團團轉了,鎮上幾位名醫也曾會診,只是從頭到腳這小寶寶怎麽看都是在睡覺,而不像是虛弱到無力睜眼。
白秋蘊這下自然是不能把小寶寶留給農家撫養了,至少也要先解決寶寶昏睡的問題,所以白秋蘊把小家夥抱著上了插天峰向掌門求救。卻正好撞見大廳正在討論天下大事。
「居然有這等事?」天機子聽聞白秋蘊的訴說後,頓時對這個小寶寶有了興趣。
非但天機子,在座的各位修道士們,對于這麽個「神奇」的小家夥也是興趣非常,有些個女性修道士才聽完,就已經開始在自己的隨身物品中翻找靈丹妙藥來給小家夥治療了。
當然大家的速度都比不上站在天機子身後的天煞子,這位火爆道士,爲了保持自己師兄的掌門尊嚴,憋著不說話已經很久了,在聽完白秋蘊的報告之後,天煞子動作比說話快,雙手一卷便把白秋蘊懷中抱著的小寶寶給穩穩的卷到了自己的懷中。
解開遮在小寶寶身上的麻布,展露出來的是一張有些瘦弱但粉嫩嫩的小臉,長長的睫舒展著,靜靜閉合的雙眸,小巧的鼻子一扇一扇的有規則的微微顫動著,小小的嘴巴裂開了一個可愛的弧角,殷紅的唇襯得可愛的小臉愈見白皙。
特別是額心一個淺淺的淡藍色水滴狀的胎記,更讓小寶寶顯得令人憐愛,只是……看著那張白裏透紅的小臉蛋,天煞子怎麽都不覺得這個小家夥是需要急救的對象。
「秋蘊,你確定這個小鬼有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天煞子很是困惑的瞟了眼白秋蘊,心說:該不是白小子打算把這個小家夥留在山上而撒謊吧。
「師叔,弟子沒有必要在這事上胡說八道吧。」接收到天煞子懷疑的眼神,白秋蘊覺得自己比六月飛雪的窦蛾還要冤枉。
「可是,這小東西哪一點像是沒吃東西的樣子啊?」天煞子很是不滿,不管是從外觀,還是自己觀察這個寶寶身上的氣機,似乎都沒有混亂或者衰弱的迹象,這個小家夥分明睡的正熟。
邊說天煞子忍不住伸手用自己的手指戳了戳小家夥嫩嫩的臉蛋,那柔軟的觸覺是天煞子百多年都沒有感受過的新奇感受,下意識的,天煞子戳的更加起勁,卻不知自己的動作,讓白秋蘊嚇了一大跳。
「不要啊……」
「快住手……」
幾乎是同時的,白秋蘊的阻止聲和周圍源自不同人的呼喊聲,在大廳裏響起。
滿大廳的修道士們自然是看不得天煞子粗手笨腳的去戳痛了小寶寶,所以出聲阻止這個毛躁的家夥,但是白秋蘊卻是爲了「挽救」天煞子。
果然,下一秒鍾,就聽見天煞子一聲驚叫,如同甩包袱一般,把懷裏的小寶貝甩給了一旁的天機子,獨自一個人跺著腳,死命的甩著右手的食指,把大廳裏的衆人給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居然讓天煞子這種修爲的人物當衆失態,倒是白秋蘊露出了一臉的了然以及「同情」。
「師叔,這個……只要去打擾這個寶寶睡覺,他……他就會咬人。」白秋蘊小心的把笑意憋在心底,不敢在臉上露出分毫,以免遭遇不幸的天煞子遷怒。
在山下他可是領教了這個小寶寶咬人的功夫,給寶寶看病的大夫幾乎無人幸免,凡是有意要把小寶寶弄醒的人,都遭受了這種「無意識撕咬性攻擊」。這小家夥雖然年幼,但是那口小牙倒是銳利無比,特別是上颚的犬齒,更是尖銳到一咬就是一個小洞洞的地步。
果然,連修爲深厚的天煞子也沒能幸免,一滴紅色的血珠隨著天煞子甩手的動作,滴落在地上。
難怪天煞子會失態,任誰被這麽突然惡狠狠的咬一口,都會受驚,何況天煞子修煉了好幾百年,連蹭破皮的機會都屈指可數,這被咬破手指的經驗,也算是生平首次體嘗。
頓時大廳裏傳來諸人的嗤笑聲,剛才還在出聲阻止天煞子欺負小寶寶的修道士們,紛紛笑了起來,仿佛是在嘲笑天煞子自作自受;天煞子一張老臉也下意識的紅了起來,倒是淩宇眞在笑過之後,突然間仿佛想起了什麽似的,一雙深邃的眸子落在了天機子懷中的小寶寶身上。
天機子好笑的看著懷中的小寶寶,只見小家夥沒有睜開雙眼,卻露出一副「很爽」的笑容。
柔軟的小舌伸出口腔,靈巧的舔了舔紅潤的唇以及那只看似小小的,實際上卻尖銳無比的「懲罰侵犯者的可愛小犬牙」,然後滿足的皺了皺鼻梁,又一次陷入周公的約會之中去了。
僅僅只是這一幕,天機子就決定把這個小家夥收到自己門下,看在小家夥無意間爲自己報了「被天煞子擰青了後背皮肉之仇」的份上,自己都有「義務」把小家夥教育成人。
「這個孩子怕是來曆不小啊……」淩宇眞突然猛一擊掌,仿佛是想通了某個環節一般,「他居然能夠把天煞道兄咬傷,這是天生的修煉領域系道術的資質——『無視防禦』啊……」
淩宇眞剛才就覺得寶寶咬人那一幕雖然好笑,但其中似乎隱藏著什麽沒有被察覺的秘密,如今卻恍然,僅這一句話,讓本來還在嘲笑天煞子的修道士們紛紛反應過來,一雙雙銳利的眸子裏,頓時又一次閃爍起狼一樣貪婪的目光。
領域系道術在修道者們修煉法術中,無疑是最困難、最深奧的,據說領域系道術是太古時代源自龍王界的傳承,若是能夠修煉到透徹,就能隨時悠遊于各界,不受時空屏障的幹擾,並且能夠上窺天地成型的天道至高的秘密。
只是領域系道術本身深奧無比,且只有天生擁有「無視防禦」的人,才能夠修習。
天煞子雖然在逗弄小寶寶的時候沒有刻意展開自己的防禦力量,但是像天煞子這種修行數百年的修道者,他們的道力會很自然地在周身布下一層無人可識的防禦力量,這力量雖然薄弱,但是上百斤的石頭突然從天而降也不會傷到天煞子分毫。
而現在這個弱弱的小寶寶一口就能夠咬傷天煞子,這只能說明這個寶寶的資質恐怕就是傳說中的「無視防禦」了。
擁有「無視防禦」這種資質的孩子,在修道界一點都不亞于炙手可熱的法寶仙器,也難怪淩宇眞才出口,大夥的目光立刻都變成了綠色。
天機子暗中跺腳,無比郁悶的悄悄瞪了淩宇眞這只大烏鴉。
本來這小寶寶是自己的弟子白秋蘊撿回來的,理所當然應該拜入乾坤門下,如今淩宇眞這只大烏鴉一開口,怕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打起這個小寶寶的主意,再加上修道界在收徒的時候,往往都會在弟子們年滿十歲後,才正式行入門大禮,這就意味著未來至少九年內,懷裏這個小寶貝都會成爲別人窺視的對象。
雖然這種把別人的弟子招入自家門楣的挖牆角行爲令人不快,但是對于修道界來說,卻也不是什麽禁忌,畢竟這好資質的徒弟,人人都有份,更何況是這種好到讓人眼紅的資質。
天機子不由得心下思索,是不是找個地方,把懷裏這個小寶貝藏起來再說。
不過天機子這次倒是錯怪了淩宇眞,在淩宇眞的預計中,乾坤門可是本次劫難中的重要人物,他可不想得罪天機子,自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剛才之所以脫口而出,卻是淩宇眞隱約中摸索到了那句偈語的暗喻,既然使用了乾坤門的「靈犀千裏」,那麽眼前這個小寶寶若是送到玄門道去,難道還擔心玄門道會把這個寶貝推出門嗎?

「要把這個小家夥送去我不反對,但是唯一的前提是,至少要讓小家夥醒過來,否則總不能把人送到玄門道去,然後讓小家夥去咬人證明自己的能力吧。」
淩宇眞把自己所想的和在座的各位門派代表們商議,天機子是第一個表示同意的人。
在天機子看來,小家夥去玄門道,完全可以被視爲乾坤門爲了這次修道界的劫難出人出力,日後在座的門派要和自己搶徒弟,怎麽也說不過去吧。
「這孩子身上的氣機平穩,也不見絲毫衰弱迹象,卻不知爲什麽會沈睡……」對于天機子的問題,淩宇眞也有些爲難,顯然現在先要把小寶寶弄醒,不然之後的事情也不好辦。
只是從剛才開始,那些拿著丹藥、法寶的各路修道士們都幾乎完敗在了小寶寶不屈不撓的沈睡意志之中,動用那麽多的力量,卻無法將一個孩子從睡夢中喚醒,偏偏又找不到因由,也難怪一向自诩算無遺策的淩宇眞也深感挫敗,更別提那些原本對自己家的丹藥、法寶充滿信心的修道士了。
「也眞是奇怪了,這小家夥怎麽能夠睡得這麽沈、這麽對外界無動于衷……」天機子看著身旁依舊睡得香甜無比的小寶貝,郁悶無比……
卻不知,別說是修道界的丹藥和法寶,哪怕是仙界的靈丹妙藥,眼下對于這個小家夥來說,也沒有絲毫的作用,因爲這個小寶寶正是被天雷給轟到的小龍敖彥。
對于龍族來說,接受了天雷噬體的磨砺之後,需要至少百日的時間,在成年龍族的指引下,來讓接受雷劫後的身體慢慢吸收雷劫殘留在身體的力量,這還僅僅只是對普通龍族而言。身爲龍王家的小龍敖彥來說,他甚至需要更長的時間去慢慢體會,因爲雷劫強大的力量衝擊後最大問題不僅僅是在身體上,而是在精神之上。
如同青瞳曾經說的那樣,敖彥的力量不同于其他的龍族,他是夢源世界的唯一主人,掌控著萬物的夢境世界,他的力量源自于夢境、作用于夢境,雷劫降臨在敖彥的身上,卻作用在敖彥的夢境世界裏。
本來敖彥對于自己所擁有的力量全然陌生,他只會本能的在吸收了雷劫的力量後,繼續維持著那原本一片白蒙蒙的夢境世界,但是青瞳的出現,卻讓敖彥遭遇到降生以來,第一個也是最大的一個危險事件。
由于對夢源世界的無知,敖彥在接受雷劫的時候本能的希望逃避這驚天動地的災難,于是夢源世界如實地反映了敖彥的希望,那原本白茫茫的世界慢慢形成了一個虛幻世界。
護短卻在兒子面前有些蠢蠢的龍王、喜歡跟著龍王一起折騰兒子卻總是會在半夜裏溜到兒子床邊給寶貝們掖被子的龍後、英俊有原則卻會爲了弟弟破壞全部的溫柔的敖玄哥哥、那個看上去很好欺負但實際上很是心軟的敖巽寶寶……在敖彥的思念中,夢源世界按照敖彥的希望展開一個完美而充滿了親情的世界,在那個虛幻的世界裏,敖彥能夠盡情的享受父母的疼愛,能夠隨心所欲的揮灑人生,甚至爲所欲爲也無所顧忌。
也許敖彥擁有不同于外表的年齡和理智,但是這並不代表他的心智強大到克服這些深埋在心底的渴望,畢竟就算加上敖彥成爲小龍的這一年的時間,他也不過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而已。
在那個幾乎可以以假亂眞的世界裏,敖彥在那虛幻構築的親情漩渦中,漸漸的迷失了方向,將身心慢慢的全然沈入那個虛幻的世界裏,忘了身外那個眞實的世界,忘記那些寄托在身上的責任,仿佛是想將前生不曾獲得的幸福逐一獲得最完美的補償。
絲毫不曾察覺,這種沈迷是何等的危險。
這是一個仿若吸毒一般會讓人上瘾而不自知的危險陷阱,陷的越深就越難自拔,若是完全陷入,那麽即便是龍王親自到來,也無法從夢境裏喚醒敖彥,敖彥會永遠地在夢境裏沈睡,直到生命的終止時刻。

第二章 冥寶

就在乾坤門內,各修道界的高人被小寶寶的酣睡狀態給難倒的同時,遠在千裏之外的凡俗世界裏,「修道門事件」也正在無聲中發酵著。
如果說鄭國鐵騎驟襲晏國,卻遭遇莫名瘟疫進而十萬鐵騎盡沒的消息如同狂風一般在整個東大陸轟傳的話,那麽玄門道不顧修道人的律條,公然插手凡人間的國戰則是有如驚雷閃電震驚了全天下的權位者們。
正如後世著名的史學家,在東大陸史記上所評述的那樣——
正是因爲這場戰爭,引燃了一直隱匿在黑暗中的皇權與宗教之間的戰火,權位與信仰的戰爭是人類文明史上一對最無情也是最殘酷的敵人,它們之間的惡戰猶如脫枷了的萬古魔獸一般,狂妄的咆哮著,睜開它被封禁了無數歲月後殘酷、血腥、陰冷而詭異的雙眼,獰笑著露出最銳利的牙齒,啃咬著人世間那些最無辜的生命;不過也同樣正由于此,東大陸從未實現過的大一統的契機,也隨著無盡的災難和血腥悄悄地到來。
而在當時,凡俗界人們的目光卻沒有看得那麽遙遠,即便是有識之士也僅僅只是看到了不久將要到來的血腥之戰,更多的人則是將目光停留在鄭國和晏國這兩個當事者的身上,只是晏國在玄門道的保護範圍內,無人可以探訪,而鄭國的反應卻讓人有些哭笑不得,且不說鄭國君王的表態,僅僅是朝堂上的文武臣工們,在接到消息之後,就立刻吵成了一鍋粥。
這一點對于身爲鄭國王爺的蕭宏來說,算得上是深有體會。
蕭宏從瞌睡中醒來,刻意的用寬大袖口擋住了下半張臉,很是舒服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昨天晚上睡的晚了,一早起來就暈暈乎乎的,好在今天的朝會全然沒有自己的事情,乘著同僚們個個群情激憤的猶如打了雞血一般,靠在金厥的扶手上打個小盹,醒來後果然是全身上下神清氣爽,擡眼看朝堂上的辯論大賽似乎還沒有終結的意思,那激烈的架勢,似乎還有繼續升級的趨勢。
禦史們一個個猶如好鬥的公雞一般,口沬飛濺的據理力爭,一副忠貞之士姿態,幾乎每個人都漲紅著臉與他們身上那套紫紅色的官袍相映成趣;至于那些被禦史們抓住小辮子的,則是前陣子力主要突襲晏國的武將軍官,雖說當時提出攻擊晏國,是看中了諜報說晏國國君眼下病情危急,沒有辦法處理國事,正好讓那些個整日裏叫囂著要攢軍功,做將軍的武夫校尉們去揮灑一下體內奔騰的熱血,同時也是磨練一下軍隊的韌性,只是沒有人想到,這滿打滿算的如意算盤,卻在玄門道的意外插手之後,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十萬大軍全軍覆沒,這樣的突兀結局絕對不是人們可以接受得了的。
于是武將們不約而同的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玄門道的身上,這的確是事實。但是當禦史們擡出「貪功貿進、廟算失策、欺君罔上」這種很具有操作性的議題之後,爲了自身的前程和軍隊裏袍澤們的利益所在,這些個向來不善言辭的武將們,也勉爲其難的頂著禦史們的唾沫星子,開始爲自己、爲同僚、爲軍士們辯護,只是蕭宏打量著朝堂上一個個臉色發黑嘴唇發紫的將軍們,十個裏面至少已經有八個攥緊了拳頭,另外兩個則四下張望,似乎是在尋找著類似板磚桌椅之類的非常規性攻擊武器。
說實在的,蕭宏很是希望看到文武群臣再一次的在朝堂上開打,要知道距離上一次文武群架,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想當年「將軍揮劍劈禦史,太師書砸前督衛」的場景,可眞的是令人久久不能忘懷,如今每每想起當年滿朝文武斯文掃地,鼻青臉腫的模樣,實在是令人回味無窮;盡管吸收了上次的教訓之後,皇帝嚴令武將不許帶兵器,文臣不許帶有木質封皮、或重量超過一公斤以上的書本上朝的古怪規矩,但是他蕭宏可是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總是帶些個零碎的鐵條啊、原木封面的史書啊、輕便的藤條桌椅之類的東西,小心的零零碎碎放在不顯眼的角落裏,就盼著有人能夠用上,今天看來也是個不錯的機會,也許自己再往火上澆上一瓢油的話,這場架絕對有得瞧。
不過仿佛是預感到了蕭宏的邪惡念頭,年輕的孝幹皇帝搶在蕭宏開口之前,很是幹脆要求退朝,所有大臣暫停朝議,各自回家吃午飯,明天清晨早朝再繼續。

「太破壞氣氛了啊,就差一點了,你沒有看到車騎大將軍的拳頭上青筋都出來了嗎……」在午間和孝幹皇帝一起用餐的時候,蕭宏十分遺撼的歎息著,回應他的,自然是鄭國國君的白眼和代表著君王憤怒的雞腿。
鄭國的國君是整個東大陸出了名的無用皇帝,對于臣下的約束更是薄弱,全大陸都知道鄭國的三省官員只要有足夠的理由,就能夠站在金殿上用唾沫星子給皇帝洗臉,而鄭國的皇帝從頭至尾只能苦著臉發揚儒家最強悍的忍耐力唾面自幹的技能;但是只有深入這個朝堂的人,才會深深地體驗到鄭國開國的國君高瞻遠矚的目光和深沈心計。
因爲正是這種「弱君」的稱號,使得全大陸的人才,紛紛湧向這原本地處偏遠的山原之國;而鄭國的百姓,在皇帝以身作則的帶領下,上行下效,只要占住了個理字,就敢和官府對著幹,這樣一來,不但促進了整個鄭國的吏治系統不會出現那種「權臣、弄臣、貪腐之臣」,還間接的讓鄭國的民風即使在「禮義爲尊」的教化下,也不曾失去原有的彪悍和執著。
所以盡管鄭國建國不過百多年,卻能夠從一個方圓僅僅一百裏的芝麻綠豆般的小國,擴張至今成爲了東大陸上爲數不多的強勢國家之一。
「不要把朕的朝堂當做馬戲場,最近朝堂上文武群臣都憋著氣,本來好好的一個計劃被玄門道給搞得如此下場,朕自然要給他們一個泄火的機會,免得壓抑久了人心浮動,但是這不代表朕可以容忍你拿那些大臣開心。」
鄭國的國君對于蕭宏這個自己名義上的長輩倒是了解的很透徹,「你藏在朝堂上的那些個零零碎碎的東西,我都讓人給丟了,下次要是讓我再看到,你今年的俸祿就全部充公,當做戶部的救災專款了。」
而對于國君的命令,蕭宏自然采取了一貫的陽奉陰違,過耳即忘的政策,只要能看文武群臣打群架,就是要罰他十年的俸祿也無所謂,朝廷上的那點俸祿銀兩還不夠他去花船喝酒的呢。
「說正經的事,這次玄門道插手國戰,違反修道界的規則,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你看這次修道界會有怎麽樣的反應?」
鄭國的國君對于蕭宏的反應也無奈到了極點,畢竟蕭宏的輩分在那裏放著,身爲鄭國皇家宗室中輩分最長的叔公,理所當然的占居著鄭國宗室宗正的位置,名義上負責幫助皇帝打理宗室內務,但是凡是知情者都知道,整個鄭國宗室最需要人管束的,也就只有蕭宏這個時不時出狀況的家夥,不過以忠孝爲立國之根本的孝幹皇帝總不能自己帶頭,教訓自己的太叔公吧?
所以每次看到蕭宏那一臉的無謂時,孝幹皇帝就有一種遷怒的欲望,自己的太爺怎麽可以這麽「殘忍」的在八十二歲的時候生下這個太皇叔,簡直就是給皇家宗室送了一尊要命的「活佛」。
「還能怎麽說?最多指責罷了……」蕭宏撇了撇嘴,在凡人眼中,修道者無疑是最接近仙人的存在,人們把對仙界的美好暢想都套用在了修道界的頭上,卻不知道修道界固然有它清靜無爲至高至上的一面,但是也同時有著最黑暗的陰影,身爲修道界第一大門派的玄門道其實好幾年前就隱約有所異動,但是又有哪個修道士敢闖上門去,追根究柢。
「你師門那邊有沒有消息過來?」孝幹皇帝對于蕭宏的回答也是頗感郁悶,雖然修道界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是從蕭宏這個修道門派之一乾坤門掌門人的記名弟子口中,零敲碎打的也對修道界有個模糊的概念,也許正是因爲有著比旁人多的谘詢,所以對于玄門道的威脅力,孝幹皇帝更加的警惕也更加的焦慮。
「到現在還沒消息,不光我師門派出去的人,還有很多在柳州城附近的修道士或失蹤、或受傷等等,現在各大門派都在暗中串連,若是萬一眞有個風吹草動的,玄門道……這次說不定也會吃個大鼈。」蕭宏聳了聳肩,將不久前師門傳訊的內容透露給自家兄弟,「所以我師傅的建議,就是請你盡可能的安撫國人,不要讓那些紅了眼的臣子撺掇著在這個刀鋒浪尖上,再生是非,要知道這些年鄭國對外推行的煙霧政策已經讓修道界有些不滿了。」
「這是你的責任吧?」孝幹皇帝雙眉一挑,用鄙視的目光瞅著侃侃而談的蕭宏,「當初可是你一力推行這個煙霧政策的,每次出兵都要搞什麽強勢宣傳,對外宣稱我鄭國屠殺了多少多少城市,殺了多少多少亂民,現在搞的我鄭國凶名在外了,你倒好,轉個頭就打算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
「別急、別急啊……我這麽做還不是爲了鞏固你的皇位啊,誰讓你這個皇帝越做越沒有氣勢,整日裏被臣子們拿去開涮,下道诏書還被三省封還,這也太丟人了!所以對外要強勢啊,不然鄭國的朝堂上早翻天了……」蕭宏擺出一副很是苦惱的模樣,開始准備向孝幹皇帝吐苦水,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了進來禀報,十日前禁軍奉蕭宏之命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
因爲這次探訪柳州城危險極大,所以蕭宏派出了自己身邊得力的助手王德海,一聽說王德海回來了,蕭宏很幹脆的把吃飯吃了一半的孝幹皇帝丟在禦花園的觀風亭中,自己去聽消息了,孝幹皇帝看著眼前一桌子吃了一半的菜肴,只能無奈的苦笑搖頭,揮手讓伺候的太監們收拾,自己則起駕禦書房,按照蕭宏一貫的做事方式,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帶著滿肚子鬼主意出現在那裏給自己出謀劃策。
宏兒是我鄭國百年難遇的棟梁人才,若善用之,則大鄭盛世可期。
已逝的前任君王在彌留之際,留給孝幹皇帝的最後遺言中這麽說。而六年來,蕭宏雖然從未改變過自己的言行舉止,但是孝幹皇帝卻知道在鄭國這方土地之上,更多的生機和潛力正在被蕭宏激發出來,這個年輕的國家,正漸漸的向世人展現出屬于它個人獨有的魅力,而這種魅力的身後少不了蕭宏的身影。

「皇上你午膳又沒有用多少,是不是讓禦膳房幫您准備一碗八寶粥,奴才估計著,宗正大人怎麽快也得過了晌午才回來。」李福安從孝幹皇帝幼年時代就是貼身的伺候太監,所以對皇帝和皇家的各位爺們脾氣性格和辦事的規律摸的熟透了,所以才有這麽一說。
孝幹皇帝想想也是,蕭宏就算光聽下屬的匯報也得等好久。「那就先拿點吃的來吧,被你這麽一說,朕還眞的沒有吃飽呢。」
于是乎剛剛空閑下來的禦膳房又一次爲了皇帝半飽的肚子,前前後後的忙碌了起來,不過也虧得李福安的主意,孝幹皇帝才不至于眞的餓肚子,因爲時過了晌午蕭宏並沒有出現,甚至連日頭落了西山,宮門按照祖規落了鐵鎖,都沒有見到這位宗正大人的影子……


蕭宏雖然對派出去的手下能夠收集到多少有價值的情報並沒有報以太大的希望,畢竟柳州城裏裏外外發生的事情,都不是正常的人類能夠理解並且幹涉的,但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得力手下,卻意外地給自己帶回來一顆奇特的珠子。
黑色的絹帕間輕輕托起的呈現半透明色的珠子,乍一看方若是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珠,但是蕭宏從第一眼開始,就感受到了這顆珠子內所蘊含著的力量。
蕭宏雖然距離正式成爲修道士還有很遠的距離,按照他師傅的說法,他眼下也僅僅只是入門而已,但是好在蕭宏擁有著常人無法擁有的特殊天賦,而這也是他會被修道士收入門牆的原因所在——蕭宏是世所罕見的「玄寶之體」,雖然這種體制對于吸收天地精華並沒有什麽好處,但是擁有「玄寶之體」的人,天生對外界的能量有著非常敏銳的直覺,特別是對于那些深藏在地下山巒間的寶貝尤爲敏感,素有「修道探寶者」的美譽。在修道士的門派中,若說好徒弟是人人要搶破頭的話,那麽有「玄寶之體」的人,則更是大家大打出手的禍亂根源。
所以蕭宏的師傅在收下這個「良材美質」的徒弟的同時,即沒有引導蕭宏開始探究天道,也沒有把蕭宏帶回師門調教,而是留下了一篇專門用來調理「玄寶之體」的口訣,要蕭宏仔細閱讀參悟,爲的就是希望蕭宏在凡俗世界裏,將這「玄寶之體」的體質由外放轉換爲內斂,以免日後帶回山門鬧出亂子。
那篇拗口的口訣蕭宏一練就是整整十年,如今蕭宏非但將「玄寶之體」完全收斂成了含而不露的能力,同時那天生的對于寶物所散發出來的特殊能量的感應和鑒別能力,更是遠遠的超出原本的預計,就像此刻,手中這顆無名的寶珠,蕭宏非但感受到了那若隱若現的陰冷能量,特別是寶珠中一條細若發絲的青色細紋也時不時會泄露出一點帶著狂暴味道的能量,更重要的是蕭宏可以感受的到,這顆珠子本身所蘊含的力量恐怕比起他師傅最爲得意的法寶飛劍來得更加的強悍數萬倍,而且極其的不穩定,寶珠內的力量仿若正在某個極限上遊離一般,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盡管蕭宏本身算得上是個膽大妄爲的家夥,但是面對這麽顆威脅力十足的寶珠,蕭宏甚至沒有考慮要不要把這顆寶珠交給自家的皇帝研究一番,而是很直接的點燃了和師門聯系的緊急通訊道符,在蕭宏看來,這麽個危險的家夥,還是拿去害自己的師門長輩們,讓他們爲了研究而茶不思、飯不想比較保險。
但是很意外,收到了蕭宏的聯絡,隨即禦劍飛行而來的,卻是蕭宏的師兄卓天宇。
從卓天宇的口中蕭宏才得知,自己的師傅還有很多修道界小門派的掌門人最近都在乾坤門湊成一堆,整日賴在人家山門總壇,死活不願意離開,每天在傳訊中板著一張臉,把前去問安的徒弟們蒙頭蓋臉一頓臭罵,萬獸宗的宗主甚至發飙把自己馴養的靈獸丟在乾坤門門外的大山裏,那只被主人當作出氣筒的黑墨神虎,用了三天的時間把山林裏大大小小的野獸都嚇得雞飛狗跳四處亂竄。

「不是吧?那麽多高人在一起,居然還會出問題?」蕭宏聽了卓天宇的敘述後,咂嘴不已。
「誰知道那幫老頭子吃錯什麽藥了……反正你要找師傅,就去乾坤門好了……」卓天宇聳了聳肩,忠厚敦實的臉龐上露出一抹奸猾的賊笑,讓人看來尤爲驚心,話語中滿是幸災樂禍的味道,「正好今天輪到我去向老頭子們問安,我帶你去。」
這不是明擺著要自己去當例行炮灰嗎?蕭宏翻了個白眼對于自己這位貌似忠厚實則奸詐的師兄予以最強烈的鄙視。
不過對于蕭宏的反應,卓天宇華麗麗的無視了,畢竟「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至理名言是從太古時代就一直被修道士奉爲座右銘的,更何況昨天去請安的六師弟回到師門時那一臉與往日超脫、飄逸截然相反的頹廢、沮喪、失落最後發展爲呆滯的表情,實在讓人對參見掌門人的行爲産生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本來卓天宇就思量著要找個什麽借口不去送死,如今蕭宏自己送上門來,無疑是天賜良機。
不給蕭宏更多的反駁和推脫,卓天宇伸手抓住了蕭宏的衣領,展開飛劍,一道微弱的銀芒在天際劃過,向著乾坤門所在的山門飛馳而去。
只是可憐了鄭國的孝幹皇帝,猶如獨守空閨的怨婦一般,哀怨的在皇宮的禦花園裏,盯著大門等待蕭宏的回報,最後在更深露重的夜晚連續打了十多個噴嚏,卻連蕭宏的一根頭發都沒有等到……


「今天乾坤門負責知客的是芝羽師妹,小子你若是有意在修道同時找一個雙修的道侶的話,可以要把握好機會,芝羽師妹至今還是名花無主哦……若是日後事有所成,記得請師兄我去望江樓上吃上十天的流水席哈。」把蕭宏從半空中丟到乾坤門山門前,卓天宇很是邪惡的在蕭宏的耳邊嘀咕著。
流水席,老子把你直接宰了下鍋還差不多。被丟在地上,險些屁股開花的蕭宏很是憤怒的向天際揮了揮拳頭,若非顧及乾坤門山門裏那一片若隱若現的白色衣角,蕭宏絕對不會吝啬將自己所知道的粗言俚語全部貢獻給天上那不要臉的混蛋。
「這位官爺請了。」芝羽是乾坤門「芝」字輩的弟子,本來在乾坤門當知客的是「言」字輩,但是天機子怕言字輩弟子很少出門,也不認得諸多來客,所以就吩咐芝字輩在門前領銜挂帥,免得在同道面前失禮出漏子。
只是天機子卻沒有考慮到自家芝字輩的弟子除了芝蟾是男弟子之外,其他六個都是婀娜多姿的翩翩少女,那一個個端莊出色的美女往山門口一站,頓時讓那些前來探問掌門人的各派弟子春心萌動,本來在修道士中,男女比例嚴重失調,曆來呈現一番憎多粥少的態勢,那些個有心思找女修道士雙修同參的,自然是始終處于一種「饑渴」狀態,如今這六大美女一現身,自然是引來一片片的浪蝶兒。
這幾日裏,芝字輩的女弟子們紛紛收到不少其他門派道兄們的禮物,這倒是讓原本擔心因爲知客工作而影響自己修煉的少女們有了一種心態平衡感,特別是每天晚上對著一床鋪的法寶、飛劍,這心情自然也是愉悅的很。雖然法寶和飛劍自己都能夠鍛造,但是這麽多憑空送來的,自然讓人心情舒暢。
芝羽是芝字輩最小的一個師妹,平日裏也是個溫文爾雅的性子,頗受群蝶關注,原本聽見山門外有重物墜落的聲音,以爲是誰家的靈獸落下雲頭,但出了門才看到一個全身華服官袍打扮的男子,龇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身,那一身顯貴裝飾乍一見,倒是讓芝羽有些不知所措。卻不知這位官服滿身的爺,算是個標准的受害者,卓天宇根本就沒記得讓蕭宏換身衣服再出門。

「芝羽師妹,在下是懸空閣弟子蕭宏,有急事求見本門掌門人,還請芝羽師妹代爲通報。」蕭宏迅速收斂起臉上那猙獰的表情,換上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禮數周全的求見。
「那請蕭師兄稍等,我這就去請示貴門掌門人。」芝羽面對這個穿著官袍、口稱同道的男子實在有些說不出的別扭,匆忙回了一個禮後,轉身就去門內通禀,而蕭宏則在門外乘機抖落身上的泥塵,把皺起的衣襟扯平,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以免回頭見到自家師傅時,被他老人家叨念。不過任何一個修道士在看到自己的徒弟,一身官員打扮的樣子,心情都不會太好,特別是在同道面前出現這樣的情況,心情則更加糟糕,再加上最近在乾坤門所有人都共有的郁悶感,讓蕭宏的師傅幾乎是陰沈著一張老睑,還沒有聽蕭宏開口,就以不修邊幅、道心不穩的罪名狠狠地將蕭宏數落了一頓。
「此時來找我,有什麽事情嗎?」仿佛對蕭宏的一頓臭罵讓自己這幾天的郁悶驅散了不少,蕭宏的師傅孫正熙這才把問題轉到蕭宏的來意上。
「弟子在修煉的時候,發生些疑問,特來向師傅求教。」蕭宏畢恭畢敬的回答,當然說話的內容自然全都是編纂好的胡說八道。
「嗯,那隨我去內廂房吧。」孫正熙點了點頭,起身和身旁的同道們致歉之後,才領著蕭宏回到乾坤門爲他准備的臨時住所,進門後,孫正熙隨手放出自己的法寶,將自己和蕭宏兩人與外界完全隔離開來,這樣就不用擔心有人會偷聽,孫正熙私下裏很是清楚,蕭宏親自跑來找自己,絕對不是簡單的事情。

「出什麽事情了,這麽慌慌張張的,還好你的補天訣已經有了大成,否則以你的這些修爲,門外那些個同道還不把你給生吞活咽了。」孫正熙皺著眉低聲訓斥著,要知道蕭宏這一身特殊的體質若是流傳出去,他懸空閣就別想太平了。
「師傅,弟子的手下從柳州城附近的山林中發現了一顆珠子,弟子探知這顆珠子內的力量脈動十分的詭異而且龐大,不敢留在身邊,特地拿來給師傅看。」說著蕭宏從貼身的衣兜裏,拿出那顆詭異的寶珠,卻不想孫正熙在看到那顆珠子後,雙眼立刻瞪的滾圓,幾乎失聲驚叫。
「冥寶,居然是冥寶!」比起只見識過少許修道者的法寶的蕭宏,見多識廣的孫正熙僅僅只是一眼,就認出了這顆珠子的原産地。全天下只有在冥界制造的法寶會帶著如此寒滲的力量,也只有冥界才會有這種散發著淡淡螢火的法寶材料——螢石。
修道士們把自己動手在人間修煉制造的法器,稱爲法寶;以此類推,其他各界的法器,分別被稱爲:神器、仙器、靈器、魔器、妖寶、冥寶,雖然各界出入人界的通道如今已經湮滅,但還是有部分其他世界的法器流落在人界,成爲修道士們爭相擁有的絕佳寶貝,按照修道士們的說法,若是能夠擁有其他世界的法器,並對其進行研究、使用,便能夠讓自己更快、更清楚地體會到修道的更高境界,當然這也僅僅只是傳說,畢竟每次有這樣的法器出世都會引起一場腥風血雨,那些出世的法器,要麽在血海中消失無蹤,要麽就被有心人刻意藏匿,但是從古至今極少有人能夠切身去驗證這個傳說。
孫正熙曾經在年輕時仔細研究過法器的鍛造,所以對于其他各界的法器的記載都有著進一步的了解,只是如今蕭宏突然間把只在傳說中出現過的冥寶活生生的放在自己眼前,哪怕孫正熙的道心再怎麽堅定,也不免有一種昏眩的感覺。
好一陣,孫正熙才稍稍恢複,有些顫抖的從滿臉好奇的蕭宏手中,小心的接過這顆稀世之寶。但是變化卻在驟然之間出現,只見憑空出現的一只蒼白而纖細的手,輕易的從孫正熙的手中把那顆冥寶寶珠給拿走了,令房內的師徒二人一時間竟忘了要如何反應。
順著那只手望去,卻看到一張和手一樣蒼白的臉龐,仿若是病入膏盲的重症患者一般,蒼白的臉頰上透著一種詭異的淡青色,臉蛋上除了一雙大的有點類似火星人的黑色眼珠之外,一句乏善可陳就可以形容那人的相貌,一身白色的大褂,卻把衣扣安在了胸前一豎排,無論是布料還是款式都仿佛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沒想到居然這麽巧,才說奇怪爲什麽感到附近有冥界螢石的波動,原來這玩意兒在你們手上,這回倒是省得我到處跑來跑去的找了,眞是運氣啊運氣……」
突兀出現的白衣男子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絲毫沒有打算詢問冥實現任所有人意見的打算,順手就把這顆寶珠放進了自己胸前的衣兜裏,然後很是滿意的對房間裏發愣的師徒兩人點了點頭,「這顆珠子是我家丟失的,謝謝兩位能夠把它帶給我,雖然這也算是命運的安排,但是按照等價交換原則,你們日後死了,可以在冥界享受白金VlP貴賓待遇,我會讓引魂人記錄你們的靈魂編碼的,若是你們有生之年能夠修煉成仙的話,我會向仙界管理局發送相關加分材料,讓你們在仙界能夠獲得更多更好的福利做爲謝禮。當然,若是你們打算日後在冥界謀求職位的話,只要到冥界出入境管理辦公室直接申請,我會酌情爲你們安排一個比較舒適的位置……」
白衣男子叽哩咕噜說了一大堆,蕭宏和孫正熙是有聽沒有懂,只覺得一頭霧水。不過白衣男子似乎也不在意這師徒有沒有聽懂,說完之後,轉身便走,這時孫正熙才發現對方如何不驚動自己布置的法寶而輕易出現在房中的緣由,只見白衣男子身後突兀的出現了一人高的橢圓形黑色空間之門,這道門扉仿佛是建立在全然無關的兩個世界中的一個聯系點般,黑色空間門後,散發出一陣陣陰寒刺骨的冷森,白衣男子似乎早就習慣于穿梭在兩個世界之中,絲毫沒有任何遲疑或停頓。
只是在邁入黑色空間門的一剎那,想起了什麽似的,突然轉頭很有風度的拉了拉衣襟,肅穆的開口道:「忘了自我介紹,鄙人小閻王,目前是冥界管理局代理局長,若是日後要找我的話,請到冥界管理大樓六樓六○六室,就可以了,再一次感謝你們的配合和支持,我代表冥界的全體居民感謝你們……」

很多年後,孫正熙每當提到冥界這位小閻王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嘴角臉頰一陣下意識的抽搐,這位特立獨行的冥界管理者實在是有著其無法形容的個人風格,特別是在「打」、「砸」、「搶」這三大行爲上,更是有著別人絕難仿效的獨門絕技。同時孫正熙始終認爲自己和小閻王閣下絕對是有著潛意識對抗的命運,因爲無論是孫正熙在人界修道還是在後來飛升入仙界成爲炙手可熱的仙人,他和小閻王的數次交手,皆是以完敗告終,損失的往往是剛到手的寶貝或者世所罕見的珍品。
當然,對于這一點,小閻王卻從來都予以最堅決的否認,「我和孫道長(仙長)始終都是互爲敬佩的莫逆之交」這是小閻王經常挂在嘴上的口頭禅,但全天下恐怕也只有不超過五個人才知道,這所謂的莫逆之交幾乎是完全建立在孫正熙的財産損失上的……


「要是那個時候,小閻王沒有帶走那件冥寶,或者說那個時候,你沒有在昏睡中的話,也許一切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若幹年後,蕭宏在一場酒宴上,這麽向敖彥叨念。事實上很多人在多年之後,都會忍不住提起這件事情,本來若是小閻王沒有錯過和敖彥的會面機會的話,那麽敖彥可以順利的完成青瞳給予的聯系冥界的重任,然後在小閻王的幫助下,早早的回到龍王界去陷害龍王陛下,人界的危機也就會早早的被解除,更多的問題和計劃,也許就此化爲烏有。
「你知道嗎,一只蝴蝶在仙界扇動一次翅膀,就有可能在神界引發一場風暴,進而改變整個世界。」敖彥站在月光下,笑意盈然地望著有些沮喪的蕭宏,傲然而自信的回答著所有人的感慨:「我如果是那只蝴蝶,小閻王那家夥從頭到尾也只能算是被我引來的風暴,所以無論他有沒有帶走那件冥寶,都無法改變什麽……」

誠如敖彥所說的那樣,他就是那只因爲扇動翅膀而帶來風暴的人,就像是他在人界遭遇雷擊時,卻無不巧的被白蘊秋帶回乾坤門一般,當然這樣所造成的結果,卻是讓那些百歲高齡的各位修道門派的大腕們一個個愁眉苦睑,卻對昏睡的敖彥束手無策,光是急的腦袋禿了不少——著急上火時喜歡抓頭發的人,爲數實在不少。
服藥、傳功、施法、念咒、畫符……各大門派法寶盡出,但是除了把沈睡中的敖彥寶寶折騰得滿身金光閃爍之外,寶寶睡的倒是愈加的香甜,這兩日甚至能夠清晰的聽到寶寶打呼噜的聲音。
原本大夥兒還惦記著要怎麽折騰不遵守修道界規則的玄門道,如今卻沒有人再去在乎這個繁瑣的世俗權力的動搖,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眼前這個一尺多高的小東西身上,今天一早,郁悶到抓狂的空靈門的長老已經飛柬傳書回山門,要把門裏的精英弟子都拉來乾坤門,到時候擺下九宮雷霆大陣,用雷轟也要把這小東西轟醒。
只是可憐了乾坤門的一幹弟子師徒,眼睜睜的瞅著自己渺渺出世的山門即將在轉眼間被陣法引來的天雷轟個面目全非,卻不能開口阻止,還要陪上笑容誇贊這位長老有魄力、有斷決,只能在心裏用自己所知道所有粗言俚語問候這位長老的祖宗十八代。而被孫正熙留在乾坤門的蕭宏則很覺得有趣,小心的蹲在無人關注的角落裏,孜孜有味的欣賞著眼前這罕見的一幕,心裏除了無限度的佩服乾坤門的好脾氣之外,對引發這一系列問題的核心人物更是好奇萬分。

「蕭師兄,你在笑什麽?」隨著腼腆而溫柔的輕喚聲,一股屬于少女的青澀幽香從身後飄來,淡淡的栀子花香,在晨曦清新的空氣裏,顯得異常的誘人。
「芝羽師妹,你晨課做完了啊。」蕭宏回頭果然是那個嬌小甜美的溫柔小美人,當初卓天宇撺掇自己要把握機會,蕭宏只當是師兄弟之間的玩笑話,對于這個美女倒是沒有動心的意思,只是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他的有禮中摻雜著冷冷的疏遠,卻在衆多獻殷勤的豬哥中別具特色,讓乾坤門的六大美人們忍不住紛紛另眼相看,反倒是和美女們更親近了幾分。
「嗯,蕭師兄你剛才笑得好開心,是不是發現什麽有趣的事情了?」
芝羽的修道天賦無疑是上佳的,可是自幼被天機子帶上乾坤門,一直在修道士們之間奔走,卻從未涉足人世,對于人情世故算是蒙昧無知,見蕭宏剛才偷笑得厲害,便忍不住好奇詢問,卻不知自己的問題一出口,立刻就給蕭宏招來無妄之災,那些個猶如吃了火藥的掌門人紛紛用帶火星的目光射向角落裏的蕭宏,連遠處的孫正熙都龇著牙,一副要把蕭宏給生吞活剝了的模樣。
「這個……這個……」被這妮子害慘了的蕭宏,眼見得大禍臨頭,不由得使出往日裏和孝幹皇帝鬥嘴皮子而磨練出來的滿嘴胡說八道的本事,脫口而出:「我是覺得要把那個小東西叫醒也許不需要這麽興師動衆……大家都忙著用複雜的方法,爲什麽不試試看用比較簡單的方法呢……」
「例如?」孫正熙從人群走一步一個腳印,滿臉猙獰的走到蕭宏的眼前。
「例如……揍這不聽話的小混蛋一頓!」蕭宏的答案出人意料,比起其他人的提議而言,是簡單了許多,但是未嘗不是一個好主意……

第三章 呼喚

很多看似嚴重的問題,其實解決的方法往往簡單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至少無論是眼下一個個目瞪口呆的修道界的高人們,還是遠在龍王界和仙界的龍王家族,若非親眼所見恐怕沒有人會相信,讓諸位高人們坐守困城的難題、小龍敖彥在人類世界遭遇的最大的危機,居然被蕭宏用笤帚疙瘩給輕易擺平了,盡管在場的各位高人們對于蕭宏能夠向一個柔弱萬分、楚楚可憐的小寶寶「痛下毒手」而深感其「心狠手辣」。
蕭宏本人其實也暗中慶幸,這招本是幼年時,自己的父親專門用來對付喜歡賴床的自己而特設的,雖然事隔許久,但是蕭宏至今還是很清晰的記著父親當年的每一步細節:捏鼻、捂嘴、翻身、笤帚伺候。
雖然看到笤帚在寶寶白白嫩嫩的小屁股上留下好幾道紅色印迹,但是身有體會的蕭宏百分之一百肯定這些紅印最多半日就會消散的無影無蹤,而小寶寶睜開了雙眼後,雖然那水汪汪的眼睛裏彌漫著困惑和茫然,卻奇迹般沒有哭鬧,只是用那雙大眼睛,很遲鈍的打量周圍那些環繞著他的修道士們,仿佛還未睡醒一般,那呆呆的模樣,引得那些修道士們一個個驚歎不已,眼光中久違的綠芒又四處閃爍了起來,這樣一個小寶貝就算沒有什麽修道資質,抱回去養著玩相信一定也是一種不小的樂趣。
沒有人知道寶寶此刻心中所想的,卻和他的年齡有著太大太大的差距。
原來一切竟然只是一場美夢而已。

敖彥望著身邊全然陌生的景色,體會著心底漸漸蔓延開來的苦澀。
就在剛才的夢境裏,他還在龍王的懷抱中,一邊享受著敖君澤討好的笑容,一邊如同女王一般張開嘴巴,任由敖君澤將剝去了表皮後水潤嫩滑的葡萄放入自己的嘴裏。在那個溫暖的懷抱中,自己可以任性的搗蛋、翻滾,哪怕一時情緒不好,把龍王抓來咬上兩口,龍王也只會喳呼著慘叫,主動的將手臂上肉最厚實的部位送到敖彥嘴邊,讓敖彥咬個夠。
閑來無事便在敖玄、敖君澤的懷中來回串,每次只要自己腦海中想起,這兩人便會心有靈犀一般出現在自己的周圍,隨時待命。
每日裏盡情嬉鬧、吃喝玩樂,時不時去欺負一下自己的同胞手足,不用去爲未來擔憂、不用去爲身外的事情煩惱、沒有承諾、沒有誤會、沒有醜陋和恐懼,只有濃濃的親情和環繞在身旁的憐惜,原來人生是可以如此的令人沈迷、令人幸福……
可只在轉眼間,卻猛然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虛幻的美夢。
乍然醒來的敖彥,怎麽都無法忽視夢境中的溫馨和現實中的陌生之間那天差地別的落差,一時間平日的灑脫、開朗也只能化爲無措而茫然的眼神,用近乎于恐懼的視線,注視眼前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這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鋼筋叢林,也不是龍王界那充滿了親情味道的搖籃,望著那一張張環繞在眼前的陌生臉龐,敖彥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恐懼。
敖彥從來都不認爲自己是一個軟弱的人,即使曾經面對過無數的艱難和委屈,他都不曾退縮過半步,所以他總是能夠在困難過去之後,很驕傲的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成功和勝利,但是這一次,敖彥卻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堅強。
在分清了夢境和現實之後,他立刻告訴自己,忘記那夢境中所發生的一切,那只是虛假的幻影罷了,但越是想忘記、想忽視,環繞在心底的某種被稱爲思念的情緒卻一點點的從理智的鎖縛中擺脫出來,在心海深處醞釀著最爲苦澀的味道。從來不知道,原來思念別人是這麽的令人無助;從來不知道,原來所謂的親情延伸出來的牽絆竟是如此的深邃而悠長;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並不堅強,只是因爲從來沒有體會過親情的威力而狂妄的認爲自己可以忽視一切而獨自活下去。
這也許是敖彥此生最爲脆弱、也最是無助的時刻,若是此時有人要傷害他的話,不需要武器,只需幾句輕嘲或者挑釁的話語就能夠深深的傷害這個被陌生的親情所牽絆著而感到茫然失措的孩子……因爲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敖彥始終都只是一個孩子,他的所謂堅強和堅韌都只是建立在孤獨和驕傲上的浮沙一般的城堡,那只是遮蔽內心恐懼和不安的假象。小心的將身體縮入床帏的角落裏,纖細的小手將身子和蜷曲的雙膝緊緊攏在一起,將腦袋埋入雙膝之間,不去看身外的世界、不去傾聽周圍的聲音、也不讓別人發現自己的脆弱和無助、固執的將所有的恐懼和不安硬生生地壓入心海最深的地方。
就在這時,一雙粗糙而有力的大手卻打碎了敖彥自傷自憐的情緒,穿過敖彥的雙腋,把那柔柔弱弱的小身子猛地舉在空中,天煞子那沙啞而毫無顧忌的話語夾雜著四處飛濺的唾沫星子摟頭蓋臉的撒向敖彥低垂的小腦袋。

「哈哈……小混蛋,你終于醒過來了啊,你不是喜歡咬人嗎?你再咬啊!再咬啊!」天煞子囂張的話語才出口,周圍的人影頓時撲倒一大片。幾乎每個人臉上的肌肉都高頻率的抽搐著,大家紛紛用憐憫的目光看向不遠處臉色羞紅的天機子,暗中無不慶幸自己的門戶內沒有天煞子這種有身分——掌門人的師弟、有地位——乾坤門的長老人物,否則僅眼前這一幕就足以讓整個乾坤門蒙羞數十年了,眞不知道當年乾坤門的前任掌門人到底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找出這麽一個天賦異禀的徒弟。
被打散了悲傷情緒的敖彥很不爽,擡起頭打量對方卻被淋了一頭口水,讓敖彥更不爽,郁悶在心底的那些個本來正在被壓制的負面情緒如同在滾油之中抛入涼水一般迅速的爆炸開來,敖彥猛然探出那雙柔柔的小手,抓住天煞子的衣領,用最爲狂野、最爲強硬的姿態,張開嘴:「我○○你個XX,你個老不死的妖精,你個豬頭男,怪大叔、在銀行偷衛生紙的無良……」不甘示弱的竭力用自己的口水回噴回去,誓要眼前這個老家夥爲自己的無禮行爲付出代價——要知道寶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上至前生在網路上的奇怪用語,下至平日裏聽來的鄉間俚語,敖彥用他那似乎變得清晰很多的口齒,順溜的從頭開罵到底,隨著那回蕩在耳際的纖細怒吼,一腔郁悶和不安似乎找到了發泄的出口一般全然湧出。
轟!剛才從地上爬起來,拍打身上灰塵的諸位修道士們,頓時再一次的撲倒一地,各位高人臉上皆是黑線亂出,雖然他們實在聽不懂小寶寶說的那些東西究竟是蝦米碗糕,但是誰都不會錯認爲這是小寶寶在贊揚天煞子,只是看眼下這一幕,大家都有點難以接受,這……這算什麽?物以類聚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倒是天煞子對于小寶寶的舉動雖然覺得很驚訝,但是臉上卻沒有絲毫被冒犯了的不悅,反而笑呵呵的將小東西抱到自己的眼前,很是有趣的看著小東西因爲怒吼而扭曲得通紅呈猙獰狀的小睑,任由那充滿了奶腥味的唾沫飛濺在自己的臉上。
「好脾氣,好性子,和老道還眞是像的很,小家夥,老道士我看你孤苦無依,決定收你當徒弟了!」
天煞子嘿嘿奸笑了幾聲後突兀的開口,提出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決定,罵聲不絕的敖彥,也被這突然轉變的狀況搞得一愣。更別提那些撲倒在地的修道士們了,他們前一刻還在爲天機子感到羞愧,怎麽會有這麽一個「天才」師弟,但是此時,他們卻一個個咬牙切齒的暗自咒罵天機子這個狡猾的老道士,居然用這招下九流的扮豬吃老虎,趁著大家沒有防備,就先行向眼前這個可愛寶寶暗下「黑手」。
這個時候大家都顧不上什麽風度啊、氣質什麽的了,這個時候再講風度,優質的徒弟人才就要憑空飛走了,大夥紛紛開口試圖阻止天煞子這種無恥的「黑手」行爲,但是接下來,敖彥寶寶的一聲無意的回音,卻將整個事件的發展導入了一個令所有人無法挽回的地步。
「嗄?」下意識的停下了口中滔滔不絕的話語,換作早已習慣了的口頭禅。
這本是網路上用來代替「什麽」的聞訊,但是此刻在一個口齒不是很清晰的小寶寶嘴裏冒出來,卻讓在場所有人都誤聽成了一個「好」字,頓時哄聲才起的房間裏又一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靜。

答應了啊……怎麽會答應了呢……所有人不敢置信于眼睛所看到的、和耳朵所聽到的,誰都無法相信,那如同樸玉一般的小寶寶,那個極有希望在未來給自家門派帶來萬丈光芒的天然美質,就這樣簡單的落入了天煞子這個老不修的手裏……糟蹋了,眞是徹底的糟蹋了啊。
天機子同樣不敢置信,自己這一向冒冒失失的師弟,居然會有如此心計,一句話就把自己垂涎已久的寶貝徒弟給搶了回來,這……這……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還是人品的薄積厚發?至于天煞子……他算是唯一一個聽清楚敖彥寶寶話語眞意的人,只是……他也不會傻到自己去爲身後那些人解開這個誤會,反正這票生意自己是賺定了。天煞子心中狂然大笑著,手裏這個小東西日後就是自己的徒弟了,那還不是自己想怎麽蹂躏就怎麽蹂躏,要怎麽摧殘就怎麽摧殘,到時候還怕沒有機會報複這小鬼啃了自己一口之仇?
若是在場的修道士知道天煞子這神來一筆般的主意,根本就是爲了報複小寶寶當衆咬他一口之仇的話,估計會有很多人,甯可主動伸手,代替敖彥寶寶讓天煞子啃一口出出氣。不過,如今不管怎麽說,敖彥這一個「嗄」字,算是在賣身契上簽下了字,就算其他門派的修道士再怎麽後侮、郁悶都沒有機會了,哪怕是跺腳跺到把地皮跺穿也沒門了。
人家只能用摻雜了鄙視、憎惡、妒忌、遺憾等等夾雜著各種負面情緒的目光,在無聲中將天煞子這個老小子給活刮了。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在衆人心緒浮動的此刻,站在角落裏的蕭宏,卻在陰影裏微微皺起了眉頭,對于能量脈動異常敏銳的他,卻在這個不算小的房間內,感受到一股與衆不同的能量,和各位修道士身上所散發出的力量截然不同,雖然那抹能量異常的弱小,但是蕭宏能夠感受到這股能量中所蘊含的韌性與潛在性,要比這個房間裏所有的力量波動來的強悍,仿佛是一只潛入陰影的猛獸,靜靜地在黑暗中尋覓著最佳的時機……


「寶寶,乖……啊!」白蘊秋努力擺出一副溫柔可親的笑臉,一手拿著盛著熬得稠稠的粥,一手拿著小勺子,小心的湊到敖彥的唇邊,給寶寶餵飯,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白蘊秋總覺得眼前這個白白嫩嫩的小師弟對于自己手中的這碗粥很是抗拒。
盡管敖彥的確覺得有點餓,但是對于眼前這碗粥,敖彥寶寶卻沒有張嘴的打算,且不說這粥裏明顯散發著燒糊了的焦味,光看白蘊秋手邊空無一物的模樣,敖彥的胃口都倒了,喝粥沒有增味的佐菜,怎麽吃得下去……敖彥寶寶,其實小孩子在一兩歲的時候都是吃這個的,爲了不傷害幼兒的新生味蕾很少有加調料的。
「師兄,寶寶還沒有吃啊,粥都要涼了。」芝羽走進房間,手裏拿著剛磨好的水果,山下的大娘說,要給小寶寶多吃點水果,芝羽今天一早就跑到山林裏,找了半天才找到兩顆黃果,磨成水果泥,來給寶寶加餐。只是出乎芝羽的意料,小寶寶似乎對黃果泥的抗拒性比粥的抗拒性還要強。
「寶寶,爲什麽不吃啊,這個很好吃的啊。」芝羽一邊哄著小寶寶,一邊自己用勺子挖了一點黃果泥,放進嘴裏給寶寶作示範,甜甜的黃果可是乾坤門的特産,比起山外的蘋果生梨味道要好很多呢,只是小寶寶爲什麽用很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吃,而死活不肯張口呢?
「粑粑……」眼看著芝羽一遍又一遍的向自己示範吃東西的動作,那拿來給自己吃的水果,轉眼就少了三成,仿佛是被少女不厭其煩的示範所感動,敖彥寶寶開口說出了自己不願意配合的原因所在,只是這一開口,讓芝羽和白蘊秋都傻在了一邊。低頭看看碗中被搗爛的黃果,那油黃稀爛的模樣的確是……
「嘔……」少女的心最是敏感,即便平日裏最喜歡吃黃果的芝羽,也忍不住在腦海中浮現出山下茅房裏的場景,哪裏還忍得住,就覺得胃袋一陣收縮,猛地擱下碗勺,衝出門去,吐了個稀裏嘩啦,白蘊秋一看不對勁,也跟著跑了出去,留下敖彥獨自一人,面對著眼前的兩只碗,很是無奈的聳了聳肩,心說:我這可是實話實說,沒有造謠惹事的意圖。不過若是他此刻不要笑得那麽燦爛就更加有說服力了。
趁著白蘊秋和芝羽離開,敖彥寶寶很是熟練的從床鋪上拽著床單和床帳慢慢爬下了地,雖然變回小龍的話,爬起來可以更加方便一點,但是敖彥可不敢在這個地方冒險,外面那些個怨氣衝天的修道士們還沒有離開,現在大概正窩在哪個房間裏聲討天煞子呢,誰知道這些修道士裏面會不會有類似于玉泉山的人物,他可不會忘記清箴子和自己初見面時,那份「除妖」的狂熱氣勢,誰敢保證自己貿然化身小龍後,會不會再一次被當作妖怪,被那些和清箴子同樣狂熱的修道士們給炖湯喝了。
用幼兒的小手小腳攀爬的確有些困難,敖彥幾乎不是爬下床,而是順著床帳滑落在地上,不過敖彥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自己的小手,似乎經過了天打雷劈之後,自己的肉身堅實不少,拉著粗糙的床帳滑落,手心裏卻沒有留下太明顯的紅痕,手腳在有些陰冷的青石地面上爬了兩步,果然除了手感不太好之外,肌膚隔著衣服蹭在地上,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覺得痛,只是有些嗑手而已。敖彥滿意的嘿嘿笑了兩聲,這下就算不變成小龍,也沒有什麽關系了。
藏在門檻後,擡頭小心打量一番外面的院落,就看見芝羽背著身子在不遠處的花圃前頻頻幹嘔著,手足無措的白蘊秋陪在一邊,一個勁地胡言亂語,什麽回去多喝水、多休息、回頭給芝羽煲雞湯……敖彥寶寶對白蘊秋的背影很是鄙視了一番,芝羽MM又不是生孩子,只是女孩子纖細的心理作怪而已罷了,白蘊秋這傻子,這麽好的機會就這麽白白錯過了,看這樣子日後鐵定是個沒有女人要的光棍漢。
撇著嘴敖彥寶寶小心的越過門檻,沿著一旁半尺高的青草叢慢慢的移動到了牆角邊,然後很是鎮定地等待白蘊秋和芝羽兩人返回屋中。
上輩子鍛煉出來的偷溜技能,讓敖彥寶寶對于看護孩子的大人們的心態掌握的無比熟練,像芝羽和白蘊秋這種照顧小孩的菜鳥,在發現寶寶不見了之後,鐵定驚慌失措,十有八九會顧不得周圍環境先跑出去報警。
果然片刻之後,就看見白蘊秋和芝羽好似一陣風般刮出了院子,白蘊秋甚至還誇張地祭起了飛劍,如同遭遇了魔頭追殺一般,猛然衝向前院,估計片刻之後,前院就要炸鍋了。短短的四肢在地上飛快地交替前進著,目標自然是前院。敖彥算准了白蘊秋的報告絕對會讓前院開座談會的修道士們雞飛狗跳,大家一定會都衝出去分頭尋找小寶寶,誰都不會想到自己會爬去前院的大廳裏。
果然,敖彥在爬進前院大廳後,入目的是杯盤狼籍、空無一人的景象,回想那些個平日裏個個裝高深、扮飄渺的修道士們,還眞是很有諷刺意味的對比。
當然敖彥寶寶對那些個修道士並沒有太大的意見,他只是很嘴饞那些在矮桌上的可口的佳肴而已。
感謝修道士的用餐規矩依舊保持著類似漢朝的矮桌跪坐,免去了敖彥寶寶爬坐桌子的尴尬,挑了個桌子比較清爽的,敖彥寶寶很是潇灑的推翻了桌上的酒瓶,借著打翻的酒漿,把在地上爬髒了的小手消毒一番,又在茶水杯中漂淨了一下後,那雙白嫩嫩的小手,立刻准確的探出,把在桌子上一只完整的炖乳鴿給抓了過來。
撇過露在湯汁外的一半,敖彥寶寶很小心的將被溫熱的湯汁浸泡著的半只乳鴿湊到了嘴邊,濃郁的肉香味,伴著淡淡的姜汁,在煲湯中慢火炖了一個多時辰的乳鴿,那一身的肉骨早就柔軟的幾乎不用咀嚼,敖彥寶寶幾乎是含著眼淚吃著久違的正式的菜肴。
一邊啃著乳鴿,一邊打量著附近還有什麽東西可以讓自己消受,盡管很想一飽口福,但是前次在半妖村裏那碗紅燒肉的教訓,可是讓敖彥寶寶記憶猶新。
人,還是要量力而行,今後的日子長著呢,自己的胃腸還是要好好保養,日後才能吃更多好吃的。一邊想著,敖彥寶寶順手又把不遠處的砂鍋裏的一條魚兒給撩了起來,然後把鴿子往原來的湯盆裏一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敖彥寶寶按照鴿子的原樣放了進去,乍一看這盆鴿子似乎完好,但是乳白色的鴿子湯遮蔽了浸沒在湯水中的那一部分鴿子軀體,已經只剩下幹淨的鳥骨頭了……

蕭宏走進前廳,看到的便是一個白嫩嫩的小寶寶盤腿坐在一張矮桌上,手裏撈著一條白魚,津津有味的咬著,每一口魚肉咬到嘴裏,小寶寶都會美美的眯上雙眼,仿佛是吃到了天下第一的美味一般,那模樣要多逗人就有多逗人,當然讓蕭宏最覺得爆笑的,無疑就是小寶寶在把整條魚啃的差不多後,唯獨留下了完整的魚頭和魚尾,將之再放回砂鍋裏,不仔細的人很難發現這砂鍋魚湯,早就變成了砂鍋魚骨了。
本來蕭宏和孫正熙在前廳一邊聽著各位修道士對於設計玄門道的細節討論,順便對天煞子進行輪番的聲討,天機子特地從山下的酒樓裏訂了十多桌美味菜肴來招待所有客人,這菜才吃了一半,就看見白蘊秋火急火燎的跑來說是小寶貝不見了,在座的修道士們一聽就紛紛使出各自的法術找人去了,蕭宏也和孫正熙一起跑去寶寶的臥室附近尋找,但是好半天不要說寶寶了,連根頭發都沒有找到,倒是蕭宏暗中驅動了自身修煉的補天訣,小心翼翼的探索著那一日在寶寶房間裏感受到的異樣波動。
本來,蕭宏也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畢竟他無法確定這種波動究竟是從寶寶本身散發出來的,還是那抹力量偶然隱藏在寶寶身邊,但是很快補天訣就捕捉到了這抹低弱而強韌的力量,蕭宏不動聲色的沿著那波動前行,在別人看來,仿佛是在和大家一樣,四處搜尋著,但是蕭宏卻有些心驚膽顫的詫異著這抹力量的源頭居然會是在前廳裏。
然後,蕭宏就在前廳的門外,看到了上面的那有趣的一幕。
小寶寶的可愛模樣讓蕭宏暗中笑得肚子痛,但是很快蕭宏就意識到另一個問題,那抹奇特的能量,的的確確是從這個小寶寶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爲什麽這個小寶寶會有這種與衆不同的能量波動呢?蕭宏走到敖彥寶寶的身邊把這個小搗蛋鬼抱在懷中,很是詫異的感受到自身的氣脈在補天訣的推動下,竟然隱隱和小寶寶身上的力量在呼應著,一呼一吸之間,自身的補天訣不由自主地開始不受控制的開始切合著寶寶身上的能量脈動而在全身遊走著。
這是怎麽了?蕭宏心底殘存的笑意刹那間猶如潮水般退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恐懼,無論是多麽高明的修道士,一旦身上修煉的道術和能力不受自己控制,那就猶如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蕭宏拚命促使自己的心冷靜下來,努力試圖搶奪補天訣的主控權,但是就如同淺淺的小溪連通的大海一般,無論蕭宏如何努力,自身的補天訣已經完全融入了小寶寶身體內所散發出來的能量脈動,頓時冷汗再也不受控制的爬上了蕭宏的額頭。
相對於蕭宏的緊張失措,敖彥寶寶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麽問題,雖然被蕭宏打擾了用餐,但是他也已經吃飽了,蕭宏這一抱,倒是解決了敖彥寶寶清理衛生的需要,很順手的將沾滿了魚湯的小手在蕭宏的衣服上蹭幹淨,順便把小臉也在蕭宏身上蹭了蹭,很是滿意露出一臉的傻笑,敖彥寶寶對于什麽時候該扮演一個無意中因爲貪玩而闖禍的小寶寶自然是得心應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敖彥寶寶從蕭宏的身上隱隱感受到某種很熟悉的氣息,不是龍王那種強勢,也不是敖玄那種溫柔,更像是一種冥冥裏的呼喚一般——形容起來眞是有夠別扭的,但是敖彥寶寶還眞找不出什麽其他的詞句來形容。
敖彥寶寶很是好奇的擡起頭,第一次細細的打量這個把自己抱在懷中的男子,英俊端正的臉龐應該可以算是讓人順眼的有爲青年,只是眼角眉梢的細小勾勒卻讓敖彥寶寶很幹脆的認清了蕭宏的本質,根據敖彥寶寶對于面相的研究,蕭宏應該是個很「有趣」的人,至少絕對不是白蘊秋那種好騙、癡呆、木讷的傻小子,不過敖彥寶寶的評論還沒有完結,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在敖彥寶寶的眼中,蕭宏的額心上慢慢浮現出一個奇怪的黑色符號「∴」。
這是什麽?在出汗時才會顯現的特殊紋身嗎?
看著突然滿頭大汗的蕭宏,敖彥寶寶很是好奇的伸手戳了一下,這好奇的一下,卻給蕭宏的一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變化。
那奇怪的黑色三點上突然多出了一條小尾巴,頓時化作三條繞成一圈的小蝌蚪狀,讓敖彥寶寶頓時滿臉黑線,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種蝌蚪紋身,以前最多也就是在動畫火影忍者裏看到過這種誇張的紋身,接著就如同動畫片再現一般,只見這三個小蝌蚪開始越來越快的在蕭宏的額心環繞,最後因爲速度太快,三點的殘影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圈圈,說實話,敖彥寶寶眞的很想再用手指去戳一下,看看會不會和數碼機床一樣,讓那三個黑點停下來不再轉動。事實上他也的確伸手去戳了,只是這一次他那細細的食指沒有戳到圓心,反而被那個圓心所産生的吸引力,牢牢地吸附住了,敖彥寶寶想把手指收回來卻是不行了。
相對于敖彥寶寶所感受到的困惑,蕭宏所感受到的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壓力,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透過寶寶點在自己額心上的那一指,自己體內的補天訣正以一種失控的速度運轉著,那股微弱而強韌的力量正隨著補天訣侵入自己的身體,衝刷著體內每一道經脈,每一個角落。
蕭宏不知道這種力量將在自己的身上造成怎樣的破壞,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試圖去抵抗,但是猶如泥牛入海、螳臂當車一般,所有的努力在瘋狂運作的補天訣上都發揮不了絲毫的作用,只能徒勞的感受著身體被一絲絲的侵沒。
難道會是修道界的禁忌之術「奪舍再生」嗎?蕭宏眼見自己無力改變,忍不住開始在自己匮乏的修道資料裏,查找類似的險惡情況,「奪舍再生」就是其中一種貌似和自己眼下情況很相似的道術,據說道力高強的修道士,在遭遇生命完結的時候,可以將自己的道術逆轉施展在自己的身上,讓自己的靈魂保持三個月內的不滅,在這三個月內尋找一個全新完好的人類軀體,剝奪新軀體的原有意識,自己取而代之獲得新生。
娘的,老子活這麽大,居然要成爲別人替死鬼,這也太離譜了……一想到要是被對方「奪舍再生」成功的話,非但自己在鄭國的一切都會被取代,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都會在被蒙蔽下,成爲一具具枉死的孤魂野鬼,自己在都城花船裏的美人,終究要琵琶別抱……蕭宏越想越難過,越想越窩囊,一張挺英俊的臉,很快就扭曲了起來,把敖彥寶寶倒是嚇了一跳。

前廳裏靜立的兩人都沒有發現,一股龐大的氣脈正從他們的身上向四處散發開來,門外那些修道士們早就聚集在門外,卻被那罕見的氣脈牢牢的堵在了外面,想盡辦法卻始終無法前進半步。而乾坤門的山門之外的山林幽谷之間,無數飛禽走獸都嗚咽的匍匐在地上,顫抖著感受著這籠罩天地的赫赫神威。

而遠方的山崖間,一個黑衣少年正背著手,英俊的雙眉微微皺起,仿佛沈浸在某種不能用語言表述的,只能用沈默應對的幽幽怒火中。少年的肩頭,站著一個透明的小人,猶如蝴蝶一般的透明薄翼在陽光下忽閃著七彩的光芒,這宛若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小妖精,此刻正涎著臉,低聲地討好著黑衣少年,似乎很想讓少年消消火氣,若是讓知道這小人兒身分的看到,想必一定會嚇掉下巴的。人界的守護者,太古時代便秉承著保護人界不受其他各界侵伐的九大太乙精靈之一的九鴻,一向是高傲、而充滿了神秘智慧和力量的化身,可如今卻不得不充當救火隊,代替闖下大禍的同僚,來安撫眼前這個黑衣少年。

「玄哥兒,不用擔心敖彥寶寶,寶寶很強很骠悍的,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出事情的……說不定他很快就會出現在你的眼前。」九鴻苦口婆心的規勸著眼前這個戀弟成狂的龍王家四殿下,一邊在肚子裏瘋狂的詛咒那個該死的九淵,居然爲了那些孕婦而把敖玄給得罪得夠嗆——九鴻絕對不會自我檢討,九淵之所以會得罪敖玄,完全是因爲自己陷害在先。
敖玄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了一眼九鴻,但是目光中那一抹幽深的藍色火焰,把還在努力說廢話的九鴻看得讪讪不已。
敖玄回過頭,望著身前起伏多變的雲海,心中的焦灼時時刻刻的增加著,自己和敖彥分離開來已經快一個月了,期間他感受到了來自上天的神龍化身之劫,而雷劫過後,自己失去了敖彥寶寶的全部氣息,翩翩遁入人界的他,哪怕是一成的力量都無法施展,根本無法搜尋敖彥寶寶的下落,只能每日裏在這雲海懸崖邊上,努力的讓自己不要失去理智,身爲龍族的他,若是破誓在人界使用更多的力量的話,這個脆弱的世界就會走向滅亡,盡管敖玄並不在乎這個人界會怎麽樣,但是他無法確定自己那脆弱的弟弟在人界毀滅的時候,會不會受到傷害。
所以就算是再焦灼、就算是再無奈,敖玄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不要失去理智,不要任意妄爲……
突然間敖玄感受到遠方傳來一股強大而熟悉的力量,那是龍族的力量,雖然摻雜著人類的氣息,但是這麽強的威勢,敖玄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會不會是寶寶?一個念頭從敖玄的腦海閃過的同時,他那黑色而修長的身影已經落在雲海深處,只留下九鴻揮動著翅膀在懸崖上,若有所思地看著敖玄的身影最終消失在雲海之間。

與此同時,平靜無波的龍王界裏,坐在丹房裏煉制丹藥的男子,突然伸出了左手,只見那晶瑩修長的手掌心內,三個黑色的圓點正悄然浮現在白玉石般的掌心之上。
「嗨,倒是少見,龍王界封閉人界通道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類能夠強大到啓動補天契書,該不是敖玄那小子在人界瞎折騰吧……」男子擡頭望了望眼前正燒的熾熱的丹爐,微微思索了一下,便笑了起來,「這倒是個好機會,難得不需要繁瑣的儀式就能親自到人界去,反正這爐丹藥還有得燒,我倒是趁機下去逛逛再回來也不遲……正好順便看看我那一直無緣親見的小七。」
丹爐的火光下,男子的笑容愈發的張揚起來,一頭紅色的絲發隨著熱氣在空中飛揚,臉上那道看上去有些猙獰的傷痕,非但沒有破壞男子的容顔,反倒將男子那一身殺伐的霸氣襯托得淋漓盡致。

第四章 門徒

補天訣,是懸空閣自古遺留下來的修道法訣,因爲修煉的前提是需要修煉者擁有罕見的「玄寶之體」,所以千百年來,這份法訣都被束之高閣。直到蕭宏這個天賦異禀者出現,補天訣才算是眞正的找到了主人。
天有缺,玄寶補,乘虛秉,朝天阙。
在補天訣的首頁上,寫著這做爲開篇序章的十二個字,但是從古至今卻沒有人知道這十二個字的眞正含義所在,就如同從來沒有人知道這份補天訣的創造者究竟是誰、來自何方一樣。
事實上,補天訣的前身並非是修道法訣,在太古時代,人界和其他各界的通道沒有封閉的時候,補天訣是龍王界的神龍們給予人類的一種類似于召喚契約的存在,透過時間和空間的距離,呼喚強大的神龍降臨人間,其本身除了要求召喚者有著強悍的體魄和力量之外,還需要擁有能夠和天地協調的天賦,因爲只有和天地協調融爲一體,才能借助天地之間的力量穿破那無法衡量的距離,所以「玄寶之體」才會成爲不可缺少的條件,只是無數歲月過去之後,補天訣在人類手中漸漸失去了原本的模樣,而「玄寶之體」也淪爲了尋找寶貝的「雷達偵測儀」。

蕭宏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師傅隨手甩給自己的補天訣,居然來頭這麽大。他小小一介凡夫俗子,居然能夠和神仙交流,實在是用「三生有幸」都覺得失禮的遭遇。
「你可要好好謝謝這個小家夥,若不是他的氣脈,幫助你的補天訣和天地同調的話,你也見不到我。」
站在蕭宏面前,自稱是仙人的紅發男子一邊把敖彥寶寶抓在懷裏,使勁地蹂躏著,一邊向蕭宏解釋著自己會出現在眼前的緣由,當然這番言詞做了稍稍的調整,畢竟比起龍神降臨這種自太古後就不曾發生過的事情,仙人降臨顯然更加容易被接受。至少門外那些乖乖垂下高傲頭顱的修道士們,很愉快的接受了這個理由,雖然連他們都無法確定紅發男子究竟是誰,但是僅憑著紅發男子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陽剛而正氣的力量和威勢,修道士們就一致認可了紅發男子仙人的身分,畢竟在人類世界,有這樣純粹的力量,不可能是妖魔鬼怪。
「你身上吸收的這個小家夥的力量還不穩定,找地方閉關十日吧,這樣對你日後的修道之途大有益處。」紅發男子揮手,示意蕭宏退出去後,轉頭將一雙火紅的雙眸盯住了懷中使勁反抗著自己蹂躏的小家夥。
「敖彥寶寶,乖乖小七,我可聽說了,你已經會叫敖玄哥哥了,來叫聲哥哥給我聽聽。」紅發男子把敖彥抱在臉前,狠狠地「瞅」了一口,看著小家夥手忙腳亂的用袖子擦臉的怪模樣,頓時笑得開懷不已。並且作怪般,更加賣力的找機會在敖彥寶寶嫩嫩的臉蛋上「啾啾」。絲毫不顧及寶寶的嚴正抗議,以及火力報複。
咬人、扯頭發、踹鼻子、捅眼睛……敖彥使出渾身解術,想從這個紅發大變態的手裏逃出去,可惜不同于龍王的忍氣吞聲,這個紅發大變態總是能夠在敖彥的攻擊到達時,輕易的躲開,回手更是狠狠「啾啾」攻擊,讓敖彥無力至極。
盡管從紅發男子的身上和言詞間敖彥已經猜出對方很可能是自己的兄長或者親戚,最開始也很想用「可愛寶寶」來迷惑這個男子,但是沒想到紅發男子的變態程度已經大大超越了常規,上來就是一頓狠啾,讓敖彥寶寶猝不及防下,只能節節敗退,感受著臉上被「啃」了一口又一口,可惡的紅發變態,還時不時地用舌頭光顧敖彥寶寶嫩嫩的鼻尖,簡直欺人太甚。
在所有的攻擊無效之後,敖彥寶寶很卑鄙的選擇使用最有效也是最無恥的終極武器。于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嚎聲從乾坤門的前廳內猛地傳了出來,攻擊力之強大,連收在門外,等著參見紅發仙人閣下的修道士們,也嚇得腳下一踉艙,就不用再提那些被嚇得四處亂飛的飛禽走獸了,敖彥的聲波攻擊雖然有點不入流,但是偶爾用上一次,威力也絕對不容小觑。
果然,這下子輪到紅發變態男頭大了。小寶寶白白嫩嫩柔柔軟軟的抱在手裏玩來捏去的確是一種享受,以紅發男子的動作,絕對不會傷到寶寶絲毫,但是若把寶寶惹哭再哄著可就沒有那麽簡單了,于是乎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紅發男子頓時手忙腳亂的又是抱又是拍又是哄又是嚇,使盡十八般武藝,只求懷裏這個小祖宗不要繼續幹嚎了,可惜他越忙敖彥寶寶嚎的更來勁。

「小彥彥乖乖不哭哦,哥哥給你糖吃。」似乎想起了什麽,紅發男子迅速從衣袖裏摸出一顆碧綠色的圓珠子,不容分說地塞進了敖彥寶寶張合的小嘴裏,雖然敖彥寶寶很想不配合的把圓珠子給吐出去,但是那圓珠子滑入口中,立刻化爲滿嘴的甜香,濃郁的甜味在舌尖環繞,雖然比不上巧克力,但是甜而不膩的味道,卻清爽的令人吃著回味無窮。
「好吃吧。」一看自己的糖果攻勢起了效果,紅發男子立刻從口袋裏摸出更多的不同顔色的珠子,乍一看七彩閃爍,漂亮異常,而且隱約間淡淡的香氣撲鼻。敖彥雖然不是一個喜歡甜食的人,但是這糖果著實是他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于是也不客氣,伸手就打算抓上兩把,回頭慢慢吃,可是才伸出手,小小的雙臂就被一雙溫暖的手給抱住,隨後被紅發男禁锢在懷中的身子也被解救了出來,鼻尖環繞著最爲熟悉的淡淡雅香的味道,那是敖玄常年在龍王的勤政殿上批閱奏摺而沾染的香味。
「哥哥……」甚至不用擡頭,敖彥幾乎是下意識的歡呼著,把腦袋藏入敖玄的懷抱,自醒來後,一直在心底回蕩的那一絲絲思念和不安,頓時化爲一種掉淚的酸澀,敖彥只能藉著這個小動作,悄悄地在敖玄的懷抱中,將幾欲脫眶而出的淚珠蹭去。
「寶寶乖,總算找到你了。」敖玄何嘗不高興找到自家的弟弟,小心地把小家夥抱在懷中,一邊輕輕拍著寶寶的後背,一邊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後,將目光轉向在一旁用羨慕的眼神望著自己的紅發男子。
「二哥,你又用花丹引誘寶寶,小五被你害得到現在都不敢出門見人,你居然又拿來害小七。」敖玄對于自己兄長這種「迫害弟弟」不遺余力的行爲深表不滿。
「哪有、哪有,我這不是看寶寶哭,想哄他嗎……」龍王家的二公子敖雲露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樣,「再說了,小五不出門又不是我害的,誰讓他貪嘴吃那麽多的花丹還不刷牙,長蛀牙也是他自己不好啊,再說了父王不是找人幫忙把他的蛀牙給拔了嗎?是他自己不願意出來見人,又不能怪我。」
「那當年你在戰場上磕壞了門牙時,你幹嘛藉口要練功,整整一年都龜縮在自己的府門裏不出來。」敖玄對于兄長的推脫很是不屑。
「那又不是我願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王每次看到我那缺牙的樣子,就笑得扒在地上捶地板,連朝會都莫名其妙的笑場,我是被相曦強制命令不許出現在父王面前的好不好。」一想起那件糗事敖雲就會無比郁悶,自家老爸那德行,眞的是不知道上代龍王怎麽會把龍王的位置傳給老爸。
「哦,你深有體會哦,你不過是少了半顆,小五可是兩顆都少了,你認爲他能夠忍受父王嘲笑多久?還說不是你害的。」敖玄撇著嘴,他也很不滿。
「噗……」這回沒等敖雲反駁,敖彥寶寶卻忍不住噗笑了出來,倒不是故意破壞兄長們的對話,只是一想到飛舞在天際的偉大的神龍,突然低下頭,眼淚汪汪的,一張嘴便少了兩個門牙,那場景光是想像,就讓人忍不住噴笑不已。
「寶寶笑了,笑了!」敖雲看到縮在敖玄懷中的小寶貝突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頓時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很好笑哦!」敖玄探出食指,在敖彥寶寶的鼻子上點了點,「要不是我趕來,你早晚和你五哥一樣,滿嘴蛀牙。」
敖彥探手抓住敖玄的手指,嘿嘿傻笑一番,讓在一旁的敖雲猛吃幹醋,直嚷嚷敖彥寶寶偏心,不過敖彥對於變態男的抗議大刺剌的無視了。正鬧著的時候,敖雲右手上的玉镯突然閃放出一道絢麗的七彩霞光,霞光在空中凝而不散,晃悠了幾下後,顯現出一道豔麗的倩影,但隨之而來的卻是可以稱之爲河東獅吼的暴怒的斥責。
「敖雲,你個小兔崽子,居然敢在看丹爐的時候給我落跑,我一爐的九仙玉露丹,全都成了黑漆漆的轟天雷,你是不是皮癢了,想要我請出家法來收拾你!」幻象中那美麗如火一般的女子,此刻正如同一朵灼熱的火焰,將所有膽敢靠近的、不得不靠近的人灼成人幹。可憐敖雲當場冷汗就吱吱的冒出了額頭,他就算再膽大妄爲也不敢忤逆母親大人,在聽到說母親大人的那爐丹藥被烤糊了之後,敖雲那張硬挺中帶著粗犷的臉龐頓時變成了一顆徹頭徹尾的苦瓜。
「母親大人息怒啊,我不是故意的……」敖雲才開口打算爲自己解釋一番,但是在龍後一句:「廢話少說,立刻滾回來!」的咆哮聲中,縱橫戰場所向披靡的敖雲,只能灰溜溜的向敖玄苦笑了一下,最後強行在敖彥寶寶的臉蛋上啃了一口後,乖乖返回龍王界,去接受母親大人的魔音穿腦。

敖玄帶著同情的目光恭送二哥離去,本來還想交代一句,但敖雲走得太快,敖玄還沒有開口,他人就不見了蹤影。敖玄只能對著眼前空曠的虛空,很是中肯的說:「二哥,你若聰明,就不要和母後提到我和小七,不然你死得會更加慘……」
至于敖雲是否聰明,後來回到龍王界的敖玄,聽說那一日龍後開恩,沒有過多的責罰擅離職守的二殿下,最後只是要二殿下賠償那爐丹藥而已……敖玄聽後在心底爲二哥敖雲默哀三分鍾,母後那一爐丹藥,中有兩枚主藥,一枚是在火山旁生長開花的火焰草,一枚是在玄冰海深處才會有的九冰芝,這兩種藥,每一種都要自己親自栽培、親自收集,看來二哥這水深火熱的日子還有的過了。
敖玄則帶著敖彥寶寶推門而出,和門外那些修道士客套一番,在場的諸人雖然不清楚敖玄的身分,但是僅僅憑著敖玄身上所刻意散發出來的力量和氣質,自然不會懷疑什麽,再加上敖玄本就是協助龍王在龍王界處理繁瑣的事務,對於這種小場面自然是應付得當,只推說自己和另外一位仙友路過此地,感受到敖彥寶寶的資質非凡,所以停留下來,想看看能不能有緣分點化一番……這樣的藉口自然讓把敖彥寶寶認做徒弟的乾坤門大占便宜,竭力邀請敖玄仙長光臨寒舍雲雲。
卻不知敖玄在聽說敖彥拜了天煞子爲師後,險些笑出聲來,敖玄倒不是看不起
天煞子,只是因爲當龍神的師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小龍的師傅更是難上加難,天煞子認下了敖彥寶寶這個徒弟,日後怕是飛升上了仙界後,都不會再有片刻的太平……


在後世成爲人界有名道門的乾坤門裏,每年臘月的第二周,都會進行一場供奉法事。根據門戶內的史冊記載,這場供奉法事是爲了向降臨在乾坤門的兩位仙人表示崇敬,只是由于年代久遠,很多史料都已經遺失或湮滅,所以這兩位仙人的身分無從可考,爲什麽會供奉這兩個仙人也沒有流傳下來,所以乾坤門的弟子只記得臘月裏有那麽一天,是不需要練功的偷懶公休日。
其實這場法事純屬意外造成,原因卻是乾坤門的門徒們在仙人離開後,收拾前廳裏的殘羹冷炙時,意外地發現了小龍敖彥的偷吃傑作,那啃掉一半的乳鴿和只剩下腦袋和尾巴的魚兒在乾坤門的門徒眼中無疑轉變成是兩位仙人的某種怪異的癖好,所以若幹年後,在掌門長老的支持下,乾坤門每年都會做這樣一場法事,供奉上兩只乳鴿、兩條肥肥的大魚,當然這一點無論是敖玄還是敖雲都無從得知,至于敖彥……這小子就算眞的知道,恐怕也不會出言阻止吧。


「你們的意思,是想利用敖彥寶寶去探究玄門道門中發生的變故了?」
數日後,敖玄盤膝坐在乾坤門的前廳裏,天機子主動將主位讓給了這位仙人,自己則恭敬的陪在下首,主持組織這次玄門道探秘活動的淩宇眞自然是向敖玄告知具體情況的最佳人選,盡管敖玄不樂意讓敖彥寶寶卷入人界的紛爭,但是敖玄卻在到達人界之前,就受到了龍王敖君澤的暗中囑咐,無論敖彥寶寶發生什麽變故,只要不涉及生命危險,自己就絕對不要插手,敖玄隱約能夠體會出龍王的用心,不管怎麽說龍神一族自太古時代起就不再涉入人界,這次敖彥寶寶莫名的從仙界被帶到人界來,其中必然有什麽文章。這也是先前敖玄會一反對敖彥寶寶的絕對保護,任由陳堪等人接近敖彥寶寶的原因所在。
「正是如此,我們欲將寶寶送去玄門道,以寶寶的資質,必然受石寂道人所喜,我們正好藉此機會查出點蛛絲馬迹來。」淩宇眞很是堅持的說,他如今最擔心的,就是這個仙人不願意讓小寶寶去冒險。
「好吧,既然你們都安排好了,我也就不再插手,只是萬一寶寶有危險的話,恕我強行插手,諸位莫怨。」
「自當如此。」敖玄淡淡的說了一句,但是在場的人都莫不是凜然禀遵,誰也不會把敖玄的話,當作是一種場面話題。
「那你們打算派誰把敖彥寶寶送去玄門道呢?』敖玄微微思忖了一下,開口問道。
「唰唰唰……」所有人的目光幾乎是同時而統一的落在了懸空閣長老孫正熙身後龜縮著的某人身上。果然是這個被敖彥寶寶和敖雲害慘了的男子,敖玄見衆人的反應,忍不住暗自偷笑。只是做爲當事人的蕭宏卻連哭都哭不出來。
盡管心中一百二十萬個不樂意,但是在師傅惡狠狠的眼神注視下,蕭宏只能慢騰騰的走到敖玄面前,躬身施禮:「在下,願意帶敖彥寶寶去玄門道試選。」
望著蕭宏和初見時截然不同的氣質,敖玄終究還是強忍笑意,擺出一副「此人大善」的表情,允諾了蕭宏的自薦。
這也不奇怪,畢竟眼下在乾坤門裏住著的任何一個人,走出去都會被稍有根基的修道士識破,何況送寶寶參加玄門道的試選可不是送去就完事的,還需要陪考,在玄門道的總壇要隱瞞自己的修行道行是萬萬不能的,不過蕭宏例外。
這個無意間被敖彥和敖雲聯手折騰的男子,雖然對于修道沒有多少根基,卻已經早早的跨入了返璞歸眞的地步。
先是敖彥寶寶無意間讓蕭宏所修煉的補天訣達到了天地合一的地步後,敖雲又在後來無聲中用自己的一絲龍氣爲蕭宏貫通了全身的經脈,蕭宏在淨室中的幾日靜思,出關後道力竟然比自己的師傅還要高上幾分不算,最爲神奇的是,蕭宏的容貌和氣質也改變頗多,令人啧啧稱奇—也只有敖玄看出了原因,這分明是敖彥寶寶的龍氣在調和激發蕭宏身上的補天訣後,殘留在蕭宏體內作怪。
至于大家爲什麽有這種反應也不奇怪,畢竟蕭宏這一番遭遇,放在如今的話,就好比現場摸彩時,一個人包攬了全部一百萬以上的大獎,大家當然要好好的「審視」、「豔羨」一番了,這也算是人之常情。

「既然這樣,大家都沒有意見的話,我就把敖彥寶寶交給你了,蕭宏公子。」敖玄微笑著向蕭宏一拱手。
「不敢,這是蕭宏爲天下修道士們所盡的一點心意。」蕭宏嘴上說的好聽,心裏卻把周圍的老頭子們罵了個底朝天,讓他這個鄭國的皇室宗正大人,大搖大擺的跑去晏國的都城。
這平日裏在自己看來,簡直是比送死還無聊的事情,現在非但自己主動要求,還要惡心巴啦的自我表態,說實話蕭宏自己都想狠狠的唾棄一下自己。還有自己那個不負責任的師傅,居然連當衆表態一下保護徒弟人身安全的動作都沒有,眞是讓人心寒。
似乎是不忍心繼續看蕭宏那愁眉苦臉還要強裝堅強的模樣,敖玄把話題轉到了敖彥寶寶的身上,對于淩宇眞的計畫進行更細節化的推敲,一邊天機子吩咐守在身邊的白蘊秋去把敖彥寶寶抱來。
白蘊秋很快就回來了,只是兩手空空,一臉抽搐的模樣,讓天機子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人呢?」天機子盡管很低聲地詢問著,但是房間裏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移了過來。
「這個……寶寶在和天煞子師叔比賽……嗯比賽……」白蘊秋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看到的情況,只能支吾了半天,在天機子的的怒目中,吐出兩個字:「釣魚……」
「釣魚?大冬天的,哪裏來的魚?」天機子很是奇怪的看著白蘊秋。
「後院的池子裏。」
後院的池子?天機子猛皺眉,他可不記得後院的池塘裏有魚可以釣。
「是……是魚蟲。」白蘊秋俊白的臉龐一陣羞紅,眞不知道怎麽向掌門人形容,自家的師叔,此刻正和一個小鬼一起撅著屁股在雜草叢生的水池裏,尋找魚蟲。也不知敖彥寶寶是什麽妖怪,居然被他釣起了好幾條粗壯的水蟲,把芝羽師妹嚇得哇哇直叫,偏偏天煞子師叔什麽都沒有釣到,被寶寶那一臉可惡的笑容嘲弄到快往水池裏丟回春術了——回春術,能夠在瞬間促進生物生長的道術。
「魚蟲?」天機子險些從凳子上摔倒,他可沒有想到自己那荒唐的師弟,居然眞的敢這麽做。
「嗯……」白蘊秋心裏倒是很同情天煞子,要是自己被那個小寶寶用很鄙視的表情嘲笑,恐怕自己也會往水裏丟回春術的。
「太荒唐了,去把兩人都給帶來!」天機子覺得自己有暴走的趨勢。
「這個……」白蘊秋望了望周圍,然後小心的湊到天機子的耳朵旁,極其小聲地說:「師叔和寶寶打睹,少釣一條的人,就得脫一件衣服,現在寶寶已經比師叔多釣了十多條……」言下之意,自然是天煞子目前能夠保住內衣內褲已經是上天垂憐了。
「噗哧……」白蘊秋才說完,大廳的角落裏就隱隱傳來咳嗽聲、喝茶聲、那些來做客的修道士們臉上的細小肌肉此刻瘋狂的抽搐著,要維持端莊嚴肅的面子,實在是很困難。而天機子則郁悶非常的看著一臉無辜的白蘊秋,這個孩子實在是太老實了點,早知道這不能告訴別人,你用傳音入密啊,這裏在座的哪個不是六識敏銳到能夠在百萬軍戰中聽出細針落地,你再小聲也沒用。
「嗯……」淩宇眞輕輕咳嗽了一下,讓自己的表情盡可能的平穩一點,向天機子建議,「我們親自去看看吧,想來天煞子道兄童心未泯才和寶寶鬧著玩的。」
「好吧,那我們就親自跑一趟吧。」雖然很想拒絕,但是天機子看到大廳裏的諸位不經過自己同意,就已經整裝決定去看熱鬧了,也唯有無可奈何的答應下來,暗中吩咐白蘊秋去給天煞子報信。
總算當大家來到那個一片狼籍的水池邊上時,釣魚蟲比賽已經結束了,水池上還殘留著道術的能量波動,看來天煞子還是往裏面丟回春術了。

「你師叔呢?」看到天煞子沒有出糗,天機子稍稍安了安心,裝模作樣的問著一臉尴尬的白蘊秋。
「師叔和寶寶去比賽跳高了。」白蘊秋的回答依然離譜的讓人詫異。
「在哪裏比?」天機子開始懷疑,把那個小搗蛋鬼留在門裏面是不是一個明智選擇了。
「在……廚房。」白蘊秋抓了抓頭發。
「嗖嗖嗖」這回天機子還來不及吩咐白蘊秋什麽東西,那些看熱鬧的修道士們紛紛閃身就往廚房衝去,那模樣似乎是連風度都不要了。
于是在廚房門前,諸位修道士如願的看到了所謂「天煞子和小寶寶比賽跳高」的場景。

只見廚房的房梁上端坐著一老,橫趴著一少,兩人手裏都拿著垂釣的魚竿,垂釣的魚線一頭系著一條肥大的魚蟲,在臘月裏居然能夠長的這麽肥,估計是不久前天煞子在水池裏施放回春術給折騰的。
這兩條可憐的魚蟲被高懸在放養晚上用來做菜的魚兒的水缸上方,距離水面三指寬的半空中,晃悠晃悠的隨著穿過廚房窗戶的風兒擺動,水下被魚蟲吸引而來的錦魚們一個個從水下探出頭來,有些生氣的看著那看的到卻吃不到的美食,時不時的有幾條性急的錦魚滑動著尾巴猛然高躍,臨空吞噬,但是每次那個惡劣的魚竿總會在最後關頭向上翹起,讓張大的魚嘴一無所獲。
每每看到錦魚們那失望夾雜著希望的黑色魚瞳,這個惡劣的始作俑者就會嘿嘿嘿的大笑起來。至於天煞子則一臉愁眉不展,他老人家還是第一次玩這種可惡的釣魚活動,敖彥寶寶管這個叫做「龍門釣」,比賽的是水缸裏的魚兒能跳多少高,但是到目前爲止,天煞子垂釣的那個魚缸裏的魚兒一條都沒有跳過,仿佛根本沒有看到那誘人的餌食一般。

「哥哥……哥哥……」雖然玩得很快樂,但是看到敖玄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敖彥寶寶還是很配合的當一個愛撒嬌的小寶貝,至于敖玄不在的時候當惡魔好了。
「小搗蛋鬼,你又去招惹天煞子。」敖玄准確的接下寶寶從房梁上躍下的小身子,很小意的在寶寶的屁股上作勢打了兩下。
「師傅奸聰明哦……」敖彥寶寶用很是誇張的表情,手舞足蹈的向敖玄形容著剛才天煞子往水池裏丟回春術的模樣,那些在外面圍觀的修道士們無一不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天煞子,收這麽個徒弟,還眞是「運氣」 ,天煞子蹲在房梁上更是進退不得,天機子根本就已經是一臉黑青,乾坤門這回兒臉算是丟盡了……卻不知他們的表情卻全然落入了小惡魔眼中。
「師傅好厲害,剛才都有釣起好大的魚,這裏的叔叔伯伯一定沒有師傅厲害……」敖彥寶寶最近口齒算是日益的清晰,柔柔嫩嫩的聲音,讓人聽得心軟軟的,但是話語中的表達內容,卻讓在場的諸人都有被套住的感覺。
不就是釣條魚嗎,這有什麽難的?仿佛是不甘心被那個可愛的小東西給看扁了似的,性子中和的,則在寶寶身邊努力的申明自己是如何如何比天煞子強,而那脾氣急的,乾脆直接竄上房梁,當場一展身手向寶寶證明自己的實力,只是奇怪的是,無論是哪路高人出手,天煞子那一缸魚始終都沒有動靜,于是乎乾坤門日後後又多了處名勝古迹——被諸多不信邪的修道高人蹲過的廚房房梁。

後來參與了垂釣活動卻一無所獲的孫正熙在晚上休息的時候和蕭宏提起此事,蕭宏雖然是用沈默回答,但是心裏卻明白的很,敖彥那個小鬼實在太缺德了,他今天早晨親眼看到這個小家夥跑去廚房,在天煞子垂釣的魚缸裏,灑了好幾把米,那些魚兒哪裏是不肯吃魚蟲,分明是被小鬼早早的餵飽了。
這個敖彥,的確是個小惡魔!蕭宏在心底再一次的確認著……


二月初十,晏國,玄門道總壇。
「各門派如今都已經收到了掌門的書簡,只是反應都不怎麽好……」謹慎的斟酌著每一個用詞,負責玄門道對外通訊的弟子,很是費勁的從自己匮乏的形容詞中,找出些比較中性的詞句來表述自己收集到的消息回報,這次衛丹惹出來的風波不小,對于玄門道在修道士中的名望和聲威都造成了極其嚴重的衝擊,但是玄門道內部卻始終沒有人去追究衛丹的師傅、玄門道如今的掌門人石寂道人的責任,或者說根本沒有人能夠去追究。
自從石寂道人接掌玄門道掌門之後,在外人不知道的情況下,玄門道內早就發生了一連串令人心驚膽寒的變化,先是制衡掌門人權力的長老們,或走火入魔、或突然橫遭劫難、或被請黜遠走、或被勒令閉關靜思,昔日玄門道內權位僅次于掌門人的十六位長老,在短短三十年裏,已經如過眼雲煙一般,取而代之的是掌門人無可匹敵的權威以及掌門人的諸親傳弟子接掌了整個玄門道的運作。
本來,對於門內的權位傾辄,大家夥都以一種默認和無視的態度對待,一則是因爲修道士本身對於權力的淡漠,另一則卻是因爲石寂道人和他的弟子們以最快的時間控制了門內的大局,同時通過那些奉石寂道人的命令滯留在人間輔佐晏國的弟子們,玄門道在很短的時間內搜刮了很多用于輔助修煉的藥物、靈寶等等,這也讓門戶中諸人的質疑和不安被順利的壓制了下去,畢竟對于修道士而言,怎樣才能讓自己功力上漲,更進一步參悟天道,才是人生頭等大事。
直到衛丹在柳州城上的一番作爲,非但引起了其他同道的不滿,連玄門道內部那些消失許久的雜音,也陸陸續續的在角落裏出現。
但是隨著事態的不斷發展,身爲掌門人的石寂道人卻仿佛激流中的磐石一般,既沒有出言爲自己的徒弟辯護一二,也沒有對那些雜音的音源施加雷霆手段,只是輕飄飄的以一紙書簡,大致的將玄門道和衛丹的作爲,做了一個很模糊的切割,但是即便是傻子也看得出,那份書簡根本就沒有絲毫的歉疚意味,倒是有一種老道士在護犢子的滋味——逐出山門、並追魂鎖魄將其打入地獄,這個對于衛丹的處罰,聽起來似乎嚴重的很,但是操作上卻有一個先決的條件,那就是找到衛丹。可如今玄門道裏內內外外根本就沒有人會去找衛丹,掌門人輕飄飄的一句「希望各位師弟能夠在這多事之秋約束門人弟子,非大事勿要入世」就讓那些本
來希望借題發揮的人,沒有了目標。

聽完了弟子的回報後,石寂道人合著雙眼,微微颔首。毫無變化的臉龐上滿是
不容侵犯的赫赫威嚴,在弟子躬身退出門外之後許久,才對著空曠的淨室長長的
歎了一口。
「衛丹……可惜了。」石寂道人平穩的語氣裏有著一絲惋惜,對于這個人類弟子,石寂道人倒是眞的很是喜歡,只是衛丹的心思從來都不在修道之上,今日這樣的結果,也未嘗不是早已注定的。
「可惜什麽,衛丹就算眞的能夠成爲你的弟子,他也不可能心甘情願的走上修道之途……不過那家夥和你倒是眞有幾分相似之處。」陌生的聲音在空寂的淨室內突然響起,有如九幽深處的鬼魅突然顯世一般,一道淡淡的紅色身影在石寂道人身前慢慢的展露,只可惜這虛幻的身影以朦胧的方式遮蔽了自身的容貌,讓別人無法窺探眞容絲毫,「爲了自己的目標,不擇手段、不計後果。這還眞是很有玄門道曆來掌門人的獨有特色。」
「哼,天道飄渺,各有天命罷了,貧道就不信閣下會是那種甘于順其自然的人。」石寂道人微微睜開雙眼,毫不吃驚的看著那道紅色的幽影,對于那幽影所散發出來的陣陣令人寒瑟的妖氣視若無睹。
「石小子,知道我爲什麽近百年來一直選擇待在你身邊嗎,就是因爲我喜歡你這兩面三刀的家夥,」紅影肆無忌憚地嗤笑著。「自私自利、唯利是圖、殘忍固執,這才是人類本性中從不曾更改過的地方,說什麽仁義,道什麽慈善,那不過都是些假象罷了,看看那些個追求天道的修道士們,從頭到尾參修無欲無求,卻不知道等他們眞的參悟了,也就不是人了。」
「因爲他們都會成爲仙人,自然不會是人類了。」對于紅影的謬論,石寂道人已經聽了很多年了,該怎麽反駁,自然早已胸有成竹。
「仙人……哼哼,等他們眞的成了仙人就有得哭了。」紅影冷笑了一聲,似乎對于仙界意見很大,卻始終不願意深談,話頭一轉便又轉到了那座如今成爲所有人矚目的柳州鬼城上,「雖然不知道衛丹的目的有沒有達成,但是至少如今的柳州城已經是鬼域,有魔界將軍屠夫朗格提斯以及一幹魔界士兵坐位獻祭,這根後天人柱已經有了足夠的蘊涵之力,那些亡靈如今雖然被限制在柳州城內無法發揮力量,但是只要天地人三才後天柱都落成,自然會被釋放出來,至于是哪位這麽大力量將亡靈們壓制住,就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了。」
「那麽接下來就是『天柱』和『地柱』了。」石寂道人微微皺了皺眉頭,「一個人柱就如此大的場面,想來天柱和地柱也不會簡單吧。」
「那倒不是,人柱需要用魔將之魂和萬人血肉才能築就,地柱只需要在一處山脈靈眼上,用神血鎮封地脈,並用天火鍛燒即成,唯一有點麻煩的,便是天柱,天柱需要的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最純的龍族之血。」虛幻的紅影在空中晃了晃,仿佛隨時都會在空中散盡消失一般,「神血和龍族之血我倒是有現貨,但問題要把這兩樣東西都給你實在麻煩的很,除非你學會那本天域之書上的空間轉換之術……」
「天域之書上的東西幾千年來都沒有人能夠學會絲毫,你太看得起我了。」石寂道人對于紅影這種說和不說一個樣的廢話尤其憎惡。
「別急啊,我這不是找到辦法了嘛……」紅影甩了甩袖子,「你還是要感謝一下衛丹,若非他那利用瘟疫而弑殺的主意,我還眞沒有想到呢,你不是允諾了說要收留些孤兒嗎?你在那些孩童中挑選資質好的,在他們身上種下『雁菊』,半年後的中秋,借助雁菊本身的幻惑之力便能啓動天域之書中所記載的隔空取物一術。」
「成功的機會有幾成?」
「三成,如果你能夠找到那種天生擁有修煉領域系法術的孩子,則機會至少能夠提升到六成以上。」
「領域系法術天賦?你認爲有可能找到嗎?」石寂道人對于這種和飛升同樣屬于傳說級別的存在,沒有絲毫的奢望。
「找到就是六成,找不到就是三成。中秋前不能讓雁菊開花那什麽都是枉然……不是嗎?」紅影嗤笑著,「人類不是最喜歡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句話在嘴上嗎?不行就再想其他法子好了,反正你我的時間足夠多呢。」
「說得也是。」石寂道人並沒有把紅影那帶著險惡意味的笑聲當一回事,正如紅影所說的那樣,他有著足夠長的耐心和能力,和這賊老天慢慢磨……

第五章 路上

「路上要聽宏哥哥的話,知道嗎?」敖玄很認眞地叮囑著寶寶,寶寶也很聽話的猛點頭。
「這一路上就要麻煩蕭公子了,寶寶頑皮還請蕭公子多多擔待。」敖玄轉身很是有禮的將敖彥寶寶放到蕭宏手中。
「仙長放心,蕭宏一定將寶寶平安送入玄門道。」接過敖彥寶寶,向身前所有的修道士們行了個禮後,轉身踏入乾坤門前院爲他特制的傳送陣,這個傳送陣可以把他直接送到晏國的邊境山城,那裏有蕭宏早就安排好的鄭國秘諜。
「就當是深入晏國的一次全方位的探查好了,我能夠幫皇帝做的事情恐怕不多了。」蕭宏在給自己的得力助手回信時如此寫道,因爲今日的蕭宏已經不是昔日那個遊走在修道士和凡人之間的鄭國宗正,他已經完全邁入了修道者的世界裏,那麽他就必須遵守修道者的規則,不介入世人的征戰,除非有一天他廢棄全身的道術,回到一個普通人的身分,否則終生只能做一個安靜的曆史旁觀者。
說來也巧,蕭宏安排在晏國邊境的第一個落腳點,正是不久前被山崩吞噬的林石鎮,只是如今林石鎮上已經恢複了昔日的模樣,大夥雖然依舊被柳州城的事情嚇得有些驚魂未定,但是至少大家都暫時的安穩了下來,那些開明的大叔大嬸大爺大媽們,依舊如同往常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樸實無華的生活,默默耕耘著身下這片土地。
小山的媳婦小月生下了一個小寶寶;趙寡婦還是和豆腐房的老李湊作了堆;小桃和鄒家書生年前成了親,只可惜重建的城隍廟裏沒有了陳堪的溫和身影以及清箴子每天挂在嘴上的降妖除魔。
敖玄說清箴子帶著翠娟去了玉泉山,而陳堪則在柳州城那個死寂的堡壘中等待著自己的救援。
每個人看到敖彥寶寶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鄉鄰們紛紛誇耀著蕭宏懷中的寶貝乖巧聽話,敖彥從他們的眼中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光芒,對這些平凡的人類而言,他們的記憶中已經沒有那個喜歡搗蛋的小鬼頭,也沒有了那個喜歡欺負小哥哥的小妖怪,敖玄已經將這些人關于敖彥寶寶的記憶全數封印了起來。
「寶寶,也許現在的你不能理解爲什麽,但是哥哥的話要記住,無論你怎麽變化,你都是龍族的成員,你和這些人類是不同的,你可以和他們做朋友,但是在你沒有明白龍族和人類做朋友的前提之前,絕對不要試圖在這些人類的心中留下痕迹,這對人類是一種保護,雖然看上去很殘忍……但這是龍族的族規不可改變,也不可反抗,明白嗎?」敖玄在分離的前一個晚上,輕輕擁著敖彥,語調是出乎意料的沈重,仿佛是想起了什麽不堪一般,讓敖彥無比的好奇。
但是敖彥忍耐的壓下了所有的疑問,甚至于青瞳和冥王的事情,敖彥都沒有向敖玄透露分毫,他有一種莫名的預感,青瞳和冥界肯定有人知道自己的前世,知道自己的過去。
也就是說終有一天,自己實際上只是—抹占據了龍族幼子的異世孤魂的秘密終會曝光于衆人的眼中,所以敖彥不想讓敖玄爲自己更加的擔心,敖玄已經爲了不是弟弟的自己付出了足夠多的心神,他讓自己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親情的力量和思念的牽絆,這就足夠了。
若是有一天,我將不得不回歸到溫彥這個角色的話,我唯一的心願,就是讓曾經愛過我的人,都把我忘記,因爲忘記了才不會讓他們受到更多的傷害。窩在敖玄懷中的敖彥,默默地在心對自己這麽訴說著。
今天與忘記了自己的林石鎮民們相逢,敖彥雖然覺得遺憾,但並不覺得難過,過去和未來都是不可期待的,只有現在是自己伸手能夠緊緊掌握的。
所以他要去玄門道,因爲他要把陳堪和景禦救出柳州城,無論他們日後是否會記得自己,自己都始終把他們當作朋友。

在林石鎮上停留了一夜之後,次日清晨,蕭宏抱著敖彥跨上馬車,沿著剛填平的山道向著晏國的都城進發,林石鎮的老村長一路把馬車送到鎮子外面,目送著馬車搖搖晃晃的離去,眼見著飄逸的馬車窗裏探出的小手搖啊搖的直至消失。
前往晏國都城的路不怎麽好走,一路上搖搖晃晃的,敖彥覺得自己就如同砂鍋裏的豆子,被翻來抄去,時不時還來個大翻身,就算是被蕭宏抱在懷中也沒有起到什麽避震的作用,除了吐了蕭宏一身,一路上最少毀了蕭宏十件以上的衣裳。
不過蕭宏倒是出乎敖彥預料外的容忍著,從來沒有因爲敖彥暈吐而隨意把他丟棄在馬車的角落裏,其實敖彥不知道,他現在的模樣著實有些嚇人,原本白嫩的小臉如同被抽幹了水分一般,黯淡而消瘦,本來肉肉的小身子,如今抱在懷中,仿佛失去了一半的重量,蕭宏雖然也算得上是在皇宮那種世間最爲黑暗汙穢的地方長大,能夠用最冷漠的手段殺戮,但是面對著懷中日益憔悴的寶寶,蕭宏的心底一陣陣的泛出不忍和不安。
突然間,蕭宏發現自己甯可看著懷中這個小東西如同小惡魔一樣四處折騰,也好過此時癱軟無力的縮在自己懷中,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一般。
「我帶著寶寶走水路,你們先走吧。」終于蕭宏在馬車上路的第五天夜裏,說出了在下屬看來最不負責任的話。
「爺!」隨行的幾個鄭國的秘諜,紛紛跪倒在地上,苦勸自己這個突然打算獨自行動的主子打消這荒唐的念頭。
「我知道你們擔心,但是我有職責把這個小鬼安全、完好的帶去鞅都,但是現在再這麽走下去,還沒有到鞅都,這個小鬼就要完蛋了。」蕭宏搖了搖頭,「我有足夠的能力自保,讓你們在路上接應也純粹是爲了這個小鬼頭,如今這樣接應和不接純屬一樣,還要讓你們冒著暴露身分的危險,就太不值了。通知下去,讓潛伏在鄭國的秘諜不要再爲我的事情安排了,我自有辦法安全前往並安全脫身,若是有難,我會想辦法和你們聯系的。」蕭宏的下屬們還打算說什麽,但是打定了主意的蕭宏卻不打算給這些人更多的時間,隨手抄起車上的包袱,轉身
躍入樹林,幾個閃爍後,便在下屬驚愕的目光中失去了身影。而他那些忠心的部下,也算是第一次領教了主人飛漲的能力,難怪主人如此毫無顧忌,光是這款輕功,就算是遇上敵人,也足以安全脫身了吧。

安全脫身?
按照蕭宏如今的功夫,眞要和人打架,倒是十拿九穩的勝利,但是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並不是用武力能夠解決的。
「那個,小家夥,你說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看著頭頂上漸漸泛出的晨曦霞光,蕭宏有些不確定的低頭問著懷中黑著臉的敖彥寶寶。
敖彥探出手指,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顆大樹,蕭宏擡眼望去,卻看見大樹腳下四散著好幾個銅板,原來敖彥早就覺得蕭宏這個家夥在黑暗中似乎轉的沒有了方向,順手從蕭宏懷中的錢袋裏,抓了幾個銅錢,往眼熟的地方丟,如今看來這大半夜蕭宏是光在原地打轉了。
「唉呀,走錯走錯……」蕭宏急忙裝做沒有看到銅板的模樣,掉頭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這一次在透著晨光的樹林裏,敖彥很肯定了一個問題:蕭宏的的確確是一個路癡。從清晨一直走到晌午,那顆大樹下的銅板似乎越來越多了,蕭宏也從一開始的視而不見,變成了滿臉的郁悶,這位早就習慣了讓下屬安排自己的行程,從小到大都不曾發現過自己居然有這麽個毛病,其實讓敖彥說的話便是:你從小到大都在皇宮裏轉悠,如果還會迷路的話,你就不是路癡,而是白癡。
「這是什麽?」耷拉著腦袋,宛如吃了敗仗的將軍一般在樹林裏晃悠的蕭宏偶然間發現偏遠的一棵樹上插著一支飛镖,那飛镖的款式分明是自己下屬的,難道他們在自己離開後遇險了?蕭宏凝神向四周搜索著蛛絲馬迹卻很快在不遠處的樹幹上又發現了同樣的飛镖。
「你的手下,果然很得力。」敖彥對于鄭國秘諜深表贊賞,連主子自己都不知道的毛病他們都想到了,知道如何在樹上留飛镖,把這個路癡引出密林。
當然,這只是行進路線上的一個小插曲,不過至此之後,敖彥主導了後繼的前進方式……至少不能讓一個路癡帶著自己滿處跑。
「大爺,你這是帶著令公子去鞅都投親啊?」船老大搖著船舵,在滾滾大河中緩緩向前行駛著,望著在船艙裏的爺兒倆的模樣頗覺得有趣,那位文質彬彬的大爺在路上倒是舉止文雅,滿身的書卷氣,可上了船才不過劃出一裏多,就臉色泛青,扒拉著船幫吐了個稀裏嘩啦,那位爺帶著的小寶寶,在船下一副孱弱無比的模樣,可到了船上,喝了點薄粥,立刻精神了不少,這會兒悠閑的坐在大爺身邊,體貼的用小手拍打這大爺的後背。看模樣這小家夥小小的但已經有個孝子的雛形了。
卻不知事實上船老大所看到的,和不久前在馬車上發生的事情同出一轍,只是暈車的主角和暈船的主角換了一個而已。
雖然知道這個時候幸災樂禍實在是很不厚道,但是敖彥寶寶實在很想捶著船板放聲大笑,特別是蕭宏射過來的目光,含悲帶怨,實在是爆笑效果一流。可憐蕭宏雖然以前也常常坐船,但是那也是穩固的如同在陸上行走的大型船舫,哪像眼下這在水中顛簸的小舢板船。
「嗯……喝粥……」敖彥實在忍不住想笑,回頭把桌上剩下的一小碗粥遞給蕭宏,意思是讓他壓壓喉嚨,卻不知在看到那一碗稀稀糊糊的東西後,本就吐的稀裏嘩啦的蕭宏,再一次撲倒在船板上,連連幹嘔,似乎非要把肚子裏的五髒六肺都吐個幹淨似的。
「大爺,大爺別往船裏看,看著河面就好,這邊的水流急,過了前面的黑龍灣,就會穩當很多了。」船老大也幫著和蕭宏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
「黑龍灣?是古名嗎?」蕭宏喘息著,努力平複這造反的胃袋。
「是啊,黑龍灣古時候說是一個天然的蛟穴,黑龍灣的水下都是一個個粗大的水洞,據說最多有上千條逆水蛟在黑龍灣附近盤踞,那些逆水蛟經常在水底自相殘殺,每隔一千年,就會出現一條弒殺上萬同類的黑蛟,當這條黑蛟年滿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後,便會在二月十四這一天的夜晚,騰空而出破碎虛空成爲眞正的黑龍。」船老大呵呵笑著,小心的避過河下越來越多的暗礁,「我祖上一直生活在這河道上,也曾有先輩看到過黑龍出世呢。」
「可惜如今這黑龍灣下沒有黑蛟,不然今天就是二月十四,我們趁夜過黑龍灣,倒是能夠親眼目睹一回呢。」蕭宏有氣無力地靠在船板上回應著船老大的話,卻沒有發現一旁的敖彥寶寶似乎沒有了聲音,只是很驚愕的看著不遠處的河面發起了愣。
「我是沒有這個福分啊,但求平安就好,這黑蛟化龍,可不是我們這種貧民可以看到的唷,也只有您這樣的大爺才有看到眞龍天子的份啊……」船老大在江上討生活,雖然是老實本分,但是說話卻比莊稼漢要圓滑的太多,溜須拍馬雖然明顯而露骨,但是在蕭宏聽來,卻比鄭國那些個貪官小吏們的奉承話,要順耳的太多。
「也許,我們都撞大運了……」敖彥寶寶突然間自言自語著,拉了拉蕭宏的衣服,指著不遠處的河面,「蛟!」
「啊?」蕭宏被寶寶詭異的舉動弄得一愣,順著寶寶的手指望去,卻愕然發現不遠渾濁的江面上,突然翻滾起點點黑浪,緊接著一條條長約五尺,肋生雙翅的黑色生物躍入了三人的眼簾。盡管不清楚這東西是不是蛟,但是擡眼望去,遠處一片片黑影翻滾的模樣,貌似不下上千條。
「啊……」船老大頓時傻了眼,連手裏的船舵都嚇得掉在了船幫上,順帶砸在了自己的腳趾頭上。
「往回駛啊,快往回駛!」蕭宏嘶聲大喊著,雖然他不知道這眼前的水中生物究竟是什麽,但是光看那偶爾裸露在夕陽中的銳利牙齒,蕭宏就能肯定自己這身血肉恐怕還不夠這些個家夥分食的。
船老大也不知是在蕭宏的嘶聲中醒悟了過來,還是被腳趾上的劇痛給砸醒了,猛地抄起船舵,使出吃奶的力氣,拼命的想向旁邊的水岸劃去,但是來時他們是順水而行,如今卻是逆水,水底的暗礁犬牙交錯將湍急的河流化爲一個個危險的暗流,死死的阻止了小船的行徑,而小船在河流中的晃動也讓不遠處的黑蛟群們發現了狩獵的目標。不過是轉眼之間,黑色的激流猛地湧向小船,向船上的人,亮出了牠們尖銳無比的利齒。
驚慌失措的船老大,本能的擡起船舵向那些試圖靠近小船的怪物們襲擊,但是笨重的船舵每次擊下,都只是掀起一捧捧的水花而已,反倒是隨著令人耳鼓發麻的咯吱聲響,小船下仿佛出現了無數鑿孔的惡魔。
蕭宏猛地抓起一旁的利劍,還沒怎麽動彈,就覺得眼前一陣發花,剛才連續一個時辰的嘔吐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此刻就算勉強有勁站起身,要對付眼前這些個黑蛟怪物,恐怕也只能是癡人說夢話罷了。
「喀吧!」一聲巨響,船老大猛地坐在了船板上,手中緊握著的船舵,此刻只剩下半截,短短的瞬息之間,紅桧木制成的結實如鐵的船舵就被咬斷了。夕陽的殘輝紅霞灑落在江面上,把江面暈染成怵目驚心的血紅色,這一刻死亡的陰影在剎那間籠罩在三人身上。
「小心!」突然蕭宏一聲示警,右手緊握著的長劍在空中貼著不遠處的船老大的侯樓滑過一道亮麗的圓弧,圓弧閃現之後,一條被橫切開來的黑色蛟怪落在了船板上,死去的身軀依舊在船板上跳躍著,背上的背鳍閃爍著利刃的寒芒,蕭宏沒有時間去仔細打量這怪物究竟長得如何模樣,因爲有更多的黑蛟跳躍著向船上擁來,蕭宏只能豁出性命,將手中的劍舞動成一個小小的圓弧蓋,堪堪抵擋住那些怪物的侵襲,但是很快蕭宏前胸就被一條黑蛟乘隙用銳利的鳍劃開老大一個口子,鮮紅的血頓時將蕭宏素色的外袍映出一片豔色。
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怪物給吃了。蕭宏苦笑著,枉費自己一身高深的道術,由于從來不曾修煉過內力外放的方式,面對著生死危機,也只能苦笑以對,而船老大早就嚇得昏倒在一邊。至于敖彥寶寶,此刻這個小家夥的表現倒是平靜的很,不知道是不是經曆過死亡的緣故,敖彥對于眼前發生的一切,絲毫沒有恐懼的感受,只是覺得有些遺憾,再也見不到敖玄、敖君澤、敖雲他們了,而且被這些個怪物拿去充饑實在太沒有面子了。

您需要我的幫助嗎?
突然敖彥的腦海中,出現一個怯生生的聲音,仿佛是擔心會驚擾到敖彥的思考一般。
「要啊,誰都好,能幫忙的就來幫一把吧,至少我不想被魚給吃了,多沒有面子……」敖彥下意識的回答,就在這個時候,敖彥身下的小船終于在黑蛟的啃咬下轟然散裂了開來。
「完了。」不約而同地,蕭宏和敖彥都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所以兩人都沒有看到,敖彥寶寶脖子裏突然閃過一道黑色的光芒,然後船上三人停止了墜入河中的動作,一片柔軟的黑色長毯穩穩的將三人托在了空中。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那些等待著獵物入口的黑蛟們一時錯愕,但是僅僅是在這錯愕的瞬間,黑毯面向河面的這一方突然冒出無數黑色的細長利芒,悄然一閃,如下雨般射入河中,頓時那一根根利芒成爲了那些黑蛟的奪命殺手。
說時遲,那時快。從救人到射殺黑蛟,也不過是瞬間的功夫,接著只見黑色長毯宛如有意識般輕輕一抖,長毯上的三人,被緩緩地抛入了岸邊柔軟的蘆葦叢中,厚實的蘆葦成了三人落下時最好的緩衝墊。
一場令人措手不及的生死危機,卻以同樣令人詫異的速度,消融在霎那之間,只有血紅的江河上還飄浮著一片片令人觸目驚心的黑蛟的屍體,每一具蛟屍的額頭上,都露出一點點尖銳的突起,若是將黑蛟全數解剖的話,就可以發現,每一條黑蛟都被一根細長的發絲貫穿了頭顱。
而此刻誰都沒有發現,蕭宏的頭發莫名的短了一寸……

究竟是誰出手相救?
這一點敖彥和蕭宏都始終沒有得到答案,倒是死裏逃生的船老大口口聲聲堅持說是龍王爺開眼,赦免了三人,回過神後甚至連哀悼自己的船就此報銷的情緒都沒有,歡天喜地的就往家趕去,敖彥敢打賭這個船老大絕對是趕著回家給龍王爺上香燒紙錢去了,讓敖彥氣得有些牙根癢癢,心中暗說,老子就是龍王爺,老子就是不保佑你,誰讓你把我和蕭宏這個路癡丟在這荒山野灘上的。
最後蕭宏爲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得以化解找到了一個比較適當的解釋:也許是那位仙人在我們身上留下什麽法寶了吧。
當然這樣的解釋也被敖彥寶寶暗中唾棄了許久,不過不知道算不算是誤打誤撞,這次突然獲得的救援卻是和敖玄有著脫不開的關系。
雖然夜宿在荒灘上的做法,有些荒唐,但是考慮到眼下蕭宏身上有傷,又是路癡一個,所以敖彥寶寶也只能體嘗今生第一次在大冬天裏露天宿營的滋味了。
蕭宏脫下外袍將自己和敖彥籠罩在一起,自己阖上雙眸,慢慢推動體內的補天訣,治療胸前被劃傷的傷口,蕭宏修習的補天訣雖然不能對外釋放攻擊別人,但是對于治療自己的傷口,倒是作用不小,等第二日太陽從天際升起時,蕭宏胸前的傷口已經只剩下一絲淡淡的紅痕了。
「我們也算是大風大浪闖過來了,接下去的行程該太平一點了吧……」迎著晨曦,蕭宏把敖彥抱在懷中,邁步向前走去。
「餵!」
「嗯?」
「你又走反了!」

《待續》

番外:人生只若初相見 上

「這個世界最初只是一個沒有黑暗,也沒有光明,所有的能量糾纏在一起,不分彼此的混沌世界,直到有一天,創始三神降臨在了這個世界上,他們用自己的力量將這個混沌世界分割成數個不同的區域,並用一種特殊的蔽障將各個區域隔離開來,而這些個區域,就是如今人界、仙界、神界、靈界、魔界、妖界、冥界、以及龍王界的雛形。」
站在桌面上,低頭小酌了一口面前酒杯中的陳年桂花釀,那濃郁甜柔頓時在整個口腔中漫延開來,這種絕美的享受眞是久違了,回味無窮的咂著嘴,甚至有些誇張的眯起了眼睛,聳了聳翅膀。同時也引來了一旁小丫頭無限驚奇的贊歎聲。
「這酒眞不錯,回頭記得給我老人家再叫一壺上來,眞是很久沒有喝了。」很主動的伸出翅膀,爲自己倒酒的妖怪小鳥很是自然的吩咐著,仿佛絲毫沒有看到不遠處的小道士愈發森冷的表情。
望著桌子上一副酒鬼模樣的火鴉,清箴子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一陣抽搐。剛才上酒菜的夥計還連聲稱贊自己養的鳥兒比客棧掌櫃子這一生養的鳥兒都要聰敏,居然能夠自己飛到櫃台中,把掌櫃子藏在角落裏的美酒給找出來,實在是通靈了——何止是通靈?這根本就是一個史上最無恥的老妖怪,眞是很難想象,傳說中舉手投足間便能夠使萬物化爲灰燼的妖魔是如此的德行,還是說在玉泉山上初見面時的威風凜凜、揮手便將上百只風狼在瞬間焚化爲灰燼的一幕,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覺。
不過就算意見再大,清箴子也只能盡可能的讓自己保持沈默,畢竟這妖怪如今已經是翠娟的守護靈獸了,有道是打狗還要看主人,看在翠娟的份上,自己也就忍了吧。
沈著臉,向樓下的小二又要了一壺價值八兩的美酒,丟在火鴉的面前,看著這只可惡的妖怪,樂呵呵的把酒瓶拖到自己身旁,露出一副心滿意足後暢所欲言的表情。
關于人界所發生的故事,修道士們自然能夠透過各種渠道去了解、掌握,但是對于人界之外的世界,能夠知道點滴,也是太古時代流傳下來的老古董了,難得這只來曆可疑的火鴉知道許多,這也是清箴子能夠忍著不發作,甚至勉強自己任由火鴉訛詐的原因之一。
「在人類的記錄上,一般是沒有龍王界的,因爲人們都認爲龍族就是仙界的一員,其實龍族根本和仙界沒有什麽關系,龍族和龍王界是創世三神最早創造的生命之一,他們被賦予了最強大的力量,目的就是爲了守護這個世界最重要的部分:混沌之心——當然,這也是靈界的傳說,畢竟龍王界施行的是最標准的鎖國政策,不與其他種群通婚或者直接的交流,而龍王界內充盈的力量,只適合龍族生活,其他種族進入龍王界時間過長的話,無形中都會受到傷害。」火鴉侃侃而談著外面的世界,只是清箴子怎麽聽都有一種別扭的感覺,倒是翠娟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可見八卦類的消息,對于女人來說,果然是充滿了吸引力。
「接下來就是仙界和神界,人類修道士透過參與修煉,最後飛升的目的地多數都是仙界和神界,但是也有其他各界,原因便是如今在人界修道士手中的所謂道術秘法,都是源自其他各界,所以人界的修道士才會分爲很多種,類似魔修、靈修、鬼修之類,聽他們的名字就知道他們最後要是從人界飛升的話,會到哪裏去報到。」火鴉突然伸出翅膀,用翅尖指著翠娟的額頭,「小丫頭,我老人家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你是我此世的契約之主,除非你飛升或者死亡,我們之間的契約是不能解除的,所以你要給我爭氣好好的修煉,日後你飛升靈界之後,有我老人家給你當後盾,在靈界你橫著走都沒有人敢碰你。」
「靈界?」翠娟愣了愣,「不是應該是仙界或者其他嗎?」
「其他什麽?」火鴉不奇怪翠娟的錯誤認識,反正人類初修道時,都以爲自己的飛升目的地是仙界,只是這其他兩個字卻讓火鴉有些磨牙。
「妖界啊,你是妖怪,按說我不是應該有可能修到妖怪界去嗎?」翠娟很誠實的回答,絲毫沒有發現清箴子在一邊的丟過來的眼色,而正是因爲這個答案太過于誠實,所以火鴉才有暴走的衝動。
「混蛋丫頭,都和你說了,我老人家是靈獸!是靈獸!」火鴉憤怒的跳上翠娟的腦袋上,用尖銳的喙狠狠敲打著小丫頭笨笨的腦殼,順便惱怒的在那頭青絲上拽上兩把。
「清箴子說的,你是妖怪,而且是大妖怪!」一邊慘叫著捂著腦袋防禦火鴉的攻擊,一邊毫無道德的將所有責任都推卸到某個倒楣的道士頭上。可憐無辜被陷害的清箴子在剎那間,腦海中只掠過一句古人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果然誠不欺我。
「哼,這個沒有見識的小道士知道什麽!」不過火鴉似乎覺得欺負翠娟比較有趣,所以只是懶懶地瞥了一眼神色緊張的清箴子,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拍拍翅膀又飛回了酒壺旁,「記住,小丫頭,我老人家是靈獸,按照靈界分類,我老人家已經是最高階的靈獸了,若是我能再度突破,就可以成爲能夠和龍族匹敵的靈界之王——火之鳳。」
「烏鴉眞的能夠變鳳凰?」翠娟這個不知道收斂的小丫頭,話語一出口,頓時就遭遇到了火鴉最強烈的攻擊。

對于翠娟的修道常識普及課輔導進行了差不多兩個多時辰,當火鴉滔滔不絕的介紹完了各界的武器裝備戰術能力,並且開始打算介紹各界的土特産時,一聲聲低弱的呼吸聲,打斷了火鴉的報告會,只見翠娟已經趴在桌子上,呼噜呼噜的睡著了,而清箴子更是早就宣告投降,半個時辰前就去會周公了。畢竟從玉泉山下來之後,他們兩人都經曆了心靈和肉體的疲倦,需要一個好品質的睡眠。
靜靜的停下話語,火鴉金色的雙眸中,閃爍著濃濃的笑意,「這兩個小家夥,比當年我老人家的忍耐力實在是弱的太多了,當年我可是把整個混沌百科史給聽全了才睡著的呢。」
說著,就見火鴉的鳥形突然一陣搖晃,宛若平靜的水面被小小的石子打擾,形成一圈一圈的漣漪般。轉瞬之間,桌上的鳥兒便不見了蹤影,反而在桌邊多出一道修長的人影。
銀發金瞳、雪膚冰肌,搖曳的燈火下,無聲展現在人世的容顔,卻是令人驚歎的絕美,細長的鳳目中流露出的高貴和冷瑟,令人不敢心存絲毫的亵渎之念,一襲黑色紗衣將身形籠罩,但隱隱透出一絲蕭瑟的味道,盡管很難讓人把那只黑漆漆的烏鴉大鳥,和眼前的美人聯系在一起,但是同樣也不會有人因爲他的美麗而誤認他的性別。
隨手淩空抓過兩件厚實的衣服,輕輕地給沈睡中的兩個孩子蓋上,火鴉——或者稱之爲蒼寰,靜靜地坐在燈下,慢慢的、一杯又一杯的品嘗著那數千萬年來都不曾改變過味道的美酒。
時間過得眞是好快,一轉眼已經物是人非,時間果然是最好的良藥,讓所有的悲傷和喜悅都被悄悄地埋葬,直到現在,我才算是有了最切身的體會……
記得,那個時候,人界和靈界之間的通道還沒有關閉,自己還只是一個出生不久的貪嘴小鴉,剛剛能夠化爲人形,便迫不及待的跑到人間去看那一方奇特的世界……

高順是個老實的莊稼漢,身材魁梧爲人又本分,四方的國字臉上濃眉大眼寬鼻闊嘴,一笑起來就給人一種憨厚的樸實感,在陽光下長年勞作而顯得微黑的皮膚配上那結實的肌肉,怎麽看都是姑娘家日後靠得住的當家人,再加上家裏的父母早先因病過世了,只留下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上沒有丈母娘需要伺候,下沒有小舅小姨需要照顧,一個人辛勤種著一份六、七畝的上好水田,每年秋天打出來的谷子,除了上稅外,足足能留下一大倉,這麽好的人選,自然是十裏八鄉的媒婆們最爲青睐的人物了。
這幾年來跑到高家給高順說親的人,雖然沒有踩破門檻這麽誇張,但也少不了多少。只是高順始終都沒有答應的意思,讓各家媒婆铩羽而歸。
高順自然有他的想法,先前父母剛剛去世,按照世俗的規矩,兒子要給父母守孝三年,等孝期過去了,高順又覺得自己家不算富裕,若是娶了妻子,光是置辦彩禮婚事的花銷,就能把他的那些積蓄給花光,高順可不是那種指望娶個女人進門能帶來多少嫁妝的無恥之徒,他可是從小聽父親教導,要娶妻子,就不能虧待了人家。
所以高順這幾年很是賣力的幹活,爲的就是多攢些錢,日後能夠風風光光的娶個稱心如意的媳婦。除了農活之外,高順也時常出沒在附近的山林裏獵些個小動物,或者就到林子深處的一個深潭裏抓上幾尾肥美的鮮魚,送到鎮集的酒樓裏換些銅錢。
雖然高順並不知道那口碧綠的水潭裏養著的魚,爲什麽被酒樓的大廚師傅視爲最好的食材,不過看在每條魚一百文的高價上,高順有空就往水潭去撈魚,卻不知這些個魚兒本是有主人刻意從東海深處抓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只是這魚兒還不夠大,所以暫時寄養在這水潭之中,沒想到倒是便宜了高順。等魚兒的主人發現自己的食物被人偷走後,自然不會輕饒這個膽大妄爲的偷魚賊,盡管知道闖了禍的高順,很自覺地把所有賣魚錢都拿了出來,做爲賠償,但是魚兒的主人卻沒有打算這麽簡單放過他。

「什麽時候,你能夠把這本書給我一字不差的背出來,我就放過你,在這之前,你要負責供養我所需要的一切!」魚兒的主人很是無賴的強迫高順答應這個條件,哪怕高順一再聲明自己鬥大的字一個都不認識。
「不認字有什麽關系?我會慢慢教你的,只要你能夠學到就好。」魚兒的主人露出一臉令人眩目的笑容,仿佛是因爲駁倒了高順唯一最有力的抵抗而高興,或者根本是因爲找到了一個免費的飯票而喜悅不已。這個時候還在被那美麗的容顔所震撼著的高順才明白一個道理:漂亮的人也許沒有好心腸。
高順很老實,所以老實人又好騙又好欺負。
于是每天早晨忙完了農活後,高順便要深入山林,去完成那幾乎不可能完成的還債行動,至于那個名叫蒼寰的債主,每天則很是愉悅的等待著高順前來給自己當徒弟,一邊享受爲人師表的樂趣,一邊還能夠品嘗人類的美食,雖然高順沒有時間去捕獵,但是蒼寰卻總是能夠不停的提供各類野獸,大到野熊虎豹,小到松鼠白兔,反正只要能夠入口的,都拿來磨練高順那一手從母親身上繼承而來的廚藝。當然蒼寰還是很仁慈的把那些獵物的「邊角料」賞賜給了高順,那些個動物的皮毛被高順送去鎮上販賣,雖然每次裁縫店的老板都會埋怨說那些皮毛破損的厲害,但是對于高順來說,這已經是意外之財了,當然沒有什麽可以挑剔的。
本來按照蒼寰的預計,高順這個從來沒有識過字又傻頭傻腦的笨蛋,說不定能夠這麽被自己利用上三、四十年,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他低估了老實人對于「債務」的清償決心和毅力,不過三個月的時間,高順就能夠很順利的把一整本混沌百科史給背下來,一字不差的在蒼寰的耳朵邊上念了足足三個時辰,差點讓蒼寰「陣亡」在那有如嚼蠟念經一般毫無起伏平仄的背書聲中。
最終黑著臉的蒼寰不得不在高順這種恐怖的執著下,承認了失敗。垂頭喪氣的讓這張原本以爲至少擁有二十年以上保質期的飯票離去,在心中爲自己當初沒有把比混沌百科史厚上一百倍的全套靈界寶典拿出來的失策,而無比的追悔。
「嗯,這個……這個,你要不要到我家去住呢?」就在蒼寰在心中頓足捶胸的懊悔時,高順突然提出了這麽個要求,頓時引來蒼寰的怒視。
人類的劣根性果然是通用的,這個家夥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居然也會被自己的美色而迷惑,眞是太惡心了。在人界遊走了一段時間的蒼寰自然遭遇過太多垂涎自己容貌的混蛋,若非靈界早有禁止殺戮人類的鐵令,估計蒼寰所到之處,必定是一片腥風血雨。就是因爲太膩味人類那種色眯眯的眼神,而高順的目光還算是正氣,所以蒼寰才會想把高順當作飯票使用。
「這個……這個,你一個人住在山裏不安全,那個夏天還好,馬上入冬了,這林子裏待不得人的……那個,你先住我家,等開春了再回來林子裏住……」
似乎是和蒼寰有了三個月的交流之後,本身對于蒼寰的情緒反應有了一種敏銳的感觸,發現蒼寰開始有冒火的迹象後,高順立刻手筆腳畫的向眼前這個男子解釋自己的一份好心,在高順看來,長得那麽漂亮的蒼寰,十有八九是從高檔的青樓楚館裏逃出來的小倌,隱藏在這山林裏躲避追捕——若是蒼寰知道高順的腦袋裏,居然是這麽看自己的話,大概會更加火大吧。
不過,不管怎麽說,蒼寰還是和高順回到了山下,只是對外人推說,蒼寰是高順的一個遠房親戚,本身是個規規矩矩的讀書人,因爲家裏的長輩身故了,所以前來依親的。老地保對于高順的說法沒有什麽懷疑,笑呵呵的把蒼寰的戶籍落在了高家,畢竟對于鄉下人來說,只要是讀書的,就比誰都高一階。
蒼寰除了能夠留在高家享用免費的飯菜之外,也不禁對高順的背書認字能力開始感興趣,很想探索一下高順的記憶極限在哪裏,于是不久後,四鄰八鄉串門的姑婆們每日都看到高順低眉順眼的待在蒼寰的身邊認字讀書的模樣。
眞是一對好兄弟。
大姑大姨們忍不住挑起大拇指誇耀著這兩個「兄弟」,哥哥老實樸素,弟弟文秀和藹,簡直就是兄友弟恭的典範……于是乎上門給高順說親的媒婆潮,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

在蒼寰看來,自己隱匿在這偏僻的山野中,想來不會引起修道士們的關注,因爲靈獸對于修道士們來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寶貝,若能夠降服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降服,把靈獸殺死取出元丹也能夠增加自己的道力,所以每次人界出現靈獸時,都會引起轟動。
靈界對此雖然無比的惱火,但是又不能出兵報複,只能咬牙切齒的嚴禁年幼的靈獸跑下人界去,但是效果顯然不怎麽樣,至少蒼寰就沒有把這個命令當回事。畢竟能夠幻化人形的靈獸,對人類修道士而言,絕對不是輕易可以對付得了的。
這個認知是沒錯,但是蒼寰對于人類的貪婪和欲望了解的實在是太少了。
最先注意起蒼寰和高順的,不是修道士,而是秀鄉鎮上裁縫店的後台大老板,一段時間內高順提供了不少破碎的獸皮,其中不乏虎豹類的凶獸,這對于一個非專業獵手的農民而言,實在是一種不合邏輯的現象,于是那位大老板便派出了自己的兒子,做爲試探的第一步。
和所有的纨绔子弟一樣,這位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對于尋花問柳、欺男霸女的事情可謂熟練,然後就像電視劇裏最老套的情節套路一般,蒼寰的美讓那位大少爺很快就丟棄了理智,于是便很順理成章的出現了一幫豪奴衝入高順家中,如狼似虎般的強搶美男的場景。
只是很可惜,別說是如狼似虎,就算眞的是狼虎齊到,也只能算是蒼寰的一盤開胃菜而已。
那位大少爺自然是得意洋洋的豎著進來,片刻後,淒慘無比的橫著出去,爲他的貿然舉動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光看那垂落在一邊的四肢,高順就有一種不忍的感覺。
當夜裏,睡在同一張床榻上的高順,很是郁悶的埋怨蒼寰下手太狠有些太過分時,蒼寰很是理直氣壯的說,不給那纨绔子弟一個深刻的教訓,日後高家就別想有太平日子可以過。
雖然高順對于蒼寰的說法抱有很大的懷疑,不過後面的數十日裏,都沒有發生意外事件,倒是讓高順有些認同了蒼寰的論調。
日子過得很快,蒼寰的米蟲生活依舊在持續,而高順這個原先的文盲,到如今已經能書會寫,普通的人界書典已經難不倒他了,蒼寰爲了保持自己在兩人之間的絕對高度,也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翻出一本古古怪怪的書籍,上面的字都是人界最爲古老的書章,高順暗中懷疑蒼寰是不是打算把人界的所有文字書籍都拿來給自己上課。
「我這是讓你更上一層樓!」高順的懷疑從來都是直接寫在那張樸實的臉上的,蒼寰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當場給了高順腦袋幾個爆栗,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滿嘴胡說八道:「這個可是寶貝中的寶貝,別人想求都求不到呢!」
至于是不是眞寶貝,高順不得而知,不過總覺得這本書讀起來有些奇怪,只是高順自己都不知道奇怪在哪裏,所以時間長了也就忘記在了腦後。

整個冬季都沒有人來打擾這個奇特的家庭,在那被燒得暖烘烘的土炕上,蒼寰著實的享受著全方位的服務,等開春的時候,蒼寰才很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出現了肚腩。
雖說有了個小肚腩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對于一只烏鴉來說,這就是一場災難,當蒼寰避著高順換回原形時,事情的嚴重程度才展現了出來……他飛不起來了。
「我需要離開幾天,嗯……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一下……」夜晚趴在炕頭上的蒼寰很嚴肅的說著。
高順對這突如其來的要求,有些吃驚,也有些黯然。一直以來他都下意識的把蒼寰當作了自己的弟弟,孤寂了許久的家,因爲有了蒼寰的出現而變得熱鬧,這溢滿了暖意的小屋,驅散了嚴冬的森寒,雖然早在邀請蒼寰來自己家住的時候,曾經說過蒼寰可以隨便離開,但是高順潛意識的忽略了這一段。
「別像死了家裏下蛋的母雞似的!」蒼寰伸手捶了捶高順堅實的臂膀,「我只是暫時離開幾天,等辦完事情,我還要回來的,你可別在我不在的時候偷懶哦,那本書給我背出來,要是我回來你沒有背出來的話,你就死定了!」
「好,那你早去早回!」高順得到了蒼寰的保證,立刻臉上笑得如同開花了一般。
蒼寰遁形躍入那郁郁蔥蔥的山林之中,化爲黑色的烏鴉,努力的在地上跳來跳去,拍打翅膀,每日裏不停的運動,只希望能夠盡早的擺脫眼前這尴尬的局面。
不過整個減肥的過程比預料中要長,本來預計十天的療程,一直拖到第二十天,蒼寰才順利地在林中肆意飛躍。
沒有再增加什麽鞏固類的運動,蒼寰就迅速的往高家趕去,仿佛是在外鄉的遊子,急著回到家中一般,那有些破舊的小木房、充斥著土腥氣的破炕頭,缺了口子的鍋碗瓢盆似乎每一樣都有了一種召喚力,在蒼寰的腦海中呼喚著他。
也許正是因爲這種心靈的期盼,當蒼寰回到高家看到那一地的灰燼時,整個人都如遭雷擊一般動彈不得。
「高順被官衙裏抓去,說是謀害人命,大老爺前天判下了個流放三千裏的刑罰,後天就要上路了吧,三千裏啊……可惜了這好人,聽說是活生生被屈打成招啊,可憐得全身都是傷……」田間的鄰人,歎息著把不幸的變故告訴蒼寰,至于蒼寰有沒有聽進去,沒有人知道,但是當人們打算開口勸慰這個讀書人的時候,卻張口結舌的發現,身旁已經空無一人,只有料峭的春寒之風卷過大地……


房內的燈火跳了跳,沾染上了水氣的燈芯,發出輕微的剝剝聲,喝下最後一杯桂花釀,將酒杯握在手中撥弄,瓷杯始終保持著涼涼的冷意,一如他沒有溫度的手心。
望著瓷杯上那經年累月遺留下來的裂痕讓他仿佛看到了當年在陰暗潮濕的牢獄中,那臥倒在黴爛的草堆上遍體鱗傷的軀體。是什麽時候開始動情的呢?應該不是看到那個傻瓜受傷後的樣子才有的吧。每次想到這裏,蒼寰都有些不確定,即便這段曆史已經沈寂在記憶深處,但是偶爾回想起來,蒼寰依舊找不出這個問題的標准答案……

對于蒼寰來說,帶著一個人類離開牢獄並不是困難的事情,只消一個簡單的法術,相依偎的兩人便站定在茫茫山林深處的洞穴裏,那是蒼寰還沒有遇上高順之前爲自己准備的居所。
但是法術不能解決一切問題,面對著奄奄一息渾身是傷的高順,蒼寰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是束手無策。除了找來幹淨的清水,稍稍爲高順清洗傷口之外,看著那血肉模糊的肢體,蒼寰生平第一次感覺到由內心湧現出來的焦急和悲傷。雖然對于人類,蒼寰了解的並不多,但是他知道,高順的傷已經嚴重到足以致命的地步,眼下分分秒秒都面臨著死亡的威脅。
要怎麽辦呢?
自己現在去抓一個人類醫生來?怕是自己還沒有把醫生抓來,高順就已經死去,但是自己現在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高順的生命力一點一點的消散。

「小烏鴉,什麽事情讓你怎麽擔心,你的靈波都亂了,再不收斂的話,小心被人類的修道士們找上門來,把你烤著吃了哦。」就在蒼寰最無助的時候,一個陌生人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蒼寰本能的擺出防禦的手勢,卻在對方露出模樣時,立刻收了起來。
「火鴉族蒼寰,見過龍王君。」意外來人的身分的同時,蒼寰又有一種獲得希望的喜悅。早聽說現任的龍王君最喜歡在人界遊蕩,沒想像到自己居然有幸遇上,執掌天地最強力量的龍王君主應該知道如何挽救一條脆弱的生命。
「你要救這個人類?」龍王君好笑的看著顯然已經驚慌失措的靈獸,暗中感歎靈界如今的教育實在有些失敗,這些到人界來玩的小鬼頭們,遇上了事情就少了冷靜,難怪會被人類得逞了那麽多次。
「是的,請您告訴我,我該怎麽辦?」蒼寰焦急萬分的心情,和龍王君那悠然自得的模樣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龍王君剛想開口,卻感受到另外的一道視線,那個幾乎到了回光返照地步的人類,睜開了雙眼看著自己,那目光中是莫名的憤怒和焦慮。
這個人類爲什麽用這種眼光……龍王君的疑惑,只是轉眼便有了答案。
原以爲自己遇上了一個善心大發的小靈獸,卻原來是遇見了一對不開竅的野鴛鴦。龍王君在肚子裏竊笑著,這種好戲可不是每天都能夠看到的。
惡劣的龍王君斂起臉上的笑容,用很是具有威脅力的話語開始逗人玩。
「你很想救這個男人嗎?」
「是的。」不知道眼前這位大人物的惡性,單純的蒼寰努力地點著頭,只求龍王君給自己指一條明路。
「求人是這麽求的嗎?」突然一改溫和的語氣,龍王君冷冷質詢著,「若是你跪下求我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蒼寰有些吃驚的擡頭望著龍王君,不知道這位大人物葫蘆裏賣著的是什麽藥。身子卻已經不由自主地向地下跪去,對于靈界成員而言,參拜龍王君本是自古就流傳下來的禮儀,只是龍王謙和,一向不讓靈界將這一禮儀實施而已,最多也就是正式場合上的參見才會有。
只是蒼寰的膝蓋還沒有落地,一雙冰涼的手便緊緊地拉住了他下跪的身子。
「不要爲我損了男兒志氣。」
高順的話語聲嘶啞而無力,甚至喘息之間還能聞到一股濃郁的腥臭,但是短短的十個字,卻如同一把鐵槌狠狠地砸在了蒼寰的心頭。怔怔的低頭看著圍繞在腰上那結滿了血痂的雙手,再看著擱在自己肩頭,氣喘籲籲的那張方正的臉龐,蒼寰覺得心裏仿佛突然間多了一個小小的裂縫,有一種神奇的東西從那裂縫中散落全身,帶來一種令靈魂顫動的感情。
「我,不要你爲了救我這條命,折了氣勢,男兒膝下有黃金,絕不要爲了我,而屈服于淫威之下!」高順一字一頓的說著,感謝蒼寰的傳授,至少如今的高順已經明白用文字和名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意,只是這話讓看好戲的龍王君聽起來實在不是滋味。
「可是他是……」蒼寰的感動並沒有讓他失去理智,雖然高順沒有明說,但是蒼寰自然已經明白這個老實人誤會了什麽,開口便要解釋。
「什麽都不要說,若是老天注定我要死在今日,那也沒有什麽可以強求的。」高順說的豁達而誠懇,回光返照的血氣,令他原本蒼白的臉龐露出幾分病態的紅潤,「能夠在死前看到你,我就已經滿足了,答應我不要爲我乞命而向人低頭,若是這樣,我連死都不會瞑目。」
聽了這句話,龍王君立刻把手中准備好的丹藥放回了暗袋中:「敢這麽赤裸裸的對龍王君不敬,娘的,絕對不給你吃好藥!不讓你付出點代價,我這個龍王君就再也不到人間來!」
「可是……」蒼寰的話被開始氣喘籲籲的高順一次又一次的打斷,無奈何的蒼寰只能暗中向龍王示以歉意後,小心的將高順放回石洞中的床榻上,這時耳邊傳來龍王君滿是笑意的話語。
「其實人類很好救的,不需要什麽特殊的東西,只要你和他交媾之後,用靈力引導他的身脈脫胎換骨之後,就可以了……靈界雙修的法訣你應該會吧?」
蒼寰的表情一僵,隨即遍露出滿滿的喜悅。
是啊,他怎麽忘記這一招了,當年傳授雙修法訣的導師還一再的叮囑他,這種法訣是在危難時刻可以救命用的。
「多謝龍王君指點。」蒼寰暗中向這位披著智者之皮的混蛋感謝著。
「你安心施法,我已經在此爲你布下了結界,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對于人類來說,交媾是一件羞恥與歡愉相交織的行爲,倫理和道德將人類的性欲裹上了層層羅網,而這麽做是對是錯,沒有人能夠評判什麽。
但是對于蒼寰這種在靈界長大人來說,交媾就和吃飯睡覺一樣,是上天賦予的本能,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交媾的對象是不是自己所喜歡、所滿意的,以及交媾的結果是不是值得。雙方對這件事情截然不同的理解和對待方式,自然造成了一場非常有趣的情景故事。
至少讓在旁邊窺探的龍王君大呼過瘾:所謂霸王硬上弓,也不過如此。
眼看著蒼寰那柔弱的小東西,跨坐在高順的身上把呆頭呆腦的家夥給生吞活剝的畫面,實在是令人捧腹。
而最讓龍王笑到捶地的是,當兩人交媾後,蒼寰的靈脈注入了高順的身體,讓這個平凡的人類,突兀的獲得了至少蒼寰本身三分之一的靈力,高順身上的傷口以肉眼能夠辨識的速度迅速的合攏著,高順才明白,蒼寰那令人昏倒的、不顧羞恥和屈辱的驚天舉動竟然是爲了拯救自己的性命。
于是他緊緊地抱住了幾分鍾前,還拼命抗拒的那汗水淋漓的脆弱身體,厚實的嘴唇開合了半天,冒出一句最爲經典的話:「相信我、我會負責的。」

蒼寰覺得自從和高順交媾之後,他和高順之間的關系就出現了一種莫名的隔閡,盡管之後高順在蒼寰的幫助下擺脫了那場致命的官司,而官司的主導人——那個不甘心的花花公子以及貪婪的縣官都得到了自己應有的懲罰,高家化爲廢墟的院落,也在鄰居們歡天喜地的幫助下重新建造了起來。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但是蒼寰還是感受到了高順的變化。
這個老實的男人,再也沒有像過去那樣,晚上和自己同榻而眠,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認眞的在自己面前寫字讀書,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牆橫植在彼此之間。


無數歲月洗禮之後,蒼寰已經能夠體會到當時高順的矛盾。對于這個老實的男人來說,雖然不是自己主動施暴,但是從行爲上而言,他占有了一直被自己視爲弟弟的男孩,他對自己從心底喜歡的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惡事,不過更令高順無法想象的是在自己內心的深處,居然有那麽一絲不爲人知的竊喜,在自己的良心被道德鞭撻的時候,這份竊喜更令高順無地自容。
那個大傻瓜,不知道怎麽開口訴說內心的忏悔,于是只能選擇沈默。
而自己呢,自己又何嘗理智的去思考?
緩緩將酒杯放在桌上,蒼寰慢慢閉上雙眼,感受著屋子裏淡淡的寒意,放縱自己的思緒停留在那一個同樣漫長的夜色裏……


「我在後院起一座新屋,以後你可以安靜的在那裏念書,等入了秋,我送你去京都參加秋闱,你的學問那麽好,一定可以成爲狀元的。」
那一夜彼此在默默無聲中吃完了晚飯後,高順背對著房間,很是猶豫的說了這麽一句令蒼寰吃驚的話,「等後天媒婆來了之後,我會幫你娶一個好妻子……」
「你什麽意思!」蒼寰沒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把高順從死亡線上救下來,到頭來居然換來這麽一句話。
「我……我不想看到你了。」高順丟下這麽一句令人寒心的話,轉身跑了出去,只留下蒼寰傻傻的在屋子裏回味著那刺痛心扉的話語。這句話的震撼甚至令他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否則以他的聽力,自然不會錯過高順在門前低沈的輕語:「我不能眼睜睜的讓自己毀了你。」
那一夜,很冷,冷得蒼寰幾乎無法自持。
不自禁,族內長老們經常挂在嘴邊的那句:「人類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在蒼寰的腦海中蕩漾著。

如果……
如果那個時候,蒼寰不是那麽的年輕,那麽的無知的話,也許這個世界上就會多一對享受幸福的人。
但是一切都無法改變。當太陽升起時,在門外被歉疚和自責唾罵了一夜的高順,回到屋子裏時,那道漂亮的身影終究在晨曦中消散的無影無蹤。

蒼寰其實並沒有離開多久。
受不了高順如此對待的蒼寰一怒之下,回到了靈界,趴在自己的房間裏,毫無形象的痛哭不已,把早就習慣了蒼寰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卓越氣概的同族,嚇了一大跳,還以爲是蒼寰是遭遇了什麽災難般,趕緊找來族裏的長老,一番哽咽的對白後,長老苦笑著歎息。
「你們這些孩子啊,都和你們說了,不要去人界,人類的心思複雜而多變,神聖和墮落對于人類來說都是一體的,若是你不能了解人類,就不要去接觸他們。」長老揉了揉蒼寰的腦袋,「小傻瓜,你是喜歡上那個人類了,不然你怎麽會那麽衝動就和他有了肌膚之親,若是不喜歡他,你的本能就會把那個人類推的遠遠的,只是你這個小傻瓜沒有開竅罷了。」
「我怎麽會喜歡他?他又笨、又傻、又不知道人家對他好!」蒼寰覺得自己太委屈了,犧牲了這麽多,居然換來一句「不想見到自己」。
「我倒是不覺得奇怪,」長老笑了起來,「人類對于肌膚之親一向看得很重,若你是個女孩子,這會兒那個笨蛋恐怕看到你的眼淚就乖乖的跪在床頭上求饒了,只是你是個男子,人類認爲男子之間的肌膚之親是一種恥辱,一種玷汙,我看啊,他是十有八九覺得對不起你,才會這麽說。」
「他……他說不想看到我啊!」蒼寰一想起那句話,眼淚就止不住啪答啪答的往下掉。
「可是他沒有找法師來抓你吧?」長老老神在在的用手指戳了戳蒼寰的額心,「你和他交媾時,把自身的力量注入了他的體內,就算是白癡也看得出來你的身分有問題,若是那個笨蛋眞的不想看到你,只要隨便去那個道觀裏把自己的遭遇一說,你看那些人界的修道士還不滿天下的逮你挖丹呢。我猜那笨蛋只是擔心你們兩個在一起的話,你被別人看不起,在人界像你這模樣,絕對會被稱爲兔爺的。」
「誰說的,我那天晚上明明是在上面的那個!」蒼寰雖然對人心不夠了解,但是對于人類社會的名詞,倒是很了解,立刻反駁長老爲自己正名。
「你確定?所以就我說,你們這些小鬼啊,還太嫩了……」長老的嘴角一陣抽動,他眞想告訴這個小鬼頭,龍王君前幾天可是來做過客了,那場令人捧腹的霸王硬上弓的鬧劇,族裏的長老們可都是笑到連假牙都沒有保住的地步。
雖然蒼寰不確定長老有沒有在騙他,但是等最初的委屈過去後,他又忍不住開始想念那座小屋,少年心性的他最後還是沒有抗拒心底的景願,但是當他再度翩然降臨人間,等待他的卻是人去屋空的結局。

高順走了。
在蒼寰走後,高順便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家,他以爲蒼寰再也不會來見他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他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變得空蕩蕩的,有一樣重要的東西,被他親手摔碎、丟棄了。
老實人一旦鑽起牛角尖來,著實是讓所有人頭痛不已,而高順在外茫然地流浪的半個月後,被一個老道士撿了回去。
「你既然覺得沒有生趣,就和老道我修道吧。無欲無求是修道者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你現在這個樣子雖然不一定能夠修成正果,但是至少總比你四處遊蕩早晚浪費生命來的好。」老道士其實只是覺得像高順這樣純樸的青年爲了情傷而放棄,著實的可惜,于是便打算把他帶在身邊,開導開導。
卻沒想到,高順幾乎是一個天生的修道士,道家的修煉門法只要稍稍指點,便能夠融會貫通,令老道士啧啧稱奇之外,也暗中得意自己居然撿到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老道士本身只是一個沒有門戶的散修道人,憑藉著一手好醫術,每日裏走街串巷爲無錢醫治的百姓看病治療,高順既然成爲了徒弟,自然也開始了修道行醫的生涯,每日裏的忙碌和夜晚的修煉耗去了高順大多的時間,讓他沒有辦法去追悔、去自責,每每看到那些死裏逃生從病魔手中獲得新生的病人,高順心底的痛便慢慢地散去。
即使常常在午夜夢回時分,他總能在夢中看到蒼寰那冰冷和憤怒的目光狠狠地瞪著自己,但是至少在外表,他不再沈浸在茫然無措之間。
三年後,在老道士修成正果,飛升仙界之前,高順正式拜老道士爲師,敬奉道尊爲至上天,成爲修道士中的一員,老道士爲他起了一個道號:「無咎」。並且用一方青銅假面遮蔽起了高順的臉龐。
「這是你的心之鎖,若是有一天你願意打開心門,這面具就丟了吧。」老道士在飛升的最後一刻,笑呵呵的對無咎這麽說:「徒兒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欠人一命,所謂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日後你必然會再見到你欠命之人,只是你且記住,『生即死,死即生;遇火而寂,遇子而生』。」
從此,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了高順這個老實的農夫,而多了一個遊走四方,爲人治病的青面道士聖手神醫。

《待續》

《龍王界》年代紀事

太古紀年零年   創世三大神出現,開天辟地,劃分九大空間世界。
太古紀年一億年   創世三神以天地元素爲基准,創造九大乙太精靈。
太古紀年一億三百六十萬年   創世三神創造巨樹,控制九大空間的力量平衡。
太古紀年一億六百六十萬年  創世三神以混沌之源的形狀創造龍族。
太古紀年一億七百六十萬年  創世三神劃分各自的勢力範圍,並創造不同形態的生命。
太古紀年一億三千三百六十萬年  人界東西大陸成形,人類出現。
太古紀年一億九千六百六十萬年  創世三神消逝不見,每個世界都由各自的生命主管。
太古紀年三億年  龍族夢蜇•敖離誕生。
太古紀年三億七百二十八年  夢蜇•敖離與後來的神帝窖鑅相遇。
太古紀年三億一千萬年  窖鑅統一神界,並開始發動統合戰爭。
太古紀年三億一千萬零五百年  統合戰爭失敗,窖鑅被封印。
太古紀年三億一千萬零五百十二年 夢蜇•敖離接受龍族天刑,放棄龍族身分,轉世爲人。
太古紀年三億三千萬年  龍族正式宣布退出人界,並要求其他各界全部退出人界。
太古紀年三億三千萬零五年  與人界向聯系的時間通道全部關閉,時空蔽 障切斷了人界與其他各界的聯系。
太古紀年三億三千萬年零十三年  混沌界出現第一次能量裂變衰竭,人界所有生命死亡,人類文明滅亡,太古紀年終結。

新紀年零年(距離太古紀年一億年)人界孕育出全新的生命,開始進化。
新紀年三十七億年  人類開始成爲人界的主人,並開始研究太古紀年的建築遺留。
新紀年四十二億年  人類新的文明史開始出現。
新紀年四十三億年  人類進入神權文明時代。
新紀年四十五億年  人類進入皇權文明時代。
新紀年四十五億年  龍王界敖彥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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