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何為江湖?在這裡,大名鼎鼎的江湖乃“漿糊”是也。

  王曉曉非典型性地穿越到這奇特的、怪誕的、詭異的、從未聽說過的江湖,開始了拜師學藝,夢想成為行走江湖、行俠仗義的一代女俠。

  可哪知被作者派來的這江湖是伺其的怪哉,讓她瞠目結舌,好在知曉自己乃作者筆下女主角是也,硬是憑藉其活寶精神、強勁心志和偶爾不經意突顯出的縝密心思,在各種險境中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善良、率性、可愛、衝勁兒十足的王曉曉也開始憧憬著作者必會為其招募的男主角人選,同時也正不知不覺地被身邊人的一舉一動牽動心神……

*本文僅供試閱,任何商業利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第1章 武林傳說

 故事開始於一個冷清的、寂寞的雨夜……

  夜,很靜。

  急促的雨聲浸著涼意,斜斜地被風帶入窗戶。

桌上燃著一盞古老的油燈,微弱的光焰忽明忽滅,幾次都似要熄滅。

  牆上,兩條人影。

  某大。

  某少年.

  某大:你果真要聽?

  少年(堅定地點頭):不錯。

  某大(緩緩搖頭):這武林傳說來龍去脈實在離奇,只怕你心志不堅,不能相信。

  少年:不論如何,我已下定決心。

  某大(嘆了口氣,倒了杯茶遞給他):既然你已決定,我再隱瞞便是不近人情,講也無妨,只是一切後果須得自負,喝口茶先.

  於是,就著昏暗的燈光,某大開始講故事,幽幽的聲音如一股輕煙,和著雨聲,在冷清寂靜的房間里遊蕩。

  “從前有座山……”.

  少年(噴茶):不是吧!

  某大(擦臉):別急別急,還有後面……現在的小朋友,隨便噴茶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想當初……

  少年:是是是,真是對不起,您接著講吧.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

  少年(終於忍不住):早聽過!

  某大(不悅):後面還有呢,一各故事幾十萬字,有重複的話很正常,做人做事要有耐心,古往今來多少成功人物……

  少年(鬱悶):你好囉嗦!

  某大(神情嚴肅):刀不磨要生鏽,人不囉嗦要落後,若不是你打斷,偶早就講到正文了……

  少年(無力地擺手):明白了,您繼續.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住著一個老和尚……”.

  少年昏倒。

  某大抬起少年的下巴,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無奈地嘆了口氣,喃喃道:“想如今我好象並未用幾成功力,為何每次講到這里都要有人昏倒?看來,如今武林後輩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拍了拍手,一青衣僕人應聲而入)

  “想不到我等知曉武林傳說的消息傳出江湖才幾日,竟已有99999個人暈倒於此,我看明日還是再補發各英雄帖吧,就說……”

  想了想,突然撿起塊磚頭一砸桌子:

  “就說:眾位大俠小蝦,無恒心者,內功修為不到火候者,勿要登門造訪!”.

  送走無耐心的大蝦,現在,讓我們開始吧。

  從前有座山。

 

第2章太準了點兒

從前有座山,   

山上有座廟,   

廟裡住著一個老和尚,   

老和尚他說——   

“智空,智靈,你們兩個去一趟華山,順便拜訪拜訪天絕老兒,就說是……對了,就說是去看望智空他表弟的,他表弟不是拜在華山派門下麼。”   

“可是師父,弟子與表弟前日才見過面。”   

聞言,老和尚罵道:“笨蛋!誰叫你真去瞧他了,再過半年武林大會就要召開,到時候又要選出新的四大門派,你與智靈此去不過是藉機探探他們的虛實而已。”   

二弟子大悟。   

“我們有智不空師弟,第二的位置還不是囊中之物?”   

“沒長進的東西,第二有什麼出息,第一才是最風光的!哼哼,四大門派首座,那華山派竟已連任兩屆,好田好地好城全叫他們佔去了……”   

“弟子明白了,”智空恍然,“師父放心。”   

老和尚點點頭,又特地叮囑道:“務必多留意'夜公子'。”   

“是。”.   

同年同月同日同時。   

華山派。   

後山,一片寬闊的樹林。一塊高大的石頭巍然屹立在林邊,上面刻著幾個草草的紅色大字——“試劍禁地,不得擅入。”  

落葉紛飛,嵐氣隱隱,秋意無邊。   

往林中走五十米左右,便可見到一位五六十歲、鬚髮花白、面目威嚴的老人,他正緊閉雙目盤膝打坐,似在運功。   

這正是如今江湖四大門派首座華山劍派的掌門人神劍天絕大師。   

傳說,他已有近二十年沒有敗過了。   

旁邊兩名年輕弟子抱劍護法,表情緊張.   

天絕大師終於睜開雙目。   

“師……師父!”   

“師父安好?”   

天絕大師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半晌才瞇著眼睛長長吐出口氣:“不妨,為師功力深厚,又有神功護體,豈是輕易破得的,叫你們護法也只是恐人打攪亂了心神,前功盡棄罷了。”   

兩弟子崇拜。   

“為師的天絕劍氣還剩這最後一關便要進入九重境界,只怕體力有些不濟……”

天絕大師仔細想了想,“皓兒,你且去廚房把他們早起烤好的雞拿兩隻來,為師好補些體力。”   

“是。”一名弟子恭恭敬敬地答應了一聲,轉身要走。   

“且慢,”天絕大師抬手製止了他,沉思片刻,道,“千萬莫要宣揚被他人得知,如今為師正是練功的緊要關頭,你二人是我平日最信任的好徒兒,這才特地讓你們護法。”   

皓兒熱淚盈眶地去了.   

片刻間,天絕大師又恢復了威嚴之色,看著另外一名弟子緩聲道:“淨兒,半年後武林大會將選出新的四大門派,你看我華山派如何?”   

那個名叫淨兒的弟子不但人長得機靈俊俏,也很會說話:“有師父你老人家在,誰還敢和我們爭不成?”  
 
天絕大師果然點頭拈鬚,露出自得之色。   

半晌。   

他又搖頭:有為師在自然無事,只是如今武林大會由你們後輩出面已多時,大凡掌門皆不好動手,所以..淨兒立即恭謹地接過去:“師父不必擔憂,有八師兄在,前兩次他都不負你老人家所望,這次想必四大門派首座也非我們華山派莫屬了。”

天絕大師這才露出放心之色。   

幾句話功夫,先前那個叫皓兒的弟子居然已經健步如飛回來了,一隻手拎著只烤雞:“師……師父,徒兒已遵命將烤雞取……取來了。”   

原來這皓兒天生說話有些結巴。   

“皓兒辦事兒越來越能幹了!”天絕大師盯著烤雞兩眼放光,虛弱地咽了嚥口水,一把奪在手中,左右開弓一邊咬一口,大嚼雞肉的同時還不忘考察徒弟的練功成績,“……你二人近日練功進展如何?”  

兩弟子面面相覷,吞吞吐吐。   

“這……”   

“不急,學武貴在持之以恆,不能急於求成,多多堅持就好嘛,”

天絕大師拿袖子抹抹嘴上的油,理解地點頭,打斷他們的話,“一切在於心定,心定則明,我華山武學之基本……”

這次話沒說完,兩弟子異口同聲打斷了他。   

“啊——師父——”   

“小心!”   

天絕大師一愣,搖頭嘆息:“要心定,心定……啊~~~~~~~~~!!!!!”   

剎那間,一個黑影從天而降。

伴隨著“嘭”地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同時響起,隨即,一切又靜止了.  
 
地上二人呈疊羅漢姿勢,半天沒有動靜。   

皓兒指著地上的造型:“他……他們……”   

“師父!”淨兒已衝過去.   

二人蹲在旁邊看了許久,歪著腦袋仔細研究認真討論。   

“好好像不……不是暗器。”   

“有那麼大的暗器嗎,當然是人了!”   

“對,是……是個女的。”   

“還很好看!”   

“可……”皓兒指著那露出裙子外的光滑潔白的小腿,“她她她好像沒穿褲子……傷……傷風敗俗!”

“胡說,一看就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必定是不幸遇上採花淫賊了,非禮勿視,叫她趴師父身上成何體統,快扶起來!”

確認了結果,二人七手八腳地將那“沒穿褲子”的罪魁禍首扶到旁邊,這才把注意力轉回下面那個原本應該更關心的人身上。   

天絕大師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師父昏……昏過去了……”試探。   

“胡說,師父自有神功護體,怎會被砸暈,是用的龜息功!”責備。   

“可……可是……”皓兒猶豫著,伸手扯了扯天絕大師那花白的鬍鬚,“怎麼還……還還不醒……”   

剛說完,一聲微弱的呻吟響起.   

“我沒說錯吧,師父自有神功護體!”

淨兒放了心,白他一眼,立刻扶起天絕大師,“師父,你老人家可還好?”   

天絕大師虛弱地望望四周,搖頭:“怎麼你們都……晃個不停?”   

“我們沒動,”淨兒愣了愣,倒也並不去深想,一臉佩服道,“方才這個女子大膽前來偷襲,幸虧師父你老人家神功蓋世……”   

“是了是了,”天絕大師有氣無力打斷他,“為師方才……方才被她打攪,如今真氣渙散,走……走火入魔,快……扶為師回去。”   

兩眼一翻,繼續昏迷。   

二弟子慌了。   

“師……師父走火入……入魔,如何是好!”   

“都怪我們沒小心護法,這下好,師父日後練功必定不讓我二人護法了……”

怕失去尊敬的師父的信任,淨兒垂頭喪氣,“先扶師父回去,叫八師兄替他老人家療傷。”   

“可……可師父已經昏了……”   

“不會背嗎!”   

“那你……”   

“沒見還有個人嗎,我當然背她了。”   

…….   

“沙沙”的雨聲打在窗台上,就著昏暗的燈光更顯靜謐,帶著股子神秘氣息,某大滔滔不絕自我陶醉,竟沒發現旁邊少年早已甦醒。   

少年:那掉下來的女子是誰?   

某大(嚇了一跳):真是,醒了也不說聲,現在的小朋友……   

少年:不懂禮貌是吧,那女的到底是誰?   

某大(哼了兩聲):說起她的名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她就是後來江湖中被譽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冰雪聰明扶貧濟弱劍法無敵於世四大門派首座華山派掌門神劍天絕大師平生最得意的弟子人稱“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的王大女俠。(喘氣)   

少年(擦汗):這麼長的別號倒也罕見,原來她這麼厲害,可她怎會從天上掉下來呢?   

某大莊重地搖頭:那便是她初現江湖之始,這位王大女俠身世神秘莫測,從來都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  
 
少年(直起腰):她害得天絕大師走火入魔,華山派的人能放過她嗎,天絕大師怎麼又收她作徒弟了?   

某大(正色):神劍天絕大師乃是當年江湖中劍道第一高手,又是堂堂華山派的掌門人,見識與胸襟自然非同常人,不過……王女俠當時的確犯了眾怒,前景堪憂。   

少年(緊張):那怎麼辦?   

某大(舉起磚頭砸下去):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外).   

“高三好苦!”   

“曉曉,這次月考靠你啦,照顧照顧,拜託… …”   

“沒問題。”   

“就指望你了。”   

幾個女孩子有說有笑走進小區,其中一個既活潑又漂亮,長髮飄飄,身材有些瘦,臉上卻一派神采飛揚的表情,此女名曰王曉曉。   

“好容易放假,出去逛逛?”   

“是啊,上次我看到件……”   

“不去,最新小說上架。”   

“喜歡武俠小說做什麼哦,你看咱班的男生都不敢追你。”打趣。   

“切,要他們追?”   

……   

推開門。   

“媽——”   

“回來了?”王媽媽從廚房探出個腦袋,“洗洗手,先歇會兒,就要吃飯了。”   

王曉曉陪笑往裡面溜:“呃,我先去查查高考題……”   

王媽媽揮揮鍋鏟,切,查高考題,你以為老娘會信?.   

說起王曉曉,長得倒也不錯,可就是活了十八年還沒男朋友。

原因很簡單,這位看起來活潑漂亮的現代美女居然是個武俠迷。   

不是一般的迷。   

因為書本上到處寫滿的金庸古龍大作,再加上嘴裡不時冒出的江湖用語,家裡電話幾乎都要被老師打爆了,好在她每次考試成績超好,這才逃過n劫!.   

“新文?”   

屏幕上,一片灰色背景襯著幾個巨大的黑體字,雖不好看卻格外醒目。   

《武林傳說》   

作者:蜀客   

“蜀客是誰,應該是武俠小說吧……怎麼看不到?搞什麼!”   

她著急地點著鼠標,分明有鏈接,下一章下一章,可不論怎麼點網頁總是一片灰色毫無字跡。

檢查幾遍,瀏覽器沒出問題啊。   

別人遇上此類情況早沒耐心跑了,可惜這次好死不死偏偏遇上了王曉曉:“我就不信今兒看不了!”   
話音剛落,她居然真的看見字了。   

屏幕上緩緩冒出一行字:   

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恭喜有心人,您已經點擊五百次,勝利在望,加油!“哈哈哈我王曉曉出馬,哪裡搞不定!”      

受到表揚與鼓勵,王曉曉頓時信心大增,得意地拖著鼠標繼續往下點,一邊點,嘴裡還一邊計著數。

  “五百零一,五百零二,五百零三,五百零四……”   

n分鐘後。   

“一千”

終於吐出口,王曉曉功德圓滿幾乎要大笑,而屏幕上果然也已經出現了字,不過貌似數量有點少,只有一行:增加點擊率1000,多謝捧場,再見!   

“我操!你也太搞了吧!”

王曉曉直著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心中有氣,恨恨地一摔鼠標,“什麼人品,居然這麼騙點擊率,靠……”   
話沒說完,下巴又掉下來了。   

不知何時,屏幕上那片灰色的背景已經不見,展現在面前的,是一片煙霧茫茫的畫面,煙雲中,幾座山峰若隱若現,儼然一個虛無縹緲的所在。   

同時,另一行巨大的字幕緩緩浮起:   

辱罵作者,不講文明禮貌,罰,穿越江湖,為作者增加靈感.   

這麼先進的語音識別功能!   

漸漸地,那行字越來越小,似乎越飛越遠,而屏幕上原本不動的煙霧忽然間也翻滾遊蕩起來,掀起滿屏烏雲,其間山峰似有似無。   

同時,屏幕外發傻的王曉曉也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似要將她拉入那個茫茫的畫面。   

“啊,老媽——”一聲驚呼,閃電般的強烈亮光驟然熄滅,所有聲響都消失了,連同椅子上的人也已消失不見,屏幕上,依舊是那片灰色的背景,幾個巨大的黑色字。     

《武林傳說》   

作者:蜀客  

“又叫什麼……”王媽媽嘮叨著走進來,忽然發現自己在對空氣說話,不由一愣,隨即轉眼看到電腦上那些字,眉頭皺起。   
“真在看小說,武俠武俠,有本事你真當個大俠去!”

她憤憤地望望四周,疑惑,“人呢,沒見跑出去啊?”   

“媽,我回來了!”門打開的聲音。   

“剛才不還在叫嗎,又跑哪裡去晃了一圈!”

王媽媽伸手關掉電腦,嘮叨著走出書房,“還有臉!快洗手吃飯了……”   

隨著網頁關閉,這個秘密也隨之消失,永遠再也無人發現。   

然而另一個世界,故事才剛剛開始。


第3章拜個師父不容易

“這是哪裡?”王曉曉痛苦地揉揉腦袋,又痛苦地把全身上下揉了個遍,這才開始思考問題。   

木床,木窗,木桌,木椅,木盆……木頭都跑來開會還是搞的原木家具展覽啊。

記得自己明明是被吸進了電腦……   

我的媽!   

她跳了起來,飛快地朝門衝去.   

門打開,一片黑壓壓的人頭。   

“她出來了!”   

“不穿褲子到處亂跑,不知羞恥!”   

“有傷風化!”   

“……”   

沒穿褲子?王曉曉反應過來,說我?

趕緊關上門,掀起裙子仔細一瞧才大大鬆了口氣,內褲這不是好好穿在身上嗎,就是面積小了點而已……
  
於是她再次沖出門。   

“土著,沒見過穿裙子的啊!”   

所有聲音全都消失.   

耶?不太對勁啊,那是男人還是女人?長袍長髮,腰間還佩著劍……   

王曉曉瞧著前面那幾個弟子傻了片刻,腦子裡突然浮起一句印象深刻的話來——“辱罵作者,不講文明禮貌,罰,穿越江湖,為作者增加靈感。”   

啊啊啊~~這個騙點擊率的作者,居然讓自己穿越了!   

兩眼發光。   

哈哈哈,夢寐以求的江湖啊,我來啦!   

等等,這是啥門派,師父帥不帥強不強?是張三豐還是王重陽,要不然就桃花島黃藥師也好,瞧穿得這個體面,應該不是丐幫……   

先前那一聲吼很快就過了有效期,面前的古人又騷動起來。   

有人悄悄問:“什麼是裙子?”   

“腿都遮不住,不知羞恥!”   

“她的腿很白哦……”   

王曉曉有些不自在了,雖然自認為穿裙子沒啥,但被這麼群古人像怪物一樣看著,搞得自己像在裸奔。

原來這裡的人還沒聽過裙子?看他們都穿的長袍…….   

“師父至今未醒,該將她抓起來關入地牢!”   

“等等等,師父不是時常教育我等要心存善念嗎,她一個弱女子……”   

“可上次王麻子罵了師父兩句,師父還叫我們見他就揍。”   

“……”   

關入地牢?了不得,剛來就得罪人了!

但當時自己被吸進電腦,然後就往下掉……再然後好像砸到個什麼東西……最後就昏了!   

我王曉曉沒做壞事,你說發落就發落?

“憑什麼發落我!你們講不講理,我哪兒惹到你們了?你們師父是誰,叫他出來,莫名其妙!”   

現場沉默片刻,眾人爆發了!   

“你還好意思問他老人家!”   

“你潛上華山害了我們師父,是何居心!”   

……   

華山派?

王曉曉大喜,真是好運氣啊,基本上每部武俠小說電視裡的華山派都是很有名的,乖乖的作者,我這就給你增加靈感,弄個華山女俠來噹噹?恩,不錯不錯,華山派一代女俠王曉曉,夠威風!   

師父,我來了——   

“你們師父呢?快帶我去見他!”眉開眼笑。   

“你害得他老人家走火入魔,至今昏迷不醒,還想去幹什麼!”   

“我害他?”莫名其妙。   

“不是你是誰,若非你從天上掉下來害得師父練功走火入魔,他老人家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八師兄今日偏偏又下山去了,無人替師父療傷,萬一……”   

“將她千刀萬剮!”   

“拿她的人頭祭拜師父!”   

“五馬分屍!”   

“……”   

聽一句,王曉曉抖一下。   

不是吧!原來一不小心砸到的那個“東西”是一代宗師!

作者你技術好也不用投這麼準吧,這下麻煩了!   

我親愛的師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可千萬要挺住別掛啊!   

可惜師父老人家聽不見,倒是這群古人為找到了共同話題興奮不已,越說越帶勁,處置意見也五花八門,總之,就是將王曉曉所知道的歷朝歷代的各大酷刑全溫習了一遍,挖眼割鼻開膛破肚凌遲處死……

聽得她渾身發冷,冒了一層雞皮疙瘩。   

天,難道自己一穿過來就要丟了小命?不要啊!

作者,我王曉曉犧牲了誰來給你增加靈感?留著我有用呢!.   

議論聲越來越大,王曉曉待要分辨,那點聲音卻太登不上場面,只急得冒汗。   

終於,一個巨大的、超級有震懾力的聲音響起:“都別說了,最好還是等八師兄回來再發落吧。”   

有了共同意見,人群果然安靜下來,於是,一個微弱嘶啞的聲音這才有機會冒出頭。   

“師……師父已醒來一個時辰了!”   

榻上,天絕大師居然又是滿面紅光,正在享用一個大大的蘋果,看得王曉曉好奇不已——

已經有蘋果了,這是穿到了啥時代?   

命不該絕,天助我也,師父走火沒入魔,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居然還沒有被自己砸得骨折,真是神功蓋世;

我王曉曉那麼高掉下來,砸昏了一代宗師還沒事,也是好資質!   

她開心得快暈過去。   

旁邊幾名弟子倚劍而立,年齡二十到四十不等。

其中,兩個最年輕的弟子更引人注意,都二十多歲模樣——   

左邊那個眉目清秀,一臉機靈;   

右邊那個長相一般,看上去有些老實。   

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天絕大師旁邊,顯然都是天絕大師最得信任之人。   

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束,王曉曉又鬱悶。

那幫弟子一定要堅持自己穿上褲子才能見師父他老人家,現在她外面是現代短裙,裡面卻是一條寬大無比的褲子,尤其顯得不倫不類,正面瞧去就像係了條圍裙。   

吃完蘋果,天絕大師這才發現房間多了個人。   

“她是誰?”   

他不記得了?太好了,今天不只是一點好運氣啊!   

王曉曉正在慶幸,右邊的那個面相老實的弟子已接了過去:“師父,就……就是她趁機偷……偷襲,害你老人家走……走火入魔……”   

天絕大師表情嚴肅起來。   

左邊那個俊俏的弟子看了看王曉曉,好心替她分辨:“她一個小小弱女子,懂什麼武功,依弟子看來,她不過是無意闖入罷了。”   

王曉曉立即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小帥哥真好,你的大恩大德我王曉曉今生今世永不忘記,今後有吩咐就說一聲,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小帥哥得意地挺了挺胸。   

“淨兒說得也有些道理,”天絕大師點點頭,沉吟道,“但如今武林大會在即,別有居心者甚多,又怎知她不是別人派來探底的!”   

他又瞪著王曉曉,威嚴道:“說!誰派你來的?”   

王曉曉想了想:“作者讓我來的。”   

“作者?”

天絕大師瞪眼看看左右,馬上又咳嗽兩聲,點頭,“咳咳,原來是他,他派你來究竟是何居心?”   

耶,他認識?那個作者自己也來混過!   

認識就好,認識就好,至少不會把自己五馬分屍千刀萬剮了。   

王曉曉眉開眼笑:“嗨,原來他早就替我安排好了,要我拜入師父你老人家門下吶……”   

說了半天,見天絕大師仍是乾瞪兩眼,她愣了愣,明白過來後趕緊作起自我介紹:“對了,是弟子糊塗,師父您還不認識我吧,我姓王,叫王曉曉,你老人家叫我曉曉就好了,啊哈哈,那個……我是您第幾個徒弟?”   

見她一臉期待,天絕大師這才回過神,板下臉十分嚴厲道:他既然要你拜我為師,為何又叫你害我?
  
王曉曉解釋:這個,其實是個小差錯,他把我往這裡一丟,就砸到師父你老人家了,誰叫他級別好差!
 
天絕大師大驚:“你……你說,你是被他從天上丟下來的?”   

王曉曉點頭:“是啊。”   

天絕大師馬上不安地看看頭頂:“只是要你拜我為師?”   

左邊那個老實的弟子又插嘴:“師……師父休要聽她胡……胡說,依弟子看,她……她定是想窺探我華……華山劍法!”  

惹你祖宗了?!個死結巴,我記住你了!   

王曉曉直起身,咬牙切齒瞪著那名弟子。   

天絕大師倒並不在意:“哎,皓兒,為師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做人要心存善念,遇事不要總往壞的方面去想,人性本善。”  

皓兒垂頭:“是。”   

果然是一代宗師胸襟寬廣!王曉曉忙又伏下身,感動不已。   

天絕大師看了看她,忽然坐起身,滿面笑容:“快起來快起來,看你雖然年紀輕輕,倒也資質上佳……呃,那個作者會來嗎?”   

資質上佳耶!   

王曉曉喜不自勝,想也不想就搖頭:“應該不會吧。”   

“是嗎,”天絕大師立刻又換成了一臉嚴肅,身子歪回塌上:“我華山派可不輕易收弟子的。”   

王曉曉莫名:“您不是說我資質上佳嗎?”   

“資質好是一回事,收不收你又是一回事,”天絕大師拿起另一個蘋果,咬了一口,“淨兒,你父親前日送的那隻白玉麒麟……”   

話沒說完,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師父,不好了,有人上門挑戰來了!”.   

“沉不住氣!”天絕大師拿著蘋果,瞧著衝進來的那個弟子搖頭嘆息,不緊不慢道,“方才說什麼,挑戰?”
  
“是。他說要師父出去單打獨鬥,挑了我們華山派!”   

天絕大師手一抖,放下蘋果:“你可有聽錯?”   

那弟子搖頭。   

老實的皓兒反應過來,露出義憤填膺的樣子:“他……他竟敢如此大膽!他可知……知道,已二十年沒……沒人敢當著師父出此……狂言了!”   

“師父你老人家乾脆出手教訓教訓他,也好讓我們大開眼界!”   

“正是,小兒口出狂言!”   

……   

“恩,”天絕大師一擺手止住眾人的議論 ,緩緩站起身,“先出去看看吧,做人要仁善為本,只要他肯聽勸告知難而退,為師必不會太為難他。”   

二十年,居然第一次有人敢明目張膽上華山,挑戰從未敗過的天絕大師!.   

少年:這人真是狂得可以!   

某大:不錯,其實不用想也知道是華山派贏了,但這場決鬥卻至關重要,因為“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王大女俠正是在此次決鬥中初露頭角的。   

少年:那人不是挑戰天絕大師嗎?   

某大:本來是,但後來出了點意外,應戰的乃是王大女俠,也正是由於這一戰,天絕大師才看出王女俠骨骼清奇,資質上佳,實乃江湖中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因此才收了她做徒弟。   

少年(欽佩):那一戰想必十分精彩了?   

某大(搖頭):我只知道,這場決斗里他們並沒有動手。   

少年(奇怪):不動手怎麼打?難道動口?   

某大(沉思片刻):也不是,他們用的,乃是一種十分奇怪的打法。

 

第4章奇妙的勝利

“華山派的人呢,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山門外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   

王曉曉下意識摀住耳朵。果然內力深厚,瞧這聲音多有震撼力吶,一聽就是高手高高手!

對,一定是獅吼功,難怪敢獨自上華山挑戰。   

“天絕老兒為何還不出來?”更大的吼聲。   

聞言,一隻腳已踏出山門的天絕大師差點被拌個跟斗。   

“師父?”旁邊弟子忙扶住。   

天絕大師擦擦額頭:“擺架!”   

話音剛落,立刻,除了皓、淨二人,其他所有弟子居然如有默契一般,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支嗩吶吹起來!   

一時嗩吶聲響徹雲霄,場面震撼人心,催人淚下,立時便將“獅吼功”的氣勢比下去了。   

王曉曉目瞪口呆。   

嗩吶哪來的?難道他們隨時都帶著?

曲子倒熟悉得很,《哭五更》,上個月參加小姨他老公的老媽的妹妹的葬禮還聽過呢,不過這現場演奏效果貌似更好,一看就經常演習的,華山果然是名門正派,還沒開打,連替人送葬的哀樂都準備好了……  
 
此情此景天絕大師也被感動,一整衣袍,率先豪氣萬丈地跨出門去.   

果然,震天動地的嗩吶聲中,華山派氣勢大漲,那人也客氣許多,不再顯露“獅吼功”了。   

天絕大師顯然很滿意這效果,手一揮,“哀樂”立刻停止。   

“誰敢上我華山撒野?”聲音不緊不慢,透著無限的威嚴。   

來者卻全然無懼。   

“我乃神刀無敵張老大是也!”   

哇,神刀無敵!王曉曉扒開眾人,擠到前面——原來是個大鬍子,滿臉凶相,肩頭槓著一把明晃晃的特大號刀,看上去分量似乎不輕,衣服上滿是油漬和血跡,令人觸目驚心。   

看第一眼,王曉曉幾乎將他當成個殺豬的,不過殺豬的刀沒這麼大,殺豬的人也絕對不敢獨自上華山挑戰的,他這副尊容,只怕就是小說裡那種殺人不眨眼的獨行大盜吶!   

想到這,她忙往後縮了縮。   

那“神刀無敵”張老大瞪著眼反問:“你就是天絕?”   

天絕大師冷哼一聲:“正是。”   

——原來師父叫天絕?好名字,好威風!比那個什麼張老大有氣勢多了,果然是一代宗師!王曉曉驚嘆。
  
確認了對手,張老大立馬將刀往胸前一橫,拉開一個既威風又漂亮的架勢:“請吧!”   

天絕大師色變,急忙擺手:“等……”   

誰知另一個“等”字還沒出口,“噹啷”一聲,那張老大架勢剛剛擺成,保持時間卻不到一秒,刀已經落下,重重地剁在了地面上。   

所有人伸長脖子,詫異。   

張老大扶著刀柄“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隨即掀起袖子擦擦額頭:“他奶奶的,華山的地皮還真的不錯,夠硬實!”

眾人這才縮回脖子,一陣唏噓。   

原來人家是在試地皮!那刀的分量還真不輕啊…….   

天絕大師白了臉:“你……果真要與我比試?”   

“不錯!”   

“為何?”   

“打敗你我就能出名了。”   

天絕大師鬆了口氣,低聲問左右:“老八回來沒有?”   

“八師兄早起才下山,還沒有呢。”   

“他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   

天絕大師晃了晃,急忙扶住旁邊一個弟子,站穩,露出極端嚴肅之色:“張老大,你可知,我已有二十年未曾敗在別人手下了?”   

張老大倒很直接:“知道,你已二十年未敗過,所以打敗你,我就更出名了。”   

哇,二十年沒有敗過,不可思議!   

王曉曉拉著旁邊一個弟子:“師父真的二十年沒敗過?”   

那弟子估計太緊張,不記她砸師父的前仇:“不錯,只因這二十年,從沒有一個人來華山向他老人家挑戰。”  

好拽!   

王曉曉已全然被喜悅沖得暈頭轉向,對天絕大師的崇拜之情又多了兩分.   

“唉,世間為何有這許多爭名奪利之人,”天絕大師惋惜地仰天長嘆,語重心長,“張老大,人死萬事空,什麼名什麼利全是泡影,想不到你竟為了這區區的名利,置性命不顧,我豈能忍心!”   

什麼是真正的宗師!   

王曉曉感動至極,忍不住插嘴:對,張老大,你不要自不量力,還是快回去吧,師父不會跟你計較的。 
 
天絕大師讚許地看了她一眼,點頭:不錯,你若懸崖勒馬,我天絕絕不會與你計較,還是快些回去吧。 
 
哪知張老大卻不肯勒馬:少廢話,你劃個道兒吧,如何比試,你用什麼武器?   

天絕大師正色:“你果真要比?”   

“廢話!”   

那…天絕大師為難地看看身後,我天絕何等身份,豈是你說比就比的,你還是先打敗我的徒兒再說吧。”  
 
身後眾弟子自動後退一步。   

於是,那目光便落到了身邊老實的皓兒身上,因為他後面的位置已經被淨兒小帥哥搶先一步站上,無路可退 ,"天絕大師一把拎起皓兒:“皓兒入門也不短了,去替為師出戰吧。”    

“師……師父!”皓兒慌了,說話更結巴,“弟……弟子入門不久,還,還,還是叫師兄他們去如何?”  
 
天絕大師果然看向左右。   

立刻,眾弟子又退開兩步。   

後面人群一陣騷動,估計已有人退回門裡去了,站在前面的只恨退路被後來者強行堵死,想多退幾步也不行,“咳,皓兒你怎可如此不爭氣,真是辜負了為師對你的厚望啊!”

天絕大師搖搖頭,又將語氣放溫和了些,“你不必怕,為師的真傳你已盡得了三分,只要使出為師傳授於你的華山劍法,便可以教訓他。”   

“可……可是師父沒……沒教……”   

“恩?”重重地哼了一聲。   

皓兒哭喪著臉不敢再說。   

想不到天絕大師那麼厲害,徒弟卻這麼窩囊。

王曉曉原本就對皓兒剛才說自己壞話記恨在心,不由幸災樂禍,煽風點火:“就是就是,師父都說了你還敢不去,虧師父還這麼重視你,真是丟了咱們華山派的臉!”   

天絕大師果然沉下臉,點頭:“丟臉!”   

誰知皓兒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指著她大叫:“師父,她她她不是一直想拜……拜你為師嗎,不如趁此機會考……考考驗她啊!”.   

天絕大師一愣:“這……也有道理。”   

想了想,他丟開皓兒,轉向王曉曉:“咳,你不是一直想入我華山門下麼,去打敗他,我便收你為徒吧。”  
 
王曉曉嚇了一跳:“師父,你不是開玩笑吧,我沒有武功……”   

話沒說完那邊張老大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又開始發揮獅吼功:奶奶的,你們有完沒完,到底誰來和我打?
 
天絕大師拍拍她的肩膀,皺眉道:“今日你害得我走火入魔,功力未曾恢復,強行出戰只怕要大傷元氣,如今我就給你個機會,能不能入我華山派就看你自己了,去吧。”   

王曉曉還處在沒有回過神的狀態,果然向張老大看去。

只見他一臉凶神惡煞之相,手提大刀,油膩膩的衣服上,那斑斑點點的血漬更加觸目驚心,也不知道是誰的血…

我去?對付他?啊啊啊不要啊,這不是拿小命當兒戲嗎!   

找回思維,王曉曉扭頭就要求情,然而這一扭頭她又傻住了。   

身旁已空無一人。   

山門緊閉,幾百號人在這剎那間居然已撤退得一干二淨,簡直比現代軍隊撤退效率還高!  

“啊——”王曉曉嚇得奔過去拼命拍打山門,“開門啊,師父!我可是什麼功夫都不會,怎麼能跟他打,師父救命——”  

片刻,門果然開了一條縫。   

她大喜。   

然而那條縫並沒有絲毫變大的趨勢,只聽“噹啷”一聲,一把劍扔了出來,立刻,門又緊緊閉上了,裡面傳來天絕大師莊嚴的聲音:“你如此膽小,豈可入我華山派!”   

“我我我不入了,你們快開門啊!”   

“既然你並非本派弟子,為何要讓你進門?” 王曉曉傻眼。   

門裡也嘈雜一片。   

“就是,你如此膽小,怎能入我華山派!”   

“對,都……都是她惹出來的,害……害師父走火入魔不能應戰!”又是皓兒。   

“反正你已無路可走,”淨兒小帥哥同情的聲音,“不如試上一試,說不定打敗了他,師父便收了你了。”  

“對啊……”   

……   

不是吧?簡直就是沒機會!叫我這什麼武功都不會的人去和這個獨行大盜打,那不是雞蛋碰石頭肉包子打狗?! 王曉曉欲哭無淚。  

算了,自己上去打是死定的,不如乾脆點好了,就算入不了華山派,還有別的門派呢!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打定主意,王曉曉也不慌了,乾脆拾起地上那把劍,轉身就朝張老大走去——

還是先找他打聽打聽其他門派的消息吧.   

見她提劍走來,張老大顯然很意外。   

“你這小丫頭是誰?”   

“我叫王曉曉。”   

“你為何不跑?”   

“我幹嗎要跑?”王曉曉沒好氣地瞪了瞪他,她可是一向很堅持原則滴——

逃跑是很可恥的行為,大不了我走而已。   

張老大愣了片刻,指著她手上的劍,顫聲道:“你你你真的不逃?其,其實……你若要逃,大爺可以考慮放你一馬的。”  

王曉曉佩服: “謝謝,想不到你還是挺仁義的。”   

張大老深吸一口氣:“你還不走?”   

“不急。”   

“真不走?”   

“對。”   

“我先走了。”   

“呃? ”   

張老大居然真的言出必行信譽良好,話音剛落,他已經朝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然後用力將大刀舉起往肩上一扛,搖搖晃晃就要朝山下走。   

王曉曉莫名其妙,急忙攔住他:“你這是……”   

張老大頓時白了臉:“王女俠果然武藝高強,他日必定名震江湖啊,在下佩、佩服至極,甘願認輸……”   

認輸?王曉曉詫異。   

見她不回答,張老大立刻保證:“在下有生之年絕不踏上華山半步!”   

王曉曉傻眼:“可是……我們還沒打啊。”   

“噹啷”一聲大刀落下,張老大翻身跪倒在地,哭道:“小的一時糊塗衝撞女俠實在是有眼無珠,可……小人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小兒,全家上下三十六口人啊,若有個不測,他們就… …嗚嗚,女俠饒命!”  

王曉曉目瞪口呆。   

張老大掀起袖子擦眼,悄悄瞟了瞟她,見沒動靜趕緊又一骨碌爬起來,刀也不要就拔腿開溜:“王女俠真是大仁大義……”.   

這是咋回事?王曉曉還沒弄清楚,已經被一群人包圍住。   

“他跑了?”   

“師妹果然厲害!”   

“有華山弟子在,神刀無敵張老大算什麼東西!”   

“恭喜師父,又收了一位得意弟子!”   

“……”   

第5章 種子選手

 淨兒小帥哥樂道:“師妹真是太厲害了!”

“咳咳,”天絕大師也甚是高興,滿面堆笑,“不錯不錯,想不到我華山派年紀輕輕的弟子居然打跑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刀無敵張老大,真是孺子可教,曉曉啊,還不快拜師?”

王曉曉臉皮還沒那麼厚,忙分辨:“他不是我打跑的……”

“他當然是被你打跑的,”天絕大師威嚴地揮手,制止了她的辯解,“臨場逃走了就是認輸,明日你便可名揚江湖了,想不到我華山派區區一名新弟子便打敗了江湖人稱‘神刀無敵’的張老大,實在是可喜可賀!”

“對對對,可喜可賀!”

眾人馬上附和。

“武林大會在即,恭喜師父又得一位好徒兒!”

“恭喜師父!”

“……”

見王曉曉還傻站著不行動,天絕大師神色不悅:“怎麼,還不快拜師?”

王曉曉反應過來,大喜,立刻打消了解釋真相的念頭——天助我也!今天是撞了什麼運?看來那個張老大真是只腦子發熱的三腳貓,雖然這一戰贏得有些見不得人,不過能如願拜入華山門下,我王女俠人品十分,壞了半分,還有九分半好的……

她得意地看了看旁邊的皓兒,朝天絕大師拜了下去。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房間。

天絕大師盤膝坐在塌上,一臉慈祥可親:“曉曉啊,雖說你入我華山派太容易了些,但能打敗那神刀無敵張老大,揚我華山派威名,為師一言九鼎,這便破例收了你。”

說完伸手拍拍王曉曉的腦袋,讓王曉曉親身體會了一次寵物小貓的感受之後,又繼續說了下去:“如今武林大會在即,屆時須要兩名弟子代我華山派出戰,為師看你骨骼清奇資質奇佳,到時候可以去試試,休要叫我失望了。”

武林大會!王曉曉受寵若驚。

天絕大師想了想:“我華山派規矩原本是入門一年方可傳授武藝的,不過距武林大會只有半年了,時間緊迫,是以從明日起,為師便傳你本門絕秘劍法,你可要用心修習,到時莫要給我華山派丟臉。”

不但成了武林大會種子選手,而且還要學絕秘劍法!絕秘劍法啊!

一連串意外的驚喜直叫王曉曉笑得滿臉燦爛,誰知眼神這一瞟,發現周圍眾人都瞧著她露出無限憐憫之色,淨兒小帥哥也對她同情地歎了口氣。

怎麼回事?

她滿腹狐疑,接下來卻又被喜悅給沖昏了,不再多想:“師父放心,我王曉曉絕對絕對不會像有的人一樣,丟你老人家的臉。”

“恩,”天絕大師贊許地點點頭,經她提醒,果然一臉怒容看向皓兒,“想不到為師這一年來對你悉心栽培寄予厚望,你這東西竟如此不長進!”

皓兒嚇得“咚”地一聲就跪到了地上,結巴:“師父,不……不是……”

“還想狡辯!”

王曉曉報了仇,心裡痛快極了,不過見他這副可憐樣,倒也不忍心再繼續煽風點火了,初來寶地得罪人可不好混:“想來師兄也不是膽小之輩,可能是……身體不舒服?”

“對對對,正是!”皓兒馬上開了竅,急忙苦著臉捂住右手,“師父,徒兒昨……昨日見你老人家走……走火入魔,一時心急,不小心傷……傷傷到了手,今日才丟了師父和華山派的臉,徒……徒兒無能,求師父責……責罰!”

說完磕頭。

天絕大師抹眼感動:“唉,為師錯怪你了,起來吧!”

靠,演技不用這麼好吧!給他點靈感就能自由發揮得這麼深入人心,師父你虧了啊!王曉曉後悔不已,不過看到那個皓兒投來的感激眼神,她又樂了,這個結巴倒也不壞,只不過有些實心眼,自己初來乍到,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還是不要跟他一般見識的好。

和氣的淨兒小帥哥原名叫文淨,只比王曉曉大一歲,是天絕大師親傳第九個弟子,人如其名,不但長得清秀文靜,也滿熱心的,這不,還自告奮勇帶王曉曉到房間安頓。

左拐右轉,二人終於走進一個僻靜的院子,在一扇門前站定。

“小師妹,這就是你的房間了,我便住在隔壁的院子裡,有事可以來那邊找我,你的日常衣物稍後自會有人送來的。”

小師哥真熱心!先前他為自己說話王曉曉本就很感激,如今見他又這麼熱心,趕緊親熱地沖他一笑:“真謝謝師兄。”

文淨不好意思。

王曉曉打量院子:“文師兄,這裡房子好象很多,一人住一間嗎?”

文淨搖搖頭,微露出自豪得意:“我們華山派房間雖多,不過上下一千三百六十五個人,能單獨住一間房的卻少,如今加上小師妹,一共也才十來個人。”

見她不解,他笑道:“因為師父說你要代我們華山派與八師兄一道參加武林大會,所以要潛心修習,不許外人來打擾,這才將你安排到這裡住。”

說完伸手指了指旁邊的房間:“這院子只住了你和八師兄兩個,那就是他的房間,他今日不在,明日你就能見到他了。”

原來自己果真受到重用了,王曉曉暗暗喜悅,怕他心理不平衡,趕緊岔開話題:“呃,師兄,我到底是師父的第幾個弟子呢?”

“第十一個。”

“不對吧?”王曉曉詫異,“不是已經有這麼一千多個人了,怎麼才排到十一?”

文淨解釋:“排名是師父說了算,八師兄入門就比我和十師弟晚,如今小師妹打敗了神刀無敵張老大,自然不能排得太后。”

“這樣啊……”王曉曉張了張嘴巴,突然想起一事,化尷尬為興奮,“你們這裡是不是有很多門派,像什麼少林派啊,峨眉派啊或者全真派?”

“自然。”

“也有張三豐王重陽?”

文淨想了想:“王重陽沒聽說,張三豐倒是有一個。”

王曉曉樂歪,沒關係,見一個就夠了,哪有那麼好的運氣個個都遇上!

“哈哈,他在哪裡?”

“就在我們華山啊。”

笑容僵在臉上,王曉曉大驚,不是吧,照小說上講,張三豐應該是先在少林,然後自創武當,怎麼會跑華山派?小說寫錯了?

“他做什麼的?”

“燒火的。”

看著那個流口水作瘋傻狀燒火的傢伙,實在是昧著良心也難與一代宗師張三豐扯上半點關係,所以,王曉曉幹瞪著眼站在那裡。

“他原本叫張三的,”文淨解釋,“又有些瘋傻,所以上下師兄弟都叫他張三瘋。”

看來沒希望瞻仰古老前輩了,王曉曉垂頭喪氣:“說點別的吧師兄,咱們華山派一共有幾個女徒弟?”

“大概……四百三十二個。”

“有美女沒?”

“有,不過……小師妹跟她們很不一樣。”

這就是說我也算美女咯?王曉曉提起精神,笑得臉快爛掉,這才是人類進化定律,咱現代人當然要比古人漂亮了!

《穿越女100問》

“師兄啊,現在是哪個朝代?”

“朝代?”

“對啊。”

“那是什麼?”

……

“師兄啊,現在的皇帝是誰?”

“皇帝?”

“對啊。”

“那是什麼?”

……

“師兄啊,這裡是什麼國家?”

“國家?”

“對啊。”

“那是什麼?”

……

“師兄啊,這是哪裡?”洩氣。

“華山。”

……

花了整整一下午時間,王曉曉才終於弄明白了這裡的形勢。

這裡居然是個完完全全的江湖!沒有皇帝,沒有國家,只有武林盟主和各大門派,而各地治安以及百姓納稅都由當地的門派分管負責,各門派之間劃有很清楚的地界,到年底由盟主對功績特別突出的門派進行表彰。

每三年一次的武林大會上,都會選出新一屆的四大門派和第一高手,屆時各門各派必須選出兩名弟子參加大會,勝出的前四名高手便可為自己的師門贏得四大門派的榮譽,當然,其餘江湖閒散俠客也可報名,輕功暗器、刀法劍法、掌法拳法,只要擅長任何一門功夫都可以上場比試,爭奪第一高手稱號。

當今華山派已連續兩屆奪得四大門派之首座,可謂風光無限萬眾矚目!通過文淨的介紹,王曉曉瞭解到一個關鍵人物。

蕭夜。

蕭夜就是八師兄,那個江湖人稱“夜公子”、華山上下人人奉為偶像,佩服得五體投地的驕子。據說前兩次武林大會都是由這位“宵夜”師兄出戰,不但穩奪第一高手的稱號,同時也為華山派贏得了四大門派首座之位。

傳說,他只遇上過兩個對手。

帥呆了!(除了名字)

這等神話人物一定要認識認識,拉攏下關係,往後還請他再多多指教!既然師父老人家說自己資質上佳,有心栽培,但要代表咱華山派去參加武林大會,任務實在艱巨非常,一定要比別人更加用功才行。

王曉曉信心百倍,暗下決心,明天一定天不亮就起床……

通常情況,意志夠堅定的人都不會下決心的,沒有動搖哪來的決心?果然,直到她滿懷激動地躺進被窩,此決心還完完整整,然而決心這種東西最經不起時間考驗,睡了一覺之後就所剩無幾了。

“蕭師兄回來啦!”

“蕭師兄……”

“幾時回來的?”

陽光已映上窗紙,王曉曉正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做春秋大夢,就被門外一陣嘈雜聲吵醒,其中有男有女,仿佛熱鬧得很。

師兄?

“媽——”閉著眼睛一聲大吼,“電視關小點,吵死了!”

數秒鐘的寂靜。

“誰?”

“哦,是昨日新來的師妹。”文淨回答。

 

第6 章“禁地”

 話說作者你要我穿,也該讓我先準備準備,帶點現代新鮮玩意過來籠絡一下人心,或者換點錢作日常開銷也好吧。

清點完私有財產,王曉曉洩氣地玩弄著手上三張人民幣,兩張一百的,一張五十的。想不到全身上下翻遍,連鞋底都仔細檢查過,也只搜出了這二百五十塊錢——可是老大,這裡用的可是銀子,又不是人民幣,拿去花還真叫人當我是二百五。

不過說回來,這裡的長袍還真漂亮,飄飄的。

覺得新鮮而有趣,她順手將人民幣往枕頭下一丟,便打起精神換上了衣服,頭髮不會打理,只松松地捆在了腦後。

走出門外,王曉曉情不自禁伸了個懶腰,又蹦了兩下。

從現在開始,自己就是名副其實的華山派神劍天絕大師門下第十一弟子了,話說這第一天感覺真是不錯,雖然沒有按原計劃起床,不過那也是師父還沒開始教本領,起得再早也沒什麼劍法好練,所以不算偷懶啦。

等師父開始傳授劍法,我王曉曉一定聞雞起舞!

決心剛剛下定,院門外便響起了文淨的聲音:“小師妹!”

她趕緊笑嘻嘻迎上去:“文師兄早啊。”

文淨走進來:“師父叫你……”

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見他傻瞪著自己,王曉曉莫名其妙,低頭檢查:“怎麼了?”

“沒什麼,小師妹換了裝束有些認不出來……”文淨回過神,移開話題,“師父已經等在禁地,今日要傳你劍法,叫我來喚你。”

王曉曉精神百倍,沖向院門:“走吧。”

文淨拉住她:“小師妹可用過早飯?”

王曉曉這才想起忘了吃飯,真是沒出息,人家一代宗師都早早起來了,自己剛來第一天就賴床,不行,讓師父久等,留的印象也太不好了吧。

“沒事,我不餓。”搖頭。

“沒吃早飯哪有力氣學劍?”文淨關切道,“這樣吧,小師妹先去禁地見師父,我到廚房看看,替你拿些吃的。”

也是,練武可是體力活,別搞出低血糖。

見她點頭,文淨囑咐兩句就走了.

“試劍禁地,不得擅入。”

摸摸大石頭上的字,王曉曉熱血沸騰,禁地,這可是禁地啊!想不到自己才拜入華山,師父就這麼信任倚重,還要在這禁地授藝。

天陰沉沉的,帶著些寒意,林中的葉子已掉了大半,那條白石子路在稀疏枝幹的映襯下,更醒目了。冷風遊走,不時還有稀疏的碎葉飛過,一片蕭索氣象,神秘,又帶著幾分肅殺。

王曉曉極其小心地沿著路走,謹慎地朝四周張望。

文淨既然沒交代,還是順著大路走的好。貌似傳說中的禁地都有機關陷阱之類的東西,萬一惹到那就麻煩了。

果然麻煩了。

面前,兩條岔路。

向左走,向右走?

王曉曉聽話地站在原地等了半日,文淨卻還沒來。話說第一天就遲到,鐵定讓師父他老人家失望了,說不定還會生氣……

她哭喪著臉決定兩邊跑跑試運氣,所謂“路在腳下”嘛。

先走哪邊?

撿顆小石頭,王曉曉閉上眼,心裡默默念叨:天靈靈,地靈靈,掉到左邊就往左,掉到右邊就往右……

往上一拋——

很不幸,腦門“咚”地一聲。

很幸運,石子從腦門上一彈,又落到了右邊地上。

真背!

王曉曉揉揉腦袋,果斷地朝右邊那條路走去.

這條路上應該沒什麼危險和機關,看周圍的地面只有新掉的樹葉,還是顯得很乾淨,似乎經常有人來打掃。

秋風蕭瑟,石徑蜿蜒。

不知走了多久,王曉曉終於抬起頭,停下腳步,雙眼睜得越來越大。

路的盡頭,紛飛的落葉中,站著一個人。

黑衣人。

傳說武俠劇中的美男大多是白衣如雪,或悠然立於船頭,或靜靜坐于林中,身邊再添上一台古琴,長髮垂肩,琴聲幽幽,畫面那個美啊……

可面前這個人,卻的的確確穿著一身純黑的衣袍,除了那條金色腰帶。

在王曉曉的印象裡,武林中人的黑衣裳基本都是緊身的,適合殺手之類的職業,然而這個人身上穿的反而極其寬大,黑色的衣袂在風中張揚起伏,襯著金色發冠與發帶,倒顯出一種特別的氣質,尊貴而神秘。

手中,烏黑的、長長的劍鞘。

整個人就那麼靜靜地立於崖上,任身旁墜葉如畫。

真帥啊!王曉曉回過神,立刻發現這條路的盡頭是懸崖,師父老人家沒在這裡,就一定在另一條路那邊了,挨了砸,這卦還是不准。

想著,她就要轉身回去。

誰知就在此時,前面那黑衣人似也覺察到動靜,迅速轉過身來。

哇——

只看了第一眼,王曉曉就張大嘴巴愣在那裡,再也沒有轉身回去的欲望了。師父和帥哥,魅力的對比很明顯。

劍眉星目,一絲淩厲之色迅速掠過,片刻之間,俊臉已經再度回復淡然,只剩下眉宇間那些隱隱的不滿。

酷啊!

王曉曉吞了吞口水,馬上發現這個動作被他盡收眼底,頓覺尷尬萬分,趕緊傻笑著解釋:“那個……我餓了,呵呵……”

話剛出口立刻又想拍死自己,想不到見到古代帥哥第一句臺詞竟是這個,丟臉!唉,怪只怪這位美男長得太秀色可餐了,摸摸肚子,好象真有點餓……

黑袍帥哥神情先是有些意外,然後不悅地皺眉,你餓了對著我吞口水做什麼,不會是想拿我當點心吧?

話說王曉曉大腦發達,覺察不對即刻改口:“不是不是,我是說我餓了,呃,很高興見到你啊……”

帥哥眼神更不善,貌似要殺人了,餓了見到我就高興?你確定,我長得像點心?

尷尬的沉默。

“倒不曾見過你。”泠泠的聲音如空谷寒泉。

不怎麼友善……

王曉曉忙點頭,下意識地陪笑:“對啊對啊,我是昨天新來的。”

說完醒悟過來,切,你是誰,我憑什麼告訴你?於是立刻挺起胸,冷冷瞪著他,義正詞嚴斥責道:“你是誰,怎麼隨便跑到這裡來,知不知道這是我們華山派禁地?”

帥哥又愣了:“禁地?”

作為華山派弟子,怎容別人擅闖禁地!王曉曉作出十二分氣勢:“對,這是我們華山派的禁地,你沒見外面石頭上寫著嗎?不得擅入!”

帥哥神色古怪地打量她片刻,又看向另一邊。

王曉曉莫名其妙跟著望去。

遠遠的,幾個人有說有笑走過,其中一個身影熟悉得很,正是昨天那個說話有點結巴的殷皓。

他們也能進來?

王曉曉望望他們,再望著黑袍帥哥,目瞪口呆。

好看的眼睛裡帶著十分明顯的笑話之色,帥哥輕輕嗤笑一聲,看著她鄙視道:“你以為這真是禁地?”

王曉曉噎了噎:“可那個石頭上寫的……”

“寫了禁地?”帥哥更鄙視,“寫這兩個字的地方多了,廚房茅廁都有,你不妨去看看。”

廚房茅廁?不是吧,禁地兩個字也可以亂寫的?

“我……”王曉曉尷尬萬分,“對不起……”

帥哥再打量她幾眼,目光落在她的頭髮上:“新來的王曉曉?打跑那個張老大的?果然特別得很,進來送了多少銀子?”

送銀子?

見他問得理所當然,王曉曉先是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不覺氣上心頭,雖然我王曉曉昨天一戰是贏得有些見不得人,不過好歹也不至於低劣到賄賂的地步,太損了吧!

她不悅:“抱歉得很,我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不懂你什麼意思。”

帥哥挑眉:“不懂?”

先前的好感已經消失一大半,從他見到殷皓他們並不著急的那一刻起,王曉曉就認定這個人也是華山派弟子了,也確定了他不會出手解決自己。

於是她冷笑:“原來華山派也有那種自以為是的人。”

帥哥果然沒出手,反有些意外地瞧著她。

“自以為是?”

“你聽得懂啊。”欣慰。

帥哥臉一寒,語氣還是淡淡的:“說誰。”

“自己想唄。”

笨蛋也能聽出其中意思,只不過帥哥還沒有料到華山派會有人敢當面這麼罵自己,剎時,臉色有些難看,明亮的眼睛也漸漸淩厲起來。

切,長得帥還真以為自己特殊呢,罵你又怎麼樣,教教你什麼叫禮貌客氣!王曉曉雖然心裡這麼想,卻還是忍不住被瞧得抖了抖,趕緊扭過臉,將那兩道冰冷的目光自動忽略,轉身就走。

邁出兩步又覺得不甘,怕什麼,你難道還敢砍同門師妹不成?於是她回眸客氣地一笑,補上句:“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帥哥愣住。

王曉曉膽子還沒有大到再留下來瞧他臉色的程度,說完就趕緊腳下抹油溜了。

少年:想不到王大女俠的蓋世神功這般厲害,不用動手也能讓那神刀無敵張老大俯首認輸。

某大:那是自然。

少年:那許多禁地是怎麼回事?

某大(正色):華山派乃四大門派首座,禁地自然要比別處多些,而且機關重重不可小覷,若有人敢擅闖……哼哼!

少年(抖了抖):原來如此。


第7章 複雜的招式

  順著另一條路走,果然行不多時便遠遠望見了天絕大師,文淨也早已到了,正恭恭敬敬立于天絕大師身側,見她走來,急忙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一陣陰風吹過,紛紛葉下,整個林中頓時充斥著荒涼蕭殺之氣,王曉曉扯了扯身上的衣衫,悄悄站到文淨旁邊。

天絕大師盤膝坐在石頭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果然和傳說中的高人一模一樣!王曉曉暗暗揣測,師父這是在運功吧,可是那腦袋怎麼一點點的,好象還在打呼嚕?

早餐還沒吃,何不趁這個時候補充點熱量?想到這,她用胳膊碰了下文淨,悄悄問:“師兄,有吃的嗎?”

文淨為難:“我替你帶了……”

“在哪?”

“被師父吃了……”

見他滿臉歉意,王曉曉忙道:“沒事,應該的,應該的,我也不餓。”說完吞了吞口水,難得師父這麼早趕來教自己劍法,連早餐也來不及用,感動啊!

文淨點頭,想起另一件事,悄聲道:“小師妹只怕要搬到我們院子住了。”

“怎麼?”

“八師兄早上回來了,他喜歡安靜,聽說你……只怕呆會兒就要……”

他含糊著不再往下講,王曉曉卻明白了,原來是那個驕子擺架子不想和自己住一個屋簷下啊!沒辦法,師父面前第一紅人得罪不起,看來此人說話分量不輕,要混得好,跟他搞好關係是很有必要的,退一步海闊天空,反正自己住哪裡都一樣,要當女俠,心胸一定要放寬廣些嘛。

她正要說話,旁邊的天絕大師忽然咂了咂嘴,睜開眼:“曉曉來了?”

王曉曉上前答應。

天絕大師並不計較她遲到的事:“武林大會將近,為師今日便傳你本門的絕世神功天絕劍法第一式,你可仔細了。”

王曉曉大喜。

“為師忙得很,只示範一次,你仔細瞧著,”天絕大師活動兩下脖子,“其中竅門還須你自己下去細心琢磨認真領悟,不過看你資質上佳天性聰穎,該不會讓為師失望。”

一次?不是吧?!王曉曉暗暗叫苦,您老真當我是天才了?

天絕大師並不看她滿臉苦相,伸手:“拿來。”

“什麼?”王曉曉莫名其妙。

文淨提醒:“小師妹沒帶劍?”

天絕大師不悅地站起來,拍拍衣裳:“既知今日要學劍,為何連劍都不帶來,才入我華山門下,第一天就如此不用心麼!”

幾句話聽得王曉曉誠惶誠恐。

還是文淨好心,替她解釋:“小師妹的劍怕是未打好?”

“原來如此,”天絕大師不再責怪,為難,“沒有劍,叫為師怎麼教你?”

話剛說完,他忽然面露喜色,沖王曉曉背後笑道:“夜兒來得正好,不妨先將你的劍借你小師妹一用。”

夜兒?

王曉曉正在納悶,文淨已經笑著沖她身後行禮:“師兄早。”

轉過身,一襲黑袍映入眼簾。

“你……”王曉曉指著他的鼻子,一臉不可置信,“又是你……”

“不得對師兄無禮,”天絕大師“啪”地拍開她那只無禮的手,沉著臉教訓,“目無長輩!”

文淨忙拉著她介紹:“這是八師兄。”

黑袍帥哥並不瞧她,只恭恭敬敬朝天絕大師行禮:“師父。”

“好,好,”天絕大師那張老臉馬上笑得燦爛無比,拉著他的手,“武林大會就要召開了,夜兒可千萬要勤練劍法,莫要辜負為師一番厚望啊。”

黑袍帥哥點頭:“是。”

“那就好,”天絕大師十分滿意,這才記起了旁邊的王曉曉,“這是你新來的師妹,來,你二人先認識認識,將來她是要與你一起參加武林大會的,有空須多指點她。”

王曉曉並沒注意去聽那些話,只覺忿忿的,這傢伙是師兄?

見師父吩咐,黑袍帥哥立即沖她點了點頭,居然已是一副不認識她的模樣:“在下蕭夜,小師妹好。”

這位大哥不去演戲真是浪費,等等……“宵夜”?王曉曉暗自發笑,想剛才自己見到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餓,原來是因為遇上了“宵夜”,哈哈哈……

然而下一刻,她還是找回了理智。

蕭夜!

他就是蕭夜!那個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第一高手“夜公子”,華山上下人人當神一樣崇拜的八師兄?唉唉,早該想到是他了,這氣質……

不對,剛剛還罵了他!王曉曉終於想起惹了麻煩,後悔得簡直要一頭碰樹上撞死,這下完蛋了,第一天就得罪師父面前的紅人,若他是個記仇的,以後自己的日子恐怕有點不好過,更不用說指教劍法……

見她發傻,文淨忙碰了碰她:“小師妹?”

回過神,王曉曉垂頭喪氣地哈腰,陪笑:“原來是八師兄啊,久仰久仰了,初來乍到,若有不對之處還請師兄多多包涵。”

包涵啊,千萬要包涵!

“既是同門師兄妹,何必客氣,”蕭夜轉向天絕大師,“聽說新來的師妹也要參加這次武林大會,因此特意來看看,想是師父要教師妹劍法了。”

天絕大師點頭:“不錯,只是曉曉今日沒帶劍,先將你的劍借她一用,如何?”

蕭夜一愣,看了看手中劍,隨即又看著王曉曉奇怪地挑了挑眉,果然將那烏黑的劍鞘遞到她面前:“自然好。”

他沒生氣?王曉曉心下感激,趕緊伸手去拔:“多謝師——”

笑容凝結.

用力!

不行。

我再使勁,一,二,三!

王曉曉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到後來乾脆雙手去拔,無奈那把劍認生得很,依舊紋絲不動,靜靜地躺在鞘裡。

見天絕大師與文淨都盯著自己,一副見鬼的模樣,她頓時拔也不是,縮回手也不是,只得尷尬地握著劍柄。

蕭夜神色不變:“師妹?”

小人!陰我!

王曉曉啞巴吃黃連,縮回手:“好象……拔不出來……”

蕭夜打斷她:“怎會拔不出來?”

說完拔出劍輕輕往地上一擲,竟然沒入土中大半截!這一帶地面的土質都十分硬實,看來此劍定非凡品。

王曉曉驚奇讚歎不已,一邊打著哈哈,一邊兩隻手握著劍柄就要將它拔起來,誰料到力氣有限,那劍竟然半點不動。

我王曉曉就不信今天連把劍都拔不起來!她咳嗽兩聲,摩拳擦掌,圍著那劍仔細觀察了一圈,試著從各種角度去拔,毫無疑問,結果都是白費力氣。

鬱悶了!

天絕大師大失所望,痛心疾首,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學劍之人竟連劍也拿不動!我天絕怎的收了你……唉!”

王曉曉更泄了氣,這下師父看不起自己了。

天絕大師感歎完畢,讓她退在一旁,自己迎風一拂袍袖,伸手就握住了那劍柄:“區區一把劍,你竟如此不……”

後面沒了聲音。

半晌,那只手縮回來,捋起鬍鬚。

天絕大師咳嗽兩聲,為難道:“為師功力深厚,這套劍法又實在威力太大,用起來未免會傷及旁人,怕是輕易使不得。”

沉思片刻,他眼睛一亮,走過去撿起根樹枝:“為師就先用這樹枝代劍,暫且教你一式吧。”

王曉曉立馬佩服得五體投地。果然是高手,以樹枝作劍,在小說裡這可是代表著武學的上乘境界啊!

天絕大師手持樹枝,肅容:“為師這就傳你天絕劍法第一式,你可要看好了。”

王曉曉趕緊瞪圓眼睛。

雙目微微閉上,天絕大師凝神而立,神情端莊肅穆,約摸過了一分鐘左右,他忽然移動身形,大喝:“第一招!”

隨著身形移動,樹枝上殘存的幾片葉子也“呼呼”生風。

兩秒。

天絕大師晃了晃,扶著文淨站穩:“看明白了?”

王曉曉尷尬,搖頭。

天絕大師連連歎息:“唉,我天絕怎的……怎的收了你這麼沒用的弟子!為師再使一遍,可仔細了!”

兩秒。

“可明白了?”

“呃,好象……”王曉曉心中納悶,偷偷看了師父一眼,小聲試探,“好象……師父這兩次使得不一樣……”

天絕大師搖頭瞪眼:“真是愚鈍啊,再看!”

兩秒。

“明白了?”

王曉曉啞口無言,不敢說這位師父三次使得都不一樣,實在不知道該學哪一種。自己已經從資質上佳天性聰穎落到了愚鈍,可不能再隨便開口了。

見她沒有再反駁,天絕大師趕緊滿意地點頭,扔掉樹枝,拿袖子擦擦額頭:“看三遍才明白,總算不太差,為師有事先走一步,你就在這裡好好練吧,淨兒,隨我走。”

我還沒學會呢,師父就要走了!

還沒等王曉曉開口央求,天絕大師似又想起了什麼,轉身看著旁邊的蕭夜:“夜兒無事,就留下來指點你師妹吧。”

蕭夜神色不變,恭聲道:“是。”

叫他指點?

王曉曉瞪大眼睛:“師父——”

“夜兒乃為師平生最得意的徒兒,劍法盡得真傳,”天絕大師輕易掐斷了她的話,“你資質愚鈍,不如這幾個月就讓他來教你好了,為師到時候再考較考較就成。”

王曉曉急:“可是師父……”

天絕大師擺手沒收她的發言權:“夜兒定要好好教導她,須得嚴厲些,莫使她偷懶,再過半年她與你一道參加武林大會,千萬不要給我們華山派丟臉。”

蕭夜瞧了她一眼,點頭應下:“是。”

天絕大師這才滿面堆笑:“如此甚好,甚好,我華山派絕不能輸給那幫和尚。”

“師父放心。”

“恩,你二人慢慢練,淨兒,隨為師先回去吧,他師兄妹二人也該好好琢磨琢磨劍法,不要打擾他們。”

說完不再理會王曉曉,轉身飄飄然走了。

文淨看了王曉曉兩眼,無奈地跟了上去。

“好了。”

聽到這個聲音,王曉曉回過神,雖說師父叫他代傳武藝,可自己剛剛得罪了他,不知道他會不會好好教呢?

好漢不吃眼前虧,學習態度不能太壞,怎麼說也有句“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師兄好啊……”

蕭夜直接將這句問候忽略掉,只微微一抬手,“哧”地一聲,那地上的劍竟應手而出,在空中打了個旋兒,“當”地一聲落回鞘中。

王曉曉傻眼。

這位“宵夜”師兄果然不是混的!

蕭夜鄙視:“一個招式竟要看三遍才明白,還想學武?”

王曉曉沒有反駁,因為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而最悲哀的是,自己不是看了三遍才明白,而是看了三遍,還是不明白……

她喃喃道:“可……師父這三遍好象真的不太一樣……”

“自然不一樣,”蕭夜這才看她一眼,“我只是沒想到,你還要看三遍才讓他走。”

 

第8章 絕世禮物

  王曉曉大驚:“他……真的使得不一樣?”

蕭夜不耐煩:“師父向來如此,每次使的都不一樣。”

“每次都不一樣……”王曉曉領悟過來,心中頓時升起無限崇敬之情,“難道這就是武學上的‘萬變不離其宗’?”

聞言,蕭夜神色古怪地看著她。

半晌。

他喃喃道:“不錯,萬變不離其宗……”

原來果真如此!師父不愧是一代宗師,早已領悟了武學至高境界啊!不過這種高深的教法,對於自己這個初學弟子來講,實在太難了些。

王曉曉苦惱:“那我學什麼?”

蕭夜回過神,詫異地看著她:“你真要學?”

見他似乎有願意教自己的趨向,王曉曉馬上信心百倍,討好地笑道:“是啊師兄,我很想學武功的,而且武林大會……”

“你真要學?”還是那句話。

“當然!”

“只怕你不能吃苦。”

“我能!”

“那就圍著這林子跑一圈。”

王曉曉頓時傻眼了。不是吧,這樹林這麼大,幾乎是繞著整個華山腰跑一圈啊,跑下來少說也在兩千米以上,自己以前可是八百米都為難……

見她猶豫,蕭夜淡淡道:“不行就回去。”

回去?我可要當女俠的!

“我跑!”咬牙。

蕭夜看著她,俊臉上神情很是意外:“真要學武?”

“當然!”

“既要我教,往後的日子別後悔。”

“不後悔。”

“那就先跑吧,”蕭夜逕自走到白石旁,坐下,“我在這裡等。”

過雁低咽,陰風瑟瑟。

身旁樹木不停向後倒退,王曉曉卻已是嘴唇發青,面色發白,幾乎快挪不動腳步了。或許是沒吃早飯的緣故,又吸進了太多冷空氣,胃裡一陣陣抽疼。

多久了,半個小時了吧?這林子比預計的大多了啊,還多遠呢?

終於,眼前一黑.

“師妹,小……小師妹……”

“醒了!”

睜眼便瞧見一張臉,看上去很老實的樣子,仔細辨認,竟是那個說話有點結巴的殷皓。見王曉曉醒來,他立刻扭頭興奮地嚷道:“好……好啦,醒了就好!”

王曉曉只覺渾身無力,似虛脫了一般:“怎麼了?”

“你……你……”殷皓還沒說完就被推開,文淨端著一小碗湯坐在了旁邊,“小師妹沒吃早飯,所以體力不支一時昏倒,幸好有殷師弟路過。”

原來是殷皓救了自己。看看那張老實憨笑的臉,王曉曉一陣感激,又有點慚愧,他當初那樣對自己也並不是真有惡意,實在不該那麼整他。

她望著殷皓,十分誠懇:“謝謝了,殷師兄。”

殷皓倒不好意思起來:“醒……醒了就好,快吃吧。”

文淨忙將碗遞到她手上:“我叫他們弄了些飯菜,小師妹不妨先喝點參湯。”

哇,這麼好的待遇!王曉曉開心地喝完那湯,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蕭師兄還要教我劍法的,他……”

一個聲音打斷她:“你體質太差,還想學劍?”

王曉曉張大嘴巴望著椅子上那個被忽略了的黑色人影,好半天才回過神:“師兄回來了啊……”

蕭夜皺眉:“跑得太慢。”

我都這樣了還嫌太慢?拜託,明明已經盡力了好吧,簡直就是在故意為難!對了,一定是想讓自己知難而退,這樣師父怪罪下來,就不關他的事……

王曉曉深吸一口氣,低頭作慚愧狀:“對不起,我以後多練……”

“你還要學?”意外。

果然是這樣!想讓我自動放棄,沒那麼容易!王曉曉狠下心,做出自認為最堅定最能感動人的表情:“要學!”

蕭夜看了她片刻,點頭:“如此,明日早些來,記得先吃早飯。”

說完站起來自顧自走了。

感覺人已離開,王曉曉這才重重哼了一聲,發洩不滿:“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會點武功人長得帥點嗎,兩隻眼睛長頭頂上!”

見她抱怨,殷皓忙制止她:“不……不是這樣,八師兄很……”

王曉曉不耐煩再繼續這個話題,揮手打斷:“知道了知道了。”

這兩位小師兄才是大大的好啊,又善良又友好又關心人,可惜自己穿過來身無長物,不然送他們點東西作報答也好……

慚愧之中,王曉曉眼睛一亮:“對了,送你們點東西。”

伸手往枕頭下一摸,哈哈,那三張人民幣還好好躺著呢,雖然這禮物太輕了點兒,不過好歹也是自己一番心意嘛!

她喜孜孜地拿出來,想了想將那張五十元的放回去,只將兩張一百元的一人給了張:“這個送你們玩吧。”

二人高興地接過。

殷皓仔細瞧了瞧,不解:“這……這是什麼?”

文淨也奇怪,搖頭:“不像畫,看這顏色……”

殷皓洩氣:“是……紙?”

“當……”

“然”字已經到了嘴邊,然而瞧見他失望的模樣,王曉曉馬上又吞了回去,畢竟人家喂自己喝的可是參湯,只送這麼一張廢紙好象有點拿不出手……

於是,她咳嗽一聲。

“當然不是紙了,呃,這個……是我們王家祖傳的藏寶圖。”.

“藏寶圖!”二人兩眼放光。

見此效果王曉曉頓感欣慰,武俠小說沒白看,江湖中人最喜歡的就是藏寶圖了,還經常為了爭奪它殺個你死我活血流成河!雖然這樣騙有點對不起人,不過話說回來,那些什麼金的玉的寶貝也差不多嘛,一樣不能吃不能穿不能用只能當擺設的,咱現代人民幣雖然是張紙,可那印刷製作工藝也是很精良的啊,怎麼說在這裡也能算得上件稀奇寶貝,很有收藏價值的。

上天明鑒,我王女俠不是故意騙人,也絕對沒有惡意,只不過是想表示表示友好的誠意而已,不然他們會失望的……

王曉曉心頭一邊祈禱,手上一邊示範,口裡同時胡掰:“不行不行,要這樣看,瞧見沒有,裡面是不是有個人?不知道吧,那可是守護上古寶藏的大羅神仙啊!”

聽著介紹,再看著那神秘的浮水印,二人眼睛越瞪越大。

“真有個人!”文淨大驚。

“藏著的,”殷皓用手指摸了摸,讚歎,“寶……寶貝!”

對不起了,毛爺爺。忍住慚愧,王曉曉再把人民幣的防偽特徵仔細跟這兩位元師兄溫習了一遍,然後繼續發揮神奇的想像力。

“當然是寶貝,你們能照樣做出一張來嗎,要偽造都不行!”她鄭重其事,“這藏寶圖世上一共只有三張,其中變化那是奧妙無窮博大精深啊,從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開始,直到現在,我們王家都還沒有人能參透其中的秘密,可惜啊可惜!”

“可惜!”二人歎氣。

瞧著時機差不多了,一聲長歎,王曉曉故作大方地揮手:“現在送給你們玩吧。”

“怎麼叫壹佰圓?”文淨指著那三個字奇怪。

殷皓也發現了:“真……真的有。”

忘了這個!王曉曉懊悔不已,趕緊支吾:“這個……這壹佰圓嘛,表示……那個……”想了想一本正經道:“這壹佰圓,說不定就表示機關所在……”

“原來如此!”二人恍然。

王曉曉擦汗,還好其他字都是簡體……

想了想,文淨還是猶豫了一下,又將那錢遞還給她:“如此貴重的藏寶圖,又是祖傳,師妹怎好白白送給我們?”

殷皓卻急了,拉他:“算……算啦,這也是小師妹一番心意。”

王曉曉趕緊點頭:“對對對,咱們師兄妹感情好,送點見面禮物是應該的,再說,唉,這藏寶圖的秘密我們王家幾代人都沒能找出來,可能我們一輩子也參透不了,送你們拿去做個紀念也好。”

聽到沒?一輩子參透不了,沒用的,只能做紀念,我王曉曉也不算是全在騙人……

“那就多謝小師妹了,我們必定好好珍藏,”文淨果然高興地收了起來,順口道:“師妹好象也有一張,怎的和我們這個不一樣?”

五十和一百的當然不一樣。

王曉曉一本正經道:“因為你們這是上和下,我那是中。”

二人大悟:“原來如此!”

王曉曉只顧討新朋友開心,卻不知那幾張“藏寶圖”後來會在自己身邊引起一連串事情,還帶來了一樁不小的麻煩……


第九章 樂于助人好朋友

第二日,王曉曉有心要做給蕭夜瞧,天剛亮就起了床。

出門時,隔壁的房門明明還緊閉著,誰知等她匆匆趕到林中"禁地"時,蕭夜竟早已等在那里了。

黑袍金冠襯著枯木白石,絲毫也不顯突兀,反倒精致如畫。

"來了?"

"來了。"

"圍著林子跑一圈。"

還是跑?王曉曉愣。

蕭夜轉過身看著她,淡淡道:"怕的話就算了。"

故意刁難?

"怕什麼,跑就跑!"

我跑,我跑,我跑跑跑……可憐四肢還隱隱酸疼,跑了一圈下來,王曉曉雖然沒有暈倒,卻也是兩腿發抖全身無力,更說不上學劍了。

"明日再來。"

丟下一句話,蕭夜徑自走了。

第三日,王曉曉不再起早床,按時趕到。

"圍著林子跑一圈。"

……

"明日再來。"

第四日,王曉曉遲到,蕭夜倒沒有追究。

"圍著林子跑一圈。"

……

"明日再來。"

第五日,王曉曉遲到足足一個時辰,蕭夜也沒有追究。

"圍著林子跑一圈。"

她學乖了:"反正要跑,晚點再跑吧。"

"跑完再吃飯。"

……

"明日再來。"

第六日,王曉曉躺在床上睡懶覺。

門響了。

自動忽略。

"出來。"

假裝沒聽見,繼續睡。

被子居然讓人掀開了!突如其來的寒意讓王曉曉渾身一顫,來不及發抖,她便看見了那張帥得沒話說的臉。

這男人還真是開放!她條件反射地一把拉過被子,死命抱著不放。

"干什麼!"

一只手毫不客氣地將她和被子都拎了起來。

"起來。"

聲音不大也不冷,甚至還很有魅力,然而抗拒的話王曉曉卻怎麼也不敢說出口了。

看看門,居然還是關著的,他怎麼進來的?

于是她大叫:"起來了起來了!"

那只手立刻將她丟下。

王曉曉慢騰騰地穿著衣服,心里大罵此人沒修養,一大男人居然掀女人的被子,幸好自己穿了衣服睡覺,否則豈不是要春光盡現?

"快些。"

看看椅子上的黑色人影,她更無語,這位師兄大人還監視自己穿衣服!

于是不滿地嘀咕:"你怎麼能隨便進來,萬一我沒穿衣服……"

他淡淡道:"我會先看看。"

……

蕭夜卻並沒意識到自己話中的毛病,只不耐煩:"快點!"

噎了噎,王曉曉換了軟一點的語氣:"師兄,可不可以不跑?"

"不行。"

"我不跑了!"

見她賭氣,蕭夜眼睛也不抬:"我早已提醒過你,怎麼,後悔了?"

聽出那分冷意,王曉曉頓覺脊背發涼。"我沒有後悔!"她趕緊舉手聲明,"但是師兄,跑步我已經學會了,師父是叫你教我劍法!"

他鄙視:"你體質太差,連劍都拿不起來,學什麼劍法?"

無話可說。

于是,跑。

就這麼跑了半個多月,天氣越來越冷,王曉曉越來越喜歡賴床,那點學武的積極性早已所剩無幾,食欲倒是大增。

每次走進院門,她都無語望天。我說作者,你把我扔來,不給點好運氣就算了,天天跑步我也就當鍛煉身體,可你不至于這麼折磨我的胃吧?

每次跑完步回到院子,總能聞到各種誘人的香味,這個院子住的是特殊人物,因此平日少有人來,除了廚房送飯的大媽,而每次送飯,那位大媽都要跑幾趟才能送完,若問原因,只要看隔壁房間的窗戶就行了。

從窗戶往里望,必定能看到里面桌子上擺著大大小小十幾個碗湯,而且不用猜,參湯肯定占了一半,然後就是各種雞湯,鵪鶉湯,枸杞鹿茸湯,十全大補湯……這些女人像是在比廚藝似的,一個比一個做得香,害得王曉曉每天關在房間口水流了一大把。

蕭夜估計天天喝湯也能喝飽。

每當王曉曉扒著白菜蘿蔔青菜豆腐的時候,心情都極端忿忿不平,自從暈倒那天過後,自己就再沒享受過什麼高級的待遇了,天天吃這些綠色蔬菜搞得自己都差點當自己是兔子,他卻天天有大補湯,沒天理啊!

昨天是參,今天也是參,莫非最近人參鹿茸大減價?

最可氣的是,師兄大人明明喝不完,也不請自己進去品嘗品嘗!奇怪,天天大補人參鹿茸,怎麼還不見他流鼻血?

真是的,這里的女人怎麼都喜歡弄湯?看來今後想泡男人的話,不是要先學做菜,而是要學做湯。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暖洋洋地照在林間,稀疏的枝條與樹干在地上投下一道道單薄的陰影,王曉曉例行來到"禁地",心情也還不錯。

蕭夜果然已經在了,雙眉微皺,一張迷人的臉襯著黑色衣袍,既冷靜又神秘。也真是奇怪,不論王曉曉起得多早,這個人總會先一步趕到。

見她來,他點頭就要說話。

"我知道,"這次不等吩咐,王曉曉已自覺地高舉雙手,"我知道,圍著林子跑一圈,我這就跑,這就跑!"

好看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笑意。

蕭夜抿了抿嘴,坐下。

老天,自己穿越到這江湖就是為了鍛煉身體跑步?什麼時候能擺脫這個貌美的瘟神啊,武林大會快快來吧,到時候師父考察起來他不傳武功也不行……

王曉曉垂頭喪氣准備開跑,忽然,身後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

"文……文師兄……"

"不行,師父是叫你去!"

是誰呢?

蕭夜倒也不計較她什麼時候開跑,于是王曉曉好奇地朝那邊望過去。只見殷皓扛著一個大口袋,拉著文淨不放。

"好……好師兄……"

"師父倚重你,才叫你去送,"文淨顯然不願意幫忙,"不是我不幫,師弟,這王大俠家……我還有事先走了。"

不容分說,掙脫那只手撒腿就跑。

殷皓哭喪著臉,扛起口袋就要走。

原來是害懶不想送東西!王曉曉心中一動,急忙叫住他:"殷師兄——"

聽見她叫,殷皓立刻有了精神,直奔過來:"小……小師妹也在,正……正好……"

懶得聽他解釋半天,王曉曉干脆地打斷他的話:"要給誰送東西呢?"

"王大俠家。"

大俠?還姓王,看來一定要去拜訪拜訪了,瞻仰一下這位本家大俠的風采啊!至少比對著這個"消夜"好得多,說不定此大俠見自己是本家,興致一來大呼有緣,然後傳幾手絕學,哈哈哈這不是武俠劇常見情節嗎!

既然師兄懶,那就讓我王曉曉來發揚樂于助人的精神吧。

王曉曉瞟了瞟旁邊的蕭夜,暗地打好算盤,馬上親熱地挽起殷皓的手,背轉身悄悄道:"殷師兄,要不要我幫你送?"

殷皓如釋重負:"太……太好了。"

趕緊把袋子塞到她手上,見她使眼色先是疑惑,然後看看蕭夜又明白過來,大聲道:"拜……拜托師妹了!"

見他要走,王曉曉伸手扯住:"等等,那位前輩……呃,那位王大俠住在哪里?"

"你沿……沿著山門外的大路走,看……看看見有個'天……下第一酒鋪',掌……掌櫃的姓李,跟他打聽就知道。"

說完一溜煙跑了。

天下第一酒鋪?王曉曉記下了名字,笑嘻嘻地將袋子扛到肩上,雖然這東西是有點沉,不過能出去玩一天也好,還可以瞻仰前輩,至少可以免去長跑之苦啊。

她咳嗽兩聲,轉身看著蕭夜,作出一副為難的表情:"蕭師兄,你看殷師兄要我幫他送點東西,回來再跑好不好?"

蕭夜看了她半晌,居然笑了。

"也好,你既有事,今日可以不必跑了。"語氣愉快。

不常笑的人一旦笑起來就格外好看,果然,這一笑的光彩,襯著身上暗淡的色調,仿佛夜空飛散的煙花,簡直將頭上那顆燦爛的太陽都比下去了。

王曉曉跟著傻笑。

這位"消夜"師兄還是很知趣的,知道自己這一走不會那麼快回來,干脆就放水了,哈哈哈,王大俠,王前輩,我來了!

 

第十章 拜訪大俠

走啊走,走啊走……

太陽越升越高,照得大地明晃晃的,加上心情又好,腳下這硬實的路面頓時也顯得格外寬闊明亮,不時還有馬車行人路過,王曉曉扛著袋子,健步如飛,興致勃勃沿著大道往山下奔去。

遠遠便望見路邊靠右手旁有一條白色橫幅,雖然很舊很破,卻巨大無比,也奇長無比,估計比好幾輛公共汽車加起來還要長,放眼望去,只看到一個氣勢非凡的黑色大字——"天"。

天?王曉曉邊走邊納罕,接著,她立刻又看到了下一個大字:"下。"

"第。"

"一。"

"酒。"

"鋪。"

等到將幾個字逐個看完,已經是一分鍾以後了。

"天下第一酒鋪!"

就是它!王曉曉贊歎不已,這幾個字雖是繁體,而且還有點變異,不過也勉強猜得出來,瞧這氣勢,果然是天下第一的酒鋪,古人也知道廣告的用處啊,招牌真夠引人注目的,競爭力鐵定強!

于是她趕緊瞪大眼睛四處尋找酒鋪。

怪了,怎麼只有招牌沒有店?

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終于,王曉曉在前方十米處、一棵光禿禿的老樹下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破棚子。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那麼破那麼小的棚子里居然還擺著兩張桌子,八條板凳,幾個酒缸,還有個小火爐子。老板大概四十多歲,面皮黃得發亮,正坐在棚子旁邊曬太陽打瞌睡。

王曉曉趕緊走過去打招呼,那老板睜眼見是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倒也心情頗好。

"大叔,請問天下第一酒鋪還有多遠啊?"

大叔神采奕奕,跳了起來:"正是小店,姑娘要打酒?"

這就是天下第一酒鋪?王曉曉傻眼,終于明白了廣告的誇張手法的確無與倫比,也理解了國家為什麼要打擊虛假廣告。

呆了呆,她趕緊陪笑:"不是不是,我是問路的,您可知道王大俠家在哪里?"

誰知不提還好,一聽到"王大俠"三個字,大叔反應更加強烈,精神更加振奮,臉上的表情更加生動,看著她的兩只眼睛也灼灼生輝。

"小姑娘肯定是華山派新來的弟子吧?"

"是啊,您怎麼知道?"

"因為每個月來問路的都是新弟子,也只有新來的才肯接這活兒。"

大叔得意地說完,伸手往左邊一指:"順著這條大路走,翻過那座山頭,就有個小村子,然後你只順著村西口那條大路走,再翻過兩座山頭,接著往前走兩里,又有個村子,再找人打聽王大俠,就知道了。"

"噗",肩上的米袋滑到地上。

早知道瞻仰大俠風采不是這麼容易的!王曉曉欲哭無淚,這個死殷皓,怪不得不肯親自告訴路,估計華山派新人都上過這當吧,瞧這大叔都被問路的問出經驗來了。

難怪蕭夜說今天不用跑步了……

見她半天沒反應,大叔好心替她撿起袋子,同情地歎了口氣:"姑娘是送米的?還是快些走吧,再遲,天黑就趕不回來了。"

天黑趕不回來?!王曉曉咬牙切齒,嘴角抽動:"謝謝大叔。"

翻過一座山……

好累。

再翻過兩座山……

走啊走。

待走到目的地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鍾的光景了,王曉曉雖然又累又餓,肩膀已被壓得生疼,卻還是半步也不敢耽擱。萬一天黑之前趕不回去,豈不是要在山上過夜?不行,這是江湖,要遇上強盜怎麼辦,瞧這些大山根本沒被人開發過,說不定還有野獸……

心中升起恐懼,她更加快了腳步。

小橋,流水,人家。

從路程就可以看出來,村子顯然很閉塞落後,大多都是泥牆茅簷,古老而又淳樸,一位四十幾歲的大嬸正在小石橋下洗菜。

王曉曉趕緊停下來打招呼問路:"大嬸,你知道王大俠家住在哪里嗎?"

大嬸抬頭一看她肩上的袋子,馬上慈祥地笑了:"是給他家送米的吧,怎的每次都派新弟子來,前後已有幾十個人這麼問過我了……"

當然要派新弟子!王曉曉握握拳頭。

"那他家住哪兒?"

"巧得很,他就住我家隔壁。"

好了好了,任務完成,也要見到傳說中的前輩了!王曉曉終于振奮。

行至村西,建築更顯破爛,只見矮矮的幾段泥牆,幾只老母雞正懶懶地蹲在牆頭曬太陽,見有人來,也只是咕咕叫了兩聲,並不理會。

清苦的世外高人啊!

王曉曉按捺住內心激動,跟著大嬸快步走過去,不住地東張西望,從牆的缺口處望進去,只見院子里橫七豎八晾著些衣服,十分雜亂。

大嬸笑道:"這就是王大俠家的院子了,你自己進去吧。"

走進院子,抬眼便見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坐在門前石階上玩篾條。

王曉曉試探:"王大俠在嗎?"

小孩抬頭看見生人,眼睛眨了眨,不解:"做什麼?"

王曉曉提著袋子示意:"姐姐給他家送米來啦。"

小孩明白過來:"那你等等,我去叫我娘。"

他娘?難道這王大俠是個女的?王曉曉迅速反應過來,不由伸手摸摸小孩的腦袋,堆起一臉親切的笑容:"小朋友,王大俠是你媽,呃,是你娘嗎?"

小孩搖頭:"不是。"

"是你爹?"

小孩天真地眨眼:"不是,我爹叫王小七。"

"那王大俠……"

小孩笑嘻嘻道:"就是我啦。"

他就是王大俠?王曉曉愣了愣,趕緊將冒犯大俠的那只手縮回來,既懷疑又驚訝又佩服,想不到這位王大俠居然還是個孩子,小小年紀就當了大俠,真是人不可貌相,不簡單!

"你……沒騙我吧?"

"當然,我才不騙人哩,"小孩得意地挺胸,"我姓王,大俠是我的名字,是不是很威風?"

沉默。

王大俠好奇地看看她,見沒反應,轉身就走:"我去叫娘了……"

米袋"噗"地掉到地上。

王曉曉撲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一邊搖晃一邊咬牙切齒地大吼:"你……你怎麼可以叫王大俠,你怎麼可以叫王大俠!!"

小孩吃嚇:"我本來就叫王大俠嘛……是娘起的名字啦,隔壁還有肖三俠……"

"還小三峽,"王曉曉終于又罵起粗話,"小三峽老娘早去過了!"

見她凶神惡煞似有謀殺兒童的沖動,大俠癟癟嘴,哭了。

"哇——娘你快來呀——"

"哪個混賬東西欺負我們家大俠了?!"一聲大吼,大俠媽拿著掃帚飛快從屋里沖了出來。


第十一章 說句心里話

暮色漸暝,趁著山外夕陽最後那點光線,王曉曉加快腳步往回趕,又累又餓,這就是追星的下場啊,這輩子再不崇拜什麼大俠了!

由于給大俠媽的印象不佳,她很快便被打發回來,而且空著肚子。

天已經快黑了,還要翻過面前這座山呢!此刻王曉曉終于發現蕭夜的好處,天天讓練長跑,至少走這麼久的路還沒累趴下。

天色漸漸暗下去,四周的景物也越來越模糊,她哭喪著臉奔走在小徑上,深秋的夜晚風格外大格外冷,聽著山間溝壑里松濤滾動的聲音,仿佛許多陰寒邪惡的笑聲,甚至很小的一點動靜聽在耳朵里,都覺得恐怖無比。

隨著夜幕落下,一顆心也越來越沉。

終于,路看不見了。

王曉曉害怕地倚著一棵樹蹲下。

伸出手,果然不見五指。看來今晚真的要在山上過夜了,現在已經快到冬天了,應該不會有蛇吧,可是會不會有狼?還有,蟲子……

剛想到這,耳畔馬上響起幾聲蟲鳴。

好冷!她扯了扯衣服,摸索著,小心翼翼地躲到了一塊大石頭後面,蜷成一團,頓時風被擋去了一大半。

可還是很冷啊!

聽著冷風的咆哮,她又驚又怕,不知道文淨有沒有發現自己沒回去?

不過她也知道,這樣的天氣里,縱然發現了,趁夜趕來接她的可能性也很小,但她的確只有這個指望了,因為平時和蕭夜住的院子都不許外人進來打擾,而且由于經常跟他在一起的緣故,師姐妹們對她態度都不太友好,今夜她王曉曉就算凍死在這山里,恐怕也沒人知道。

想想以前在家里可從沒有過這種日子呢,被丟到這個江湖,被師父忽視,被師兄大人強制長跑,又因為和他在一起而被師姐妹鄙視……

王曉曉氣悶,又開始在心里罵起那個騙子作者來,我不講文明,我不禮貌,反正都落到這田地了,大不了罰我再穿一次。

正罵得興起,一個聲音響起:"如今大俠也已見過了,竟還不舍得回去?"

聲音除了慣常的鄙視,明顯還帶著些戲謔,然而此刻浸在這冰冷山風中,王曉曉卻覺得格外溫暖親切,簡直比世上所有的音樂加起來都要美妙動聽。

"蕭師兄!"

突如其來的驚喜,她倏地站起來,不過馬上又呆在那里,因為眼前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兒。

靜了片刻。

"師兄……是你嗎?"聲音也在發抖。

終于,那個聲音又響起,卻已恢複了素日的淡漠,還有些不耐煩:"還不快走?"

"可我看不見。"

"那就等天亮再走吧。"

等天亮?王曉曉嚇了一跳,叫起來:"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

"我為何要帶你走?"

"那你來做什麼!"

"是師父聽說你還未回來,他老人家怕你遇上狼,因此叫我來看看,如今好了,這里也安全得很,縱是住一夜也是無妨的。"

你狠!王曉曉氣得將滿腔感激移到天絕大師身上,熱淚盈眶,還是師父老人家關心著自己啊。

偏偏蕭夜仿佛已知道她的心思似的:"武林大會須兩名弟子參加,他老人家只是怕你不見,華山派再找不到一個人願意去罷了。"

是這樣?王曉曉呆了呆,還是不太相信,能在武林大會上代表華山派出戰,是件多風光的事兒啊,怎麼會沒人願意去?

"小人之心!"

"有求于人的時候還能這般說話,"他淡淡道,"看來你對這地方倒喜歡得很,小人就先回去了。"

他要走了?

王曉曉大急:"喂,師父叫你來找我的……"

"師父並未吩咐帶你回去。"

"……"

他這是要自己開口相求?王曉曉氣得無語,原本求人幫忙也不過一句話而已,可被別人逼著求就是另一回事了,終究有些說不出口。

來不及仔細考慮,她突然發現四周的氣氛不對。

可怕的寂靜。

他真的走了?黑暗中,王曉曉忍不住輕聲叫起來:"蕭師兄……"

果然沒有回應。

王曉曉後悔極了。

忘了蕭夜是什麼人,他可是鼎鼎有名的"夜公子",華山派的偶像!

連師父都另眼相看,一直被人高高捧著,哪里會有耐心來等她考慮!

何況自己和他非親非故,他也沒理由關心自己,這種時候實在不該跟他賭氣的,現在還真被丟下了!

有什麼了不起,不就在外面過一夜嗎,要想當女俠,風餐露宿很正常……

忍住心底那份辛酸,王曉曉只覺得身上一陣陣發冷,忙裹緊了衣服,好冷!今天晚上會不會被凍死?

恐懼陣陣襲來,加上徹骨的寒意,她終于哭了起來。

正哭得傷心欲絕,身體突然懸空,腳也離開了地面,因為一只手已將她拎了起來,然後,她便像個木頭般趴在了一個肩膀上,這又讓她找到了早上扛米袋的感覺。

"總算哭了。"

王曉曉先是驚嚇,然後放下了心,原來他根本沒有走,一直在旁邊看著呢……不對!他剛才說什麼?總算哭了?

"你故意看笑話?"

默認。

"你……"她下意識就要冒火,然而馬上又發現此舉很不明智,于是只得噎了噎,忿忿道,"笑吧!笑吧!"

他真的嗤笑一聲。

她壓下火氣:"哭有什麼大不了,女的都會哭,你慢慢看。"

"你哭得笨。"

哭得笨?王曉曉詫異,難道哭也有笨和聰明之分?

"什麼意思?"

"早在發現上當的時候你就該回頭去找殷皓哭,他必定會自己來送,如今事情都已過去,你躲在這里哭有什麼用?"

不等她開口,他又自顧自道:"其實真聰明的話,也不會自討苦吃。"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我以為是偷懶。"

王曉曉馬上無語了,不可否認,今天自己的確是想偷懶不願跑步,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報應真是來得快啊。

她泄氣:"隨便你怎麼看,反正我是專門來你們這里學武功的。"

一聲笑,充滿鄙視。

王曉曉卻來了精神,穿到江湖這麼久,一肚子心里話都找不到人說,走得最近的人也就只剩這位師兄了,而且此刻在黑暗中,感覺也親切不少:"師兄,其實,恩……將來我說不定還能成為一個大俠……"

雖然是"說不定",但在王曉曉本人看來,不過是比較謙虛的一種說法罷了。這個問題她已經仔細思考過,既然自己是穿越過來增加靈感的,可見地位之重要,多少也算個主角,將來在江湖上遲早都會比別人混得好,這是定律!當然,在此之前,也會經曆大大小小許許多多的磨難,最後修成正果,比如像今天這種事情。

難得吐露一次心里話啊。

可惜她雖然對未來充滿希望,蕭夜卻並不打算捧場,聲音里反倒有了掩飾不住的笑意與嘲諷:"看不出你還志向遠大。"

看不起是吧?你不懂的,我是誰?主角,主角啊!我王曉曉把這種絕世秘密都拿來跟你共享了,居然還不信?

王曉曉信念堅定,懶得跟他爭辯:"不信算了。"

"你可以去問文淨,剛進來時候誰都會這麼說,但三個月之後,便再也沒有人會這般想了,"他悠悠道,"這里的女人都不愛習武,你那些師妹每日說是找我指點劍法,也不過作作樣子而已。"

"她們本來就不是找你學劍法的,"不看人臉色的感覺真好,黑暗里看不見那張臉,王曉曉輕松了許多,膽子也大起來,誇誇其談唾沫橫飛,"她們是被你的美色所惑才對,不然天天熬那麼多湯做什麼,我說,你喝那麼多大補的湯也不怕流鼻血,喝不了的話其實可以找……"

"你話很多。"

"是啊,他們都這麼說……"

"明日跑兩圈。"

"什麼!"

"三圈。"

王曉曉差點背過氣:"你……故意報複!"

他腳步一頓,又繼續走:"怎講?"

"當初明明是你汙蔑我,說我給錢進來的,太過分!"

多日的不滿終于爆發,王曉曉忍不住憤怒,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根本就是在記仇,所以故意不教我劍法,還整我!"

沉默。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小人之心?"

最痛苦的事莫過于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見他用自己說過的話來諷刺,王曉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得閉嘴,打了個哈欠,結束了這場談話。

實在是困了。

 

第十二章 營養不良

王曉曉一覺睡到大天亮,慢吞吞爬起來梳洗完畢,出門一看,日頭居然已經升上半空了,心里條件反射地一驚,隨即釋然,估計蕭夜是看著自己昨天辛苦,所以特地免了今天的晨跑吧。

回想昨夜的事,已經開始模糊了,只記得蕭夜將她往床上一丟,至于什麼時候回來的,根本就不知道。

瞧瞧隔壁房間,蕭夜不在。

又是一個好天氣!

林子里,許多師姐妹們都圍成一團議論紛紛,仔細一瞧,原來是師兄弟們在打太極拳,華山弟子真是愛鍛煉呀!

看到文淨和殷皓也在其中,王曉曉趕緊跑過去,和這僅有的兩個熟人打招呼:"文師兄,殷師兄!"

見是她,二人忙停下動作。

文淨微笑:"小師妹來得正巧,跟了八師兄這麼多日,該也學過這套入門拳法吧,一起練練如何?"

這就是入門拳法?王曉曉瞪眼,此拳速度也太匪夷所思了點兒……

笨蛋,快慢和效果有關系嗎,瞧瞧人家太極拳,雖然練起來慢吞吞的,真打起來也厲害得很哪!

她趕緊道:"教教我好不好?"

文淨詫異:"八師兄沒教你?"

他?王曉曉鼻子里哼了一聲,到底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天天跑步的,只得搖頭含糊道:"蕭師兄說我……體質太差,所以還沒學……"

文淨恍然,正要答應,誰知旁邊的殷皓不知死活地湊過來,笑嘻嘻地問道:"小……小師妹,米送到了嗎?"

送米?王曉曉記起昨日上當的事,咬牙切齒:"你好意思,也算是師兄!居然要我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

頓覺說漏了嘴,殷皓忙陪笑。

文淨氣道:"原來你叫小師妹送的?"

"我只……只是……"

見他越急越說不出話,又滿臉抱歉的模樣,王曉曉也就心軟了:"算啦算啦,別叫我發現再有下次,哼……"

"不會……"殷皓趕緊點頭拍起馬屁,"小師妹果……果然厲害,我昨夜還擔心,怕……怕你趕不回來。"

當然趕不回來!王曉曉一臉黑線,生怕繼續說下去會引發揍人的沖動,忙移開話題:"我昨天那麼晚回來,叫師父擔心了吧?"

不等殷皓回答,旁邊文淨冷哼:"明知道小師妹要參加武林大會,還敢煩你做事,真叫師父知道,他不挨上一頓罵才怪!"

師父不知道?不是師父叫蕭夜來找自己的嗎?王曉曉呆了呆:"師父不知道?"

殷皓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沒跟師父說……"

文淨道:"師父早起還問他送到了沒,他不敢說是你送的……"

殷皓看看四周,拉他:"好……好師兄……"

……

他二人繼續爭了什麼,王曉曉再也沒去理會了,只覺得意外又開心,原來那位師兄大人很關心自己嘛,嗨,怎麼就忘了這點,小說里的女主角身邊可不通常都還有個男主角來配對嗎!其實蕭夜也不錯啦,長得帥武功又厲害……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面前便出現了那張帥得沒話說的臉,臉上帶著鄙視至極的神色,甚至還有些不耐煩。

"睡夠了?"

所有不純潔想法自動刪除,王曉曉馬上明白了什麼叫自作多情。

不是吧,他真來了!

"八師兄!"

"武林大會要到了,師兄天天練劍想必辛苦……"

"師兄,昨日的湯好喝嗎?"

"秋儀最近練了一套劍法,蕭師兄有空替人家指點一下可好?"

"師兄要練劍的。"

蕭夜依舊一身黑袍,金色的發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還有兩條長長的發帶垂下,使得原本黯淡神秘的色調又多出了幾分飄逸。對眾女熱切的態度,他倒也見慣不驚,神情淡淡的,只隨意回答了兩句,然後便順利地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了面前的王曉曉身上。

無數殺人的視線射來,王曉曉笑得臉部肌肉有些抽筋:"呵呵呵……蕭師兄你真來了啊。"

說完才發現不對,什麼叫"真來了"?

蕭夜自然也已聽出來,看著她不語,似在等她解釋。

好在文淨及時幫她化解了尷尬:"小師妹將來要與蕭師兄一道去參加武林大會,想必師兄是來叫她練劍的吧?"

經他一提醒,眾女的神色馬上由憤怒變成了幸災樂禍。

"喲,倒忘了小師姐是要參加武林大會的。"

"千萬要當心些才是!"

"小師姐連神刀無敵張老大都能打敗,武林大會又豈在話下?"

"……"

"我看小師姐還是小心些,太差勁的話,丟我們的臉無妨,只怕到時候連八師兄的臉也丟了,豈不是……"話只說了一半,卻意味深長。說此話的正是長得最漂亮的那個女孩子,地位應該是屬于華山派派花級別,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地做出優雅高貴的模樣,然而溫柔的聲音還是掩飾不住眉宇間那幾絲天生的驕氣。

望望蕭夜,王曉曉氣悶,我差勁,怎麼會丟他的臉?

文淨低聲道:"秋儀師妹原本是師父的第十一弟子,如今你來了,師父將你提作十一,她就只好排到十二……"

王曉曉恍然,難怪她說話這麼帶刺,原來是因為名次問題!理解理解,好好的被人擠下一名的確不太舒服。

蕭夜卻不耐煩了,皺眉:"走。"

話音剛落,他轉身就走,王曉曉無奈,只得在眾多虎視眈眈的眼神下硬著頭皮跟上去,心里直叫慘,原來今天的晨跑鍛煉還是躲不過。

"本是想叫你休息一日的,既然你如此用功自己來了,也好,原本就要每日堅持才對。"

他貌似很欣慰啊,王曉曉欲哭無淚,什麼叫"用功",自己不過是來林子里逛逛風景認識認識師兄弟姐妹,不小心撞上你而已,鍛煉身體當然要天天堅持,可問題的關鍵是,自己的理想是學武功當大俠,對那個長跑運動員可沒興趣!

既來之則安之,她尷尬地岔開話題:"呵呵,多鍛煉身體才會好嘛……怎麼她們都叫我師姐,沒有排我前面的嗎?"

蕭夜停下腳步,轉過身。

身後的王曉曉只顧想事情,根本沒提防他的動作,一頭便撞到了那堵黑色的牆上。

"哎喲!"胸脯是不能揉的,于是她揉著鼻子後退幾步,瞪眼慘叫,"你……怎麼停下來也不說一聲!"

"反應如此遲鈍還想學武,"蕭夜鄙視之下,回答的卻是上一個問題,"如今排在你前面的只有三個,她們自然都該叫你師姐。"

原來如此,王曉曉點頭。算一算又發現不對,才三個?他自己是八師兄,文淨是九師兄,殷皓是十師兄,那前面一二三四五六七呢?

蕭夜料到她的疑惑:"他們都不在了。"

王曉曉大悟,難怪他地位這麼高卻還只排在第八位,原來前面的七位都是死人,只有死人的位置誰也不會爭吧,否則看這華山派的排名架勢,又怎會留空位?而且蕭夜既已心甘情願做了第八,有誰還敢排到他前面!

不過幾位師兄也死得真有娛樂精神,居然還按順口溜挨個來,一二三四五六七,真是……

蕭夜不欣賞,直接將她從自我陶醉的憧憬里拉了回來:"圍著林子跑一圈。"

王曉曉泄氣,灰溜溜道:"我跑,這就跑……"

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話說這種事也奇怪得很,正如現代的學校教學,老師要求越嚴格,學生反而越想偷懶,而且還有相當的毅力與精神去尋找偷懶的法子和借口。不就跑一圈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雖然厲害,難道我就沒有辦法對付?快跑也是跑,慢跑也是跑,與其拼命跑下來兩腿發抖,我還不如慢慢跑。

果然,她今天這一圈半跑半走,花了足足一個時辰。

"跑了這許多日,怎麼越跑越慢?"蕭夜冷著臉質問道。

王曉曉早已想好了應對之策,聽到斥責馬上叫苦:"沒有啦,是這里的伙食實在太差,天天青菜蘿蔔白菜豆腐,我都要吃吐了,哪有力氣跑長跑,只吃蔬菜也會營養不良的,實在是體力不支啊,這樣下去,以後越來越慢也有可能呢!"

為今後偷懶找好借口之後,她更加洋洋自得,面上卻堆起一臉抱歉:"麻煩師兄你等這麼久,我真是很過意不去……"

蕭夜嘴角動了動,半日才道:"飯菜不好,可以叫他們另做。"

這理由雖說是借口,不過王曉曉也的確很多天沒有吃過什麼好菜了,一提起吃的馬上就想到了老媽做的炸雞腿,徒增了許多口水。話說要吃雞腿也容易,可是在廚房開小灶也須要銀子啊!

她哭喪著臉:"那要錢的。"

"你會沒錢?"

"廢話!"

"那你如何進來的?"

見他又扯到這個問題上,王曉曉很生氣:"麻煩你不要老是懷疑我走後門,我可真是靠自己的能力進來的,清清白白。"

蕭夜上下打量她:"我沒見過什麼神刀張老大,但這里隨便哪個人都能打敗你。"

"誰說的,至少那些師妹我能搞定。"從沒見過那幫嬌滴滴的姐姐妹妹們練過功,估計她們就是來華山派追美男的,哪有我這現代女強悍!

俊美的臉上隱隱已有了笑意,蕭夜站起來就走:"知道該和誰比,還不算太笨,走了,回去吃飯。"


第十三章 藏寶圖的麻煩(一)

回到院子已是中午,遠遠的王曉曉便聞到了蕭夜房間散發出的各種香味,嘴里吃不到總可以遐想一下吧?她一邊走一邊揣測,今天師妹們又做了些什麼湯?

蕭夜瞧了瞧她:"餓了?"

她忍住口水,總算沒出丑:"有點兒。"

"要不要喝點?"

老天,我等你這句話已經很久了啊!師妹們,不是我要搶你們的心意,實在是你們天天做十幾二十碗湯太多了,師兄他根本就喝不完,倒掉多浪費,人參和雞肉都很貴啊!還不如拿來給師姐我補補,武林大會上師姐好好表現表現,爭了光也算你們一份功勞。

王曉曉本是迫不及待就要點頭,但轉念想想又覺得不妥,趕緊裝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那個……她們做給師兄你喝的,我怎麼好……"

蕭夜淡淡道:"不喝就喂它了。"

順著那視線,一只胖胖的貓正悄悄往院門外溜。

王曉曉大悟。

難怪華山的貓和狗都長這麼肥,原來是天天大補的效果!

剛剛鑒定完畢,那只胖貓前腳溜出院子,兩個人後腳便走了進來。

"叫小師妹聽聽你干了些什麼!"

"那那……那是小師妹送我們的……"底氣不足。

文淨怒氣沖沖地揪著殷皓進來,將他往王曉曉面前一丟:"有臉你自己跟小師妹說!"

殷皓果然不敢看她。

王曉曉奇道:"怎麼了?"

殷皓縮著頭支吾:"我……"

"哼,他竟然將小師妹你送的那張藏寶圖拿去當了!"

藏寶圖?王曉曉好半天才記起來,呆住,難道是……

殷皓自知闖了大禍,忙哭喪著臉道:"不……不是的小師妹,我我……爹的店里出了點事,銀子周……周轉不過來,我沒辦法才……"

文淨又揪住他,怒道:"你爹出了事,怎能把小師妹的東西拿去當,再怎麼也不該寫死當啊,那可是她家祖傳的寶貝,小師妹因為信任你我才慷慨相贈,你……你……"他說不下去了,跺腳:"唉,如今怎贖得回來!"

王曉曉兀自石化中。

旁邊的蕭夜也聽出了些端倪,皺眉道:"當了多少?"

"五……五百兩,我……"

殷皓還沒來得及細細稟報,許久不作聲的王曉曉突然一把抓住他,顫聲道:"你……你說當了多少?多少!"

殷皓戰戰兢兢:"五百兩……"

"五百兩!"壓制住內心的激動,王曉曉緊緊握著他的手,兩眼瞪得圓圓的,"真的?你沒騙我?真的是五百兩?"

見她這副表情,殷皓更緊張了,移開目光不敢再看她,小聲道:"我……我想小師妹都已送與我了,爹……我爹又急需銀子……"

蕭夜明白過來,並不在意:"再贖回來便是。"

文淨連連搖頭歎氣。

"他寫的是死當!嗨……小師妹你怎麼了?小師妹……看你,把小師妹都氣昏了!"

早就該想到了,那麼精美的印刷制造技術啊,不識貨,不識貨的笨蛋!誰說人民幣沒用的?人民幣在這古代更值錢!

床上,王曉曉倏地張開眼,兩只眼珠轉了兩轉,立刻泛起凶光,猛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大吼:"真的值五百兩!"

殷皓與文淨忙奔過來。

"小師妹醒了!"

"好……好了!"

王曉曉什麼也不顧,直接雙手抓住殷皓猛烈搖晃,激動萬分:"你確定你當的是那張藏寶圖,我送你的那張?"

殷皓點頭:"師妹放……放心,如今……"

王曉曉不放心得很,趕緊打斷他強調重點:"你確定,是那張紅色的,對著光看有個人影,上面還寫了壹佰圓三個字?"

殷皓結結巴巴還沒回答,一只乾淨好看的手已伸到她面前,手上正是那張一百元的人民幣:"是這張。"

王曉曉錯愕之下抬起頭,發現蕭夜正居高臨下鄙視地瞧著她。

她不解:"不是已經當了嗎?"

文淨笑道:"還好蕭師兄替你贖回來了。"

贖回來了?!王曉曉張大嘴巴愣在那里,神情古怪。

蕭夜先是有幾分疑惑,隨即又明白過來,只當她是太高興的緣故才這麼失態,不由嘴角也彎了彎,將那張百元大鈔扔還給她,側過身:"仔細收好了。"

文淨忙拿來放到她手上。

王曉曉並不理會這張幾經周折又回到自己手中的寶貴的"藏寶圖",只瞪著兩眼,傻傻地望著蕭夜,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終于——

她小心翼翼道:"你……花多少錢贖回來的?"

蕭夜不回答,旁邊文淨卻有了忿忿之色:"那周記當鋪也太黑了!殷師弟分明只當了五百兩,他卻咬定是死當,蕭師兄用了一千兩才……"

後面的話王曉曉已聽不清了,只覺兩眼一黑。

"小師妹!喂,小師妹你怎麼了!"

"小師妹,你……"

"怎的又昏過去了?"蕭夜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解。

這次醒來,房間里只有蕭夜。

眼珠子照例轉了轉,王曉曉一骨碌翻身爬了起來,跳下床,雙手拉住蕭夜不放,兩眼發紅熱淚盈眶:"你……你真的贖回來了?真的花了一千兩?"

估計是怕她又要感激得暈過去,蕭夜抿了抿嘴沒有回答,那臉上卻已浮起了一絲笑意,也算是默認了。

半晌。

他毫不客氣地掰開她的手:"醒了就好。"

王曉曉倒並不在意他的動作,心中只對那一千兩銀子念念不忘,心疼得不得了:"你怎麼可以花那麼多錢贖呢!那麼多,那麼多錢啊!其實不贖也可以的……"

蕭夜顯然很意外,皺眉:"不贖也可以?"

發現說漏嘴,王曉曉趕緊陪笑:"不是了,我是說這藏寶圖的秘密總參不透,留著也沒什麼用,現在白花了師兄你那麼多銀子,我又沒錢還,實在過意不去,太過意不去了。"我是真的很過意不去啊……

聞言,蕭夜放下心:"既是祖傳,怎能丟了。"

王曉曉還是一臉的晦氣相。

蕭夜不再理會她,只掃了一眼桌上那兩碗蘿蔔豆腐,似有怒色:"華山弟子飯菜不至于如此之差,難怪你一日之內竟昏迷兩次,若非今日瞧見,我們都還不知!"

她不解:"平常都是這些的。"

"倒也有笨的好處,我已叫文淨去廚房問了,"他不耐煩,"既要習武,這些飯菜也不行,過來與我一道吃吧。"

說完轉身就走。

不是我的錢,不是我的錢……王曉曉忍住心疼默默念叨,跟著走出門去。

好消息:人民幣很值錢。

壞消息:它害我欠了一千兩銀子的人情啊。

夜深人靜,雨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疾,室中搖搖一燈如豆,昏慘慘的光線中,某大與少年靜靜坐在椅子上,似在沉思。

少年(松了口氣):還好,那張藏寶圖到底沒有落到奸人手上!

某大(感歎):"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王大女俠為人慷慨仗義,將這祖傳的寶貝當了,也只是為解那位殷師兄的燃眉之急,此行端的令人敬佩!

少年(點頭):但這藏寶圖究竟是個寶貝,若真落入江湖,必定又要惹起許多事端,掀起無數腥風血雨,人人不得安甯。

某大:不錯,可惜王女俠窮其一生也未能悟出那藏寶圖的玄機,實在是件憾事。

少年:無論如何,那圖沒有落到別有用心之人的手上,也算完事了。

某大(搖頭):此事並沒完,王女俠後來還是將它當了。

少年:……

 

第十四章 偷師

第二日,王曉曉又恢複了活蹦亂跳的生機,早早跑完了步,心情大好地在林子里閑逛,蕭夜居然答應可以跟他一起吃飯,想想那些菜真是精致美味啊,原來華山派的廚房也不是只會做白菜蘿蔔青菜豆腐的,還有那些大補的湯,蕭夜根本就不喝,便宜那些貓狗這麼久,真是暴殄天物。

王曉曉一邊流口水一邊東張西望,這華山派的師弟師妹們也夠懶的,通常情況下不見太陽不起床,這不,一大早的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剛剛想到這里,她便看見了兩個人。

兩個和尚。

什麼時候華山派也收和尚了?王曉曉大驚,悄悄跟上去。

看背影,兩個和尚一個長得略高大些,一個稍矮,二人邊說話邊慢慢往前走,並沒發現身後多了個尾巴。

矮和尚道:"智空師兄,你表弟答應幫忙了?"

高和尚搖頭,聲音聽上去老實穩重:"阿彌陀佛,他只說夜公子平日都在這林子里練劍,不許人走近,他也不敢違反門規,帶我二人去瞧。"

矮和尚急:"那我們怎麼向師父交代?"

高和尚道:"阿彌陀佛,自己找。"

矮和尚點頭:"也是。"

老實的和尚很喜歡宣佛號,那高個子幾乎每說一句話都要念句佛號:"阿彌陀佛,師弟須快些,莫要被人瞧見,天絕大師說過不許你我踏入這林子半步的。"

"不妨,他們還在睡呢。"

……

二人邊說邊往林子深處走去。

蕭夜是在林子里練劍的?王曉曉又驚又喜,怪不得平常都沒見他動劍,原來是躲起來偷偷練呢,每天總有段時候不見他,一定是練劍去了!今天一定要去瞧瞧,說不定可以偷師,武俠小說里不都是偷師偷出大本事嗎……

不過在偷師之前,應該先解決掉眼前兩個麻煩。

這兩個和尚不安好心!

王曉曉吞了吞口水,擺出十足的氣勢,這才咳嗽兩下,厲聲喊道:"站住!"

兩個和尚也沒想到華山派會有早起的,大驚之下急忙回轉身,立刻看見了王曉曉殺氣騰騰的造型,不由得慌了手腳。

與此同時,王曉曉也看清了兩人的模樣,高個子三十來歲,濃眉大眼,模樣態度十分誠實;矮的那個卻眉目如畫,只不過俊得太小家子氣了點兒,看上去倒比高個子機靈許多。

她穩穩站定,冷笑兩聲,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那二人:"你們是誰,竟敢擅闖我們華山派禁地,到底有何居心?哼哼,不知道江湖上的規矩嗎,居然想偷看我師兄練劍?老實交代,你們是哪里來的和尚?"

高個子已嚇得傻住。

矮個子的反應比較快,趕緊眼珠子一轉,陪笑:"師姐誤會,小僧法號智靈,是陪我師兄前來貴派探親的。"

還好這倆和尚厚道,王曉曉雖然對自己的表現與造型都很滿意,卻也心虛得很,發現了他們的不軌意圖,若叫他們發現自己沒有武功,周圍又沒人,會不會把自己做了?

她裝模做樣地點點頭:"探親,誰是你的什麼親?"

智靈趕緊拉了拉旁邊的高個子:"貴派的弟子殷皓正是我這位師兄的俗家表弟,我二人也已拜訪過尊師,他也讓我二人留下多住幾日。"

是殷皓的表哥?王曉曉打量著高個子,松了口氣,原來是經過師父批准的,這就好。不過眼看武林大會就要召開了,師父老人家一向也很謹慎,怎麼這次倒還讓他們住下來,趁機偷看蕭夜練劍,這不明擺著吃虧嗎?

高個子終于定了定神,抱歉道:"阿彌陀佛,敢問這位師姐是……"

我是誰?王曉曉哈哈笑了兩聲,正要說話,卻聽見身後響起急急的腳步,文淨飛快沖到了面前。

"這是王師妹,家師門下排行十一的弟子。"

兩個和尚立刻瞪圓了眼,對王曉曉肅然起敬:"莫非就是打敗神刀無敵張老大的那位王姑娘?"

文淨驕傲道:"正是。"

面對二人崇拜的目光,王曉曉既驚奇又尷尬,想不到自己剛來江湖半個月,居然已經大名遠揚,連和尚都知道了!"呵呵……不足掛齒……"

高個子正色道:"阿彌陀佛,勝而不驕,師姐果然不凡,貧僧著實敬佩。"

乍被誇獎,王曉曉臉紅得簡直要滴血,只傻笑著支吾,實在不是真的"不驕",而是那場決斗勝得太見不得人了……

好在文淨已正色道:"家師好意留兩位住下,如何又闖到這禁地來了?!"

二人紅了臉。

矮個子智靈訕笑:"師兄休要誤會,我二人因見天氣甚好……"一邊說一邊抬頭望望頭頂,卻發現天空很不配合,滿是陰云。無奈話已說出不好更改,只好繼續扯淡:"甚好……甚好,咳咳,因此出來走走,順便練功,又怕驚擾了貴派眾位師兄師姐,只好到這林子里來練……"

文淨倒也沒有戳穿他們,只笑道:"早聞貴寺弟子勤奮得很,果然名不虛傳,只是這禁地機關重重,恐二位不甚之下受傷,還是到那邊練為好。"

智靈忙道:"多謝師兄提醒。"

下了台階,二人也顧不上再看蕭夜練劍,趕緊往回走。

文淨轉臉笑道:"師父早料到他們是沖八師兄來的,因此特地叫我看著他們,不想今日起得遲了些,幸好有小師妹在。"

王曉曉道:"他們是少林寺的嗎?"

文淨點頭:"武林大會就要召開,想探我們虛實的人多得是,這兩個和尚是少林寺的,前日來看望殷師弟,師父礙著師弟的面子,安排他們住下,讓我們五十個人輪流看著他們,今日正輪到我,看來他們果然心存不軌,如今不戳穿也是給他們留點面子了。"

原來是少林派高僧啊!

王曉曉佩服。

文淨看看四周:"師妹可曾用過早飯,一起吃?"

王曉曉一心只想看蕭夜的劍法,聞言說道:"我已經吃過了,你快去吃吧。"

文淨答應著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過身:"小師妹,有件事……昨日蕭師兄叫我去問了廚房,你的飯菜……"

他提這事,王曉曉也奇怪了:"怎麼回事,他們克扣我的伙食?"

文淨搖頭,面有難色:"是秋儀師妹……"

秋儀?王曉曉立刻想起來了,不就是昨天當眾諷刺自己的那個女的嗎?本來她是排在師父門下第十一位的,自己一來就擠了她的位置,也難怪她生氣,何況自己天天和蕭夜在一起,不成別人的眼中釘才怪,藍顏禍水。

她兀自感歎,文淨卻猶豫:"秋儀師妹在派里人緣很好,家境又富裕,倘若為此事得罪了她,只怕小師妹今後……"

今後的日子不好過?王曉曉明白他的意思,感激地搖頭:"沒事的,謝謝你了。"

文淨松了口氣:"其實我已將蕭師兄的意思跟廚房里說了,有他替你說話,想必她們今後也不敢再無故為難你,只是難得小師妹心地如此寬廣。"

心地寬廣實乃逼不得已啊,自己雖然是主角,卻還沒有混出半點名堂,無依無靠的,心胸不寬廣點還不叫人整死。至于那位師兄大人,有他撐腰只怕會麻煩更多……頓感悲哀之下,王曉曉只好自我安慰,沒事沒事,很多大俠最開始都會受人欺負的,此乃"天將降大任"的體現。

見她又搖頭又歎氣,文淨只當是謙虛,贊道:"小師妹不愧是我華山派第一女弟子。"

怎麼成第一女弟子了?

見她不解,文淨解釋:"小師妹不知?自你打敗神刀無敵張老大後,江湖上人人皆知我們華山派又收了一位得意弟子了。"說完又笑著吩咐:"我先吃飯去了,師妹就在這邊玩耍吧,那邊不能去,蕭師兄知道是要生氣的……"

王曉曉回過神,點頭應下:"好。"

別讓他知道不就好了?

由于太早,地上的落葉還沒來得及打掃,風一吹就翻滾開來,王曉曉踩著落葉,小心翼翼地沿著石徑往前走。

當初那場決斗自己這個當事人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居然已經被人傳作了一件特大新聞,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她只顧好笑,直往前走了一百多米才發現氣氛異常,不由放慢了腳步,剛才還聽見鳥雀唧唧喳喳叫,怎麼現在一聲也沒有了?

似有風從左前方刮來,隱隱伴著破空之聲,

在那邊!

認准方向行了大約三十多米,竟有一陣狂風撲面而至,漫天樹葉飛揚,王曉曉頓心生寒意,急忙裹緊了衣服,藏身在一棵粗壯的樹干後,悄悄向前看去。

浮光掠影,黑色衣袍在其間飛揚,身形看上去並不太快,然而手中那柄劍卻快得可怕,就算是白天,仍然光華爍爍,無數銀弧同時在空中綻放,劍氣如同海浪般層層卷來,周圍那些半禿的樹木竟也隨之搖晃,掠起浪濤之聲。

神啊,真的劍法!

王曉曉只在武俠片里見過這種場景,哪想到今天能親眼目睹!一時之下不覺兩腿發軟,這位"消夜"師兄太厲害了!

好劍法,好帥!

她又開心又眼紅,簡直就要拍手叫好,我王曉曉若有他一半,不,就一半的一半也好啊……

正在她看得忘形時,漫天的光與影突然間全都消失了,蕭夜側著身靜靜地站在原地,眉頭微皺,罩著一層薄薄的寒意。

王曉曉打了個寒噤,忙瞪大眼睛。

俊臉上,嘴角似乎動了動。緊接著身形緩緩拔地而起,剎那間,半空中上升的身影,眩人的臉,肅穆的神色,有如一尊高高在上的天神。

突然,那人影一閃,竟不見了!

人呢?王曉曉四下張望。

來不及反應——

倏地,地上一道銀光劃過,頓時塵沙四下撲散,王曉曉雖然躲在樹後,那伸出的腦袋卻躲避不及,不可避免地吃了一嘴沙子。

運氣真背!

回過神,她趕緊縮回頭往地上吐了幾口,揉揉眼睛探頭繼續瞧。

這次腦袋剛伸出,還沒看清楚他的人,居然又是一片沙土撲來,躲避不及的王曉曉馬上變得灰頭土臉,乍一看去仿佛是個燒火的丫頭,嘴里竟還叼著片樹葉。

沒這麼黴吧!

她恨恨地吐掉樹葉,縮回頭清理了一下,仔細聽了聽,確認外面沒什麼動靜了,這才又小心翼翼地伸出頭去。

剛一探頭,沙土又席卷而來,而且更厚更重。

他怎麼老練這招!王曉曉無奈,伸手揉起眼睛,只揉得兩眼紅通通有如一只兔子,仿佛剛剛大哭了一場。

今天到底是犯了什麼來著,我惹誰了!

許久,又沒動靜了。

王曉曉這回學乖了許多,只稍稍露出了半邊臉去瞧,這一次,蕭夜已站在了原地,垂首擦拭著手中寶劍,仿佛根本就沒有動過。

更詭異的,他竟轉臉沖她一笑。

寒意盡除,一片光華迅速向四周擴散,王曉曉只覺得身處春日豔陽之下,遍地的明媚與燦爛之中,渾身飄飄然。

于是她禮貌性地傻笑——

還沒來得及思考其中含義,一道寒光帶著疾風迅速襲來,與此同時,王曉曉腦袋里也有道閃電劃過,糟了,他發現了!


第十五章 經典拳法

"是我,師兄饒命——饒命!"

一聲冷哼。

再睜開眼,那柄閃閃的寶劍端端正正指在脖子上,森森的劍氣滲入肌膚,冰冷刺骨。王曉曉馬上面色發白兩腿發抖,兩只手也下意識地舉起來,很沒骨氣地擺出了投降的造型。

"師……師兄……"

"偷看?"

生怕此人一不小心再多往前刺兩厘米,王曉曉趕緊發揮口才,辯白澄清,毫不臉紅地說起謊來:"絕對絕對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路過這里,路過而已,呵呵呵不小心就看到你在練劍,所以順便欣賞欣賞,師兄真厲害劍法真高明啊……"

蕭夜冷眼瞧著她不語。

馬屁行不通?她趕緊補了句:"我保證,絕對沒有看到什麼關鍵……"

劍"當"地回到鞘中,他淡淡道:"去洗臉。"

洗臉?王曉曉想起自己一身塵土,的確應該洗臉,既然是由他說出來的,就表示不再計較吧,提起的心這才落回到原位。

"你……不怪我了?"

"你看懂了?"

搖頭。

"若非你這麼笨,我豈會讓你看許久,"他用劍鞘敲敲她投降的雙手,鄙視道,"樹葉味道可好?"

樹葉?他故意的!

嘴角抽了抽,蕭夜轉身便走。

老娘火了!鑒于目前的處境和地位,諸如此類話王曉曉只能深深藏在心底,敢怒不敢言,拍拍頭上的灰土跟了上去,看在他為自己浪費了一千兩銀子的份上,看在只有他能替自己撐腰的份上,看在中午那些好菜好湯的份上,以後我王曉曉混出名了,少跟你算點帳就是。

回到院子太陽還沒出來,甚至開始刮起了風,風里卷著徹骨的寒,所以華山派弟子們一個個都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吃過早飯後,又各自回房間休息去了。

王曉曉覺得無趣,想起文淨住在隔壁,信步就往那邊走。

剛剛走到隔壁院子門口,便有"咚咚"的聲音傳來,進門才發現是早起在禁地見到的那兩個和尚,他們正在……正在拼命用光頭撞牆壁!

不會吧,沒偷窺到蕭夜的劍法,完不成任務,想不開走上了這條路?

王曉曉大驚失色,沖過去:"你們在做什麼?"

見是她,兩個和尚趕緊停下來,矮個子智靈似已有些頭暈,扶著牆站了好半天,待頭暈過去才合十行禮:"原來是師姐。"

看他們神色平和,王曉曉便知道自己弄錯:"你們……"

高個子笑道:"阿彌陀佛,小僧與師弟只是閑著無事練練功罷了。"

有這麼練功的?

"練什麼功?"

"二位是在練鐵頭功吧?"

鐵頭功?原來少林鐵頭功就是撞牆撞出來的?瞧瞧走出來的文淨,王曉曉有些傻,怎麼這里的事兒件件都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文淨反倒奇怪:"小師妹怎麼了?"

王曉曉回過神,感慨萬端:"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他們的腦袋真硬啊……"

文淨贊同地點點頭,向兩個和尚客氣道:"時已三年,本屆武林大會,貴寺的不空師父想必武藝又精進了一層。"

智靈笑道:"豈敢,不空師弟縱然再練幾年,也是萬萬比不上夜公子的。"

王曉曉插嘴:"不空是誰?"

兩和尚愣住。

文淨忙解釋:"小師妹剛來不久,不知道這些江湖上的事。"

兩和尚頓時點頭表示理解,智靈已忍不住面有得色:"小師姐不知,不空乃是敝師弟,法號智不空,正是貴派夜公子的敵手!"

聽到是蕭夜的對頭,王曉曉心中先是一緊,然後又覺得很詫異,常聽說的法號都是智空智相智能什麼的,智不空……這樣的法號也有?

"他怎麼不叫智空?"

聞言,高個子和尚合十:"阿彌陀佛,智空乃是貧僧。"

"那他怎麼不叫智相智色?"

智靈解釋:"智相乃是五師兄,智色是一百八十六師弟,敝寺弟子眾多,先前的法號早已用完了,師父他老人家也是想了三日三夜,才有了這個辦法。"

高,實在是高啊,王曉曉慶幸,咱華山派弟子不用法號,真好。

"智不空,智不相,哈哈哈……其實,'不'字用完了還可以用'更'字的,智更空,智更相,這樣就用不完了。"

兩和尚呆了呆。

智靈大喜:"師姐果然是文武雙全,怎的我們就沒想到這些!如今'不'字法號也已用完,寺里這半年都沒敢再收新弟子,有了師姐這個好辦法,又可以收了。"

智空笑:"阿彌陀佛,今後師父可以不必再為法號犯愁了。"

智靈是急性子,驚喜之下趕緊向王曉曉道:"多謝師姐指點,我與師兄先回房寫信,盡快將這件喜事跟師父稟報,他老人家必定高興。"

王曉曉張了張嘴巴,不語。

目送二人,文淨歎道:"智不空師父的少林神拳實在厲害,八師兄前兩次都是險勝于他。"

"不是說蕭師兄有兩個對手嗎?除了不空師父,還有一個是誰?"

"逍遙谷的無傷公子。"

逍遙谷?驚喜之下王曉曉馬上忘了心中那些疑慮:"是不是逍遙派?"

"正是。"

太好了!小說中常見到逍遙派,名字風雅不說,還有大名鼎鼎的絕學"凌波微步",自己早就向往已久,想不到這里也有個逍遙派!可惜自己已經先進了華山,再轉投門牆應該是武林大忌吧,唉。

王曉曉惆悵。

文淨自顧自解釋:"上屆的四大門派乃是我們華山派、移花宮、逍遙谷、少林派,但再過半年武林大會召開,就要選出新的四大門派了,我們華山派若丟了這首座之位,就要將最好的一座城和方圓一百里的地盤讓出去,也怪不得他們虎視眈眈別有居心。"

王曉曉總算明白,難怪大家都拼命競爭四大門派的首座,並不只為那個名號,原來新產生的四大門派不但聲名赫赫,還將獲得更多地盤。這里的世道也一樣,若真是沒利益的虛名,傻子才肯費力去爭呢……

"小師妹怎麼有空過來了?"一聲招呼將她拉回來。

抬頭一看,原來是殷皓全副武裝站在院子里,厚實的緊身衣簡直將他整個人都裹住了,看上去像根棕色的木樁。

文淨招呼:"殷師弟要練拳吧?"

殷皓點頭:"正……正是。"

練拳?!機不可失,王曉曉將其他事情都拋開,擺出笑臉:"殷師兄,你可不可以把這套拳法教給我?"

二人詫異:"蕭師兄沒教你?"

教,怎麼沒教,他簡直就是長跑教練。王曉曉訕笑:"我只跟他學了劍法,還沒學拳呢。"

難得有人跟自己學,殷皓樂了:"那……敢情好。"

擺架勢。

第一招。

第二招。

學到第三招,王曉曉終于忍不住收起架勢,疑惑:"殷師兄,這拳,這能用來跟人打嗎……"

殷皓滿臉自信:"當……當然,這套拳法精……精妙無比,乃是師父自創的,不……不信我們試給你看?"

王曉曉忙點頭:"好。"

殷皓果然拉著文淨拆起招來,此拳不比蕭夜的劍法,王曉曉居然真的看懂了,而且每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為此拳速就和公園里的老爺爺打的太極拳差不多,他二人還很有默契,你出左手,我出右手,你左腳進,我右腳退。

一套拳打完,二人停下。

殷皓打上了癮,渾身冒熱氣:"小師妹也來試試?"

王曉曉推辭:"我不會……"

殷皓拍著胸脯:"不……不怕,師……師兄不會打傷你的。"

掂量了一下,王曉曉猶豫著走了過去,還有些不放心,口里不停地叮囑:"你可不許真打我啊,我們點到為止。"

"當然。"殷皓邊說邊在原地拉開架勢,引得王曉曉暗暗贊歎,會武功的就是不一樣,瞧這架勢擺得多有精神啊!

于是,王曉曉沖上去就是一拳——

"哎喲……"殷皓躺在地上呻吟。

文淨忙跑過去扶起他:"師弟沒事吧?"

王曉曉嚇了一跳,瞧了瞧自己的拳頭:"對不起對不起,殷師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能打……"

殷皓齜牙咧嘴,不服氣地瞪她:"當……當然能打,我還……沒擺好架勢你就打,急……急什麼!"

原來他需要准備時間,王曉曉直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要不,我們重來?"

殷皓揉揉胸脯,這才勉強"恩"了聲,走到另一邊再次拉開了架勢:"小師……師妹你可要當……心了!"

"開始了嗎?"

"好了。"

于是,王曉曉再次沖上去一拳——

隨著殺豬般的慘叫,殷皓又捂著肚子坐在了地上。

王曉曉嚇慌了,扶起他:"真是對不起。"

殷皓氣道:"你……你你怎的不按規矩出……哎喲……哪……哪有你這種拳路!"

不是打贏就行?王曉曉郁悶。

文淨安慰他:"小師妹可是打敗過神刀無敵張老大,又跟蕭師兄學了這麼久,理當要厲害些,否則師父怎會讓她參加武林大會,師弟你打不過也是自然的。"

殷皓想了想,覺得此言有理,這才點點頭,又痛得彎腰直叫:"可……可也不該出手這麼重……"

文淨扶著他回房間去了。

這幫師兄師妹厲害的太厲害,差的太差!王曉曉總算明白了,原來整個華山派並不如自己想的那樣高手如云,其實光看那個排名,也就是越有錢的弟子越排在前面,而且除了蕭夜,幾乎十個有九個人都是來混日子的,哪里是學武藝!師父老人家也真是,難道真的太偏心,武功只傳蕭夜一個人?

看來蕭夜當初說的華山派湊不齊人參加武林大會,也極有可能,自己不過是被師父拿來充數的。

想到這,她更泄氣。

沒關系沒關系,自己可是主角,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的!終于找到一點安慰,王曉曉的心情很快又好起來,信心十足地望著窗外,憧憬未來:"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一代女俠的,主角嘛,主角啊,主角一直默默無聞的話,作者你還寫什麼……"

"還在做夢?"一個冷冷的聲音很不客氣地打破了她美好的幻想。

"呵呵……師兄啊,請坐請坐。"

蕭夜沒有坐,卻走到了她旁邊:"你果真想學武?"

"當然!"

"學了做什麼?"

"當大俠!"

"當大俠做什麼?"

當大俠做什麼?王曉曉在肚子里將書上的大道理溫習了幾遍,這才回他一個鄙視的眼神,信誓旦旦道:"大俠武功高強,當然要扶貧濟弱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學武簡單,為俠最難做到,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這些台詞不知道在小說里看過多少遍了,今天居然有機會從自己嘴里說出來,真是別有滋味啊!王曉曉兀自意氣風發陶醉不已,只不過看在別人眼里又是另一回事了。

平靜的臉上忍不住也掠起幾分笑意,明明是個女的,竟成天就想著學武功做大俠,還叫著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為國為民?"

忘了這里是沒有國家的,王曉曉尷尬地笑了笑,移開話題:"師兄,你看再過幾個月就是武林大會了,我那時候才學劍來得及嗎?"

蕭夜很干脆:"你體質太差,不宜學武。"

王曉曉呆了呆,以往一直以為他說這話是敷衍自己,現在看來好像不是啊……不成,自己是主角,若不能學武還來這江湖混什麼!

"那……有沒有適合我學的?"

他毫不客氣:"沒有。"

她不死心:"你再想想,比如輕功?暗器?"

他堅持:"不行。"

王曉曉沮喪地坐下。

見她這副模樣,蕭夜忍不住笑了,剎那間綻放的光華,猶如冰天雪地里的一抹陽光,浸著冷意的溫暖:"若果真想學,先練幾式劍法也行。"

沉默。

"太好了!"

 

第十六章 真正的禁地

"你沒有內力支撐,學再好的劍法也無用,遇上內行便要吃虧,"蕭夜皺眉看著她,"先學幾招試試吧。"

王曉曉貪多:"怎麼練內力?"

"修習內力非一朝一夕之事,若無一年半載……"

"那我還是先學劍法吧。"

……

晶瑩的寶劍不知是用什麼材料做的,既不像鐵,也不像鋼,上下都泛著柔和的銀光,看得王曉曉羨慕極了。

平平一劍遞出。

顯然他在出招過程中考慮了王曉曉的眼力,劍勢雖然慢,卻十分流暢自然,渾然天成,仿佛是信手揮來。

王曉曉激動,雖說她不是內行,卻看過不少小說,信手而成,不顯牽強,這樣的劍法造詣不是誰都有的,不知道這招用在自己手里是什麼樣呢?

她由衷地贊歎:"真漂亮!"

蕭夜更鄙視:"你也只能學這些好看的招式。"

想不到這看似簡單的一招竟包含著這麼複雜的變化!身法,方位,走勢,半點也錯不得,王曉曉死了許多腦細胞,終于將它們全部拿下。

"記住了?"

點頭。

"可明白它的好處?"

搖頭。

蕭夜無奈:"如此,我試一遍,你仔細看著,只要想辦法躲開這一劍就好。"

一劍緩緩刺來。

王曉曉下意識地閃避,誰知那劍似已料到她的舉動一般,早就在那里等著了,待她身形停下來,劍尖也正指著她的脖子。

大約是因為昨日偷師事件的刺激,雙手形成條件反射,很沒骨氣地舉起來投降,大俠也是愛惜生命的。

蕭夜忍住笑,收劍回鞘:"可看出其中變化了?"

她尷尬地拿手擦額頭:"沒有。"

"你且試一遍。"

"我沒劍。"

發現這個問題,蕭夜愣了愣,皺眉:"去山下鎮上打造一把。"

她馬上問:"要錢不?"

蕭夜噎住,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半日才無奈道:"算了,我明日叫人替你去訂做一把。"

"謝謝師兄,"王曉曉大喜,"師兄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丟臉的。"

他板起臉:"早已丟光了。"

被他這麼一打擊,王曉曉只好陪笑:"這個,學東西要循序漸進……多練練就好,笨鳥先飛嘛……那我現在用什麼練?"

沉默片刻,蕭夜看看她,終于將手中劍鞘遞過去:"先用它。"

王曉曉猶豫:"我用,那你怎麼辦?"

"看。"

看?王曉曉莫名其妙,果然湊上去,仔細看明白後,不由驚喜萬分。耶!當初怎麼就沒發現這個秘密!

鞘中竟有兩柄劍!

劍柄設計十分巧妙,糾纏在一起,凹凸的花紋槽痕也都互相吻合,卻又緊密得毫無破綻,粗粗看去根本發現不了,自然會將它們當做一柄,而且由于它們的糾纏,拔的時候也要有一定的方向,難怪當初自己費那麼大力氣都拔不出來!

其中一柄略顯得小巧些,王曉曉伸手拔起。

劍拿在手里十分輕巧,肯定不會是鋼鐵打造的,令她驚訝的是,那一道道的槽痕居然與手指握的位置形狀都十分吻合,仿佛是照著女子手的尺寸而做。劍身與蕭夜那把的質地一樣,都閃著微微的銀光。

她贊歎:"這是什麼寶劍?好像是一對?"

蕭夜沒有回答,只是側過身,毫不客氣道:"如此寶劍你用也是糟蹋,待你的劍打好了,就用自己的。"

"小氣!"

"練劍!"

……

王曉曉凝神,出劍。

"輕浮無力!"

……

"注意劍的走勢!"

……

"力道不對。"

……

"破綻百出!"

……

同樣的招式在不同人的手里效果大不一樣,王曉曉玩多了筆杆子,突然拿起劍,除了心理上能適應,身體反應都異常排斥,不是腳下錯了,就是方向不對,但她依然興致勃勃練了一上午,直累得氣喘不已,蕭夜的評價也從十幾個字直接簡化到了一個字,"笨!"

"不知道規矩嗎,竟敢亂跑!"

吃過午飯,王曉曉掛念著剛學的那一招劍法,想要繼續練,蕭夜卻說急于求進是學武大忌,不肯給她劍了,于是她只好四下里游蕩,誰知剛走到一道小門前,便聽見文淨的呵斥聲。

原來文淨在責罵一個十幾歲的小弟子。

小弟子十分委屈:"十七師兄那只貓跑後山去了!"

聞言,文淨放和氣了些:"必定找回不來了,你是新來的吧?後山不能去,那里可是死過好些人的。"

小弟子猶豫:"可那只貓……"

文淨沉下臉:"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師父有命,倘若有人膽敢擅闖後山,一律亂棍打死,這是我華山派的門規。"

小弟子被嚇住:"多謝師兄教訓……"

趕緊轉身跑了。

華山派竟然有這麼一條奇怪的規矩,後山不能去?王曉曉掃描四周,果然沒有發現"禁地"兩個字,據她多日觀察的經驗,華山派的"禁地"無處不在,包括廁所,因此寫了這兩個字的地方應該都是安全的,反而沒寫這兩個字的話,那就代表一定是禁地了。

難道後山有什麼秘密,武功秘笈,還是聖地寶藏?受了武俠小說影響,想象力豐富的王曉曉兩眼發亮,加快腳步跑過去:"文師兄,文師兄等等我!"

見是她,文淨停下來,笑道:"小師妹出來玩?"

王曉曉好奇地朝小門里張望,發現只是一條青石小徑,十分陰暗潮濕,兩旁草木凋零頹敗,一看就是平日沒人走的,估計就是通往後山的路。

她悄悄將文淨拉到一邊:"那條門規是真的嗎,後山為什麼不能去啊?"

文淨看看四周,也悄聲道:"我也知道得不多,小師妹萬不可告訴別人。"

王曉曉點頭。

他神色凝重:"這是二十五年前江湖上的大事,當年,各大門派的武功秘笈一夜之間竟都不見了,後來不知是誰放出消息,說在這後山發現了線索,因此各派掌門都帶著得力高手齊集而來要查個究竟,當年我們華山派的掌門師祖是武林盟主,自然也去了,誰知一夜之間,前去的那一百多人全部離奇失蹤,屍骨無存,連同掌門師祖也沒能回來,後來幾年內也陸續有高手前來查視,竟然都摔死在了後山的懸崖下,從那以後便無人敢再來了。"

居然有這麼玄的事情!

無故失蹤?外星人?

王曉曉懷疑:"死了那麼多人……"

文淨搖頭:"江湖上的前輩高手大半已葬身于此。十八年前,我們華山派武功最高的大師兄闖入後山查探,也沒能回來,過了好幾日才在懸崖下發現了他的屍體;十五年前,二師兄和三師兄也在後山摔死了;十二年前是四師兄;九年前是五師兄六師兄和七師兄三個,你說奇不奇?"

"原來一二三四五六七師兄都是在後山摔死的,好像很有規律啊,"王曉曉想想,突然嚇了一跳,"那下一個不是……"

文淨好笑,阻止她:"小師妹不要胡說,那後山三面是懸崖,只有從我們華山才能過去,自幾位師兄遇難後,師父悲痛之下便封了後山,不論本派弟子還是外派弟子,一律不許再去,所以這許多年都不曾出事,蕭師兄自然無礙。"

說完,指著面前那堵高得離譜的牆:"這堵牆是葉盟主下令修的,就算是輕功最好的高手都未必能過去,這道門平日也是關著的,只是今日那鎖不知被誰給弄壞了。"

王曉曉放心了,死人總不是什麼好事情,何況蕭夜對自己也不算太壞,她王曉曉雖然對這件事也很好奇,卻還是不敢冒險自不量力跑去搞偵探,不過作為主角穿越回來學武功,武功秘笈卻失蹤了,實在不是件好事。

"那我們華山派的絕學也失傳了?"

"師父豈會讓它失傳,自然是口述教人記下來了。"

"那就好。"王曉曉松了口氣,聽個故事聽得自己心肝蹦了幾次,真是……

咦,平時這里都不許人來,今天怎這麼熱鬧?

剛走進院門,王曉曉便看見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弟子圍著蕭夜說話,七嘴八舌的一時也聽不清楚說的什麼,據揣測,無非就是請教劍法或者聊聊八卦吧,再說得透徹點,就是想泡美男。

五彩斑斕,那片黑色反而更醒目。

蕭夜站在中間,偶爾點頭答應兩句,既不笑也不惱怒,神色淡淡的。

站他身邊的正是最漂亮的秋儀,抿嘴嬌笑,模樣倒挺可愛,王曉曉越看越覺得無語,這里的女人也是含蓄類,只會暗戀,又不敢一個人來找他,偏要拉上這麼一大幫人作陪襯,不知道單獨相處才是增進感情的最好辦法嗎,現在這麼吵,蕭夜不反感也要煩死了!

是不是該發揮樂于助人的精神幫忙指導一下呢?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立刻記起了此師妹曾經讓自己吃了半個多月的白菜豆腐,切,仗著家里有錢就欺負人啊,看不慣,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祝福師妹你永遠追不到帥哥,哈哈哈……

幸災樂禍之下,她忘掉大俠風范,朝那邊瞪了一眼。

非常不湊巧,那邊秋儀也抬頭向她望來。

秋儀已知道飯菜做手腳的事情被發現了,做了虧心事不免也心虛,目光閃躲著,口里不服軟:"看什麼!"

王曉曉自動忽略此話,不理她,徑直走過去抱住蕭夜的胳膊,笑嘻嘻道:"師兄,你不是說下午要再教我一招劍法嗎?"

蕭夜微愣。

秋儀通紅著臉,氣得瞪著她說不出話來。

考慮到帥哥是不會配合的,王曉曉自然也要自己找台階下,放開他:"師兄有事就算了,明天再教吧,我先去練練。"

一邊說一邊轉身。

"走吧。"蕭夜不看她,也不再理會眾女,徑直走出院門去了,王曉曉在原地呆了片刻,只好也耷拉著腦袋,在眾多敵視的目光下飛快跟了出去,生怕慢了半步就要被她們給做了。

世上沒有後悔藥。

早該料到蕭夜會答應的,他已經被纏得很煩了吧,正好拿自己的邀請作借口,這下跟美女師妹的梁子結定了……小不忍則亂大謀。


第十七章 信譽的重要性

女主通常有男主相伴,不知道我有沒有?作者怎麼還不安排一個呢?王曉曉花癡地看著前面那個黑色身影,心里卻在胡思亂想。

然後,鼻子和胸脯同時撞上了一堵牆。

她下意識地先捂胸脯,然後發現不太對,趕緊改捂鼻子,嚷道:"你怎麼走的!"

蕭夜皺眉:"你怎的也與她們一般?"

明白了他的意思,王曉曉張了張嘴:"你不知道,是她先……"

突然停住,這事沒必要讓他知道,搞得像在告狀。于是她裝傻:"我也是個女的,不和她們一樣,難道和你一樣?"

沉默。

"是她在你飯菜里做手腳?"

智商不低啊,王曉曉轉過臉,不回答。

蕭夜搖頭:"你這脾氣遲早會吃虧,她是城里參行商王老板的女兒。原本排在第十一位的,如今被你壓在下面,心里自然有些不忿,過些日子便好了,你卻……"

王曉曉沒好氣,打斷:"什麼過些日子就好,一點也不好,你以為只是這個原因?"

蕭夜看著她不語。

她一肚子火:"藍顏禍水!"

"藍顏禍水?"

"你,禍水。"

蕭夜怔住。

尋思片刻,王曉曉陪笑:"師兄,你看武林大會快到了,你又忙著練劍,再天天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啊,不如你跟師父說聲,叫他把我安排到隔壁文師兄他們院子去住,這樣你也清淨些,還有,那個……其實我每天只跟你學學劍就夠了,你也不用天天早上都來督促我跑步,瞧,這天越來越冷……"

"圍著林子跑一圈。"

什麼?呆了呆,王曉曉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叫起來:"早上都跑過了,還要跑?"

"跑。"

"你……跑就跑……"

看看那張沉沉的臉,她很識相地閉了嘴,灰溜溜開跑。

夜,萬籟俱寂。

天氣實在太冷,華山派弟子越來越堅持早睡晚起的習慣,剛一入夜便都各自回房關門睡覺了。今天總算學了一招劍法,離大俠的目標又近了一步,王曉曉雖然很累,神經卻還處于興奮狀態,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只好數綿羊。

數到第五百零二只,更聲響起。

燈光斜斜映在白色窗紙上,忽然,窗間竟依稀有一道影子滑過。

是誰?!

雖然很快,一晃即逝,但偏偏就那麼巧,還真讓王曉曉無意中瞟見了,立馬嚇得縮進被窩不敢亂動,呼吸自動屏住,耳朵自動豎起,這可是江湖啊,殺人滅口是常見的勾當。

半日。

沒有動靜。

這樣沉默不是辦法,王曉曉在被窩里想了想,頓時有了主意,她先是壯著膽子咳嗽一聲,大大翻了個身,假作剛醒來的樣子,聲音朦朧地嘀咕:"渴死了,大半夜的到哪里找水喝?"

接下來,慢慢摸索著穿好衣服,跳下床,自然而然地點起燈。據她的理解,那個家伙既然是悄悄來,應該不會願意被人發現鬧出事情,剛才自己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想來應該早就聽到,走了吧?這種事還是快告訴師兄大人最保險。

確認安全後,王曉曉開門,溜到隔壁的房門前敲了敲:"師兄快開門!"

許久。

門內竟毫無動靜。

王曉曉急了,用力拍了兩下:"師兄?師兄!"

沒有回答。

窗戶居然是開著的。

屋里沒人!

華山派本就坐落在半山腰上,又有一面臨著懸崖,入夜山風便格外大,直刮得呼呼的,送來一陣陣刺骨的寒氣,簷下,幾盞紙糊的燈籠猶在不停地搖曳,昏昏慘慘,影子如鬼魅般,此刻院子里除了王曉曉自己,再不見第二個人,靜得可怕

半夜三更他會到哪里去?不知不覺,王曉曉竟想起了後山的那個傳說。

難道他……

心中恐懼,王曉曉拔腿就跑,那道門既然平時都是關著沒人動,鎖又怎麼會自己壞掉?只有想去的人才會故意弄壞鎖,然後趁夜潛上後山!

一二三四五六七去,結果都掛了,現在終于輪到第八個,難道他也是受不了好奇心的驅使,還是想去挑戰一下紀錄?

不行,這些事絕對不是巧合!根據看小說總結的經驗,潛意識里,王曉曉覺得這里面應該有個極大的陰謀,但現在最關鍵的是,前面所有高手都命喪于此,說明那地方多少有些古怪,蕭夜武功再高,在沒有准備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冒然前去,只怕危險得很,要快點阻止他!

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礙,華山派的防范全不像小說上寫的那麼森嚴,所以王曉曉很快就看見了那扇小門。

門果然是開著的。

他已經去了?王曉曉急得不行,誰知就在她要跑過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聲低低的犬咽。原來後山這道門壞了,天絕大師很重視,傳令好生看著,誰知華山派弟子也比他本人勤快不了多少,大冷天的,誰願意半夜守在這里,就派了只狗來做門衛。

怎麼辦?這件事不能驚動別人,王曉曉趕緊剎住腳步,望著那扇門發愁,不知道蕭夜是怎麼搞定那只狗的。

眼前一道亮光閃過。

嗨,不就區區一只狗嗎,經驗早就有前人總結過了……

拎著從旁邊廚房偷來的肉骨頭,王曉曉得意揚揚。

肉骨頭剛拋過去,果然有一條黑影從牆角竄了出來,嗚咽了幾聲,沖那骨頭聞了聞,再舔了舔,然後就津津有味地啃咬起來。

哈哈哈,小說不是白看的,行走江湖常用的伎倆啊,真有效!王曉曉樂歪,將另一塊骨頭拎在手里,呆會兒回來的時候還要再打發一次呢,可惜不會丐幫打狗棒法,不然直接斃了它。

她毫不猶豫地朝門沖過去。

"汪——汪汪——"

犬吠大起。

"切,這什麼狗啊!"王曉曉嚇了一大跳,氣得大罵,"吃了我的骨頭你還叫什麼叫!"

生搬硬套果然不行,書本上的知識學了也沒用,還需要實踐探索,比如搞定一只狗,除了要有肉骨頭,也要了解它餓不餓,更重要的,還要看那是不是條腐敗的狗。眼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此狗極其正直,見有人出來,立刻拋下嘴邊那塊肉骨頭,追著王曉曉一個勁兒地狂吠。

"別叫啦,別叫啦,再給你一塊行不!"王曉曉恨恨地閃避,趕緊將另一塊骨頭也丟過去,敢情是它嫌賄賂不夠?這狗也太貪了!

只要有足夠的銀子,再大的事情也是可以商量的,換句話,只要有足夠的骨頭,再正直的狗也可以被腐化,此狗見又有骨頭拋來,果然再也經受不了誘惑,低頭就去啃。

王曉曉樂。

然而,令人氣憤的事發生了。

此狗一邊舔骨頭,同時,還是不忘記抬頭瞪她,"汪汪"狂吠!

收了我的賄賂你還叫!王曉曉大怒,正要沖上去與此狗一較高低,卻聽到四周已有人聲驚起。

"有人闖後山!"

"怕是那條狗發瘋吧,半夜三更誰敢去那兒!"睡意朦朧地咕噥。

"都起來了,看看再說。"

"……"

王曉曉馬上記起了那條"亂棍打死"的可怕門規,危急時刻,她早顧不得什麼師兄大人了,恨恨地丟下這條不講信譽的狗,撒腿就要往回跑,誰知那狗啃幾口骨頭解了饞,頓時精神大好,居然撲了上來。

腳步聲近在咫尺,根本就來不及躲,完了完了,要被發現了!她冷汗直冒,卻又對這條狗無可奈何。

怎麼辦?

正在著急害怕,一道黑影突然從那扇黑暗的小門掠入,撲面而來,接著王曉曉只覺腰間一緊,身子便飛起在半空中了。

久久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砰"地一聲,房門被踢開。蕭夜沉著臉將她往床上一丟:"大半夜的,瞎跑什麼!"

她想也不想:"當然是找你了。"

他意外:"找我?"

王曉曉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知道你是對後山的事好奇,說實話我也很奇怪,不過那些事絕對不是巧合,許多高手去都掛……死了,里面肯定有很大的陰謀,一二三四五六七師兄都被害了,你武功再好,沒有准備,敵我不明,還不是一樣白白去送死?至少,犧牲也要有價值,你就算要去,也該先跟我說一聲,或者把你知道的事告訴我,若是天亮你沒回來,我也好找人來救你,萬一遇上什麼意外,還可以替你追查報仇……"

俊臉上神色先是一愣,然後好笑,接著皺眉,最後發黑。

王曉曉瑟縮一下,趕緊住嘴,移開話題:"我這也是為師兄你好,瞪什麼瞪,好心沒好報,我是白擔心了!"

蕭夜看著她,神色漸漸緩和:"別再亂跑。"

還用你說,你當我願意跑啊?王曉曉點頭,話說小說主角雖然通常都是命大福大之輩,但那個騙點擊率的作者的人品實在叫人難以放心,從掉下來砸到師父就可以看出,此人做事明顯不負責任,搞不好就發生點什麼意外,萬一此人心血來潮把主角寫掛了……不行,還是生命至上的好,我自己要珍惜。

想想剛才的事,她心有余悸:"沒把握的話,你暫時也別去了吧。"

蕭夜沒有回答,微笑。

靜謐悠遠的大海上,瞬間點燃了一片星光,璀璨奪目,滿屋子的燈光都因為這一笑而顯得更加昏暗了幾分。

王曉曉昏了頭,跟著傻笑,一不留神:"你若出事,誰教我劍法呢……"

兩秒鍾。

迷人的笑容盡數撤去,他轉身就走,丟下一句讓王曉曉痛悔不已的話。

"明日跑兩圈!"

少年:王大女俠竟敢夜探後山?

某大(不耐煩):早說了她是一代奇女俠,膽氣見識自然非常人可比。

少年(陪笑):您說得是,因為那條狗,她沒能去?

某大(瞪眼):區區一條狗豈能攔得住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王大女俠!她是不願壞了門規,給華山弟子們作出榜樣罷了,因此思慮再三,才沒有去。

少年:王大女俠實在令人敬佩!

畫外音:事實,某大的特長是篡改版本……

 

第十八章 撿到一只"豬"

天氣越來越冷,這個江湖卻並沒有除夕等節日,只以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為盛事。

由于沒出什麼大的事情,那夜闖後山之事也就不了了之,王曉曉的生活又恢複了正常,跑步、學劍,倒也過得充實。

只是自從得罪了秋儀,真的招來不少麻煩。

院子打掃過後,窗台總被那些人招呼上許多樹葉灰土;站在階上,要提防頭頂突然淋水下來;晾好的衣服莫名其妙破了個大洞;分配的日常用品也奇差;每天的飯菜還被人撒了沙子……好在日常用品有文淨好心替她想辦法,而她又是跟著蕭夜吃飯,倒也不去計較許多,只怪一時氣盛惹惱了秋儀,現在繼續對著干沒有好處,但願她出了氣就不再來找麻煩了。

這日下午,王曉曉將學過的招式演示了一遍,蕭夜雖然看得直皺眉,倒也沒說什麼,又另教了一招,指點之後便讓她自己練習,便走開了。

王曉曉專心致志地練著劍,身後卻突然傳來說笑聲。

秋儀領著一群"師妹"姍姍而來。

這個時節,人人幾乎都穿得厚厚實實的,但盡管如此,那腰身看上去依舊柔軟纖美,姿態依舊綽約動人,真不愧是派花。

王曉曉有點不解,這里是蕭夜日常練劍的地方,平時都沒人敢來打擾的,她怎麼跑來了,還帶著這麼多人?

秋儀竟主動跟她打起招呼:"喲,是小師姐在練劍。"

見她態度轉變,王曉曉意外極了,也不好意思再裝沒看見,既然她主動來說話,應該表示和睦了吧,還是順水推舟大家和和氣氣的好,于是點頭招呼:"師妹好。"

秋儀才客客氣氣說了兩句話,突然將目光移向了她手中的劍,臉色一變,語氣又有些不善:"小師姐這劍該是蕭師兄的吧?"

由于兩柄劍材質相同,眾人只當她用的是蕭夜那柄,一時,無數道殺人的目光齊齊朝她射來。

王曉曉不想再樹敵,趕緊解釋:"不是,因為我的劍還沒打好,武林大會又近了,時間緊迫,所以師兄暫時把他的借我用一下而已,暫時的。"

秋儀這才神情略緩,吃吃笑了:"小師姐果真用功得很,想必練這許久也辛苦了,不妨過來坐著歇息一下?"

來了這麼多人,王曉曉原本就不准備當著她們再練下去,可發現那雙美眸里瞬間閃過的惡意光芒,她馬上升起戒備之心,推辭:"不用了,我還不累。"

"不妨事,蕭師兄要過一會兒才回來的。"說著,秋儀向眾女遞了個眼色,眾女立刻不容分說圍過來,硬將她拉在旁邊的白石頭上坐下。

王曉曉掙紮:"真的不用……"

秋儀笑:"今兒天這麼冷,師姐只怕也凍僵了,不妨先暖和一下再練。"

話音剛落,王曉曉便覺得左手臂火辣辣的痛,竟是一壺滾燙的水潑在了上面,忍不住"哎喲"叫了一聲。

秋儀頗為得意,臉上卻還是故作驚訝,責怪:"田師妹你怎的如此不當心,燙傷了小師姐,這可如何是好?"

左邊那個穿紅衣裳的女孩子提著茶壺,笑嘻嘻說道:"真是對不起了,小師姐,這是給蕭師兄送的茶,不小心淋到你,沒燙著吧?"

王曉曉頓時明白了,她們分明就是故意找茬的!忍住疼,她看看秋儀,又看看假惺惺的眾女,怒道:"你們……"

"小師姐可是錯怪我們了,"秋儀終于露出平日的驕橫模樣,幸災樂禍,"我們實在是看師姐練劍太辛苦,天又冷,這才好心替你送茶來,誰知小師姐不但不感謝,竟還這麼不領情。"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大俠都是在逆境中成長的……

王曉曉咬牙。

見她沒反應,秋儀只當她是害怕了,譏嘲:"都說小師姐當初打敗了神刀無敵張老大,我看怕是未必,小師姐該是早就與他串通好,作戲給我們看的吧,否則就憑這點能耐與家世,怎進得了華山派!"

切,我這點能耐解決你綽綽有余!王曉曉冷冷看著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突然笑了:"我怎麼打敗他的,你想知道?"

想不到這時候她還笑得出來,秋儀反愣住。

王曉曉笑著掰開那幾雙手,若無其事地站起身:"要不要試試?"

說完,手中劍一揚。

"啊——"尖叫。

看劍尖直指著秋儀的脖子,王曉曉得意,這一招練了那麼久,今天才有機會試,想不到用起來效果還真不錯!

秋儀哪見過這種架勢,白著臉:"你……"

多日的悶氣得以發泄,王曉曉心中大快,手臂上的疼痛頓時也覺得輕了許多,更安心要嚇唬她:"實話告訴你,師姐我拜入華山之前,不只打敗神刀張老大,其實……"

說到這里,她又停下來,眨眨眼,故作神秘的一笑,將劍沿著那白皙的脖子往下游離,直指到胸脯:"其實,師姐我還殺過二百九十九個人!"

秋儀一動不敢動,嘴硬:"你……你敢……"

"不敢?"

話音剛落,王曉曉"啪"一耳光扇過去。

幫人出頭可以,但替人挨打就不必了。方才跟著秋儀鬧事的眾女轟然大叫,四散退開,膽戰心驚地望著秋儀挨打,尤其是那個潑茶水的紅衣裳女孩子轉身就跑,生怕這個殺了二百九十九個人的師姐記自己的仇。

王曉曉揚眉吐氣,故意拿劍尖敲敲她的肩膀,目露凶光:"雖然師姐我現在改邪歸正,但若是有人要先惹我,那就不一定了,再殺個把人湊滿三百也無所謂,我沒那麼好脾氣,剛才這一巴掌只不過是給你的教訓,快道歉!"

誰知,剛才還嚇得簌簌發抖的秋儀不但沒道歉,反而挺直了腰,眼睛也亮了,其中淚花閃閃,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你敢打我!"

切,裝樣!見她還這麼囂張,王曉曉氣得一巴掌又扇過去:"就打你,怎麼樣?"

這次沒有打到她,手卻被人抓住。

秋儀抹了抹眼睛,撲過去:"蕭師兄救我!"

看看那只乾淨漂亮的手,王曉曉大悟,心中更覺恨恨的,難怪她會有這麼大膽子,原來是蕭夜來了,這女人好會做戲!

"要做什麼?"淡淡的。

無視那凌厲的目光,王曉曉揚頭:"打她。"

蕭夜也沒料到她這麼干脆就承認,不覺一愣,隨即看看她右手上的劍,聲音有點冷:"你的劍法就是用在這上頭?"

果然男人都相信作戲的女人!王曉曉冷哼一聲,轉過臉懶得分辨。

手被甩開。

"你這模樣如何配用寶劍!"

臂上滾燙的開水早冷了,粘粘的,刺心的疼痛再次傳來,王曉曉一氣之下,干脆將劍往地上一丟:"行了,我是配不上,還你的破劍!"轉身就走。

文淨等人早已聞訊趕來,見她這般舉動都嚇呆了,沒料到她敢頂撞這位師兄,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秋儀也有些慌,她到底是個女孩子,原本就是鬧鬧小脾氣,想做點小動作教訓一下王曉曉,也沒料到事情會弄得這麼大,不過私下還是有點幸災樂禍,現在王曉曉得罪了蕭夜,只要他說句話,王曉曉被逐出華山是容易的。

"蕭師兄……"

蕭夜腳一跺,地上的劍便凌空彈起,落回鞘中:"都回去,不得再提。"

見他神色雖然平靜,語氣卻冰冰的似已有了怒意,眾人再也不敢多說,都趕緊各自散開了。

捋起寬大的袖子,手臂已經開始紅腫了,疼痛更加鑽心,估計會破皮,王曉曉又氣又委屈,抹起了眼睛。想當初在家里她雖然不是驕生慣養,好歹也不會受這些窩囊氣!那把破劍有什麼稀罕,說我不配練,那我就不練了!

灰心之下,她也懶得管手上的傷,直在僻靜的角落坐了半日,回來時已是黃昏,各處廊上簷下的燈籠也已高高燃起。

正默默走著,幾聲犬吠打破了甯靜,隨即四周喧鬧起來,不多時便火光一片,身邊不時還有弟子匆匆跑過。

"有人闖後山!"

"誰?"

"好像不是我們華山派弟子,八師兄已經去查看了……"

"他中了箭,跑不遠的。"

"……"

闖後山?誰那麼不怕死?王曉曉心下猶在賭氣,本想去瞧瞧,轉念又想,算了算了,管那麼多做什麼,各自管各自的,死活都不關我的事!

于是她不再理會,快步朝院子走去。

窗戶底下竟倒著一個人!

看身形該是個男的,倚著牆,半坐半躺,紫色的衣袍似乎很華貴,紫金冠下,頭很低,看不清面容,一縷長發垂在胸前。

王曉曉反應過來,大驚,急忙伸手捂住嘴巴,以防叫出聲。

活著?死了?

她覺得頗為難,因為不知是敵是友,又不能確定此人到底是掛了還是在靠著牆打盹,也不敢輕易走近。觀察了好半日,最後想起小說上的法子,拿起塊不小的石頭一砸,發現果然沒有動靜,這才放心地蹭到他身旁,蹲下身仔細查看起來。

抬起那顆腦袋,她先呆了,後樂了!

俊挺的鼻子,飛揚的眉毛,嘴角呈天然的弧度微微上翹,無端為這蒼白的臉添了一絲笑意,雖然他並非真的在笑。

這張臉實在美,美得溫柔,美得邪氣,依稀透著一絲涼薄。

與蕭夜截然不同,根本是兩種類型,雖然都很帥,但那一個很冷,而面前這個,看上去就溫和許多,王曉曉正受了蕭夜的氣,立時便覺得相反類型的此人順眼極了——難道小說里的狗血情節讓自己遇上了?真要上演一出美女救英雄,然後英雄心存感激,以身相許?

莫非這就是男主?

眼中火花剛亮起,下一刻就熄滅了。

藍顏禍水,麻煩還不夠?摸摸紅腫疼痛的手臂,王曉曉終于記起了此帥哥男主尚且死活不辨,不敢再耽擱下去,趕緊在他身上亂翻,查看傷勢。

探探鼻子還有氣,而且並不微弱,若非折騰半天還沒反應,王曉曉簡直要當他是在睡覺了。全身上下能夠檢查的地方都檢查了,傷口在胳膊上,捋起袖子便看見一道形狀丑陋的傷口,倒也沒怎麼流血。

很像箭傷啊……王曉曉猶豫地望望院門,剛才聽說有人私闖後山,還被箭射中了,很有可能就是此帥哥,但他究竟是敵是友?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救人,因為闖後山只有十足的危險,貌似並不能帶來什麼利益,要去的人多半都是因為好奇,也有可能是富于冒險精神,或者是出于正義,想探查當年事件的真相,這樣的人有膽量,應該不至于壞到哪里去。

可她又隱隱覺得不對,沒聽說手臂受點傷就會昏迷,這男人的身體也太嬌貴了……

四下里喧鬧越來越大,有腳步急急迫近。

若是讓師兄大人回來看到,我也救不了你,王曉曉不再猶豫,半抱半拖,將昏迷的紫衣帥哥搬進了自己的房間,丟在床上。

她喘氣:"看著弱弱的,怎麼像豬一樣重!"

剛剛抱怨完,院子里已有了人聲。

"小師妹在不在?"是文淨。

他們搜來了!

"在呢在呢。"王曉曉趕緊放下帳子,一邊飛快轉動著腦筋,一邊答應著走出去,卻沒有留意到,床上紫衣帥哥的眼睛已睜開了。

這女人居然說我是豬?

不知何時,窗外的雨聲小了許多,風也靜了,房間里的燈光頓時明亮起來,蟲鳴又起。

少年:王大女俠果真殺過人?

某大(搖頭歎息):人在江湖,孰能無過,何況是華山……華山……

少年: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

某大(擦汗):對對,何況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王大女俠早就已改邪歸正了,只看她甘受侮辱也不肯再造殺孽,這種胸襟與見識就已可貴至極。

少年:不錯,但擅闖後山者究竟是何人?明知後山危險還要去,他不怕死?

某大:說起此人,也大有來曆……


第十九章 弱弱的公子

走出門,原來是文淨帶著幾個叔叔級別的"師弟"站在院子里,另外還有幾個在角落四下搜尋。

見她出來,文淨忙問:"小師妹一直都在房里?"

王曉曉含糊:"……是啊,出了什麼事?"

"有人擅闖後山!"

來了!王曉曉馬上緊張得不得了,望望四周,驚訝:"誰這麼大膽子?"

文淨以為她是害怕,忙安慰:"無事就好,小師妹不必擔心,方才他已中了一箭,縱然本事再大,也不怕的。"

王曉曉拉著他不放:"萬一……他回來怎麼辦?"

文淨笑:"不怕,那箭上有麻藥,他支撐不了多久的,師父只擔心他還躲在這里,因此叫我們四處搜一搜,沒有就好,或者他已逃下山了。"

麻藥?原來如此!王曉曉松了口氣:"辛苦師兄了。"

文淨點頭:"小師妹早些歇息吧,我們去別處瞧,"

說完正要走,突然又停下腳步,湊近她輕聲道:"前日秋儀師妹幾個人在師父面前告你的狀,都是蕭師兄護著,如今你不該那樣頂撞他……"

王曉曉不語。

文淨好心勸了她幾句,便帶著"師弟"們走了。

門"砰"地一聲摔上。

"不就是個'消夜'嗎,起這麼難聽的名字不說,天天板著臉裝酷,又不講理,說話還這麼過分,我不配練劍……哼哼,要炒我是吧,大不了我走人,我改投逍遙派去……"

發完火才發現房間尚有個昏迷的帥哥,急忙奔到床前。

掀開帳子,帥哥仍處于昏迷中。

難怪傷了手就會暈,原來是箭上有麻藥的緣故,可麻藥貌似不需要解的吧?時間過了就好,差不多書上都這麼寫的……

對了,先包紮傷口。

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何況是這個純粹的凶險的江湖。華山派弟子人人都為挨刀作預備,日常生活用品中,刀傷藥是必不可少的,倒沒有讓王曉曉費太多精神。

由于心情不好,她一把抓過帥哥的手就開始上藥,邊包紮邊嘀咕:"麻煩!我王曉曉這輩子還沒給別人包紮過傷口,第一次奉獻給你了,雖然捆得難看點兒,好歹比不處理要強,將就將就吧。"

彎彎的嘴角似乎更彎了些。

念叨完畢,王曉曉又觸景生情,順手拍拍他的臉頰,滿懷淒涼地感歎自己的不平命運:"你怎麼就這麼好命呢,啊?受傷走投無路都能遇上我來救,我怎麼就這樣慘,受了傷沒人理不說,還被冤枉,哼哼!"

心理極端不平衡之下,手上力道也顧不得了,反正此人昏迷中,疼和不疼一個樣。

飛揚的眉毛微蹙。

王曉曉卻並沒注意到,停下動作:"他應該不會公報私仇吧?真要趕我走……"

想了想,她決定繼續賭氣:"走就走,我是主角,是金子都會發光的,哪里學不到武功?凌波微步多拽多厲害,真被趕出華山派了,姐姐我就去逍、遙、谷!"

說到最後一個"谷"字,她"啪"地在那條傷臂上拍了一巴掌,表示包紮完畢。

帥哥終于叫起來。

王曉曉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跳開,指著他:"你你你……活著?"

問出口才發現不對。

帥哥坐起來,自己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靠著,自顧自打量房間:"死了。"

她駭然:"死了?!"

"疼死了!"帥哥無奈地搖頭,摸摸臉,開始用好看的眼睛打量她,"受了傷,還要被姑娘你拿來出氣,我這命還真比豬好不了多少。"

想起剛才還拍過他的臉,王曉曉覺得很尷尬,微微咳嗽一聲,瞪眼:"不管怎麼說,反正我救了你,而且冒著非常非常大的危險,這個,你難道不准備說點什麼……"

帥哥眨眼:"說什麼?"

說什麼?王曉曉吐血,小說里,大俠得救後不是都要對恩人說一番什麼"你的大恩大德我某某某銘記于心,來日必當圖報"之類的話嗎,就算不用那麼感動人心,至少謝謝總該說一句吧,哪有這麼不客氣的?

"你不該謝謝我?"

經她提醒,帥哥似乎才想起這個問題,笑了:"也對,姑娘想讓在下如何感謝?"

問我?這種問法顯然沒有半點誠意,王曉曉原本也沒想過要他謝,于是揮手:"算了算了,你醒了就好,快點走吧。"

帥哥為難:"如今華山派四下戒嚴,我受了傷,身上藥性並未完全消失,一出門只怕就要被人發現了,我無妨,萬一連累到姑娘你……"

也是,就算他是高手高高手,藥性沒過也無能為力,華山人多勢眾,那些不怎麼中用的師弟們一齊上,效果也不可小覷。更重要的,萬一此人不慎被抓,受不了拷問招出我王曉曉,豈不是也要跟著落個私藏奸細的罪名?

王曉曉尋思著,正要說話,門卻被敲響了。

"回來了?"一貫的平靜。

紫衣帥哥一愣。

王曉曉聽到這聲音卻又來了氣,本想不理,又怕他跑進來發現自己私藏奸細,只好賭氣應道:"睡了!"

片刻。

"飯菜在桌上,自己吃吧。"

然後沒了聲響。

王曉曉看看桌子,上面果然擺著些飯菜,上面扣著蓋子保溫,方才竟然沒有注意到,看樣子是他看自己沒有回來吃飯,專程留的。

紫衣帥哥雙目微眯,唇邊笑意更深:"姑娘想改投逍遙谷?"

王曉曉瞪他:"你裝死偷聽?"

帥哥一臉溫和無傷的笑,帶著些歉意:"並非有意偷聽,實在是醒來便聽見姑娘念起師門,因此有些奇怪。"

師門?王曉曉精神百倍:"你是逍遙派的?"

"正是。"

"那你會凌波微步了?"大喜。

帥哥搖頭:"莫非你沒聽過,凌波微步乃是本門絕學,只有'無傷公子'學成,像我們這些普通弟子是學不到的。"

王曉曉失望,原來每個門派里都有偏心的事情,估計逍遙派除了那個無傷公子,別的弟子也是和文淨殷皓他們一樣混日子吧,還是留在華山好了……

忍住吞口水的沖動,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帥哥,懷疑:"你既然只是普通弟子,怎麼敢一個人闖後山?"

帥哥笑:"江湖上對那件事好奇的人多了。我今日好容易瞅准時機混了進來,想趁機跑去看看,誰知驚動了一只狗,又中了路上機關,這才引來你們華山派弟子搜尋。"

多虧了那條不講信譽的狗啊,不然你這半吊子武功去後山還有命回來?見他這副弱弱的模樣,王曉曉也不再深究,闖後山算來只有危險,應該不會有什麼惡意,師父封了後山不讓人去也是怕他們枉送性命罷了,反正不關自己的事,沒必要太關注。

"好奇心害得死人的,後山的秘密可不一般,你最好還是別亂闖,"警告完畢,她終于忍不住吞口水,"餓了吧,我們先吃飯……"

好在飯菜夠多,晚上本也不需要吃得太飽,因此二人很快便吃完了。

摸摸手臂,王曉曉歎:"可惜沒有燙傷藥。"

"誰燙傷了?"

"就是我。"也不避諱什麼,她捋起袖子,心疼地瞧著紅腫的手臂,好歹是自己的手,別人不關心,自己也該關心關心吧。

帥哥皺眉:"幾時燙的?"

"師妹們送的禮物,"她無奈地放下袖子,"剛才沒聽到?藍顏禍水!"

"藍顏?"

"男人,不是藍顏是什麼!"

"姑娘說得有理,"帥哥忍住笑,"在下今日蒙姑娘搭救,還望姑娘告以芳名,將來也好想法子報答于你。"

爛劇情出來了。

武俠劇中的經典台詞終于派上用場,王曉曉一本正經地擺手,意氣風發:"四海之內皆朋友,區區舉手之勞而已,何足掛齒,我叫王曉曉。"

帥哥嘴角抽了抽:"原來是華山第一女弟子,久仰久仰!"

他也聽說這名號了?與張老大那一戰,王曉曉始終覺得丟人,紅著臉移開話題:"那都是別人說的……我累了,睡覺吧。"

帥哥挑眉:"睡?"

"當然,"王曉曉打了個呵欠,瞪他,"我知道你怕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別那麼封建了,我不管這些的,你受了傷那就睡床上,我在椅子上睡吧。"

小說里睡椅子的問題似乎很輕松,誰知實踐起來王曉曉痛苦極了。且不說脖子左放右放不舒服,根本睡不著,而且還冷得要命。

帥哥忍不住:"還是上來睡吧。"

也是,為了封建挨凍不是現代作風,王曉曉爬上床。

帥哥似欲起身:"我去椅子上……"

見他這麼客氣有禮,王曉曉倒不忍心,睡椅子的滋味實在難受,這天氣也太冷,叫人挨凍多不好,現代人遇事應該變通點嘛,于是伸手扯住他:"很冷的,就一起睡吧。"

帥哥順勢坐了回來,斜眸:"一床睡?"

美得有些涼薄的臉,配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依稀竟透出一絲邪氣,先前的文弱之態蕩然無存,王曉曉頓覺不對,瞪眼,懷疑地打量他。

然而才一眨眼功夫,那些笑意已變作了滿臉不好意思:"我是說,與男人睡在一起,你是個姑娘家,不怕?"

儼然一文弱小青年。

王曉曉幾乎疑惑自己剛才是不是看錯了,不管怎樣,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要保險些為好!眼珠一轉,她咳嗽兩聲,若無其事道:"有什麼好怕?其實和張老大那一戰也算不了什麼,在那之前,我已經殺過很多人了……"

帥哥果然嚇了一跳:"殺人?"

這里的人都膽小,王曉曉牛皮吹上癮,臉皮早已鍛煉出來:"是啊,不過我現在洗手不干,改邪歸正了,所以她們才敢這麼放肆。"

帥哥面有懼色。

其實王曉曉對他印象挺好,見他這麼害怕,馬上明白了,原來他真是和那幫師弟師妹一樣混日子的人物,急忙安慰:"當然,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不提了,也就沒幾個人知道,我現在是絕對不會輕易動手的。"

"如此就好。"帥哥松了口氣,美眸中滑過一絲笑意。

王曉曉卻沒發現異常,只暗自得意,此人這麼膽小,自己在他眼里已經是個殺人女魔頭,再有壞心也不敢使了吧,何況蕭夜就在旁邊,有事還不是伸伸脖子叫的問題。

她放心地吹熄了燈。

黑暗中,二人並肩而坐,緊緊偎依在床的最里面,背靠著床後的牆,身上共同裹著一條被子。

一只手自然而然地伸過來,擁住她的肩膀:"咳……王姑娘如今既已不再動手,是不是經常受她們欺負?"

帥哥身上很溫暖,隱隱還有一種好聞的味道,那只手讓王曉曉極不自在,臉頰發熱,可人家並沒亂動亂摸,又不算吃豆腐,她也就不好反應太大,只將身子盡量往旁邊挪了挪:"也不是……"

"想進逍遙派?"靠過來。

"……算了吧,以後再說。"再挪。

"怎的又不願意了?"再靠過來。

"呃,這個……"又挪走。

"再動,被子就要蓋不住了。"一只手將她拉回來。

原來他是擔心自己蓋不到被子,真是小人之心啊,王曉曉慚愧,不再躲:"反正在哪里都能學武功,華山也沒什麼不好。"

"學武做什麼?"

"行俠仗義。"

"行俠仗義?"帥哥很好笑,"你是個姑娘,應該多刺繡撫琴,或者填填詞插插花,學武會變粗魯的,你看這里哪個女子願意學武?"

王曉曉不悅:"那是她們。"

"你不一樣?"

"當然。"

"如此,不如改投逍遙派,必定不會再叫你受欺負。"

原來是擔心自己受欺負的,乍有人關切,王曉曉不由心中一熱,這位帥哥真是心地善良啊,知恩圖報,善解人意,說話又這麼溫暖動聽,比起那個不講理的師兄大人不知道強了幾倍。

"你們逍遙谷也有很多女弟子吧?"

"有,但她們都和氣得很,不會欺負你的。"

"你怎麼知道?"

她們敢?帥哥笑:"你忘了?我是逍遙谷的。"

"也對,你叫什麼?"

"我複姓慕容,叫慕容近,他日你到逍遙谷,只說找慕容就可以了。"

"哦,謝謝啦,再說吧。"

困意來得很快,王曉曉打了個呵欠,半靠著牆半倚著帥哥,沉沉睡去。

黑暗里,一根手指托起她的下巴。

 

第二十章 自作多情的下場

沒有霧,天寒地淨,黎明的山風刮得呼呼作響,帶著徹骨的寒意掃來,整座華山都在瑟縮,猶如大門前那兩個縮著脖子打盹的華山弟子。原來昨夜聽說有人混進派中想闖後山,天絕大師擔心之下,便安排了上百名弟子值夜,其中五十個守在自己臥房外。

一片影子如輕煙般掠出,往山下飄去。

感受到身邊突然刮過的這陣風,一弟子睡眼惺忪地抬抬眼皮,拉扯著衣裳,口中朦朧地嘟噥:"冷得要死……"

說完又往牆角縮了縮。

山下,大路上。

黑影落定之處,出現一個嘴角彎彎的年輕紫衣公子,眉目如畫,神情怡然自得。

手臂上的血跡早已干涸,被衣裳的顏色所遮掩,絕不會有人看出他剛剛經曆過什麼事情。他整了整衣袍,回頭朝山上望了望,輕笑一聲:"原來坐懷不亂還真不容易,有意思。"

大冬天沒有誰願意起早床的,所以周圍還沒有行人,他一個人在路上翩翩而行,步伐很輕松,仿佛在欣賞著世上最美麗的風景。

轉彎處,一個女子迎面走來。

一見他,女子面露喜色:"總算回來了,害我昨夜擔心許久!"

他含笑挑了挑眉,任她跑上來抱著手臂:"果然跑來了,一個人?"

"恩。"

"她們呢?"

"還在睡。"

"獨自亂跑,倘若遇上壞人怎麼辦?"他溫柔地攬著她的腰,目中笑意卻更深了些,"我的眉兒如此美貌,若叫人搶去了可不好。"

那叫眉兒的女子怒道:"才不信,就會胡說……"

說完故意捏起拳頭要打他,柳眉一挑,杏目一揚,嫵媚妖豔之色盡現,雖怒猶喜,一時那張俏臉上生出無邊的春色。

如此麗色,紫衣公子卻好像視而不見,皺眉放開了她,瞬間,玩笑的神情盡數斂起,換成許多凌厲之色。

眉兒趕緊停下動作,不敢再糾纏。

片刻。

他忽然又笑了:"華山劍派乃四大門派首座,我不過是順便上去一游罷了,不想倒中了機關,惹了條狗,驚動華山那群小東西搜了一夜。"

見他神色緩和,眉兒這才瞟他一眼,嬌嗔:"你遲早要鬧出事才罷。"

"不慎中了一箭而已。"

"你受傷了?"驚呼。

他沒有回答,漫不經心道:"再給你們找個姐妹來如何?"

眉兒愣。

美眸中露出幾許玩味之色,他揚眉:"不喜歡?"

眉兒似很不悅,酸酸道:"你又要……"

俊臉沉下。

眉兒顯然發現這不是應該撒嬌吃醋的時候,立刻改口嬌笑:"自然好,她叫什麼名字?"

春風般明媚的笑容再次蕩起,他不經意地摟過她:"果然是我的眉兒,不似她們那般嫉妒可厭,女人就要有容人之量才對,否則我也不喜歡了。"

眉兒勉強笑了笑,一雙杏眼里卻無半點笑意。

她試探:"她真是你的……"

他放開她:"不過是個普通女子,走吧。"

方才還溫柔如蜜的聲音瞬間又變得毫無色彩了,習慣他的脾氣,眉兒一句話也不敢再多問,卻還是暗暗松了口氣,跟著他往前面小鎮走去。

華山,某個小院,某個房間,睡夢中的王曉曉被敲門聲驚醒了。

"起來。"淡淡的。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王曉曉馬上條件反射地坐了起來,怎麼誤了跑步!她趕緊按程序找衣服穿,卻發現衣服還好好的穿在身上,這才回想起昨天的事情。

昨天可是發生大事最多的一天,被師妹們設計燙傷了手,又挨了蕭夜的罵,還救了一個帥哥,最後跟帥哥慕容近共同擠在一張床上睡覺……

對了,慕容近呢!

發現少了個人,王曉曉嚇一跳,瞧瞧被子還好好地蓋在身上,慕容近居然已經蹤影全無,只有枕頭旁邊那塊玉佩告訴她這不是在做夢。

旁邊還有一張小箋:"來逍遙谷找我。"

狗血啊!此人果然留下玉佩作信物,潛台詞是,多謝恩公相救,倘若你遇上什麼難事,盡管帶著它來找我,我一定幫你搞定。

好歹是條後路。

王曉曉開心地將紙揉成一團,往床下一丟,轉身想把玉佩藏好,卻苦于沒有口袋,放在房間又不保險,干脆直接掛在了脖子上,藏在衣服最里面。這位帥哥好啊,知恩圖報不說,而且又帥又溫柔又體貼,走的時候還替自己蓋好被子,難道他真是那個男主?

正在想入非非,門又響了兩下。

"還在睡?"

睡又怎麼!王曉曉從遐想中回到現實,"撲通"一聲又躺下了,干脆還拉過被子蒙上,我不是不配學劍嗎,又來叫什麼,不練了!

剛剛在心里抱怨完畢,一只手將她的被子拎起。

忍著撲面的冷意,她繼續躺著,既不管被子也不說話,只冷哼一聲,想想不能輸了氣勢,干脆兩只手枕在腦後,閉上眼睛裝死。

見她這副模樣,蕭夜嘴角抽了抽:"睡相如此難看,起來!"

"我不配練劍,"她大聲道,"我現在正式告訴你,我——不——學——了,也不練長跑了!"

劍眉皺起。

"我親眼看見,不過才說了你兩句,使什麼性子!"

"對,你親眼所見,我無理取鬧。"

他沉下臉:"不知悔改!"

她不知死活:"就不悔改!"

估計是從來沒有人敢這麼搶白他,見王曉曉還是嘴硬,蕭夜不由有了怒意,伸手拎起她的手臂:"你……"

"哎喲!"慘叫。

蕭夜一愣,迅速掀起她的袖子,臉色更難看。

"怎麼回事?"

"你管我!"

"是她們?"

她又賭氣躺下:"怎麼可能,師兄親眼看見,是我欺負她們才對,說不定以後我還要欺負人,反正不勞你費心了,我不配學劍。"

沉默。

"既如此,且休息一日吧。"他轉身走出去。

"反正我不學了!"王曉曉拉過被子,連腦袋一起蒙上。

正在生氣,門又開了。

"起來。"

怎麼又來了?王曉曉蒙在被子里裝死。

"起來。"

不動。

他不說話了,變成行動派,那只手再次毫不客氣地拉開被子,將她拎起來,拿過她的手臂,捋起袖子露出傷處。

王曉曉一聲不吭任他上藥,心想果然是好人有好報,自己剛剛救過一個帥哥,馬上就有帥哥來照顧自己。

他不看她:"疼就說。"

難得他會內疚,不折騰一下實在不解氣!于是王曉曉張口大叫:"疼死了疼死了!"

他果然放輕了些:"可好些?"

王曉曉暗暗好笑。

繼續擦藥。

"疼死了疼死了!"她又張口大叫。

"還疼?"俊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惡作劇上了癮,也不管他有沒有動手,王曉曉繼續嚷:"疼死了疼……"

還沒叫完,她便只有張嘴的動作,再也聽不到半點聲音了,因為蕭夜出手點了她的穴:"這樣就好了。"

王曉曉瞪眼。

見她這副模樣,蕭夜終于也忍不住抿了抿嘴,笑了,昏暗的房間里,仿佛出現了許多燦爛的星星,飄飄灑灑滿屋都是。

"既想作大俠,豈能使小性?"好笑。

"不講理,倒怪我!"能說話的感覺真好。

沉默。

"是我說錯了,但也不能說兩句就使性子,這脾氣總會吃虧。"

她垂頭不語。

蕭夜放開她,站起身:"好了。"

王曉曉想起一件事,趕緊道:"師兄,我的劍什麼時候打好?"

蕭夜一愣:"這柄不好?"

"不是,可……"

"此劍乃是海底千年寒鐵精英所造,輕巧便捷,本就是為女子打造的,使起來可以省許多力氣,你沒有修習內力,用它正合適。"

原來真是寶劍!

"可給我用太浪費了吧?"

"誰用都浪費。"

想想也是,這里的女孩子沒有真正喜歡學武拿劍的,都是混日子和混名頭,好歹自己再差勁也是認真在學,的確比她們強一點點。

王曉曉猶豫:"可那是你的……"

"給你了。"

"真的?"大喜。

蕭夜果然將那柄劍拔出來,遞給她。

王曉曉捧著劍愛不釋手,看來劇情還是朝著傳統的方向在發展,主角通常都會有超級寶貝的武器,果然如此!現在我王曉曉終于也有了一柄寶劍,寶劍啊!

驚喜還沒過去——

"還沒看夠?"

"不是送我了嗎?"

蕭夜伸出兩根手指拈起劍尖,輕而易舉便將劍從王曉曉手中奪了回來,放回鞘中,鄙視道:"如此寶劍豈能隨意亂放,自然該在鞘里。"

劍鞘只有一個。

"可我要用的時候怎麼辦?"

"過來拿。"

大哥,有你在還輪得到我出手嗎……王曉曉無語,瞪著那劍鞘看了許久,突然臉燙起來,這兩柄寶劍的設計分明就是一對啊,借自己用用倒還說得過去,但他現在居然將它送給了自己,該不會是有那些意思吧,其實男主是他也不錯……

正在美美地亂想,蕭夜卻不經意開口了:"只是傷了手?"

王曉曉臉紅地點頭。

"果真無事?"

王曉曉感激地搖頭。

"去,圍著林子跑一圈。"

王曉曉後悔萬分。


第二十一章 半句話的教訓

自那日王曉曉露了手高明劍法,又打了秋儀,還透露出殺了多個人的光輝史以後,倒再也沒人敢找她麻煩了,原先跟著秋儀欺負她的那些女弟子也都客氣了許多,生怕她一怒之下自己就成了第三百個,惹得王曉曉好笑又得意,果然是惡人還須惡人治啊。

山門外的樹枝已蒙上新綠,冬去春來,時間過得極快。

後山之事早已淡去,人人都在期盼著三四個月後的武林大會,蕭夜自己卻並不熱衷,倒是王曉曉緊張得很,更加勤奮練劍,還真學會了三四招,雖然蕭夜對她的劍法十分鄙視,相反,每日指點她的時間卻越來越多。

這日黃昏。

"天色不早,回去了。"

"師兄……"

"怎麼?"

"萬一武林大會上我發揮太差……"據多年看小說的經驗,武林大會應該是高手如云,照這兩個月練劍的進展來看,她王曉曉臉皮再厚也實在提不起半點信心了,"要不你跟師父說聲,另外再派個人去好不好?"

蕭夜板起臉:"怕,就該認真些!"

她陪笑:"我是怕給你丟臉。"

"早就丟完了。"

王曉曉泄氣。

見她灰溜溜的,蕭夜抿了抿嘴:"你身體太差,氣力不濟,出劍虛浮,每日早起叫你跑一圈練練體力,還想偷懶。"

原來跑步真是鍛煉身體。王曉曉正要說話,突然,殷皓匆匆跑來,邊跑邊叫:"八……八師兄!"

蕭夜皺眉:"何事著急?"

"八師兄,師父他……他他……"他上氣不接下氣,估計是心里緊張,加上說話本就結巴,兩相作用之下,那個"他"字後面的話怎麼也吐不出來。

蕭夜不再多問,收了劍就走,王曉曉忙跟上去。

天絕大師的房間。

王曉曉第一次看到師父的臥室,驚呆了。師父他老人家的品位,還真是……那感覺才叫眼花繚亂啊,簡直就像進了個珠寶行。

案上架上滿放著精雕玉器不說,連床頭床尾都掛滿了金飾,流蘇絲帳,錦被上繡著精美的花紋,整個房間看上去十分華麗,可這些東西五顏六色,繽紛錯雜,彙集在一起反倒顯得很亂,有點暴發戶的感覺。

原來武林宗師並不都是過得很簡樸清苦的,王曉曉為自己的見識慚愧。

房間的地上亂糟糟一片,滿堆著書卷字幅還有其他小東西,所有的屜子都給抽了出來,里面許多看起來像是藥材的東西散了一地。

片刻。

"師父幾時不見的?"

"大約一……一個時辰前還在。"

"其他弟子可知道?"

殷皓搖頭:"文……文師兄不讓我告訴他們,讓我先……先來找師兄你,他他他自己帶人找……找去了。"

蕭夜不再說話。

看著滿地狼藉,王曉曉鎮定地圍著案發現場轉了幾圈,仔細觀察一陣,尋思著下了結論:"房間這麼亂,好像被人翻過,肯定是有人想來找什麼東西……"

殷皓忙點頭:"正……正是。"

王曉曉環視四周:"不知他到底在找什麼……"

"藥。"

"你怎麼知道?"

"當……當然,師父想找一味藥。"

王曉曉立刻無語。

殷皓卻似乎想起了什麼,兩眼一亮:"對對對了!師父近近日迷上了醫書,成……成天搬弄藥材,今兒早起在房里翻了半日,說……說說是要找一味藥,但那藥太太太難尋,好像只後山才有……"

蕭夜目光一動,打斷他:"後山?"

"對……"

當年各派掌門不都是在後山失蹤的嗎!難道這次又輪到天絕大師?王曉曉嚇一跳,緊緊抓住殷皓,瞪眼:"師父怎麼說的?他要去後山找?"

見她突然這樣,殷皓不免更著急,點頭又搖頭:"師……師父說……去後……後後山采……采……采……"一緊張,說話更結巴,他吞了吞口水,直瞪眼:"去後山……後山采……采采……"

竟卡住了。

不是吧,天絕大師平時不許人去後山,現在居然自己跑去采藥!見殷皓漲紅了臉,還卡在那個"采"字上,王曉曉又著急又擔心,忙看向蕭夜。蕭夜也不再多想,拉起她迅速走出門,縱身一掠,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殷皓反應過來,面色煞白追出去。

"喂喂……不……不是……師父說,去……去後山采……采……是不行的!"

速度太快有時候也並非好事,眼前就是個深刻的教訓。

話說二人掠過重重屋頂之後,終于落下,面前正是那堵高得離譜的牆,王曉曉定睛一看,上次那只不講信譽的狗正伏在地上打盹,那道小門上也已掛了把新鎖。

蕭夜手一揚,不知扔了個什麼東西過去,那只狗立刻蹦起來,警惕地望望四周,試探著拿鼻子一嗅,嗚咽兩聲,接著就軟軟地趴下了。

是迷藥?王曉曉大悟,原來他是這麼搞定的。

劍光一閃,鎖"叮"的落下。

"你先回去。"

"我也去。"

"不行。"

"你不帶我去,我就跟著來!"

"你……"

"天快黑了,師兄,"王曉曉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我們去看看就回來,不用太久的,反正你的輕功也很快……"

蕭夜看看她:"你不怕?"

王曉曉發揮口才:"我的武功雖然是差了點,不過遇上事情的話,也可以動腦子想辦法,就算有危險,多個人出主意總要好些,人多力量大……"帶上我吧帶上我吧,我可是命定的主角啊,按正常規律來講,主角不會這麼早就掛,或者還可以給你帶點好運氣。

見他仍然猶豫,她急了:"總比你一個人去冒險好。"

好看的眼睛里有光芒閃過,瞧瞧天色實在經不起耽擱,終于,他板起臉:"那就先想辦法變聰明些,至少要知道什麼時候該躲遠點,哪個女人像你這麼笨!"

說完攬起她的腰,一道掠出門外。

他沒有落到地上,反抱著她上了樹,在樹梢間飛掠而行。

王曉曉雖然很奇怪,倒也並不多問。耳畔呼呼生風,不時有樹迎面撞來,她覺得既緊張又刺激,這可是真正的輕功啊,太帥了!

忽然,蕭夜探手扯了把樹葉撒出去。

普普通通的樹葉到他手里,仿佛都變成了極其厲害的暗器,帶著十分強勁的力道,連續打向前面樹林盡頭的青石小徑。

就在樹葉擊到地上的一剎那,王曉曉只聞得破空之聲不絕,左右兩旁似有無數微芒射出,快得看不清來處,不像是人力所發。緊接著,又是疾雨般的兩排利箭,隨後兩秒,前面大約十米處,竟又有一張巨網從天而降。

時候計算得十分精准,縱是高手前來,不明底細不說,就算已有防備,再好的輕功也不可能躍過這段距離,總要有落腳借力之處,一旦落下,難免要觸動機關,就算僥幸躲過了這些暗器,往前沖到力竭時,也會落入網中了。

王曉曉暗暗心驚,看來他那天晚上前來闖過,早已知道這些機關的厲害,所以才想出這個法子來破解。

趁那張大網落地的空隙,蕭夜抱著她飛速竄過,身後又是一陣暗器與箭雨。

被封多年,後山十分冷清,處處透著陰森之氣。雖剛過了冬,草木卻依然茂密,連路都已經模糊不清了,不時身旁草叢里亂石間還有小獸奔過,儼然一派原始森林的氣象,更由于那件離奇可怖的傳說,使得這里的景致都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一路上再也沒遇到任何意外,二人很快便上了山。

天色昏暗。

王曉曉東張西望,一邊大呼:"師父——"

沒有回答。

"師父——"

蕭夜淡淡道:"不必叫了,他沒有來。"

王曉曉愣:"你怎麼知道?"

蕭夜看她一眼:"你以為他會來?"

王曉曉不說話了。

照天絕大師的謹慎作風,的確不會這麼草率地對待自己的生命,一聽說有人闖後山就叫了五十個弟子守著臥房,哪會為了一味藥獨自跑到這神秘可怕的地方來,自己果然是笨得可以,剛才匆忙之中竟沒有想到這一點!

"那你怎麼還來……"

"怕了?"

"沒有……那我們……."四下張望。

見她說是不怕,手卻緊緊抓著自己不放,蕭夜不覺好笑,拍拍她的手:"你知道二十五年前那件大事。"

王曉曉點頭:"各派武功秘笈丟了,那些掌門和盟主帶著許多高手找到這里,所有人卻又一夜失蹤,然後,許多好奇的高手找來,都摔死在懸崖下了,他們都說是……有鬼。"

說到"有鬼"兩個字,她警惕地望望周圍越來越暗的景物,不由又朝他靠得緊了些。

蕭夜抿嘴:"自那件事後,至今二十多年,江湖中高手所剩無己,父親懷疑此事乃是有人蓄意而為,追查多年卻毫無頭緒,我想替他老人家分憂,拜入華山門下,一為監督華山派,二也是想借機查上一查。"

原來如此!

王曉曉緊張:"可是前面七個師兄都摔死……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鬼,可能他們都是因為想追查這件事,所以才像那些追查來的高手一樣,被凶手滅了口……你……"

"我正是懷疑,他們並非失足摔死。"

"所以你要去現場看看?"

"你可敢陪我去?"

已經上了賊船,不敢也遲了。

但願作者腦子正常,不要太虧待我王曉曉這個主角啊,既然寫書,打不死的小強定律還是要遵守的,我都死了誰來給你增加靈感?

還有,老天爺你老人家也多多垂憐,我這可是為了救師父他老人家,這年頭像我這麼有孝心又尊敬長輩的好人哪里去找,千萬別叫我不明不白掛了!

祈禱完畢,王曉曉有氣無力:"走吧。"

蕭夜微微一笑,拉起她就走。

少年(大驚):他們真去後山了?

某大(感慨):只為要救師父。

少年:天絕大師不是沒去嗎?

某大(瞪眼):天絕大師雖然只是下山買藥,但他二人聽說師父有危險,置生死于度外,闖入後山,做為弟子,這片孝心委實難得!何況關懷愛護長輩乃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光榮傳統……

少年若有所思。

窗外,雨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來了,順著屋簷淌下,"叮咚"作響,某大長長歎了口氣,起身關上窗戶,房間頓時陷入沉默。

某大(看著少年):他二人為救師父,竟不惜以身犯險,想必你也該對此事有所體悟。

少年(點頭):是啊。

某大(滿意):說來聽聽。

少年:聽人說話要有耐心,半句話也萬萬漏不得。

某大:……

 

第二十二章樹林奇遇

從回來開始算起,迄今為止不過一柱香的工夫,天絕大師已經摔壞了五把椅子、十面鏡子,二十個碗,三十只盤子,還有九十九件玉雕,當然,都是房間里最廉價的。

文淨與殷皓垂首而立,俱白著臉,不敢言語。

"你們……你們竟讓夜兒去後山!"

"後山多險,你們不知道這規矩?笨蛋!廢物!飯桶!"

"虧我平日當你們是聰明人!"

"好容易華山派風光了兩屆,如今……嗚嗚……如今都叫你們毀了!"

"武林大會,你們兩個去?"

文淨後退一步。

殷皓後退兩步。

文淨再退一步。

"不長進的東西啊啊啊!"越罵越傷心,天絕大師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存心氣死為師我,如今別說首座,四大門派的位置是一個也別指望了,為師和你們全部都得喝西北風去!

我怎麼就這麼命苦啊……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都走了,如今連最後一個得意弟子也保不住……"哀哀欲絕。

文淨輕聲道:"聽說大師兄他們都不是你老人家的親傳弟子……"

"混帳!為師身為華山派掌門,他們自然也都是我的弟子,"天絕大師抬頭抹抹眼睛,瞪他一眼,又繼續打滾,痛哭,"我神劍天絕怎麼這麼命苦啊,嗚,收了這群笨蛋!"

……

後山小道,兩個人趁著昏暗的天色,緩緩而行。

"師兄,你很尊敬你父親。"

"你若見到他,也必會尊敬的,父親很是喜歡習武的女孩子,只是舍妹從小不願練,江湖上女人皆不愛習武。"

王曉曉聽得兩眼發亮,看他武功這麼好,老爸一定不簡單,至少是個前輩高人,更重要的,他還喜歡學武的女孩子!什麼時候一定拜會拜會,求他教兩招……

她想也不想:"什麼時候介紹我認識一下吧。"

帶她見父親?蕭夜停下腳步,看著她。

片刻。

"將來就見到了,"他拉起她繼續往前走,眼睛看向別處,淡淡道,"你雖是喜歡練武,卻無恒心,也並不適合學的。"

王曉曉沒有反駁的余地,自己因為受了武俠小說的影響,所以一時新鮮好奇才會專心學武,也是有可能的,弄明白真相,她頓時灰心許多,可不學武功的話,又來這江湖混什麼,還不如穿到別處去呢:"我來這里就是學武功的。"

"為何偏要學?"

怎麼回答?王曉曉為難:"因為我是主角。"

"主角?"他停下來,問的卻是另一個問題,"你家住何處?"

"沒聽說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王曉曉嘀咕,"我家遠得很,反正你也去不了的,除非我自己不想在這里,不然連回去都不行。"

"不想在這里?"

"我不想在這里就可以回去,說不定再也不能來了,"她偷偷看了看他,"所以師兄,若是我哪天突然消失不見,就是回去了。"

蕭夜愣。

後山很大,比華山還要大得多,為叢林所覆蓋。

樹林大得不得了,由于禁絕多年,並無人類前來砍伐修理,樹木都極其粗壯高大,雖然時已至初春,林里仍然沒有半點綠意,枯敗的老葉,頹舊的枝干,仿佛永遠都在沉睡,皆蒙著冬日的深灰色調。

二十五年前,那群人曾經在這林子里莫名失蹤,包括當時各派掌門與武林盟主。

夜幕很快降下了。

視線漸漸模糊,終至完全陷入黑暗。眼睛雖然已經派不上用場,耳朵卻還在,黑暗中,各種窸窸窣窣的聲音湧過來,仿佛是風吹過,又仿佛許多男女的哭聲,王曉曉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抱著蕭夜的手臂不放,摸索著往前走。

蕭夜握握她的手:"不怕。"

王曉曉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來輕松:"不是,我看不見……"

話音剛落便有火光亮起。原來蕭夜隨身帶了一個火折子,此時正好派上用場,雖然光線微弱些,但王曉曉已能模糊地看到周圍的景物了。

不知何時,四周的落葉木竟已變成了密密的黑松,頭頂上望去漆黑一片,不知是天空,還是重重的松枝。

蕭夜就地取材用干枯的松枝做了個簡易的火把,一手攙著王曉曉,一手拿著火把緩緩前行,二人直走了一個多小時才走出林子。

林外是懸崖。

許多年來,這片懸崖都充滿了離奇的恐怖色彩,因為無數前來探尋的高手都命喪于此,他們有的是前來尋找師父或掌門,有的是想追查真相,有的卻僅僅因為好奇,然而無一例外,到最後,他們當中沒有一個能僥幸逃出失足跌死的命運。

于是便有鬼魂之說。

蕭夜凝神看了片刻,抬腳就要往崖邊走,王曉曉嚇了一跳,白著臉,拉住他不放:"師兄,還是別去了吧……"

前面一二三四五六七位師兄都在這里掛了,他是第八個,再接近懸崖豈不是很危險?

蕭夜明白她的擔心,微笑:"若真有古怪,不必過去只怕也會出事,你就在這里等我。"

王曉曉想了想,兩個人去總比他一個人來得安全,至少他若真的出事,有自己在旁邊看著,總能發現什麼或者找到點線索,何況只要作者腦子不抽風,自己就是個打不死的女主,保不定還可以給他增加點運氣。

"算了,我也去。"

崖邊寸草不生,盡鋪著黃沙石,一大片一大塊的,這種土石雖然黃燦燦的很好看,卻不夠堅硬,很容易就風化松軟掉,因此,有人不慎踩滑了摔下去也是可能的。

果然有幾處滑塌的痕跡。

王曉曉搖頭:"一兩個人還好說,那麼多人都不小心踩滑了,也太說不過去,而且後來的人早知道前面那些都是摔死的,來到這里怎麼會不更加小心?"

"都說有鬼。"淡淡的。

"世界上哪有什麼鬼,"王曉曉說得信誓旦旦,兩只眼睛卻骨碌碌直轉,悄悄往他身邊靠,"我看……他們根本就是被人陷害才對。"

蕭夜忍住笑:"很對。"

他忽然拔出寶劍往地上一擲,直沒至柄,隨後眼前塵沙揚起,空中迷蒙一片,不多時,地上便出現一個一米多近兩米深的大坑。

王曉曉不解:"這……"

"土質不一樣,"他皺眉,收劍回鞘,"只有上面這一層是黃沙土,底下並不是,這里原本也該不是這種石頭,是後來有人從別處搬來的。"

的確是人為。

王曉曉駭然,看來那凶手故意運來這種松松的沙石鋪在上面,為的就是要制造假象,讓別人以為他們都是失足摔死!

崖下漆黑不見底,遠處也望不見半點燈光,估計是起了霧,一道陰風從崖下刮起,其間似有無數慘淡的聲音傳來,仿佛是那些冤魂們在崖下悲吟哭泣。

王曉曉發顫:"他們若不是摔死,又是怎麼死的?"

"家父當年曾經檢查過他們的遺體,的確是摔死的。"

"那可能是被人推下去的。"

蕭夜既不否認也沒肯定,只望著身下懸崖,沉思。王曉曉緊緊抓著他不放,來這里的人,先前的失蹤,後來的摔死,到底是誰在暗中操控這一切,這里面究竟有什麼陰謀?

她終于忍不住:"師兄,都看過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蕭夜回過神,點頭。

二人離開懸崖,再次走進了林子。

"當年那些人應該是在這周圍失蹤的,不知道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走至林中那片空地,王曉曉張望。

蕭夜搖頭:"早已毀了。"

如今仔細看來,這黑松林中的地面也是寸草不生,一根根樹干直直立于其上,光禿禿的,十分奇異。再用剛才的辦法一試,上下兩層的土質也有細微的差別,看來凶手為了毀滅證據,做得實在徹底。

二人詫異又震驚,將這里的土全都翻新,需要多少人力?

凶手絕對不只一個人。

雖然已經完全排除了"有鬼"的說法,證實了是人為,但王曉曉越發汗毛直豎,總覺得四周黑暗之處有許多眼睛在盯著二人,不由直往蕭夜懷里縮,目的既已達到,蕭夜也不願再作逗留,拉著她,准備沿來時的路下山。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師兄,我們走了這麼久……"

蕭夜不回答。

發現周圍的景物越來越熟悉,心中設想得到證實,王曉曉漸漸升起恐懼,這樹林里果然有古怪!不然怎麼朝一個方向走也會有重複的路,似乎還有回到原地的趨勢。

二人真的回到了那片空地。

蕭夜看看她:"這里被人設了道奇門陣法。"

王曉曉大喜:"你知道?"

他搖頭:"這些奇術,江湖上早已失傳,我也只是聽父親提起過。"

俊美的臉上微有悔意,他原本考慮過意外情況的,縱是遇上偷襲,以自己的武功保全一個人,全身而退該不成問題,所以這才答應帶上王曉曉,哪知道如今根本用不著動手,甚至連凶手的影子都沒見到,就要被困在這里。

沉默。

還真敢讓主角掛!難道真是奇思妙想要打破那個"打不死的小強"定律?王曉曉踢著腳下的土,在心里把那個作者罵了幾百遍,脾氣上來,拉著蕭夜就走:"沒事的師兄,反正還早,我們再走一次試試,說不定多走幾遍就能看出來了。"

蕭夜抿了抿嘴,倒也由著她。

這次王曉曉是朝著一個方向直走的,一路上她仔細觀察了沿途的每件景物,說實話,她對這些奇門陣法根本不通,但按照小說中總結出來的經驗,加上個人理解,所謂當局者迷,這類東西應該是把人的潛意識里的某種習慣掌握甚至控制了,至少,身在其中時,按著正常思維和習慣走是絕對出不去的。

一趟走下來,二人又回到了原地。

王曉曉糊塗了,在原地走來走去,仔細回憶著走過的每個細節。

蕭夜並不說話,只靜靜看著她,神色已輕松不少。

若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遇上這等事,早就哭哭啼啼鬧起來了,怎會這麼膽大?

其實王曉曉之所以如此冷靜,有一半原因也是因為那個"打不死的小強"定律,用她的話說,主角都寫死了你還寫個P啊!

"我明白了,是這樣!"

王曉曉眼睛一亮,迅速拉起蕭夜就往前走,邊走邊解釋:"這里的樹好像都是錯開的,而且有時還會突然冒出個什麼東西擋住路,要繞過去,我們的確是在一直往前走,但由于總認為下山的路是在右邊,所以遇上這些都下意識往右邊閃,這里面的偏差雖然很小,可一直走下去就肯定要兜圈子!"

和無邊的靜寂與黑暗相比,火把的光芒太微弱了。不過王曉曉現在已經沒有先前那麼害怕,反倒興致勃勃,靠自己的腦袋解決了一個難題,多少也是有些成就感的,何況生還的希望還在。

一圈走下來,二人再次回到原地。

王曉曉發呆,這些奇門陣法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要走出去,還有兩個辦法。

其一,把這些樹全弄光,路自然就出來了。可這些黑松雖然有些枯斷的枝丫能點火,卻並沒有枯死,而且就算成功縱火,萬一風向不對,把自己給烤熟就完了。

其二,那就是坐等天亮,只要天亮了,蕭夜用輕功登上高處,就能望見周圍群山以及山下的景物,辨清方向就能走出去。

但如今,二人潛意識里都清楚,在這里過夜並不簡單,曾經有許多人在這古怪的林子里失蹤,一夜失蹤。

到底怎樣才能出去?剛才的辦法道理上說來應該沒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王曉曉冥思苦想,蕭夜仔細望了望頭頂,又看看四周,思索半日,目中漸漸有了笑意,卻並沒說出來,只是舉著火把靜靜地站在旁邊。

"我知道了!"王曉曉看看腳下地面,突然狂喜,"地上……"

還沒來得及說,一陣猛烈的風從旁邊撲來,其中夾雜著許多沙土,就在火把熄滅的一瞬間,王曉曉看見了蕭夜迅速沉下的臉。

風力很強勁,很明顯是人為,可後山封閉多年,這林子里除了自己和蕭夜,還有誰?!

王曉曉嚇得尖叫。

黑暗中,有人從旁邊推了她一把。

"小心!"熟悉的聲音。


第二十三章誰的手?

伸手不見五指,耳邊刀戈交鳴。

話說黑暗雖然有很多壞處,卻也是有好處的,因為就算是高手,黑暗中視物同樣看不了多遠,加上有刀劍聲作掩護,一時倒也沒人注意到旁邊的王曉曉,于是她悄悄挪到一棵樹旁,背靠著樹蹲下,卻又不敢作聲,若對方還有幫手,自己一叫豈不就暴露了目標?

現在情勢危險得很,若是被人抓來要挾蕭夜就不好辦了,而且來人貌似不少,他現在應該也不能分心。

刀劍的聲音越來越雜,越來越多。

王曉曉暗叫不好,對方來了幫手?可不太對勁啊,怎麼左邊也有,右邊也有?蕭夜是一個人,哪里會分身?難道那些人分不清敵友,也在自相殘殺?

正疑惑間,所有聲音突然全都消失了。

靜。

靜得可怕。

到底結果怎樣?王曉曉心驚膽戰,緊張得要命,卻又不敢張口叫,只得豎起耳朵仔細聽辨,貌似小說里這種氣氛都是必殺來臨之前的跡象啊,他會不會有事……

忽然,手臂被人抓住。

"走!"低如耳語。

原來沒有必殺,王曉曉大大松了口氣,趕緊站起來,一聲不響被他拉著就走,害怕之下,竟沒想到這其中的變化。

蕭夜沒有再用火,因為在這種情況下,黑暗反倒是最好的掩護,王曉曉也明白,只跟著他一步一步往前移動。

他走得並不快。

一種奇異的感覺在擴散。

王曉曉漸漸覺得很不自在,這樣的氣氛仿佛很生疏,就好像你身旁站著個不認識的人,始終縈繞著一股陌生的氣息,分開才這麼一會兒的時間,怎麼會這樣?

腳下的土地似乎開始變了,不再是硬實的泥土,反而有些松軟,仿佛是踩在沙石上……

沙石!

迎面山風撲來,頭腦頓時清醒許多,王曉曉心中驟然一冷,警惕地停下腳步,不肯再跟他往前走了。

他也沒有催她。

沉默。

王曉曉只覺全身都如同浸在冰水中,寒意直往骨子里鑽;又仿佛掉進了一個不見底的深淵,連同一顆心都在迅速往下墜。

腦海里漸漸浮起一個可怕的設想……

她努力定下神,顫聲道:"師兄,剛才那些是什麼人……"

沒有回答。

不知是因為天氣,還是因為風大的緣故,那只手冰涼冰涼的,涼得簡直不像是活人的手。

死人?有鬼?!

世上哪有什麼鬼!王曉曉默默念了好幾遍"科學",發現那手握得並不太緊,卻又不敢掙紮,只得忍住內心的恐懼,試探:"你……先把劍給我吧,兩柄劍一個鞘太不方便了,若有什麼事,我拿著也可以保護自己。"

雖然不好去摸他的人來確認,但那柄劍可是自己摸得最多也最熟悉的,就算看不見也絕對不會弄錯,拿到它就可以證實了!

還是沒有回答,他也不動,二人就這麼僵持著,靜靜立于黑暗中。

許久。

就在身子幾乎被涼意浸透,意志快要崩潰的一剎那,王曉曉終于豁出去了:"你到底是誰!"

那只手一緊,竟放開了她。

雖然很輕,王曉曉還是聽到了那聲微弱的歎息。

耳畔,蕭夜的呼聲傳來,帶著一絲罕見的焦急。不遠處,隱隱有一點熒火般的光芒在移動,看在眼中簡直比熊熊火光還要溫暖。

來了!王曉曉狂喜,顧不得許多:"師兄——"

身旁,毫無動靜。

他走了?回想剛才的事,王曉曉嚇出了一身冷汗,蹲下身摸了摸腳下地面,更確認了心中的猜想,這里是懸崖!還好蕭夜及時趕到,這個人冒充他把自己帶到這懸崖邊,難道也想制造一出華山弟子失足摔死的假象?

火光亮起。

蕭夜舉著火折子站在了面前。

原來方才被人圍攻,他本欲從對方招式中尋得他們的來曆,哪知道對方的劍法竟是十分古怪,根本就從未見過。打到後來,那些人竟全都消失不見了,身處黑暗之中,恐有圈套,所以才沒出聲,回到原地發現王曉曉不見,這一嚇也不輕,顧不得許多,忙四下尋找,如今見到她,懸了許久的心才終于放下。

剛剛在死亡的邊緣走了一圈,如今看到他,竟有見到親人般的親切,王曉曉不由撲上去一把將他抱住,語無倫次:"師兄……你來了!太好了!你去哪兒了?剛才有人冒充你……"

也不計較她的失態,他拍拍她的背,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過了好一會兒,王曉曉才靜下心,將事情的經過簡單講了一遍,雖然已經脫險,講到那只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發抖:"只怕他就是那個凶手,所以故意把我帶到這兒來……"

蕭夜搖頭:"倘若他果真要害你,你如今也不會站在這里了。"

王曉曉一愣。

蕭夜拉起她:"先回去再說,仔細跟著我。"

"我有辦法走出去了。"

林中,空地。

王曉曉解釋:"我們根本就沒回到過這里,剛才那人為了害我,才把我帶回這里來……"

我們走了這幾次,一直以為是回到這里來了,其實根本沒有,只不過這些空地看起來差別不大,現在又是晚上,我們沒有仔細分辨,才會以為回到了原地。"

她指著地上的土坑:"你看那個坑,是你為了試土質用劍挖的,可我們前兩次回來的時候並沒見到,也就是說我們根本沒有回過這里,只不過到了另外兩個相同的空地而已,所以後來找到辦法再走的時候,由于出發的地點已經變了,用的法子雖然是對的,走的方向卻錯了,同樣還是走不出去……"

蕭夜突然打斷她:"等等!"

吃了一次虧,王曉曉立即緊緊抱住他的手臂再也不放開,同時,兩眼順著他的目光向頭上前方望去。

樹上居然吊著一個人!

白色的人影如同蕩秋千一般,不知是因為風還是本身的動作,不停地搖擺著,白色的袍子看上去空蕩蕩的,更透著一股森森的鬼氣。

火折子的光芒更暗了些,王曉曉全身冒起雞皮疙瘩。

借著朦朧的光線,只隱約望見一團長長的頭發,頭發將臉完全蓋住了,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目,但那衣服下面……下面竟然沒有腳!

他究竟是人是鬼?詭異的畫面中,王曉曉的"無鬼論"開始動搖。

蕭夜摟著她退了一步。

喋喋的怪笑傳來,片刻間又轉成了低低的哭泣與抽噎,聽聲音仿佛是個男人。

隨著哭聲越來越大,四周頓時也響起許多淒淒慘慘的哭聲,有男有女,此起彼伏,互相應和。

了不得,一窩鬼都出來哭了!王曉曉發抖。

蕭夜冷笑:"裝神弄鬼。"

終于——

幽幽的聲音響起,帶著哭音:"已經是鬼,又如何裝神弄鬼?"

蕭夜冷眼看著,不理會。

見他這樣鎮定自若,王曉曉膽子也大了些,開口:"既然你是鬼,沒事跑出來做什麼?"

"嘿嘿"兩聲笑。

"等人!"

"什麼人?"

"仇人!"那鬼似乎很激動,聲音尖銳刺耳,"自然是仇人!"

王曉曉馬上澄清:"我們不是你的仇人。"

鬼"哼"了一聲:"若真是你,此刻你安有命在?"

王曉曉大驚:"剛才冒充師兄騙我的是你?"

那鬼沒有否認,卻恨恨道:"可憐我冷岳與諸多同道在這里等了二十幾年,一心想找他報仇,卻始終沒有等到!"

想到剛才拉自己手的居然是個死人,王曉曉有些惡心,心有余悸,那種冰涼的、可怕的感覺……

蕭夜卻目光一閃:"冷岳前輩?"

"想不到都二十多年了,你們這些小輩竟還會記得我,"那聲音既詫異又欣慰,隨即帶上了不可一世的傲然,"想當初,誰不知道我逍遙派第一高手冷岳!"

蕭夜對他的鬼話不感興趣:"你的仇人究竟是誰?"

"正是本派那無恥的叛徒金萬生!"

"你有何證據?"

"證據?"冷岳尖聲大笑,"當初我等得到消息,說是在這後山發現了失蹤秘笈的線索,是以掌門才會約上各位同道追查而來,而那個報信的人,正是金萬生!"

沉默半晌,蕭夜緩緩道:"但他早在十八年前就失蹤了。"

"失蹤?他自然要失蹤,他在害怕!我們幾百人隨他追蹤而來,卻一個也未能幸免,再過幾年,江湖中的高手已所剩無幾,惟獨他安然無事,葉盟主怕是早就開始懷疑他了,所以他才化名潛逃!

"他這麼做,究竟有何好處?"

"那個叛徒對掌門之位窺伺許久,一直有野心!因此串通別人偷走秘笈,然後借此機會將江湖中的高手一網打盡,還妄想做盟主!好在老天有眼,沒有叫他得逞,葉仇飛當選了盟主,已發覺其意圖不軌,才叫人暗中監視他。"

沉默。

蕭夜忽然直直望著他:"前輩既被他所害,我們卻始終未發現諸位的遺體,葉落歸根,前輩不妨告訴在下,也好知會你們的家人前來收葬,如何?"

冷岳果然噎住。

蕭夜淡淡道:"前輩既是鬼,莫非連自己的屍骨在何處都不知道?"

冷岳怒:"那個叛徒一日未伏誅,我等絕不離此地半步!"

蕭夜嗤笑:"怕是果真有鬼!"

話音方落,他揚起劍鞘,那柄寶劍倏地自動飛出,直向樹上的白色人影釘去!

一聲慘叫!

周圍的哭聲也停了。

沒有預期的沉重,白影落下時只砸出了"沙"地一聲,隨即又被劍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蕭夜拉著王曉曉走過去,用腳尖將袍子踢開仔細一看,竟是個稻草人,只不過外面套了件白色的袍子,頂著一頭長發。

王曉曉這才松了口氣,回過魂,原來真是裝神弄鬼!但他的話究竟是真是假,還是在故意栽贓陷害?

來不及思考,蕭夜抽回劍——

一道濃烈的煙霧從草人肚子的裂縫中噴了出來!

躲避不及,王曉曉只覺腦袋一陣發沉,身子不聽使喚,直向旁邊的蕭夜倒了過去。誰知蕭夜竟也臉色大變,跟著她倒下。

火折子落地,四周再次陷入黑暗。

現在連他也倒下,真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了!王曉曉又驚又怕,卻又全身無力,半分也動彈不得,驚慌不已:"師兄……"

一雙手突然從旁邊伸來,將她抱住。

"不怕。"

柔軟舒適的衣料拂在臉上,猶帶著淡淡的檀香味道,他半趴在她身上,呼吸聲就在她的耳邊,身體卻仍然在向她移動,叫外人看來,這種姿勢簡直是曖昧親昵至極,但王曉曉卻明白,他正在努力想將她護在身下。

心中一暖。

她放心地閉上眼,昏過去了。

 

第二十四章經驗與教訓

沒有樹林,沒有蕭夜,睜開眼便瞧見帳頂。

王曉曉猛地坐起來。

老天,這不是自己的房間嗎?難道自己已經掛掉,鬼魂跑回來了?

明明是和蕭夜去後山的,然後還遇見了一只古老的"鬼",還中了暗算……

都是做夢?

"醒了?"淡淡的聲音就如同往常催她起床跑步一樣,但細細聽去,感覺還是有那麼一點不同,仿佛多了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蕭夜坐在椅子上,身上已換了襲乾淨的黑袍,長長的頭發,夾雜著兩條金色發帶,靜靜地垂落在肩頭、胸前。

"師兄,我們真回來了!"狂喜。

"起來吃點東西。"

早知道主角不會那麼容易就掛的,作者腦子果然正常!劫後余生的慶幸與喜悅如浪潮般湧來,王曉曉跳下床,直嚷:"哈哈哈……原來我們還是活著,太好了太好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師兄……"

蕭夜抿嘴,斜斜瞟著她。

"我知道了!"王曉曉興奮之下,靈感也隨之而來,"那些人的確是摔死的,也許他們也像我們一樣中了迷藥,或者是被點了穴,根本就不能反抗,所以他們是被人丟下去摔死的!"

蕭夜點頭。

笑容緩緩收起,王曉曉皺眉不解:"可他為什麼會放過我們?"

蕭夜心中也是疑惑,卻不再多說:"此事須從長計議,不必急于一時,先吃飯。"

"我洗洗,換了衣服就來。"

自早起聽說二人平安回來的消息,天絕大師高興之下,一連吃了兩個大雞蛋外加三大碗飯,賞了弟子二十四件玉器金珠,順便還將眾弟子的午餐也准備得豐盛許多,每人加了一只大火腿。

與此同時,他也正式下令,嚴禁任何人再提起此事,否則杖責一百,逐出華山。據說這是他十幾年來第二次下這樣嚴肅的命令,第一次便是關于後山的那道禁令。

長跑照常進行。

或許是心情太好的緣故,王曉曉只覺身輕如燕體力無窮,很快便跑完了步,剛回到院子,迎面就見文淨與殷皓走過來。

"小師妹!"

"師兄!"

文淨笑:"小師妹沒事就好。"

殷皓因為自己語言表達不到位,害得二人誤闖後山差點送命,一直心懷內疚,見他們平安回來,比別人更高興:"對對……"

頓了頓,他又沖王曉曉擠眼:"小……小師妹與八師兄究竟……嘿……怎麼回事?"

王曉曉莫名其妙:"什麼怎麼回事?"

殷皓急道:"就是……就是……"

文淨瞪他一眼,將他拉開:"那不過是秋儀師妹她們胡言亂語,小師妹休要聽這些!"

察覺到其中古怪,王曉曉追問:"怎麼了?"

"是一些閑言碎語罷了,小師妹不必理會的,"文淨有些臉紅,猶豫,"你與八師兄一夜未歸,她們想必是誤會……"

原來是這樣!估計是秋儀她們又在背後編了些什麼難聽的話吧,最近她們不敢明里招惹自己,就在背後編排,女人的八卦天賦一向很高,嘴長在別人身上,能有什麼辦法?

王曉曉倒並不在意這些,頂多不過是說自己勾引師兄罷了。

勾引他?昨夜那曖昧的姿勢……

她忽然紅了臉,轉身就走:"你們忙,我先去練劍……"

真是不巧,剛走到樹林禁地外,迎面就見秋儀走來,旁邊跟著一群師妹。

見了她,秋儀皮笑肉不笑地招呼:"小師姐來了。"

王曉曉不去理會。

秋儀自覺沒趣,倒也不計較,自顧自笑道:"聽說小師姐與蕭師兄去後山,一夜未歸,我們可都是擔心得很。"

看看旁邊眾女,雖然面上都關心得很,眼睛里卻盡是鄙夷之色。

王曉曉歎氣,你們哪里是擔心師姐我,應該是擔心你們寶貝師兄的無敵美色被我占了便宜才對吧。

她懶得回答,一聲不吭繼續朝前走,果然,身後傳來低低的議論聲。

"跟男人在外面一夜未歸……"

"傷風敗俗!"

"自後山回來,八師兄就在她房間里沒出來過。"

"裝模作樣!"

"……"

大約是因為怕惹得這位曾經殺了二百九十九個人的女魔頭再開殺戒,眾女的聲音都極小,卻還是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傳進了王曉曉的耳朵里。聽著越來越不象話的議論,她歎了口氣,聽力太好也不是好事。

轉身走回去。

見她突然回來,眾女立刻住口不再言語,各自作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只有秋儀曾經挨過一巴掌,白了臉直退到最後面。

王曉曉昂首闊步走到眾人面前,站定,神色平靜沒有半點變化。

"關于我跟蕭師兄在後山過了一夜,各位師妹都在好奇吧,"她自說自話,不理睬眾女的表情,"其實……事情就跟你們想的差不多,一夜的時間,不長也不短,我們呢,該做的事全都做過了。我實在太喜歡他了,所以一直不懷好意想勾引他,蓄謀已久,原來被你們看出來了,師妹們真厲害啊哈哈哈……"

眾女目瞪口呆。

她暗暗好笑,繼續扯:"喜歡就是喜歡嘛,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說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

說到這里,故意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們也很喜歡他,可惜他不知道,唉,所以我就搶先一步了,真是對不起,誰叫我也喜歡他呢?"

眾女更呆。

發現這幫女孩子目光神色皆不對,王曉曉不由愣了愣,然後慢慢地、慢慢地轉過頭,向身後看去……

只看了一眼,她立刻將腦袋轉了回來,眼珠子迅速轉了兩轉:"事情就這樣,師妹們慢慢討論,我先走了,拜拜!"

說完瀟灑地朝眾女揮了揮手,就要拔腿開溜,誰知,背後還是響起了一個淡淡的、熟悉的聲音——

"過來。"

根據多次總結的經驗,在他面前裝聾作啞是沒有好下場的,于是王曉曉只好灰溜溜地轉回身,傻笑:"師兄,來了啊……"

媽呀,又叫他撞見,怎麼每次都這麼背?

黑色的衣袍在樹干間飛揚,隱隱約約有檀香味在空中飄散,長長的黑發,再襯上金色發帶,就有了種神秘的華麗。

他不緊不緩在前面走,從步伐上看,根本瞧不出半點不對。

王曉曉垂頭喪氣跟在身後,渾身不自在。

終于——

她決定厚著臉打破沉寂,陪笑:"師兄,其實我剛才是氣她們的……"

他不說話,鼻子里"恩"了一聲。

"是她們先胡說……"

"恩。"

"我聽不過去,所以"

"恩。"

"其實我不是喜歡你……"

"恩?"他轉過身。

見那張俊臉上神色不善,王曉曉簡直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忘了男人的驕傲不能碰!不過,能不能理解成他也不喜歡聽到這樣的答案呢?兩柄劍分明是一對,他卻送給了自己,還有昨晚那樣的姿勢,太曖昧了……

我們的王女俠想象力豐富,慢慢紅了臉,又開始自作多情:"不是那意思……我是說師兄你人很好,我很喜歡的……"

"我很好?"

"對啊對啊。"

"你精神也很好。"

"一般一般啦。"

"圍著林子跑一圈。"

……

"不是剛跑過了嗎!"

"再跑。"

"你……跑就跑,我跑還不行……"自作多情的教訓。

風雨淒淒,雞鳴聲聲,斗室之內,燈光漸弱。桌邊,某大呵欠連天,昏昏欲睡,少年托腮,若有所思。

某大:喂!

少年(回過神):就這麼完了?

某大(又打個呵欠):當然,王女俠神通廣大。

少年:後山到底怎麼回事?

某大(舉起磚頭一砸):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說完打開窗戶,將磚頭往窗外一丟,拍了拍手)

少年(急):還沒講完呢!

某大(瞪眼):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體諒前輩,講故事有多麼辛苦,聽,外面雞都叫了,累死……

少年(陪笑):我只是想知道,後山真的有鬼?

某大正要說話,突然間臉色大變,全身發抖,兩眼直直瞪著窗戶。

窗台上,赫然出現了一只血淋淋的手!

陰風刮過,手,緩緩蠕動,仿佛下面有個東西要爬上來……

二人驚恐後退。

少年(指著那手,結巴):這……這世上真……真的有鬼!

某大(拎過少年擋在面前):廢話!

少年:喂,你是前輩,怎麼好意思要我替你擋?

某大:尊敬前輩你懂不懂?舍己為人你懂不懂?

少年煞白著臉,顧不得再作聲,直直地望著窗台。那里,一顆血淋淋的腦袋正緩緩浮現……

某大:鬼啊——

少年:鬼啊——

鬼(兩眼圓睜,怒視著二人):叫個P,老子終于爬上來了,剛才是哪個渾蛋用磚頭砸我的?!


第二十五章山下的江湖

三年一度的盛事終于到來!武林大會要召開了!

整個江湖沸沸揚揚,猜測本屆的第一高手和四大門派得主成了茶樓街巷間最熱門的話題,各地的賭場都開了彩,夜公子、不空師父、無傷公子的名頭響當當地占據了榜上前三位。

華山也熱鬧非常,每次有弟子下山,回來時必定會帶上最新消息,譬如賭蕭師兄勝的人又多了多少,某家賭場又為此打了幾場架,華山城里又新開了幾家武林大會武器店或者武林大會妓院,生意紅火非常,一連串的喜事直樂得天絕大師合不攏嘴,倒把刻苦練劍的王曉曉給徹底遺忘了,連秋儀等人也難得地將注意力從她身上移開。

武林大會五月十五召開,還有近兩個月時間。

終于有一天,文淨匆匆跑來,說天絕大師讓蕭夜過去商量武林大會的事情,王曉曉立刻滿心激動,跟著蕭夜來到天絕大師的房里。

進門,天絕大師正趴在塌上啃一只紅燒豬蹄,旁邊兩個小弟子不停地吞著口水。王曉曉暗自贊歎加佩服,這位師父真是不拘小節啊!

見二人來了,天絕大師放下美味,抹抹嘴,咳嗽兩聲:"咳咳,夜兒來了啊,近日劍法練得如何?"

蕭夜恭敬道:"還好。"

天絕大師放心,點點頭,隨即又疑惑地打量王曉曉:"她是……"

不是吧,才幾個月不見,師父居然就把我給忘了?王曉曉泄氣,自我安慰,算了算了,老年人記性差點可以理解……

蕭夜抿嘴:"師父不是讓小師妹與我一道參加武林大會嗎?"

"啊,對對對!"天絕大師終于想了起來,拍拍額頭,喜得兩眼放光,"倒忘了還有她在,武林大會須兩名弟子出戰,為師正愁著沒人與你一道去呢……"

他每說一句,王曉曉的信心就少一點,到最後如同泄光了氣的皮球,耷拉著腦袋站在旁邊——果然只是拿我來湊數的,太沒面子了,師父你老人家不是這麼厚此薄彼吧,專程把我們叫來,給他打氣,給我泄氣?

天絕大師猶自抱怨:"那群不長進的東西,正經時候沒一個敢出來,如今有了她就好,有了就好!"

好歹我也是很長進的!王曉曉恢複信心。

想起正事,天絕大師話鋒一轉:"本屆的武林大會也是在問劍台舉行,那里離少林山不遠,為師想著時日無多,還有整整一個半月,其他門派怕已做了打算,不如我們明日便起程去少林城,早些探探風聲也好,夜兒,你以為如何?"

"但憑師父吩咐。"

果然,第二日一早,天絕大師便帶了一行人浩浩蕩蕩向少林山開拔,除了蕭夜、王曉曉、文淨、殷皓四個,隨行的還有秋儀等一百五十來個弟子,其余人都留下看守門戶,等到月底再出發趕來會合。

按計劃,王曉曉本該與女弟子同車,但蕭夜隨口說了句話之後,天絕大師就改變主意,讓她改乘蕭夜的車,倒正合了王曉曉的意,她也不願和秋儀那伙師妹擠,管那些閑話呢!

一路上,王曉曉興致勃勃,終于見世面了。

華山派不愧是四大門派首座,不僅地盤大,城池也十分繁華富庶,茶坊店鋪件件不少,青樓酒樓樣樣不缺,各地生意還很興旺,特別是賭場,連門外都擠滿了人。

每到一處,天絕大師都要眉開眼笑好一陣,欲留在城里多享受幾天,無奈心里又記掛著武林大會,只得忍痛割愛,匆匆吩咐弟子趕路。

六天後,車馬終于到了少林山腳下。

時已初夏,豔陽當頭,整個少林山綠樹成蔭,暖氣在枝葉間隱隱浮動,山腳下,一帶碧水從城間繞過,楊柳倒垂,浮光躍金,游船往來,風景無限。

少林寺就在少林山上。

王曉曉朝山上望了望,暗自神往。雖然這里的事都和小說上的有些出入,少林並不是什麼武林的泰山北斗,不過好歹也算是四大門派之一,名頭也很響啊!

而且可能還會遇上熟人呢,比如上回來華山做探子的智靈和智空……

天絕大師堅持不肯就這麼驅車進城,他打算讓隊伍在城外休息整頓一下,叫人先去訂好客棧,然後再大擺架勢,威威風風地進城,方不輸了四大門派首座的體面。

由于客棧尚未訂好,外面太陽又大,一行人都躲進馬車里休息。

蕭夜一如往常,靜靜地坐著,對武林大會並不關心。

王曉曉碰碰他:"師兄,後山的事……"

"此事父親已查了二十多年,不必急于一時,"他斜斜瞟著窗外,"倒是那些人的劍法十分古怪,江湖似已失傳,須問過父親才知道。"

王曉曉點頭:"這次武林大會,高手都要來?"

"未必。"

"怎麼了?"

蕭夜看她一眼:"如今能稱作高手的,並沒有幾個。"

王曉曉也深有感觸,附和:"現在很多人都是混日子的……"

哪知他又搖頭:"修習正統內功心法的人也不少,只是許多絕學已失傳,沒有上乘的高手罷了,但應付你卻足夠。"

王曉曉泄氣:"武林大會是不是點到為止?"

"是。"

王曉曉松了口氣。

"失手也是有的。"

"什麼!"她跳起來,"我不去了……哎喲!"

蕭夜忍住笑,伸手拉她:"沉不住氣!可撞著了?"

摸摸腦袋,王曉曉既灰心又害怕,正常情況下主角當然不會死,可受傷就避免不了了,小說上哪個英雄沒受過傷?

而且越出名的主角受的傷就越多,說不定到時候大傷小傷一起招呼!

雖然人在江湖,挨刀是常見的小菜,但沒必要為了那點虛名故意去挨刀吧!

何況就自己這水平,挨了刀也未必有名……

"我不去了!"

"去。"

"開玩笑,那會死人的!"

他鄙視:"豈有那麼容易就叫你死?"

愣了愣,王曉曉大喜:"你會保護我?"

他沒有回答,板著臉:"我怕丟臉。"

王曉曉克制住擁抱帥哥的沖動:"師兄你實在太好了,哈哈……"

"我很好?"

"對啊對啊!"

"明日起,每日爬一趟少林山。"

……

"少林桃子,買的來呀——"

少林寺的影響力果然大,連桃子都打了少林名號!王曉曉來了精神,趕緊趴在車窗上往外瞧,果然見一個老農挑著兩筐水靈靈紅豔豔的桃子。

眾弟子圍過去。

"老伯,桃子怎麼賣?"

"一兩銀子一斤。"

好貴的桃子!王曉曉失望極了,雖然看起來的確誘人,但一兩銀子一斤,好貴啊,簡直可以上飯店美美地吃上好幾頓飯了!

眾弟子也驚呼。

"這麼貴!"

"對啊,太貴了太貴了!"

"……"

老農放下擔子,拿袖子擦擦汗,搖著草帽歇氣:"我瞧你們不是本地人吧,哪個派的?如今武林大會要召開了,來的人太多,我這又是今年的新鮮桃子,正宗的少林牌,一兩一斤已經算很便宜啦,不信你去城里問問,城里可是賣二兩呢!"

眾人搖頭。

老農上下打量著眾人,笑呵呵道:"你們哪個派的?"

一弟子驕傲地挺胸:"華山派!"

老農馬上激動萬分,將草帽重新戴起:"原來華山派也來了,有夜公子在,今年四大門派首座肯定又是你們嘍!"

喲,連農民伯伯都知道他!王曉曉瞪大眼。

眾弟子得意:"那是當然!"

老農也爽快了許多:"既是華山派,老朽還有什麼說的,這樣吧,這桃子我就另外給你們開一個價……"

"多少?"

"三兩銀子一斤。"

此價一出,車里的王曉曉也傻眼,簡直要懷疑是聽錯了。

眾弟子大驚:"方才不是一兩嗎?"

"是啊,"老農承認,"但如今要賣三兩了。"

"你這人,怎的越叫越高?"

"哪有你這麼做生意的!"

"……"

老農不慌不忙地解釋:"方才我賣逍遙派二兩一斤,你們華山派是四大門派首座,怎能比他們低了去?自然該貴些才對。"

眾弟子面面相覷。

這麼貴的桃子!王曉曉趴在窗戶上,直直地望著那兩筐漂亮的桃子,本已有流口水的趨勢,但如今實在心疼了。

就在她吞口水的間歇里,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

"我買了。"

他掀起車簾,將銀票遞給一個弟子:"拿兩個過來,其他的你們吃吧。"

眾弟子與老農俱歡欣不已,很快便將桃子一搶而空。

看著遞過來的兩只大桃子,王曉曉有些愣。

他挑眉:"不吃?"

這是給我的?她急忙伸手接過,高興地捧著:"你怎麼買這麼貴的桃子?"

"比望著吞口水好。"

被看見了?王曉曉尷尬:"謝謝啊,以後我有錢了,請你……"

他打斷她:"你可會做湯?"

她省悟:"喝湯?秋儀師妹她們在……"

俊臉沉下。

"不必了。"

見他突然變了臉,王曉曉有些莫名其妙,趕緊將一只桃子遞過去,討好地陪笑:"師兄,這個給你……"

"不吃!"

她怏怏地縮回手,嘀咕:"那我吃……"

車內氣氛頓時僵硬下來。不知怎的,王曉曉也沒心情再吃桃子了。

自從每次的自作多情落到跑步的下場之後,她就吸取教訓總結經驗,切斷了大腦與某種思想的連接通道,禁止再自作多情,搞不好這里才一亂想,明天就要爬兩次少林山了。

既然這位師兄大人想喝湯,他待自己又實在不錯,那就做給他喝唄。

可他偏偏要喝自己做的湯,叫人不多想也難,嘿嘿……

于是,王曉曉冒著爬兩次少林山的危險,再次自作多情,紅著臉:"師兄,你……怎麼要我做?"

沒有回答。

這麼經典的引導,他怎麼就沒有反應?原來又是自己多想了啊!王曉曉泄氣極了:"要不,回華山後我做給你喝吧。"

這次,他雖然只"恩"了一聲,臉色卻已好轉。

正在此時,車外,一個聲音由遠及近。

"師父——師父——"

原來是先前那個派去城里訂客棧的弟子,他正一手擦汗,一手提著袍子匆匆往回趕,邊跑邊叫:"師父——"

殷皓掀起車簾。

車內,天絕大師靠在白狐皮墊子上,十分不悅,慢吞吞道:"何事這等慌張?"

那弟子喘息:"客棧都滿了!"

天絕大師直起身:"什麼!"

"所有客棧都滿了!別的門派來得比我們還早,嶗山派,少林派,圓月山莊,連人家逍遙派都已經早來了五天!"

天絕大師呆了呆:"沒別的客棧?"

那弟子搖頭:"休說客棧,如今少林城里,連茶樓飯店都在兼作客棧生意,到處住滿了人,一個房間也沒了!"

沉默半日。

天絕大師看看左右,懊惱:"這……如何是好?"

那弟子忙道:"其實,還有個地方空著。"

"笨蛋,不早說!"天絕大師瞪眼,"哪里?"

"少林妓院。"

 

第二十六章開始同居

車內,王曉曉被桃子和口水嗆住了,直咳嗽了好一陣才緩過氣,這年頭的廣告真強啊!少林妓院……

天絕大師也怒了,義正詞嚴:"我堂堂華山派豈能住妓院!"

弟子委屈:"再遲只怕連妓院也住不上了!白蓮教還在爭呢,張媽媽說是看在蕭師兄的份上才肯給我們留著的,不然早讓人家白蓮教住下了。"

天絕大師傻掉。

那弟子悄悄看看師父的臉色,遲疑了一下,耐心地比較起厲害關系。

"師父,你看這天色……"

"我們堂堂華山派豈能在這野地里過夜?"

"……其實妓院也不差,逍遙派就住隔壁的少林飯店,武當派住的少林賭場,圓月山莊住的少林棺材鋪……"

外面每說一句,王曉曉嘴巴就張大一點,到最後再也顧不了旁邊蕭夜陰沉沉的臉色,忍不住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他咬牙:"姑娘家如此大笑,不像話!"

王曉曉就不象話,笑得喘氣:"少林棺材鋪,哈哈哈……原來師兄這麼受歡迎,若沒有你,我們連妓院都住不了,那個張媽媽好像很崇拜你啊……"

俊臉更黑。

他一把將她拎到面前,氣道:"再笑!"

長期的壓迫只能鍛煉人的臉皮,王曉曉已經不拿受罰當回事,非常識趣:"我知道,明天我爬兩趟少林山!"

蕭夜果然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半日。

他終于也忍不住笑了。

車外,對話聲又傳來。

"師父,怎麼辦?"

"笨蛋!當然是住妓院了!"

少林城熱鬧非凡。

原來武林大會即將召開,各門各派都一窩蜂似的,提前趕來探風聲,使得這里的生意異常興隆,酒樓、茶館、飯店除了日常經營外,還兼成了客棧,滿城物價飛漲,每件東西的價格都貴得離譜。

從進城到少林妓院的路上,天絕大師就嘀咕了十七遍"少林寺這回又發了"。

華山派的進城儀式超級威風氣派,五十個弟子扛著大旗在前面開路,五十個弟子排隊吹著嗩哪,場面震天動地,惹來姑娘們成群跟在旁邊。

終于,少林妓院到了。

天絕大師先走下馬車,眾弟子緊隨其後。

"夜公子!"

"穿黑衣裳那個……"

"蕭夜公子嗎?"

"……"

剎那間,四周歡呼聲一片。直到蕭夜動手將王曉曉從車上拎下來之後,眾人討論的話題這才漸漸轉移——

"那女的是誰?竟跟夜公子乘一輛車!"

"她竟敢站在夜公子旁邊!"

"這麼丑!"

"就是就是。"

"……"

聲音清晰地傳入耳朵,王曉曉委屈得要死,我王曉曉哪里丑了?眼睛不小,嘴巴不大,頭發又長又黑,身材不高不矮,腿直腰細,有前有後,好歹也算個現代美女,怎麼到你們嘴里就成了"這麼丑"?

見她受奚落,旁邊秋儀等女弟子都幸災樂禍。

少林妓院面臨主街,抬頭就見一塊搶眼的大紅匾,上面鑲著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天絕大師顯然對這樣的氣勢與環境十分滿意,正拈須微笑,妓院的老鴇張媽媽搖搖擺擺迎了出來,滿臉堆笑。

"喲,這不是神劍大師嗎,哪陣風把您老人家吹來了!"揮揮大紅手帕。

瞧著電視劇里最經典的老鴇動作,聽著最經典的妓院迎客詞,王曉曉渾身發抖。

幸好張媽媽很快便切入了正題,為自家妓院作起了廣告。

"不瞞神劍大師,我們這可是全少林城最大的妓院,共有八十二個房間,東西一應俱全,包你們住起來滿意……這樣吧,老身就吃點虧,少接些生意,讓出一半來租與你們吧。恩……我已聽貴派弟子說了,貴派共來了一百五十五個人,算上每日的吃住,這一個月就收你們三萬銀子如何?"

天絕大師皺眉:"這……太貴了點兒。"

"不貴不貴,"張媽媽急忙指著旁邊那座樓,耐心地分析比較,"您老看,逍遙派住的隔壁少林飯店,才一百二十幾個人,一個月可是三萬五的銀子呢!再說了,我這地兒不比別處,將房間讓出來,可是要少許多生意的,損失也不小啊……"

說完露出一臉痛心的表情。

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人家妓院少了房間,的確影響生意,話說有些事共用房間無所謂,比如吃飯就可以十幾個人擠一起,但這種事卻萬萬不能,總不能抬幾十張床到大廳來擠吧,而且叫人就地解決也不厚道。

文淨拉拉師父,悄聲道:"師父,上屆武林大會咱們可是花了五萬多呢……"

天絕大師思索再三,討價還價,終于把伙食費也算在了其中,這才極不情願地答應下來,帶頭走進門去。

眾弟子急忙跟上。

王曉曉因為剛才在外貌上受了打擊,一直無精打采地站在旁邊發愣,直到一只手伸過來將她拉住,這才回過神。

蕭夜抿了抿嘴:"走了。"

拉著她走進門。

門外圍觀的眾女更是憤憤然。

待眾人都進去,門口的張媽媽突然一轉身,兩手叉腰,得意沖人群笑:"姑娘們聽好了!夜公子如今住在我們這里,從今日起,我們少林妓院也向女客開放,房價五十兩銀子一天……"

話沒說完,一陣質問聲打斷了她。

"太貴了!"

"無傷公子就住在隔壁飯店,那里吃飯才二十兩一頓!"

"就是!"

"……"

張媽媽忙解釋:"夜公子是第一高手,自然要貴些。再說,吃那麼一頓飯的功夫能做個什麼,見不見得到無傷公子都說不准,哪有在我們這里住一夜機會多?"

"可夜公子從不收姬妾的。"

"就是,他不愛理人。"

"……人家無傷公子喜歡漂亮女孩子,而且還未娶正室呢……"

眾口難調,張媽媽急了,靈機一動發揮口才:"身邊無姬妾不是更好嗎?聽說無傷公子已有了十一房姬妾,個個美若天仙,我說姑娘們,就你們這等姿色也想和她們爭寵?不是我張媽媽說話刻薄,哼哼……"

人群靜下來。

見有了效果,張媽媽洋洋自得,循循善誘:"他已經有了那麼多美貌小妾,哪有這夜公子妻妾之位都是空著的把握大?說不定你們當中哪個運氣好……"

說到這里故意停下。

片刻,眾女果然議論紛紛。

張媽媽笑嘻嘻道:"話就說到這兒,老身也不啰唆了,五十兩,一文不能少!"

一扭腰,樂顛顛地進門去了。

少林妓院很大,結構倒還整齊,一色的木樓,前後幾進,樓上樓下,處處雕花的欄杆,陣陣撲鼻的香粉味,頭上壁間都懸著紅紅綠綠的裝飾與彩畫。

廳中。

天絕大師喝著好茶,足足趴在桌子上算了一個時辰,然後開始分派房間:"為師住一間,夜兒住一間,淨兒與皓兒住一間,秋儀與清清住一間,其他弟子四個人住一間……"

蕭夜打斷他:"曉曉要一間,就在我隔壁。"

幾道妒忌的目光簡直可以殺人了。

王曉曉暗叫不好,卻又不便反駁,只得沉默。

天絕大師似乎這才記起有王曉曉這號人,想了想,瞧著文淨:"房間好像不夠吧?"

文淨點頭,心想師父難得算賬算得這麼清楚。

哪知——

蕭夜淡淡道:"那就與我一起住好了。"

萬萬想不到他會冒出這句話,不只文淨、秋儀幾個人傻了眼,王曉曉本人更呆,連天絕大師也大大吃驚,這里民風雖然開放,沒有中國古代三從四德那麼多嚴格的規矩,但也還不至于開放到允許同居的地步。

天絕大師總算神智清楚了一回,為難:"她是女的……"

蕭夜點頭:"不妨。"

你當然不妨了!王曉曉垂著頭不敢看眾人臉色,估計是男的曖昧女的憤恨。

天絕大師終于開竅,呵呵笑了:"說得也是,也對,夜兒近日練劍辛苦,夜里叫人多陪陪也好……你們兩個就住一間吧。"說完咳嗽兩聲,轉向眾人:"徒兒們一路辛苦,都回房歇息去吧,飯菜自會有人送來。"

于是眾人各自回房間了。

王曉曉慢吞吞地跟在蕭夜後面,郁悶不已,自己的名聲本來就已經所剩無幾,如今最後一點可憐的清白又叫這位師兄大人給毀得一干二淨!

他到底什麼意思,不知道這樣別人會誤會嗎,難道真是要自己"陪陪"?他不像是那種人吧……

房間不夠精致,但還算整潔,怎麼說也是高級妓院。

王曉曉第一眼就看向了那張床,傻眼。意料之中,這種地方,一張床不但有利于彼此之間的感情促進,而且還能節約空間,又不浪費資源,簡直就是一舉多得,方便實惠。不知道師弟師妹們四個人怎麼擠的……

蕭夜抿了抿嘴:"不是想出去嗎,吃了飯,就帶你出去走走。"

王曉曉垂頭不語。

他奇怪:"怎麼了?"

終于,王曉曉忍不住臉紅,無辜地望著他:"師兄,其實……你難道不知道,我們這樣,呃,很容易叫人誤會嗎?"

蕭夜側過身:"既然怕,當初還敢胡說?"

她尷尬:"可是……"

"武林大會將近,你如今更要用心練習,不能分神,與她們住必定會有許多麻煩,"他皺眉,"何況,每日我來尋你起床練劍也不方便。"

原來是為了方便拎自己起床!

王曉曉松了口氣,算了算了,好歹這是個帥哥,和他同居不算太吃虧,反正別人早就誤會過了,只要他不是真的要自己"陪陪"就行……

可接下來,她又悲哀地望著那床發愁,晚上怎麼辦,我是不想睡椅子的……


第二十七章心跳之夜

江湖上的人幾乎都知道蕭夜的脾氣,因此老鴇也沒敢公布他的房間,二人安安靜靜吃完飯,蕭夜便要帶她出去逛街。

"你看外頭那些人,見我跟你一起,還不殺了我!"

話雖這麼說,王曉曉卻實在想出去逛,小城夜色多美好啊!

望望門外,夜幕已經降臨,此刻妓院的生意正紅火得很,出入的客人也很多,混出去走走也可以,但問題是這身黑衣服,簡直就是個大大的招牌,不叫人注意也難。

她想了想,商量:"師兄,不如你換件其他顏色的衣裳?"

蕭夜皺眉:"沒有。"

王曉曉喪氣:"算了,不去了。"

蕭夜看著她遲疑片刻,開門叫來一個弟子吩咐幾句,再給了他一錠銀子,果然不多時那弟子就抱了件嶄新的白衣裳回來了。

還真是變得徹底,王曉曉暗自好笑,白衣翩翩,低調變高調。

屏風後,白衣蕭夜走了出來。

白衣金冠,金色的發帶從兩側垂下,襯著長發倒也別有番味道,少了許多神秘與冷靜,卻多了幾分瀟灑與親切。

看多了他穿黑袍的模樣,王曉曉一時還真不能適應。

長得帥的人怎樣包裝都好看,還好他平常穿得低調,不然這模樣不知道又要引來多少桃花。

一個男人怎麼就長得這麼美色可餐呢,若不是會武功,估計早就被人吃光了……吃光?"消夜"?

這名字起得還真有創意,難怪看到就餓。

他看看她:"不好?"

王曉曉忙止住胡思亂想:"不是,師兄很帥很好看!"

"我不喜歡穿這些,"他側過身,"你喜歡?"

這個問題難度系數比較大,王曉曉明智地選擇忽略,圍著他打量一圈,也搖頭:"要不……換回來吧?我還是習慣看你穿黑的。"

"走。"

"等等。"

王曉曉跑到鏡子旁邊,瞧瞧鏡子里的人,大大的眼睛,挺挺的鼻子,雖然跟這位帥哥走在一起只能淪為陪襯,但好歹湊合點兒也拿得出手,哪有她們說的那麼丑?真是!

隨手找根繩子將頭發捆了起來,跟著他走出門。

換了招牌顏色還真沒有遇上麻煩,追星果然是盲目的,那些女人只認衣裳不認人,盡管她們還在樓道口議論蕭夜,但二人分明就從她們眼皮底下走過,也沒有一個人認出來,只是驚訝豔羨,這麼帥的男人居然還要花錢來嫖?

誰也想不到,從來都只穿黑衣裳的夜公子有一天竟會換上白衣裳。

華燈初上,紅紅綠綠煞是好看。小城驟然多出這麼些人,更比平日熱鬧許多,說書的彈唱的吆喝的賣藝的鬧成一片,路旁店鋪小攤成片張羅著,少林當鋪、少林古董店、少林綢緞莊、少林燒餅、少林面條……就連河上也飄滿了少林花船,來來往往映著水光,五彩繽紛,格外美麗。

王曉曉興致勃勃地轉了一兩個時辰,蕭夜倒也沒有嫌煩。

終于,二人又回到原地。

夜已深,旁邊的少林飯店竟還是賓客盈門,陣陣誘人的香味飄出,王曉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怎麼這麼快又餓了,可惜旁邊這位"消夜"不能真當點心吃。

"餓了?"

"有點兒。"

他不再說話,徑直朝少林飯店走去。

飯店很大,進門就是個院子似的大廳,只不過四面都是樓,漆著朱紅色的欄杆,倒像個大的天井。

這里的生意好得還真不一般,連廳上也密密麻麻擺滿了桌子,酒香菜香四溢,小二往來其間,添菜送茶,滿座的客人有半數以上都是女的,喧嘩聲一片。

蕭夜叫住一個小二:"可有空房間?"

小二搖頭陪笑:"客官不知,小店的房間都被逍遙派包下了,瞧,如今那些客官都只能擠在這廳上呢!"

蕭夜看看四周,皺眉。

王曉曉忙拉著他在一張空桌子前坐下:"沒事,人多熱鬧。"

菜很快就上來了。

這里的菜味道居然不差,鮮美可口,不愧是少林名店,王曉曉吃得津津有味,蕭夜吃得卻很少,多數時候只是看著她吃。

不知是哪一桌的聲音傳來。

"無傷公子就住在左邊那樓上。"

"真的?"

"當然。"

"他會下來吃飯嗎?"

"笨,他那樣的人會在這里擠?"

"說不定他正在上面看我們哦。"嫵媚地撩了撩頭發。

"昨日還見他帶著姬妾們在河上游玩呢,將一條河的花船全包下了……"

"……"

王曉曉的注意力漸漸從美食轉到了八卦上,好奇心也來了,有十一個姬妾的男人還這麼招人花癡,那位無傷公子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蕭夜臉色卻不太好看:"他竟還是這般不象話。"

王曉曉問:"你認識他?"

"逍遙派的,曾在武林大會上交過手,"蕭夜移開視線,"我已許久不見他,聽說半年前又新娶了位十一夫人……"

王曉曉馬上點頭:"確實不像話。"

這回輪到蕭夜不解了。

"怎麼?"

"娶了十一個,當然不像話!"

半晌。

蕭夜看看她:"家父娶了二十個。"

王曉曉無語,你老爸更不像話,老色狼!當然這句話她沒有膽量說出口:"你父親還真行啊……你是他第幾個兒子呢?"

"第六。"

"你母親是第幾位夫人?"

"十。"

"你父親有那麼多老婆,她過得好嗎?"

俊臉神色微變。

沉默。

王曉曉悄悄觀察他,試探:"你也要娶那麼多姬妾?"

他回過神,挑眉:"如何?"

王曉曉想也不想:"那你也不像話。"

蕭夜又好氣又好笑。

王曉曉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脖子,說起逍遙派,我還認識一個人呢,不知道那位弱弱的紫衣帥哥慕容近來了沒有,指不定什麼時候遇上,隨手就送個幾百兩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呢……

她兀自出神,旁邊桌上的花癡們也已轉了話題。

"聽說今日夜公子也來了!"

"當然,他就住在少林妓院,可惜哪能叫你我看見。"

"不知道吧,張媽媽都把房價抬到五十兩銀子了,只要交錢就可以住進去,連他日常出門的時辰都會告訴你的……"

"……"

二人傻住。

張媽媽真是有遠見啊,難怪甯肯得罪白蓮教也要把房間租給我們,全華山派都是因為他的面子才有得地方住呢,名氣也能賣錢的。

瞧瞧那張越來越陰沉的臉,王曉曉忍住笑,趕緊將筷子一扔:"師兄,我吃飽了,我們回去吧。"

蕭夜一言不發,起身就走。

樓上,某扇窗戶邊,一個人正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們。

紫色的衣袍襯著俊美的臉,彎彎的嘴角讓人覺得他似乎總在笑,卻又透著幾許玩味,美得邪氣,美得涼薄。

目送二人走出店門,他輕笑一聲。

身後,一個聲音響起,柔軟光滑如緞子。

"怎麼了?"

他搖頭:"無事。"

一個女子出現在窗口,柳眉杏目,清麗中透著妖嬈,她不依地拍著他的胸膛:"有什麼好事了,說來叫眉兒也樂一樂?"

他挑眉。

見他神色尚好,眉兒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他那挺秀的鼻子,嬌嗔:"瞧你這模樣就不老實,必是有事偷著樂呢。"

他沒有理會,卻將她摟在了懷里,俊美的臉上露出了更多笑意,似乎覺得很有趣:"我若是說,蕭夜竟然穿起白衣裳了,你信不信?"

眉兒驚訝:"哪個蕭夜?"

"自然是華山的蕭夜。"

一只手已不規矩地滑入了她的衣服。

她咯咯嬌笑,往後一縮:"信你個鬼,誰不知道你壞,就會騙人……"

他歎息:"好容易有了實話,反倒說我壞。"

手漸漸滑下。

"你就壞……"她笑且呻吟著,卻不再退縮,反而將身子迎了上去,高聳的胸脯在他的胸前輕輕摩擦,美妙的軀體如蛇一般不停地扭動,口中也忍不住發出誘人的喘息,"壞……壞死了……"

眼睛,玩味。

"我壞?"他大笑著抱起她。

慢騰騰地泡過澡,王曉曉終于不得不正視一個重要問題了,小心翼翼找他商量。

"師兄,我很困啊……"

"睡吧。"

"睡哪里?"

"床上。"

"那你呢?"

經她一提,蕭夜似乎才發現這個問題,不由看著那床愣了愣:"你睡吧。"

哪忍心叫他坐上一夜?

睡椅子的滋味王曉曉早有體會,好在自己已經有過和帥哥"同床"的經驗,再多幾次也無所謂了。

多日接觸,這位師兄的人品還是很令人放心的,何況他若真的別有意圖,就算不在一張床,不在一個房間,也有辦法把自己放倒的。

不愧是高級妓院,床夠寬大,典型雙人設計,于是王曉曉和衣躺到里面:"算了,一起睡吧。"

一起睡?蕭夜怔了。

幸好她接下來又拍了拍旁邊的空地,補了句:"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你……"

王曉曉打個呵欠,知道他的意思,傻笑:"反正早就叫人誤會了,又沒人看見,睡吧睡吧,不過我睡相不好,你別被我踢下去了。"

"這好像還有畫……"

瞟見床頭似乎有彩紋,王曉曉馬上翻身,好奇地湊上去,誰知還沒等她看清楚,一件衣袍落下,將那些畫嚴嚴實實蓋住了。

"睡了。"揮手,燈滅。

女主的運氣就是不一樣,她王曉曉穿過來,就和兩個帥哥"上了床",更准確點兒,一個同床,一個共枕,此情形叫人不胡思亂想也難,黑暗中,王曉曉果真忍不住胡思亂想,包括以前所有的曖昧情節,還有今天馬車上他那些奇怪的話,要喝自己做的湯,是不是對自己有意思呢,哎呀,你喜歡就說出來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喜歡……

自作多情,說不定明天爬山又要多加一圈!

猛然醒悟,她趕緊肅清思維。

話說小說上男女同床的故事也多,但那些女的通常都是面紅心跳緊張得睡不著,或是激動,或是不放心,生怕男人睡到半夜有不軌舉動,誰知,此事到了王曉曉身上偏偏不一樣,她非但沒有半點不放心的感覺,而且很快就睡意朦朧了。

會武功的人若真有不軌,你放不放心有個P用?再說被美貌師兄吃,總比被別人吃掉好。

恍惚中,就要入睡的一剎那間,她猶在疑惑:和男人睡在一起,我怎麼就沒心跳加速呢,是不是不太正常……

事實證明,她一切正常。

因為睡到半夜的時候,隔壁突如其來的一陣響動吵醒了她,然後,她的心跳很快就加速了。

 

第二十八章少林神功

"砰"的一響傳來,仿佛是椅子倒地的聲音,王曉曉從夢中驚醒,在黑暗中不滿地翻了個身,骨碌碌轉了轉眼珠子,豎起耳朵。

聲音來自隔壁房間。

"恩……不要啦……啊啊……"似乎是女人的呻吟。

有人摔倒了?不對,聲音好浪啊……

王曉曉先是嚇了一跳,待明白過來,血壓"忽"地飛竄上去,心跳立馬加速,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加,快得簡直就像敲鼓。不愧是名牌妓院,房間的隔音效果成這樣,是不是故意設計的也很難說,試想這邊的房間里做著少兒不宜的運動,耳朵里同時又能欣賞隔壁房間的聲效,呼應比較,多有情調!床頭那些畫估計就是……

"咯吱咯吱"的聲音傳來,仿佛是床在搖動,並且有越來越劇烈的趨勢,似要散架一般。男人低低的吼聲響起,女人的呻吟變成浪叫。

王曉曉聽得全身發熱,悄悄吞了吞口水,哪里還睡得著。我說隔壁的姐姐,不用叫得這麼誇張吧,一聽就是弄虛作假啊……

身旁,沒有動靜。

冷靜,冷靜,別把持不住吃了美男師兄……王曉曉直直地躺著,大氣也不敢出。他有沒有醒?

還是定力真那麼好?老天保佑,但願他沒醒,不然這尷尬就大了!

剛這麼一想,耳畔的呼吸就急促起來。

二人在黑暗中沉默。

隔壁地動山搖。

終于——

"出去走走。"

原來是男人都忍不住的!

王曉曉一聲不吭,趕緊爬起來就要跟著他往外走,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暗暗叫苦,剛才共同欣賞了表演,現在出去面對面的,感覺多尷尬啊,可不出去的話,難道留在這里繼續欣賞?不要考驗我的自制力……

正猶豫間,門外傳來淡淡的聲音。

"還不出來?"

此事第二日便引出了另外三件事。

第一件,爬山鍛煉被取消,因為二人逛了一晚上的夜市,王曉曉睡眠嚴重不足,整整一個上午都在房間里補覺。

第二件,華山眾弟子有了話題,私下里紛紛議論,八師兄與十一師姐自從昨夜進了房間就一直沒見出來,估計還在繼續。

第三件,中午,蕭夜沉著臉叫來了張媽媽,用一千兩銀票將隔壁房間包了下來,不許再住別的客人。

除了以上三件,其實還有一件,不過與此事無關,那就是,全少林城一夜之間流行起黑色和紫色衣裳,大街上放眼就能看到穿黑色紫色衣服的人,而且居然還夾雜著許多穿黃色僧袍的長頭發俗人!

原來,城里的綢緞坊也根據人們的追星趨勢想出了高招,趕著做了一批與夜公子和無傷公子相同顏色、相似款式的衣服,果然上市就供不應求。買衣服的大多是男人,而且都帶著模仿高手和泡小MM的雙重目的。

聞此消息王曉曉樂壞了,這麼多人穿黑衣裳,今後蕭夜出門可以不用換衣服了,方便!

可黃色僧袍又是怎麼回事?

文淨解釋,原來黃色是代表智不空師父,傳說那位和尚長得也很是俊秀脫俗,就住在山上的少林寺里,如今既然將夜公子與無傷公子的名頭都打了出來,自然也不能落了他,何況還是自家少林的名頭。

真是可怕的明星效應!王曉曉抹抹汗,往天絕大師的房間走去。

原來天絕大師與蕭夜皆住中間樓的上等房,並未與其他弟子一起,而這兩間房,天絕大師恰好住了最角落那間,二人住的卻是外面,所以昨夜的精彩片段便留給二人欣賞了。

進門,可巧蕭夜也在。

天絕大師正擔憂地對他講道理:"夜兒啊,為師知道你練劍費神,晚上叫人陪陪自然好,但有些事呢,也是不宜過度的,如今武林大會在即……"

蕭夜依舊淡淡的,點頭應下。

王曉曉傻。

瞟見她來了,天絕大師趕緊咳嗽一聲,端起茶杯:"好了,為師就說到這里,你好生記著,下去吧。"

蕭夜恭敬地行禮,帶著她離開。

剛回到房間,王曉曉第一句話就是:"師兄,既然隔壁的房間你給了錢,空著太浪費,不如我過去住吧。"

他看她一眼:"隔壁的隔壁也是做生意的……"

"這樣啊……那算了。"

真住過去,晚上誰還能睡得著啊!

全少林城今日最開心的人必定是張媽媽了。整整一天她都笑得合不攏嘴,直佩服自己的消息放得及時,抓住了商機,使得少林妓院的房間一夜之間便走俏起來。

因為從來都是愛理不理的夜公子如今居然與一個女的在房里折騰到大天亮,直繼續到中午,然後此女差點起不了床,一整日都精神不振,此事又給粉絲們增加了更多希望與遐想。

當然,兩位重要當事人對此並不知情,因為沒人敢告訴他們。

吃過午飯,王曉曉無聊,獨自上街亂逛。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一直陰陰的,到後來居然下起了雨,路面濕濕滑滑,淅淅瀝瀝的小雨如絲線般飄搖在小城上空,倒也別有一番韻致。

水面漣漪無數。

河邊,小酒館里居然坐著幾個人,每人手中拿著一只雞腿在啃,不時還就著碗里的酒,有說有笑。

他們身上都穿著黃色的僧袍,頭上卻戴著大大的帽子,帽子大得幾乎連眼睛都蓋住了,模樣十分滑稽可笑。

咱現代的人誰也想不到僧袍會這麼流行吧?王曉曉好笑之下,突然目光一動,快步走到小酒店旁邊,透過窗戶,凝神悄悄打量起這幾個人來。

不太對……

他們是真和尚!

王曉曉仔細辨認了許久,證實那帽子底下的的確確是光頭,不由驚訝萬分,原來少林寺的和尚真有不守清規的,偷偷跑出來吃肉喝酒!

正在歎息,身後有人叫她。

"華山師姐!"

王曉曉先是吃了一嚇,待轉身看清來人後,馬上大喜。原來正是當初來華山想要偷看蕭夜練劍的少林間諜!多日不見,智靈依舊那麼俊俏伶俐,老實的高個子智空也站在旁邊,合十作禮,一臉誠實。

乍逢熟人,王曉曉興奮:"你們好啊!"

智空還是喜歡念佛號:"阿彌陀佛,早起聽殷皓表弟說天絕大師昨日來了,就料到師姐也必定跟來了。"

他生性老實,話並不多,倒是智靈很能侃,于是三人說了好一會兒話。

王曉曉隨口應和著,忽然想起心中疑惑,忙伸手指著那幾個正在啃雞腿的和尚,悄聲道:"那些和尚是不是你們少林寺的?"

智靈瞧了瞧,笑嘻嘻道:"正是,師姐認得?"

王曉曉搖頭:"你看,他們出來吃肉喝酒!"

智靈點頭:"是啊。"

"啊?"王曉曉詫異,"你們寺里不戒酒肉嗎?"

智靈搖頭:"要戒的。"

"那他們……"

"他們不是戴了帽子嗎。"

戴帽子?王曉曉莫名。

倒是旁邊的智空聽明白了:"阿彌陀佛,他們戴了帽子,自然可以吃肉。"

和尚戴帽子就可以吃肉喝酒?王曉曉尚在石化中,智靈智空二人已各自從懷里掏出一頂大大的帽子扣上,然後高聲沖里面叫道——

"小二,來兩盤牛肉,一只雞,兩斤酒!"

怏怏地回到妓院,王曉曉特地將此事和文淨提起,文淨倒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原來少林寺和尚戴帽子吃酒肉已經有多年曆史,是經過方丈無上大師批准的。

這些事還真夠意外的,與小說里的江湖簡直天差地別!

王曉曉頗有點接受不了,端起茶尋思:"聽說少林派武功很厲害啊,伏虎羅漢拳,鐵頭功,銅人陣……不知道他們最有名的是什麼,易筋經吧?"

聞言,文淨搖頭:"小師妹說什麼呢,少林派最厲害的神功自然是'秋波暗送銷魂十九式'了。"

王曉曉一口茶噴了出來。


第二十九章不是故意的

"你……你確定是少林派?"

"是啊。"

"秋波暗送?"

"不錯,據師父他老人家說,少林派的'秋波暗送銷魂十九式'厲害邪門得很,但凡男人見了,都難以抵擋……"

不是吧!還男人?難道少林寺的那些和尚們都是照著男男趨勢來修煉的?武林大會上,蕭夜若和那位智不空師父較量,豈不是也要對付"秋波暗送"?

兩個大男人……

王曉曉爆寒,趕緊移開話題,二人再坐著聊了一會兒,突然見殷皓匆匆進來。

"小……小師妹,有人……有人找你。"

"你找我?"看眼前這小弟子年紀不過十五六歲,腰間也佩著一把劍,十分面生,不像是華山派的人,王曉曉有點莫名其妙。

"敢問尊駕是王曉曉王女俠嗎?"少年神態倒是很恭敬有禮,只不過看她的目光有點古怪,"我們公子有請!"

公子?我王曉曉認識什麼公子?

王曉曉懵了:"你們公子是誰?"

"公子說,王女俠去了就知道,"少年故弄玄虛,伸手朝隔壁少林飯店一指,"我們公子此刻正在樓上相候,還請姑娘移駕,與在下一同前去。"

隔壁不是住的逍遙派嗎?

王曉曉明白過來,高興萬分,想不到自己剛入江湖就認識這麼多熟人,逍遙派的人能是誰?還不是當初救下的那位紫衣帥哥慕容近!

于是她不再推辭:"走吧。"

一進飯店,王曉曉往樓上走,掌櫃的急忙過來攔阻,然而一見那少年,馬上又陪笑退下,二人上了樓,那少年將她引入一個房間,自己卻退下了。

紅白相間的地氈,華美的壁畫,一色檀木桌椅,還有一張精致的木榻。盡管房間有這麼精妙的布置,王曉曉還是一眼便望見了窗邊那個紫色的身影,還有那張俊美的臉,略略翹起的、永遠噙著笑意的嘴角。

"慕容近!"

"多日不見,王姑娘手上的傷可好了?"

外面天氣仍無好轉,但看著那溫和的笑容,王曉曉心中滿是暖意,他還記著自己被燙傷的事呢。

"謝謝,一點小傷而已,早就好了,"她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下來,懷疑地看著他,上上下下打量,"你怎麼也穿紫色……"

慕容近似乎很不好意思:"在下一向敬仰無傷師兄……"

原來他也是那無傷公子的粉絲!王曉曉縱然還有幾分懷疑,如今也全都打消了,迷倒一堆女人工程可不小,不但需要豐富的經驗與閱曆,還需要一種特殊出眾的氣度,雖然慕容近的確美是男子一個,但就憑他這副弱弱的模樣,說話都這麼害羞,哪點像娶十一個老婆游戲花叢的花花大少?

切,若真是他,我王曉曉名字倒過來寫。

一雙好看的眼睛上下打量她。

就在她懷疑的當兒,慕容近忽然目光一閃,沖門外笑:"小柳,去看無傷師兄在不在,就說我這里有位貴客,請他出來一下……"

門外少年立即應道:"無傷師兄早起出去,還未曾回來。"

再次確認,王曉曉走過去,向椅子上坐下:"不用了,我坐坐就走的。"

慕容近卻很惋惜,陪著坐下來:"你不是想見識凌波微步嗎,只有他一個人會,最近想見他的人太多,想是煩了……"

那麼多女人要競選他的小老婆,他天天選秀,當然會煩。自從聽說那位無傷公子的不良婚戀史之後,王曉曉早對此人充滿鄙視:"沒事沒事,見不見都無所謂。"

慕容近驚訝:"你不想見他?"

她很干脆:"不見,那種人有什麼好見。"

慕容近臉色一凝,隨即又展顏了:"你知道他?"

"當然知道,誰不知道啊,自以為是玩弄女人,娶那麼多小老婆來伺候他,那種人估計早晚得廢,說不定已經是縱欲過度,不行了!"

不行?慕容近似笑非笑,神色古怪。

"我知道你很尊敬他,"王曉曉理解地拍拍他的手臂,端起茶喝了一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反正啊,你以後別像他那樣色就好了,那種人,若是落到我手里……哼哼!"兩聲冷笑。

唇邊,笑意緩緩蕩開。

"那樣不對?"

"你老婆若同時找幾個男人,你會怎麼想?"

他無所謂:"女人怎能與男人比。"

"女人怎麼了,男人還不是女人生的,"見他也重男輕女,王曉曉義憤填膺,決定用一個最有說服力的比方,"我問你,你父親有沒有小妾?"

他點頭。

"這就對了,"王曉曉兩眼一亮,"你父親娶那麼多小老婆,那你母親真的過得開心嗎?"

"自然,父親很寵愛她,而且她也是個賢惠的女人,明白事理。"

王曉曉噎住,靠,意思是說我不賢惠?

慕容近挑眉。

見這位弱弱的帥哥居然敢挑釁,她怒了,拍案而起:"反正不像話!一顆心就該換一顆完整的心回來,不是一顆心的碎片!一夫多妻,不像話!"

慕容近終于嚇得連連點頭:"對,不像話,實在太不像話了。"

得,進步思想灌輸失敗不說,悍婦形象又把這位弱弱的帥哥嚇得不輕。

這里的大男人思想還真頑固啊,不知怎的,王曉曉突然想起了蕭夜,以那位師兄大人的條件,加上他老爸的遺傳,將來估計也是……

頓時心情大壞。

慕容近忍住笑:"玉佩姑娘可收好了?"

"在的,"王曉曉回過神,垂頭喪氣,將玉佩從脖子上解下來,遞給他,"其實那只是小事,你不用謝我的。"

慕容近不接:"對姑娘來說是小事,對我來講卻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不論如何也是一番心意,姑娘何必推辭?"

"什麼姑娘姑娘的,我叫王曉曉,"王曉曉悶悶不樂,順口嘀咕,"你還是拿回去吧,反正我留著也沒用,又不能當銀子花……"

慕容近微怔,接著,嘴角抽了抽:"玉佩雖無用,但將來你若有什麼急事需要幫忙,可以拿它到逍遙谷,我素來人緣不錯,想來師兄弟們多少都會給些面子,豈不比銀子有用?何況若真要銀子,拿它跟我回逍遙谷,要多少都有的。"

喲,要多少都有?他還挺有錢啊!

王曉曉也並不是真要銀子,不過第一次被當做救命恩人供著,實在有些不習慣。

也對,反正現在又不急著花什麼銀子,人在江湖,誰沒有個難事?說不定以後真有事要他幫忙呢。

于是她把玉佩掛回去:"那謝謝你了。"

"果真不想改投我們逍遙派?"

"呃,算了吧。"

見她不願背叛師門,慕容近也不勉強,點點頭,佩服地看著她:"對了,你是華山第一女弟子,這次武林大會想必也要大顯身手了。"

見帥哥一片真誠,王曉曉咳嗽兩聲,支吾:"那個……咳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啊,怎麼這麼晚了!哎呀,我該回去吃飯了。"

站起來就溜。

慕容近起身拉住她:"留下來一起吃,如何?"

"不了不了,師兄會等我的!"

師兄等?

他目光一閃。

王曉曉卻沒注意:"我先走了,有空再聊吧。"

慕容近回過神,松開手,微笑:"既然如此,就不留你了,不知你住在哪間房,我暇時也好來尋你說話。"

和師兄"同居"的事兒能跟人說嗎?

王曉曉還沒那麼笨,下午在街上走可聽到不少謠言啊,都說夜公子和一個女的在房間如何如何的,估計此事已成了少林城一大新聞。

雖然文淨說師父已下令嚴禁再提,但群眾對那個女的都充滿了好奇,若真承認的話,自己豈不是要大名遠揚?還要不要活了?

"不用不用,你千萬別來找。"一溜煙出門了。

窗邊,他微微挑了挑眉,轉過身看著樓下,俊臉上又漸漸露出一片美麗而涼薄的笑容來,剎那間的氣質改變,竟仿佛換了個人。

欄杆邊,也有兩道恨恨的目光向樓下射去。

隔壁房間被包下,這一夜果真安靜,于是王曉曉美美做起了夢。

溫柔的帥哥慕容近遞給她一疊銀票,說謝謝你救了我,這點小意思你千萬要收下。

哇塞,好多銀票,全是一千兩的!王曉曉推辭,不用啦,我救你是小事,不圖報酬的……

慕容帥哥急了,說不行不行,這可是救命之恩呀,你若不收,我過意不去的。

做個有錢的女俠總比做窮女俠舒服吧,王曉曉心花怒放,說算了算了,那我就收下吧,然後伸手就去接——

突然,一只手不知從哪里伸出來,將她拎起,與此同時,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就你這樣,還想做女俠?

銀票啊,夠不著!王曉曉急得。

就在此時,熟悉的聲音響起:"起來。"

聲音雖然不大,對王曉曉卻很有效,她馬上條件反射地蹦起來,抱住枕頭大叫:"我知道我知道,該去跑步了,我這就去!"

"睡相如此難看!"

呃?

睜開眼,王曉曉發現,居然真有一只手在拎自己!

不對,她頓時睡意全消,仔細瞧了瞧,明白狀況後尷尬不已,原來不知幾時,她居然拿旁邊的師兄大人當抱枕了,活像章魚一樣,腿還纏在他身上!他正試圖將她拎開,誰知她竟抱得死死的總也不放。

一雙眼睛透過黑暗怒視著她。

耳畔,呼吸有些不對……

太丟臉了,居然吃師兄大人的豆腐!恩,其實……也不賴啊,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吃他呢,要不干脆落井下石挑戰"柳下惠"?

突然想起明天的爬山運動可能會多加一趟,王曉曉趕緊將那點不軌之心收拾乾淨,翻身放開他,陪笑:"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沉默。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睡吧。"

好景不長,一只手又將她從夢里拎回來。

王曉曉眼睛也不睜,立即縮成一團:"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起來。"淡淡的。

確認自己的手腳都很規矩,沒有碰不該碰的東西之後,她極不情願地張開眼,發現蕭夜正抿著嘴站在床邊,居高臨下,鄙視地瞧著自己。

"我沒有啊……"

"起來,走一趟少林山。"

原來該爬山了。

 

第三十章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

初夏天亮得很早,外頭居然已放晴了,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上,微風拂面,帶著陣陣花香,十分愜意,好個蔥蘢四月天。

這種天氣,慢慢爬山也不錯啊。

出門時碰上殷皓,王曉曉忙與他打招呼,原來他也正要上少林寺找表兄智空。

蕭夜聞言,忽然停下來:"正好我也有些要事,你就與殷皓去吧,一個時辰內趕到少林寺,我隨後就來。"

他不去監督?王曉曉大喜。

"到了就在門外練劍,等我。"

"好的好的。"樂。

手上忽然一沉。

他連劍帶鞘扔給王曉曉:"拿著。"

王曉曉瞪眼無語,少林山貌似很高啊,只限兩個小時,還帶幾斤重的東西,看來慢慢爬是不行了,唉,命苦……

蕭夜看看她,轉向殷皓:"不得替她拿劍。"

不用這樣吧!

少林山的風景很好,山下是大片大片的桃林,估計就是少林桃子的出產地,再往上行,就只見雜樹蔥蘢了。

山路並不難走,大約是為了方便往來的香客,都用一色的白石板鋪成,天色放晴,路已經半干,看上去十分清爽美麗。林子里,枝上葉間,野花點點,露珠閃閃,鳥鳴聲聲,幽香陣陣。

路旁的草也已經長得很茂盛,一叢一叢的。

就在那茂盛的草叢里,矮矮的樹椏間,突然"啪嗒"摔下來一個人!

聽那響聲,瞧那嘴啃泥的姿勢,似乎摔得不輕啊,王曉曉好心地想上前扶他,看有沒有受傷,誰知此人在地上躺了兩三秒,自己一骨碌爬起來,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娘的,練了二百零一遍,還是這樣!"

王曉曉這才看清楚他的模樣。

此人大約三十幾歲,長得肥肥胖胖的,身材卻又很矮,乍一看去活像個皮球,怪不得穩定性這麼差,他到底在練習爬樹還是摔交?練了二百零一遍,估計皮也摔厚了,真是有恒心啊。

正在觀察,"皮球"猛地挺起腰板,不知從哪里拖出一把大刀,氣勢洶洶站到路當中:"喂,你們兩個要上山?"

王曉曉點頭正要回答,卻被殷皓搶過了話頭:"我們是……是要上山,你要……要要要做什麼?"

"皮球"朝天冷笑了一聲:"你們聽著,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好熟悉的台詞!王曉曉熱血沸騰。

眼看就要說到重點上,誰知就在這關鍵時刻,他居然噎住了:"此樹……呃,是我栽,那個……此樹是我栽!咳咳……我栽……呃……"

後面的話半天也說不上來。

這麼簡單也忘了?見他急得抓耳撓腮,王曉曉頓生惻隱之心,忍不住要幫忙,看著他手上的那把大刀,沖口而出:"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皮球"大喜:"對對對,買路財,原來你也知道。"

王曉曉點頭:"是啊,你搶劫的?"

經她一提醒,"皮球"這才發現架勢不對,記起了自己的目的和強盜身份,立即收了笑容,威風凜凜地舉刀大喝:"不錯,大爺乃是江湖人稱'飛天遁地千里獨行盜'的皮俅,識相的,就快快把錢拿出來!"

王曉曉差點趴下。

居然真叫"皮球",這里的人起名字都太形象太有先見之明了,飛天遁地千里獨行盜?他這模樣要飛天,充了氣也是有可能的……

旁邊,殷皓義憤填膺:"光……光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強……搶……搶……"

王曉曉原本下意識地以為他要說"強搶民女",哪知他話鋒一轉,"強搶民財!實……實在是罪……大惡極,你……你可知我們是誰?"

"皮球"瞪眼:"管你們是誰,銀子拿出來!"

呵,還真敢搶了!王曉曉正要上前試劍,卻被殷皓伸臂一擋:"這……這等小賊,不勞師妹,讓我……我我去教訓他!"

說完,拔出腰間佩劍就走上去。

"我……我乃華山天絕大師門……"剛說到"門"字,人已被"皮球"一腳踢翻。

"皮球"揮刀威脅:"再不把錢拿出來,休怪大爺我刀下無情!"

殷皓煞白了臉:"師妹救救救救命!"

喲,還真遇上一個膽大的強盜,不只會嚇唬人,居然敢動手!王曉曉趕緊跑過去將殷皓扶起來,關切道:"殷師兄你沒事吧?"

"皮球"鄙視:"華山派會收你這結巴?切,騙誰!銀子拿出來!"

那聲"切"讓王曉曉倍覺親切。

見他嘲笑自己,殷皓漲紅了臉,分辨道:"你……你講不講江湖中的規矩,哼……我我我都沒擺……擺好架勢,你打什麼打!"

大哥,不是誰都願意等你慢慢擺架勢的,王曉曉暗自歎了口氣:"師兄,我來!"

拔出劍走過去。

"大膽狂徒休要得意!我乃'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王大女俠,今日且出手教訓教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賊!"

有個威風的外號效果就是不一樣。

想不到今天倒黴,撞上華山派第一女弟子了!"皮球"頓時泄了氣一,雙腿開始發抖,娘的,這外號可比什麼"飛天遁地"威風多了,還帶了個"無敵"!

台詞沒背錯吧?王曉曉咳嗽一聲,搶先用劍指著他,大大的眼睛瞪得更圓,儼然是個凶神惡煞的女魔頭。

"拿命來!"獰笑。

一劍刺過去。

不懂拆招制人,就須搶得先機,以攻為守,這可是師兄大人說過的話。若他真的橫刀砍來,自己也只有狼狽而逃的份了,所以王曉曉搶先一步使出了劍法,當然估計此人也是個草包,她也留了點力氣,難得此人不像張老大那麼膽小,正好拿來自己試劍。

見她上來就動手,"皮球"果然嚇得將大刀一丟,臉色慘變:"女俠有話好說,好說——"

不管怎麼躲,劍尖始終指著他的脖子。

王曉曉樂。

"皮球"嚇呆。

殷皓大為得意:"知……知道我們華山派的厲害了吧?我小……小師妹可是第一女弟子,神刀無敵張老大都敗……敗敗在她的劍下!"

瞧著面前銀光閃閃的劍,"皮球"的腦子終于又恢複運轉,撲通跪到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大哭:"饒命饒命,女俠饒命啊!小的實在逼不得已,小的家里上有……"

怎麼就沒點新鮮台詞?

王曉曉歎氣,打斷他:"我知道,你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小兒是吧?"

"皮球"停下哭聲,抬頭:"對對,女俠也知道這話?"

"廢話,我知道的話多得是!"王曉曉"當"地收回劍,不耐煩聽他啰唆哀求,頗有大俠氣概地揮手放行,"既然這樣,那我就饒了你,你走吧,今後不許再干這行了!"

聽到"饒"字,"皮球"大喜,一骨碌爬起來:"多謝女俠饒命,不愧是'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王女俠武藝高強,大仁大義,今日你老人家的恩德小的銘記于心,沒齒難忘,感激涕零,他日有事,只要女俠吩咐一聲,小的就算肝腦塗地,也必定會竭力報答女俠,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辭……"

他居然還把自己臨時編的那個外號記得清清楚楚?

王曉曉對他的衷心表白沒興趣,若真有事要他上刀山下火海,只怕他哭得比剛才還厲害呢,不過那句"武藝高強"倒真的拍到她心里去了,聽得她樂孜孜的,感覺絕對和上次僥幸贏了張老大不一樣,這可是貨真價實的武功啊!

眼見"皮球"溜得沒影,殷皓馬上崇拜地望著她。

"師……師妹果然厲害!"

"還……還還這般仁義,叫人佩服……佩服得緊!"

"師妹……"

一路上都充斥著他的贊歎聲,王曉曉雖然再三提醒自己謙虛才能進步,到頭來也不覺被他拍得有些飄飄然了,因此走起路來格外輕快,腳下生風,很快二人便趕到了半山的少林寺。

還是一個寂靜的夜晚,還是那個古舊的房間,還是那盞昏昏的油燈,還是那兩個熟悉的人影。

不同的是,一輪明月高懸窗外。

某大唾沫橫飛。

少年托腮,入神。

某大:正由于此戰,才使得"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名揚天下,奠定了王大女俠在江湖上的地位。

少年:原來那外號是這麼來的,王大女俠輕易就制服了號稱"飛天遁地千里獨行盜"的皮俅,劍法真是高明至極!

某大:神刀無敵張老大都曾敗在她手里,皮俅又豈在話下,何況武林大會他們都會現身,那時才是群雄大顯身手的時機,爭強奪霸,精彩絕倫。

少年(向往):太好了!其實,那皮俅上有老下有小,也是為生活所迫,逼不得已才做了強盜,王大女俠竟能理解他的苦衷,可敬!

某大:你明白這道理就好。

少年(點頭,忽然疑惑地打量某大):你的衣裳……

某大(白眼):這麼久,總算看出來了,我穿黑衣裳是不是很帥?

少年(張了張嘴):還……好吧。

某大(得意):是這樣,我昨日下山,路過一個武林大會服裝專賣店,那里獨家經營夜公子服飾……


第三十一章和尚帥哥

悠遠的鍾聲蕩漾在山間,少林寺半隱于茂密的松林里,大門外一鋪寬寬的長長的石級,還有高高的圍牆,更顯出這里的莊嚴與肅穆。

守門的兩個小和尚原本在有說有笑啃饅頭,見客人來了,立即將饅頭往袖子里一塞,站得規規矩矩的。

見到了目的地,殷皓道:"小師妹且在外面練劍,我……我進去找表兄了。"

王曉曉原本就對少林寺充滿了好奇,哪里肯白白錯過參觀的機會,心想蕭夜估計還要過陣子才能趕來,不如先進去走走。

于是她拉住殷皓:"我也去看看。"

殷皓猶豫:"可……可八師兄……"

還沒說完,王曉曉已經笑嘻嘻地拖著他就往門里走:"這不是還早嗎,他哪有那麼快,我只進去看看就出來練劍的,好師兄你別跟他說就行……"

剛剛踏進大門,突然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

"你們做什麼,放開我了!"

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兩個小和尚死命攔著一個十七八歲的碧衣少女不放她進來,碧衣少女氣得臉都紅了,高聲跟他們理論。

"攔我做什麼,我要去進香,憑什麼不准我去!"

"女施主不能進。"

"她都能進去,我為什麼不能!"指著王曉曉,"今天本姑娘偏要進去走走,你們誰敢再攔我,哼哼!"

"……"

王曉曉悄悄問殷皓:"少林寺不許女的進來嗎?"

殷皓搖頭。

正在奇怪,就聽到其中一個小和尚無奈的聲音:"女施主,這是方丈大師親口下的令,別人能進,你是萬萬不能進去的。"

聞言,碧衣少女大怒。

"我怎麼就不能進去?"她絲毫不買賬,跺腳,"什麼狗屁方丈,是那個智不空叫你們這麼說的吧?"

兩小和尚支吾。

少女退後一步:"這樣吧,我不進去,你去叫他出來,我有話跟他說。"

兩個小和尚想也不想一齊搖頭。

久久爭執不下,碧衣少女不再勉強。

"兩位好師父,就讓我進去吧,我保證,只見他一面馬上就出來,好不好?"她居然眨眨眼睛,可憐巴巴地撒起嬌來。

兩個小和尚互相看看,遲疑。

"上次你也說只見一面,進去了卻死活也不肯出來,害那兩位師兄挨了好一頓罵。"

"對,你鬧開了,我們會受責罰的。"

見軟硬都不成,碧衣少女干脆掩面哭起來:"就知道欺負我!智不空不是好東西,你們都不是好東西,嗚嗚……"

兩個小和尚頓時更頭疼,齊聲哀求:"女施主,智不空師兄是一定不會見你的,你又何必十天半月都要來幾次,叫我們為難。"

碧衣少女抬腳就踢過去,邊踢邊哭罵:"臭和尚,死和尚,好好的想當什麼和尚,智不空那個混蛋,都是你們引的他!"

頓時門口鬧成一片。

兩個小和尚欲哭無淚,只差沒跪下來求這位姑奶奶。

瞧著她半真半假的表演,王曉曉看得發笑,幾乎要喝彩,旁邊殷皓卻急急扯著她就走:"小師妹快……快進去,瞧瞧就出來吧,別……別等八師兄來了。"

走進少林寺,一路上便不斷見到有弟子在用光頭撞牆,二人時不時還被頭昏眼花的小和尚給撞到,這種情形王曉曉已見怪不怪,知道他們是在練鐵頭功了,心里慶幸,還好自己掉在華山派,若是掉在少林,這顆可愛的腦袋豈不是也要倒黴?

殷皓已來過幾次,此刻不由作起她的向導,哪里是方丈的禪房,哪里是眾弟子做早課的地方,哪里是戒律院,都一一指給她看。

很快,二人找到智空住的地方。

智空卻不在房里,找人一問,才知道他已到後院大樹下練功去了,于是二人趕緊去後院,剛進院子,就聽見許多吆喝聲。

原來是一群和尚在打架。這架也打得頗為奇怪,一群和尚追著另一群和尚打,滿院子里到處跑,就好像小孩子玩捉迷藏,前面的人被抓住了就會挨揍,打來打去,卻沒有一個人還手的,不時兩組人又對調一下角色。

王曉曉驚奇。

殷皓卻不理會,直拉著她奔向旁邊的大樹:"表哥,表表表哥!"

高個子智空正圍著那棵大樹打得興起,撲,騰,躲,閃,身手十分敏捷靈巧,兩只拳頭揮舞著,竟也虎虎生風。

王曉曉連連贊歎,她這點見識雖然不夠深,但好歹也跟著蕭夜混了這麼久,真假高手還是勉強能分辨的,這路拳法顯然和殷皓文淨的"太極拳"不是一個檔次,出拳有力不說,也明顯看得出有一定的章法,身形方位並不顯亂,絕對不會有假。

隨著那雙拳頭揮舞,周圍不斷有弟子慘叫著倒下,盡管如此,還是有人前赴後繼地沖上去挨打,看來這群小和尚也大都是混日子的,沒什麼真本事。

王曉曉扶起一個:"智空師兄很厲害啊。"

小和尚驕傲:"師兄的拳連智不空師弟都稱贊呢。"

智不空?那不是武林大會排行榜上的人物嗎,蕭夜的對手啊,既然他也說這拳法好,看來自己的見識還不算太淺,王曉曉開心。

那小和尚卻又苦著臉,揉著腰抱怨:"智空師兄這麼厲害,下手又重,師父卻偏要我們陪著他練……"

正要往下說,忽見旁邊的智空已收了拳走來,于是急忙退下。

"阿彌陀佛,原來是華山小師姐,你們怎的有空來了?"他還是喜歡說句話就念佛號。

殷皓忙親熱地拉著他聊起來,不過是訴訴交情,說說往事,再講講江湖的新鮮事,還有武林大會,更多的話題就是那位智不空師父,王曉曉已經明白了他的意圖,估計就是天絕大師專程派他來探聽少林派動向的,否則他哪里會走這麼遠的山路來看表哥。

二人繼續聊。

智空想起一件事,向王曉曉道:"阿彌陀佛,倒多虧了師姐的好智謀,'不'字的法號早已用完,如今有了'更'字,又可以收新弟子了,師父他老人家還想出了'大'字的法號,今後幾年內,寺里的法號都不愁了。"

王曉曉張了張嘴,傻笑:"客氣客氣。"智空,智不空,智更空,智大空……那位方丈舉一反三的本事超強啊。

說不了幾句,殷皓果然求他帶二人去瞧智不空。

智空嚇了一跳:"阿彌陀佛,表弟,叫師父他老人家知道了可是要受罰的。"

殷皓不肯:"上……上次你來我們華山,我就……就將蕭師兄練武的地方告訴了你,哼……如今……如今我探不到什麼事的話,師父會怪責,好……好歹你是我表哥……"

智空猶豫許久,悄聲道:"阿彌陀佛,那我也將地方告訴你,你自去如何?"

殷皓大喜。

智空果然將地方告訴了二人,末了還不放心地囑咐:"阿彌陀佛,仔細些,別叫人發現,若被他們知道了,萬萬不可帶累我。"

殷皓滿口答應。

王曉曉瞧瞧那滿院子追著跑的和尚們,忍不住順口問:"他們在做什麼?"

"阿彌陀佛,自然是在練功。"

"原來那也是練功啊……"王曉曉寒了寒,移開話題,"智空師兄,你剛才的拳法真厲害呢,怎麼練的?"

智空頗有些不好意思:"阿彌陀佛,小師姐過獎,師父他老人家說了,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要想法子跑,此乃本寺拳法精髓。我練了這十八年,覺得躲在樹後頭比別處更安全些,又可以趁機打別人,因此才練出了這套拳法,當真多虧了師父的指點啊。"

王曉曉無語。

什麼叫歪打正著,什麼叫歪打正著啊,算了算了,難聽是難聽點,好歹也比我們正打歪著的要強多了……

話說這少林寺方丈顯然也深知武林大會的重要性,因此智不空的院子也是在一個僻靜的角落,以便他用心練功,平時都不許人去打攪,所以他二人一路過去也沒遇到別的和尚。

王曉曉早就對這位傳說中的和尚高手充滿了好奇,殷皓卻擔心受到蕭夜的責備,老催她出去練劍,她哪里肯,死活也要跟去瞧瞧——

聽說這位智不空師父正是蕭夜的敵手,上屆武林大會蕭夜也不過險勝于他,而且貌似此和尚還很帥,剛才不就有個美女著迷于他嗎……

一邊想一邊就到了智不空的院門外。

王曉曉正要推門,里面卻傳來了一個聲音:"佛法無邊,舍身佛門普度眾生,有何不好?"

男人的聲音王曉曉聽得多了,蕭夜的聲音就很好聽,沉沉冷冷如寒泉水,很近,又仿佛很遙遠;

慕容近的聲音美妙又溫柔,別有一種磁性的誘惑;但她從來都沒有想到,一個男人的聲音能像這樣,儼然如空靈之風,吹過樹林,拂過白草,清朗悅耳,天然脫俗,不帶半點煙火氣。

單憑這聲音,王曉曉就已經毫不猶豫斷定了他的身份。難怪他就算當了和尚,也還是那麼招女人喜歡。

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兒?

一時之間她只想著瞻仰明星風采,旁邊殷皓卻耐不住了,悄悄催道:"你快快出去練劍吧,小心……小心八師兄知道……"

好容易聽到聲音,還沒見到人呢!王曉曉哪里肯走,一邊陪笑,一邊抱著僥幸的心理勸他:"不怕啦,他沒這麼早……"

剛說了一半,里面就有個聲音響起,然後接下來的話王曉曉全嚇得吞回肚子里去了。

"他將你送來這里,可不是真要你如此的。"

原來他已經來了!這人明明是走在自己後面的啊,他跑來這里做什麼,他和智不空不是對頭嗎?王曉曉膽戰心驚地將臉貼到門上,一只眼睛朝門縫里望去。

果然,蕭夜負手站在院子里,劍眉微皺,似乎很無奈。

確認之後,王曉曉更覺不妙,正要拔腿開溜,目光卻又被他身旁那個年輕和尚給牢牢吸引住了。

樸素的黃色僧袍,白襪連著僧鞋都是一塵不染。

高高的身段與蕭夜相仿,只不過略瘦些,五官看上去雖不如蕭夜那般完美,但眉宇間始終都縈繞著一團甯靜祥和之氣。

姿態分明很隨意,卻總讓人感覺他是那麼光華四射,讓人見之忘俗,別有種神聖莊嚴的美。

他他他怎麼會做和尚?!

王曉曉兩眼冒紅心,既花癡又惋惜,全然忘了違抗師兄大人命令的後果,這美和尚若真的使起什麼"秋波暗送"的功夫來,絕對是銷魂的……

當然,此刻他並沒有暗送秋波,只是安靜地笑,笑容聖潔得如同一朵白蓮花:"他老人家是造福百姓,我可以渡化世人,出家,不出家,又有何區別?"

蕭夜無奈:"你決定了?"

智不空沒有回答,二人就這麼站著。

沉默。

一門心思想要造福眾生,果然是個善良的好和尚,而且又很帥,就是有點可惜……

王曉曉敬仰之下回過魂,發現自己應該放明智些,趕緊溜出去練劍為妙,否則被師兄大人發現偷懶,後果可不太好說。

恰好殷皓也聽出了些苗頭,湊到她耳邊:"好……好像八師兄也在……"

才說完這一句,他立刻發現身邊的王曉曉已經消失不見,而面前那半扇院門正在微微晃動,于是嚇得趕緊捂住嘴,很沒義氣地轉身溜了。

 

第三十二章師兄也胡鬧

話說王曉曉正想開溜,哪知面前那道細細的門縫忽然變大了,一只手從里面迅速伸出將她拎了進去,這一切不過都是眨眼之間的事。

看清那張臉,她立刻謊話連篇。

"師兄來得真早啊,呵呵……其實我本來是准備練劍的,那個,等了很久不見你來,呃,殷師兄又硬拉我進來陪他走走……我不好意思不答應……"

果然一報還一報,她已經料到殷皓關鍵時刻會丟下自己逃路,所以也很沒義氣地將責任推到了他身上,來個人走無對證。

見那張臉神色仍是淡淡的無好轉跡象,她打了個哆嗦,陪笑邀功:"師兄,我剛才還打跑了一個攔路搶劫的獨行大盜啊……"

他丟開她:"是皮俅吧。"

原來他認識!王曉曉泄了氣,趕緊打著哈哈轉移話題,眼睛看向旁邊的智不空,哈腰:"這位就是智不空師父吧?你好啊,久仰大名啊,我叫王曉曉,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智不空微笑合十:"女施主客氣。"

看著那光輝動人的笑容,王曉曉有片刻的愣神,所有不良情緒消失得無影無蹤,從而得出一個結論:帥哥就算沒了頭發,笑起來也一樣有殺傷力的。

正在花癡,旁邊蕭夜忽然開口:"既已如此,你我改日再敘吧。"

智不空點頭:"那件事,你去查了?"

"有些線索,也並無把握,他們的招式十分怪異,我雖記得一些,卻從未見過,"他皺眉,不經意瞟了一眼發呆的王曉曉,"有空再來找你,先告辭了。"

"不送。"

就走了?王曉曉回過神,依依不舍地望著智不空,心想這位和尚帥哥一看就是不凡的高僧啊,明天早上爬山,可以順道再來瞧瞧他,認識認識,他雖然是個和尚,可安排做男主的話,也不吃虧的……

"走了!"

她還在打著主意,人已被蕭夜拎著走出了院門,于是暗叫糟糕,完了,瞧那臉色不太好看啊,會不會又要多爬一趟山……

殷皓果然已經溜了,見師兄大人臉色不好,王曉曉一聲不敢吭,生怕此人再來句"明日爬兩趟少林山",這山可很高啊,兩條腿都要走斷了。她垂頭喪氣地跟在他後面,磨磨蹭蹭走出了少林寺大門。

門外,那位碧衣少女居然還在!

一見蕭夜,少女面露喜色,跑上來抱住他的手臂:"蕭哥哥,你叫智不空出來好不好?"

他們認識?王曉曉疑惑。

面對她放肆的舉動,蕭夜竟也不生氣,抿了抿嘴,繼續走:"連你都拿他沒辦法,我又能怎樣?"

碧衣少女忙拖住他,似又要哭了:"我都來了好多次,他總不見我,這兩個小和尚可惡得很,不許我進去,蕭哥哥你快勸勸他吧,他真要去當和尚呢……"

蕭夜停下腳步,臉一沉:"他原本就是和尚,胡鬧什麼!"

碧衣少女果然不敢再鬧:"我……"

蕭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又轉過身朝大門里望了望,突然笑了:"要我送你進去可以,但之後的事我是不管的,如何?"

碧衣少女大喜:"好。"

蕭夜真的托起她的手臂,輕聲道:"我將你送進去,你可要快些跑,莫叫他們抓住。"

碧衣少女忙點頭。

他也會跟著人胡鬧?王曉曉傻眼,接下來就見蕭夜一抬手,那女子便如同風箏一般,落入了高高的牆里。

緊接著——

"哎喲!"有人慘叫。

"師弟,你怎麼了——"

"她……"

"你這臭和尚怎麼走路的,沒長眼睛啊,欺負我是女孩兒嗎!"嬌喝。

又是兩聲慘叫,估計是被她踢了兩腳。

"姑娘我今天不跟你計較,哼,下回可仔細些,別再叫我遇上……"聲音越來越遠,終于完全消失。

沉默幾秒。

"分明是她掉下來砸著我的……"不解。

"對啊,她哪里來的?"

"晦氣,哎喲……"

守門那兩個小和尚目瞪口呆,此時終于反應過來,大呼著就往里面沖:"啊呀!她進去了,這可如何是好……智不色,智更空,你們快快攔住她,別叫她亂跑——"

"怎的了?"

"唉,她就是上次害智不相師兄受罰的那個,師父不許她入寺的!"

"啊?她跑了!"

"快追!"

"……"

想到剛剛亂成一團的局面,王曉曉走著走著忍不住就要發笑,哪知嘴巴才咧開,便發現前面的師兄大人已經停下了腳步,側著身,負手站在前面。

立刻,笑意半點不剩全退回去了。

她識相地跟著停下腳步,陪笑:"師兄,原來你認識智不空師父啊?"

蕭夜看她一眼。

對于他的眼神,王曉曉通過這麼長時間的觀察總結,已經掌握了規律,他真正看起來很凶要秒殺人的話,通常是做樣子嚇唬自己,反而淡淡的時候最不妙,那可是倒黴的前兆,明天肯定要多爬一趟少林山了……

緊張之下,她繼續顫抖著打哈哈:"智不空師父很厲害啊……"

"你見過?"他終于開口。

"沒有。"

"那又如何知道?"

"……聽說的。"

"你倒很喜歡聽他的事。"

"呵呵,是啊……"王曉曉傻笑著點頭,發現其臉色不善,馬上隨機應變,改口,"不是……"

沉默。

師兄大人臉色真是善變,王曉曉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悄悄後退:"那個,呵呵師兄,我……"

人居然被他抱起來了!

王曉曉瞠目結舌,一臉錯愕。

蕭夜也愣。

這好像不是一個師兄該有的動作吧?不過這位師兄大人的行動一向很開放,同居同床都可以,抱抱也應該只算是小意思,莫非他就是通過這樣來體現對師妹的親切與愛護?

還是,嘿嘿嘿,他真的對自己有意思呢,剛才難道是在吃醋嗎,接下來他會做什麼?表白?或者干脆直接點……

王曉曉吞了吞口水,開始期待。

俊美的臉上,嘴微微抿著,瞧了瞧莫名其妙被自己攬入懷的師妹,蕭夜移開目光,淡淡道:"回去了。"

飛身掠起。

浪費表情!王曉曉失望,原來他只是想用輕功帶自己下山啊,忘了此人今後可能有十幾二十個老婆的,又自做多情……

在山腳下練了一會兒劍,日頭便已近午了,少林妓院里早已擠滿了花癡女,因此回來的時候二人並沒走大門,直接從窗戶跳進了房間。

吃過午飯,蕭夜又被天絕大師叫去商量事情,王曉曉一個人悶在房間里,正無聊,突然文淨走來說有人找她。

原來正是慕容近身邊的那個少年。

"我們公子請姑娘去游少林河。"

游少林河?河上風光貌似不錯啊,望望外面是風和日麗,反正閑著沒事,出去走走也好,于是王曉曉興高采烈跟著他出門了。


第三十三章抽象派畫家

船兒並不大,停的地方也不顯眼,待王曉曉一上船,便立即從碼頭蕩開了。

"來了?"

窗外瀲灩的水波襯著窗內那片輕柔的微笑,簡直美得要命。魅惑的聲音,彎彎的嘴角,讓人覺得他似乎永遠都是那麼春風得意。

慕容近坐在臨窗的椅子上,見他對面有個位置空著,王曉曉毫不客氣地走過去坐下,心中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到底是大家公子,縱然同樣不學無術混日子,舉止氣派也還是那麼不凡,而且還很會享受啊,腳下一片潔白,踏上去松松軟軟的,那是曾在師父房里才見過的天下最名貴的流云氈,艙內每件擺設都精致無比,顯然價值不菲。

"方才無傷師兄倒是來過,我想著你不喜歡見他,因此也沒留住,"慕容近指了指桌上精美的糕點,"這些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

"我不餓,"王曉曉東張西望,樂,"少林河風景真不錯啊。"

"你如今的氣色倒好了許多。"

她馬上緊張地摸臉:"長胖了?"失算啊失算!天天跟著蕭夜吃,早該想到長胖這個問題的,要麼就是"壯"了,女孩子可不怎麼喜歡這個形容詞。

慕容近覺得有趣:"你怕胖?"

"你會喜歡一只肥豬?"王曉曉沒留神地開著玩笑,悄悄摸了摸大腿,感覺似乎真的粗了些,不由想哭,我的好身材啊!

肥豬?慕容近搖頭,就你這副身材,抱著最多也只能算感覺還行,當然,稍微再胖那麼一點兒的話,也許更合適。

"體質太差怎好習武?"

"師兄也這麼說。"

"蕭夜?"他目光一頓,接著緩緩提起壺,倒了杯茶給她,"對了,我早起叫人來尋你不見,莫非你並未與她們住在一起?"

王曉曉默然片刻,決定說實話:"是這樣,我和師兄……"才說了幾個字就見他發愣,于是抓起旁邊的筷子重重敲他的手,瞪眼,"我們只不過是住一個房間而已,少亂想!"

慕容近回過神,揚眉:"原來外頭傳言說的就是你。"

笑容已帶了一絲冷意。

王曉曉卻沒注意到,只是急著表明清白:"慕容,這個,你千萬別出去亂說……其實……其實就和我們兩個那天晚上一樣,根本沒什麼。"

"你大可不必解釋。"搖頭。

"怎麼?"

"你原本就不是普通女子,我自然相信你,"慕容近看著她,驟然之間,笑容里滿是失望,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促狹,"莫非你以為我是那起長舌小人?"

"不是不是,"想不到他這麼信任自己,王曉曉也覺得慚愧,忙安慰他,"你知道我拿你當朋友,只不過說說而已嘛,小氣……"

彎彎的嘴角抽搐兩下,終于有女人想跟我做朋友了,不容易!

他輕輕歎息:"但你到底是個姑娘家,只怕將來名聲會不太好……"

是啊,早就不好了。

王曉曉也歎氣:"武林大會快到了,師兄怕她們影響我練劍,不管怎麼說他也是一片好心,反正我本來就不管那些規矩……"

他眨眼,一語雙關:"我只擔心你被騙。"你看你被騙了吧。

她感動:"謝謝你。"

"又跟我見外。"不用不用,騙你很有趣。

"我知道,你這人很好的。"

"你這麼以為?"太難得了!

"恩,"王曉曉並沒揣摩他話里的含義,只覺得心里暖暖的,這位帥哥多好啊,又溫柔又體貼,還這麼為人著想,"沒事,你放心吧,我師兄人品雖然不算最好,但也沒那麼卑鄙。"

如果不讓我跑步爬山,那就完美了。

"你向來豁達,自然不會計較這些,"慕容近意味深長地笑笑,似是不解,"但其中厲害關系,他竟不知道?"

王曉曉啞口無言。

也是,我不守規矩還說得過去,師兄大人也開放到這個地步了?

他雖然是一片好心,但這種事對女孩子有什麼影響和後果,他應該知道,至少,傳出去是很有可能讓自己嫁不出去的,雖然我王曉曉無所謂啦,可你也不至于想摟就摟想抱就抱吧?

說他對自己有意思呢,偏偏又不冷不熱的,莫非是准備將來把自己收去當小老婆?那也想得太美了!

哎呀呀,我的男主快快出來啊,你一出來不就萬事OK了嘛,現在發生這種事,看來和未來男主之間隱患重重啊……

見她垂頭沉默,慕容近不再說話,只是看著窗外爍爍的金波,舉杯,微笑。

一路上王曉曉臉紅得像番茄。

做事不考慮後果的確不像蕭夜的作風,向來都酷酷的他竟會主動當那麼多人的面提出同居,江湖上都傳說他對女人愛理不理,可如今相比之下,貌似對自己挺特別的,一對寶劍送了不說,加上還要喝自己做的湯,和他的牽扯真是越來越理不清了,唉,喜歡的話你就表白嘛,男人的心思猜起來也很費腦細胞的!

會不會……他就是男主?

嘿嘿,其實這位師兄大人也不錯,武功那麼強,有錢,又帥得一塌糊塗,而且名字也起得好,"消夜",那麼多女人想"吃"他,想當初一見他就餓啊,絕對美色可餐,增進食欲。

可是真跟了他的話,我王曉曉今後不是要變長跑運動員!作者你確定,要讓他做我的男主?

當然,若真那樣安排也不是不行,跑步呢,這點小事我就忍忍,但你若是敢讓他娶十幾二十個老婆,你敢那麼寫,我馬上罷工!

"小師妹——"

聽到這個聲音之後,王曉曉趕緊打消了以上念頭,轉身一望,原來是文淨和殷皓二人走來,殷皓的手上還提著一尾魚。

"你們……"

"師父要喝新鮮少林鯽魚湯,命我二人來買魚的。"

"那一起回去吧。"

三人邊東拉西扯聊著閑話,邊抄近路往下榻的少林妓院走。不想剛剛拐進一條深巷,就有個黑衣人當頭躍下,橫刀大喝——

"站住!"

"你是搶劫的?"自從早起見識過那個什麼飛天遁地獨行盜"皮球"之後,王曉曉說到搶劫二字就興奮異常。

"不,我是來殺你的。"

殺我?王曉曉嚇得一抖,大哥你不是開玩笑吧,搶劫到殺人,檔次提高這麼快?!

殷皓臉白,往文淨身後躲:"那那那我們……"

"不關你們的事,我只殺她。"

"那就好。"松了口氣。

靠,還是這麼沒義氣!王曉曉氣急,好容易才定了定神,發現此人穿著緊身黑衣,並未蒙面,看樣子已有四十來歲,身材魁梧高大,下巴留著淺淺的胡渣子,竟也透著股英氣。

不知什麼緣故,她心頭一緊,不由又後退了兩步,指著他的夜行衣:"現在又不是晚上,你不蒙面,穿這身衣服做什麼?"

黑衣人皺眉:"我剛殺了人,來不及換。"

剛殺了人!天地良心,我王曉曉可從沒做什麼壞事,也沒跟誰結下什麼深仇大恨啊,作者你要磨練我,也別搞這麼無厘頭的情節吧,莫名其妙就派個人來殺我!

"你真要殺我?"

"不錯。"

"你確定沒搞錯人?"她不死心,"你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殺什麼,"王曉曉松了口氣,樂,"大哥,我告訴你,你百分之百是認錯人了,我敢保證,我絕對絕對不是你要殺的那個人,你還是去別處找吧。"

黑衣人猶豫,接著就從懷里摸出了一張紙,邊打量她邊細細比較,然後搖頭:"沒錯,就是你,這里有你的畫像,不會錯。"

畫像?

王曉曉奇怪:"我看看。"

黑衣人果然遞給她。

接過來只看了一眼,王曉曉心里那個氣啊,連下巴都差點掉到了地上:"喂,我說,你覺得這畫上的人是我?"

她憤怒地指著那張畫,這是哪個抽象派畫家畫的?太抽象了!簡直是抽象中的抽象!

畢加索庫波卡也絕對畫不出來的抽象畫!

這麼幾條線幾個點,鼻子兩個洞,招風耳,嘴巴一個彎,真不知道這人哪只眼睛有問題,硬將我王曉曉與這畫中人扯到一起,也太丑化咱現代美女的形象了吧。

"這是我?!"大叔,你不懂審美?

"沒錯。"

"你眼睛有毛病!"

"休要抵賴。"

"抵賴?"王曉曉氣急,倏地將那張抽象畫高高舉起示眾,"大哥,你再給我仔細看看,啊,仔細點,我長得是這個樣兒嗎……"

旁邊殷皓突然拉她:"小師妹,這……這真的是你?畫得真真真像啊……"

話沒說完就被文淨捂住了嘴。

我我我怎麼就有這樣的師兄啊,關鍵時刻居然倒戈!

王曉曉氣得狠狠踩他一腳,終于迫使他認清形勢,縮到一邊去了。

"你再看看,我的鼻子,還有眼睛,哪點像!瞧這耳朵……"

她連聲質問,逼得黑衣人後退到牆邊,才將畫往他懷里一丟,"退一步說,就算我和她很像,這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多得是,你怎麼就能確定要殺的人一定是我……"

見她這麼理直氣壯,黑衣人也拿不准了,于是再拿起那畫仔細跟她對照。

好半日。

他搖頭,仍舊堅持自己的觀點:"就是你,何況那人還說過你會從船上下來,因此我一直等在那條船旁邊。"

聞言,王曉曉暗暗吃驚。

看來真有人和自己杠上了……

 

第三十四章是敵是友?

"你要殺我,怎麼還不動手?"

"我是殺手,不是刺客,不殺徒手之人,"黑衣人厲聲道,"劍還是刀,你自己選吧。"

想不到這個江湖看上去亂七八糟的,竟然還有一個這麼講道義的殺手,王曉曉頓時也不敢再輕視他,反倒有些佩服,更多了點心虛,因為這類正直的人通常只有兩種,一是傻子,一是高手,而他,顯然不傻。

殷皓已經嚇得連手里的魚都掉地上兩次了,倒是文淨鎮定些,出面為她說情:"不知這位大俠……能否網開一面?"

"不行。"

"我們給你錢。"

黑衣人鄙視:"胡某既然已接了這樁生意,豈能再收人錢財,失信于主顧?廢話少說,叫她自己選武器動手吧。"

王曉曉一直以為不要命的只有三種人:

第一,英雄;

第二,傻子;

第三,被嚇傻了。

但如今,她突然發現其實還有一種,那就是:想要命卻沒有辦法。

于是她歎了口氣,轉身:"殷師兄,麻煩把你的劍借我一下。"

殷皓顧不得答應,急忙將腰間的劍拔出來遞給她,這里公認王曉曉是武功最厲害的一個,因此他與文淨二人也自覺地沒有逞強。

這把劍果然沒有自己的寶劍順手,說實話跟這個大個兒打還真沒把握啊,希望他也是跟"皮球"張老大差不多的草包吧。

王曉曉壯著膽子:"好了!"

一劍向黑衣人刺去。

其實早在氣勢上王曉曉就發現此人與"皮球"和張老大不是一個檔次的,所以絲毫不敢大意,決定先發制人,出手便用上了最新學的一招,居然還像模像樣,拿捏得也恰到好處,臨場發揮算是最好的一次吧。

黑衣人措手不及,臉上盡是意外與贊賞之色:"好劍法!"

話音剛落,王曉曉只覺手中劍莫名其妙一震,似乎被一股力量彈開,偏離了原來的方位,她馬上意識到對方的實力非同小可,心頓時涼了,江湖上高手還真的不少,只是自己一直以來都沒遇上,今天一定打不過他的。

果然不出三招,黑衣人掌中刀一翻,她的劍立刻脫手飛出。

黑衣人沒有下手,反倒奇怪地看著她:"想不到你一個女子竟能使出這等高妙劍法,我倒看走了眼,可惜你沒有內力支撐,因此吃虧了。"

王曉曉心服口服:"我只學了招式,我師兄才是高手。"

黑衣人搖頭:"如今像我這種不入流的都已極少,何況高手。"

"你不是高手?"

"我哪里算得上高手,只是僥幸修習過內力而已,劍法並不比你高明,倘若你認真練幾年再與我打,我必定打不過,"說到這里,他似乎很惋惜,"可惜你今日卻要死了。"

"可惜可惜,"王曉曉陪笑,"那就別殺我吧,不如,我們交個朋友怎麼樣……"

"我不能失信于人。"

"……能不能推遲兩天?"

"不能。"

王曉曉大急,嘴里開始胡扯:"大哥,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話說一半突然發現牛皮吹大了,急忙改口:"下有弟弟妹妹,大哥你既然這麼俠義心腸,怎麼忍心讓我死得不明不白,叫他們將來無依無靠呢?"

黑衣人猶豫。

這個殺手不太壞!

王曉曉信心大增,轉眼見旁邊殷皓似乎一臉不解又要來插話,急忙飛快伸手將他的嘴捂住,然後又可憐巴巴地望著黑衣人,哀求:"我知道大哥你很為難,所以我也不求你放了我,那個……你就先讓我回去安排一下後事,讓老母親見上最後一面,也好無牽無掛地走,好不好?"

黑衣人為難:"我往常放回去的人沒有一個守信的。"

"我保證回來。"如果我腦子秀逗的話。

黑衣人還是不肯。

這個殺手不太笨,王曉曉無奈,我是主角啊,哪有那麼容易掛,你說殺就殺?

忐忑不安進行一番自我安慰之後,她只好做順水人情:"反正你要殺的人是我,與我這兩個師兄無關,不如讓他們先回去,怎麼樣?"

黑衣人這回點頭同意了。

殷皓立刻拉著文淨就要跑,倒是文淨站著不動,怒視著他:"你若是真傷了小師妹,我們華山派必定不會放過你!"

見他這麼關心自己,而且在華山時也多得他照顧,王曉曉感動極了,轉身推他:"文師兄你不用管我,這是我一個人的事,你們就回去吧。"說完沖他眨了眨眼,又望望少林妓院的方向,我先在這里拖住他,快去找師兄大人!

文淨馬上領悟:"那我們先回去了,小師妹你當心!"

拉著殷皓就走。

哪知殷皓卻是個實心眼:"小……師妹放……放心,我我我回去叫八師兄來救……救救你!"

王曉曉差點背過氣,我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殷皓,殷師兄,記住你了,我王曉曉今天若是被你害死了,變鬼也不放過你!

眼看二人走遠,黑衣人果然也發現了其中的問題,迫不及待地舉起大刀:"看來他們必定會回去找幫手,人多就麻煩了,你別怪我。"

"等等等,"王曉曉忙阻止,"你就算要殺我,也該讓我死個明白吧。"

"怎麼?"

"誰派你來殺我的?"

"這是規矩,我不能說。"

"反正我都要死了啊。"

"也不行。"

這位殺手太講信用了,真是比牛還固執!見拖不下去,王曉曉實在不想這麼快就掛,只好東拉西扯:"我能不能跑?"

"你跑不掉的。"

"你真打算這麼殺我?"

"不錯,"黑衣人以為她害怕,安慰,"你放心,我干這行已有多年,這把刀也很快,只須一刀就好,不會叫你多受罪的。"

一刀就好?王曉曉馬上摸了摸脖子,擔心:"若是一刀不行怎麼辦?"

黑衣人拍胸脯保證:"不會。"

"不行不行,還是想個安全點的辦法吧。"師兄你怎麼還不來啊?!

"少廢話!"黑衣人早已不耐煩了,舉刀劈來。

"救命啊——"

接著,人就落入一個懷抱。

真是隨叫隨到,來得也太神速了吧,比阿拉丁那盞神燈還靈,小強定律果然鐵,早知道主角不會那麼容易掛的,哈哈哈!

目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蕭夜摟著她,抿了抿嘴,板起臉:"無事亂跑什麼!"

黑衣人也怔怔的,這把大刀已跟隨他多年,如今被人一招之下奪去不說,竟然還架到了他自己的脖子上!而面前這個年輕公子,只是用三根手指搭著刀柄,刀身卻無半點顫動,仿佛拈起的只是一片極輕巧的樹葉,動作那麼隨意,神態難辨。

"想不到,如今還有這等高手!"佩服。

"誰派你來的?"

他不吭聲。

"誰?"伴隨著淡淡的聲音,刀鋒一緊,劃破肌膚,脖子上已有細細的血珠滲出。

他咬牙:"要殺便殺!"

想不到他真這麼有職業道德,王曉曉看的小說也多,這種人在江湖上應該受到欽佩與尊敬的吧?于是求情:"算了吧師兄,他很講信用,反正問不出來……"

蕭夜看了看她,丟下刀。

黑衣人詫異:"你不殺我?"

王曉曉搖頭:"算了,你走吧。"想了想又趕緊補充:"若是有人再找你殺我的話,你可不能……"

"盡管來。"蕭夜打斷她。

盡管來?王曉曉直聽得心里甜甜的,這麼說他會一直在身邊保護……

可惜遐想剛剛升起,就有一道清朗的笑聲從旁邊傳來——

"果然是夜公子,在下這便來領教!"

一縷颼颼的冷意伴隨劍風而至,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已被蕭夜一把推開。

白衣銀冠,銀色的發帶,襯著銀色的腰帶,整個人仿佛一朵高雅的百合花。俊秀的劍眉下,目光略顯凌厲,正氣凜然。

來人竟是個白衣公子。

蕭夜已退開一丈,執劍在手,劍尖指地,冷冷地看著他。

白衣公子倒是面不改色,神態自若。

一時間,兩個美男執劍而立,儼然是兩種不同的氣質。一個神秘,一個坦蕩,相貌又同樣俊雅出眾,黑白映襯,煞是好看。

王曉曉忙問:"你也是來殺我的?"

白衣公子眼睛依舊看著蕭夜,卻還是笑了笑,回答:"不是。"

那就好!王曉曉剛松了口氣,不想劍光一閃,他竟搶先出手了。

既然不是針對自己,那一定是沖蕭夜來的了。

明白過來,王曉曉擔心不已,到底誰占優勢?

她這種"三腳貓"根本就看不懂,甚至連他們怎麼出招的都看不清,只覺得窄窄的巷子里,兩條人影上上下下晃來晃去,耳邊劍擊聲不斷。她暗自著急,雖然蕭夜的劍法很厲害,但那白衣公子似乎也不弱,這架勢簡直就像是拼命,稍微錯一點只怕就會……

"我還道江湖中已無高手,哪里知道還有這等人物!"身旁有人贊歎。

王曉曉馬上扭頭,發現原來自己正和那個黑衣殺手並排站在一起,于是警惕地移開兩步:"你不會還要殺我吧?"

"姑娘既饒了在下的性命,在下豈能做那等卑鄙小人?"黑衣人搖頭,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刀,用袖子擦了擦,贊道,"原來是夜公子,果真名不虛傳!"

王曉曉忙問:"那你看他們誰更厲害?"

黑衣人凝神看了片刻,沉吟:"你師兄劍法高妙得很,一招竟暗含十種以上的變化……實在厲害!我只看出了十種,守中有攻……"

王曉曉馬上又問:"那個人呢?"

黑衣人瞧了瞧:"他的劍法也罕見得很……"

"誰會贏?"關鍵。

"不知道,"他抱歉,"我也沒學幾年劍法的。"

王曉曉瞪眼:"你叫什麼?"

"胡樂。"

胡了?王曉曉急忙低頭咳嗽兩聲,突發奇想,這江湖上還沒有出現麻將這項娛樂活動吧?

今後倒可以拿玉佩找逍遙谷慕容近借點錢來開麻將館,華山麻將鋪……

沒出息,主角怎麼能大材小用開麻將館,我是穿來當女俠的!

就在此時,交擊聲突然停止,兩道人影倏地分開。


第三十五章大BOSS

王曉曉緊張:"師兄……"

劍已回鞘,蕭夜轉臉,微微一笑。

王曉曉這才放下心,直歎那笑容之魅惑誘人,簡直就像一道精美的點心,讓人看著就想上去咬一口,呃,肚子真有些餓了……于是望著他傻笑。

俊臉立刻換上鄙視之色,蕭夜不再看她,將目光移向了白衣公子。

凌厲的目光已全然隱去,化作一絲淺笑,潔白的色彩明朗鮮亮,好像泛著層淡淡的光暈,姿態方正,神情昂然,卻又不失親切。

他若無其事地用絲巾擦了擦劍,收回鞘中:"蕭兄果然名不虛傳。"

"你的劍法也不錯。"淡淡的。

他笑了:"適才冒犯,還望蕭兄海涵。"

蕭夜皺眉:"閣下劍法如此高明,武林大會上,你我自當有機會一較高低,又何必這等費心……"

他搖頭:"在下不會參加武林大會。"

這話一出,不只王曉曉和胡樂驚訝,連蕭夜也有些意外了。

武林大會雖是為各派公平劃分地界而設,但更重要的卻是招攬人才,相當于中國古代的選官制度,只要會一門武功,縱然無門無派,都可以參加。

當今盟主葉仇飛不僅威望甚高,而且十分賢明,整個江湖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樂業,各門派相安無事,幾乎是無人不服無人不敬,他素來禮賢下士,麾下聚集了一批高手與智賢。

"第一高手"這個稱號正是他特別設置的,目的在于鼓勵高手參會,招攬四方人才,不知是江湖中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榮耀,但凡有真才實學的高手,誰沒有抱負與胸襟,誰願意默默無聞過一生?

這麼好的機會,他竟然要放棄?

蕭夜看著他:"閣下空有一身武功,竟不能為江湖百姓效力,豈不可惜?"

白衣公子沉默片刻,一笑:"在下只是江湖無名之輩,不參加武林大會,實在是有苦衷,只望蕭兄莫要將此事宣揚出去。"

蕭夜不再問。

半晌。

白衣公子輕輕歎息,忽然又抬起頭:"在下今日找上蕭兄,其實另有要事。"

說到這里,他似是不經意地看了看蕭夜,踱了幾步,又停下:"二十五年前華山後那件事,不知蕭兄可有興趣?"

在場眾人包括胡樂都愣住。

他看著蕭夜,笑容更加黯淡:"蕭兄乃人中俊傑,武功見識皆不凡,想必不會相信江湖上那些鬼怪的傳言,是以在下才敢冒昧尋上來。"

蕭夜沉吟:"莫非你知道?"

沉默。

白衣公子緩緩點頭:"此事在下的確知道些內情,卻也有許多不明白之處,二十多年過去,一時又難以查起,因此還需蕭兄相助,只是近日在下有些事情要辦,蕭兄倘若果真有心,下個月武林大會,你我問劍台再會,蕭兄意下如何?"

蕭夜不置可否:"未知閣下大名?"

他笑:"在下姓凌,單名一個夕字。"

蕭夜略點了點頭,又定定地看著他:"凌兄這等人才,心中必有一番抱負,武林大會之事,凌兄若不介意,或者在下可以……"

凌夕搖頭:"在下身份特殊,斷不能去的,此事關聯甚大,請蕭兄萬萬不要將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他日在下必在問劍台恭候。"

白衣翩翩,消失在巷角。

王曉曉尚在發愣,胡樂倒先一步回過神,見蕭夜看著自己,心里明白,忙撿起地上的刀,徑直走到他面前,朗聲道:"蕭公子放心,今日之事,胡某絕不會向外人提起半句。"

說完,他又轉身向王曉曉抱拳一禮:"姑娘的不殺之恩,胡某銘記于心,他日必定傾力報答姑娘,先告辭了!"

王曉曉心中有事,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學他抱了抱拳:"客氣。"

胡樂轉身大步走了。

"去哪里了?"

王曉曉正在想事情,突然聽到他這麼問,忙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出來走走,見你從船上下來。"

"呃,剛才有個朋友請我去少林河上玩了一會兒,"王曉曉解釋完,突然又發現不對勁,瞪眼,"你既然早就看見他要殺我,怎麼現在才出來!"

蕭夜看了看她,拒絕回答:"方才那幾招使得還不錯。"

王曉曉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得意,反倒泄氣極了:"他練過內力的,原來我的劍法只能對付普通人,還是打不過高手。"

"你上有老下有小,不怕高手不饒你。"

"……"

他居然會取笑人了?王曉曉尷尬:"他要殺我啊!難道要我站那里伸著脖子讓他砍?我那是好漢不吃眼前虧……"

蕭夜鄙視:"笨。"

王曉曉不服:"我不也是在想辦法拖延時間嗎,再說,他只不過是比我多練了點內力而已,你剛才也說我那幾招用得還好……"

"只會騙。"

"我打不過他,當然要拖延時間了!"

"只會叫。"

"我害怕啊!"

他忍住笑,堅持原來的結論:"笨。"

害怕和笨也能扯上關系?王曉曉一路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回來已是夜幕將降,少林妓院燈火通明。

話說王曉曉雖然在華山派人緣一般,還因為蕭夜而招攬了許多嫉恨,但鑒于武林大會的參賽選手後繼無人,因此聽到她不幸遇險的消息,眾人都著慌了好一陣,連秋儀也有些緊張,直見她安然回來,才大大松了口氣,每個人心中都僥幸不已,這下師父不會再抓人去湊數了。

房間。

"方才那船上好像是逍遙派的人,你認識?"

"是啊,一個朋友。"

蕭夜不再多問:"無事不要亂跑,好端端怎會有人要殺你?"

說起這件事,王曉曉也很奇怪:"我也不知道。"

自從來到這江湖,一共只跟張老大和"皮球"打過架,哪有什麼要命的仇家!莫非……又是秋儀她們?她們不會這麼狠吧,為了爭帥哥就要殺人?

二人不覺對視一眼,顯然都想到一塊兒去了。

蕭夜搖頭:"她們頂多做些手腳為難你,還不敢殺人。"

王曉曉想想也對,反正自己還沒死,還是留著以後再慢慢查吧,于是移開話題:"剛才那個凌夕好像武功也不錯,你們到底誰贏了?"

他放下劍:"你希望誰贏?"

廢話!王曉曉瞪眼。

他抿了抿嘴:"你看明白了?"

"不明白。"

"這倒是實話,"蕭夜好笑,"他的劍法的確不錯,而且招式怪異,我生平從未見過,江湖上只怕少有人及。"

少有人及,也就是有人能嘛,第一高手若是輸給他還有誰能及?

原來還是師兄大人最厲害,答案出來,王曉曉心中高興,又想起一件事:"他說他知道後山的事情,能相信嗎?"

"再說。"

王曉曉沉吟:"其實後山的冷岳,那個鬼,明顯是別人假扮的,很可能是蓄意設計誣陷金萬生,而且這件事牽連一定很大,背後的黑手也不簡單。"

蕭夜搖頭:"未必是陷害,聽說金萬生與冷岳皆是當年逍遙派有名的高手,他二人最有機會成為逍遙派下任掌門,只是金萬生為人心高氣傲,氣量狹小,在派中人緣向來不甚好,說他為此鏟除異己也有可能,而且此人野心素來不小。"

將各派絕學據為己有,暗自修習,的確是野心勃勃的人才會做出來的事。

誰知他又皺眉:"不過據說金萬生一向是獨來獨往,盜走各派武功秘笈以及後山這種大事,絕非他一個人能做出來,因此當時雖有人懷疑他,卻並無證據,後來連他也失蹤了,此事也就罷了。"

難道他是表面玩失蹤,實際上躲在暗地練那些偷來的秘笈?

若真是這樣,只怕過不了多久,江湖上又要出大事!

不枉看了那麼多武俠小說外加電視劇,王曉曉馬上心驚不已,若那個金萬生真把各派秘笈全學過了,將是怎樣一個魔頭啊!

切,他也是個人,要練完那麼多秘笈,他能活那麼久嗎,退一步,就算他真那麼厲害,到時候大家一起上,人多勢眾,還怕挑不過?

于是,王曉曉斗志昂揚,不再多說,安慰道:"不管怎麼樣,這件事已經有了點頭緒,反正都過了二十多年,我們也不用急于一時。"

蕭夜點頭:"後山那些人的招式也很古怪,分明是江湖上失傳的劍法,須等我問過父親之後才能確定,至于凌夕,武林大會他必會去問劍台找我們,或許可以從他那里知道些真相。"

王曉曉馬上道:"凌夕的話也不一定可信,他來曆不明,你剛才不是說他的劍法也很怪嗎。"

蕭夜沉思片刻,正要說話,誰知門外卻忽然吵嚷起來,其中夾雜著許多女人的尖叫聲,不過幾分鍾功夫,整個妓院已鬧成一片。

接著,文淨飛快沖了進來。

"不好了八師兄,白蓮教要和我們挑了!"

少年:那位凌公子必定大有來曆。

某大:廢話,沒見他那麼帥嗎。

少年:他既然那麼有來頭,武功又那麼好,為什麼在江湖上沒有名氣?

難道他就是白蓮教的?他又有什麼苦衷不能參加武林大會呢?

某大(頭疼):麻煩簡單一點好不好,你問這麼多,我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

少年(抱歉地笑):先說第一個吧。

某大:可我只記得最後一個。

少年:那就最後一個吧,他到底有什麼苦衷?

某大:忘了。

少年:不是吧?

某大:本大人最近天天陪你熬夜,精神高度緊張,腦細胞耗損過度,日常飲食營養又跟不上,以至于功力衰退,元氣大傷啊,出現健忘的症狀是很正常的。

少年(緊張):那怎麼辦?

某大(眉開眼笑):早知道你是個關心前輩的好孩子,不急不急,明天你下山去少林城買五十斤人參回來給我補補就好了。

少年:……

(畫外音:少林城最近物價暴漲。)

 

第三十六章兩派紛爭

妓院的姑娘們、嫖客們還有那些花癡們哪見過這陣勢,都嚇得躲進了房間,天絕大師倒是端端正正坐在二樓上的欄杆邊,張媽媽正在他身旁轉來轉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著,樓上樓下,眾華山弟子都將手按劍,嚴陣以待。

廳里,兩幫人形成對壘之勢。

王曉曉仔細瞧了瞧,發現對方的人都是清一色的白衣,右手上一律戴著皮手套,頓時心生贊歎,白蓮教服裝之統一整齊實在比華山派強多了。

大門被對方堵住,一時兩幫人都眼瞪著眼不肯退步,只按著劍發抖。

突然,對面的人自動讓開一條路。

一個六七十歲、須發花白的老頭走進門來,氣沖沖地四下張望,口里大叫:"天絕老兒在哪里?給我出來,出來!"

王曉曉悄悄拉蕭夜:"他是誰?"

旁邊文淨嘴快,接過去:"那是白蓮教教主白財。"

王曉曉大驚,了不得了這個江湖,白菜都混成了教主!

見那人口口聲聲要找自己,再估計目前的位置高度足夠安全,天絕大師這才神氣地咳嗽一聲,慢吞吞道:"本座在此,白財,你門下弟子怎麼如此沒規矩,再不走的話,本座少不得要替你教訓教訓他們了!"

聽到有人說話,那"白菜"老頭頓時瞪著老眼,前後左右仔細尋了約一分鍾,終于望見了樓上的天絕大師,吹胡子:"天絕老兒,別仗著你們是四大門派的首座就可以欺負人,今日你若還不快認錯賠罪,咱們就拼個魚死網破!"

說到魚死網破四個字時,大廳里的兩幫弟子都抖了抖,同時腳底下各自往後退了一步,無辜地望著各自的師父。

"魚死網破?"天絕大師嘿嘿笑了兩聲,神情自得,"就怕魚死了,網還沒破呢。"

原來師父斗嘴也挺厲害的,王曉曉悄聲問文淨:"到底怎麼回事?"

文淨歎氣:"是喬師弟。當初張媽媽原是要將這地方租給白蓮教的,如今租給了我們,白蓮教便只得住橋洞,本就懷恨在心。方才喬師弟出去買菜,不小心被一個抱著白菜的白蓮教的弟子撞倒,沒留神罵了句'死白菜',他們便硬說我們侮辱白蓮教教主,對白蓮教不敬,這不,白教主親自帶著人找上門來了。"

王曉曉馬上表示同情:"他真倒黴啊,怎麼就不撞抱青菜的,偏偏撞了個抱白菜的呢……"

樓下的"白菜"暴跳如雷:"你真以為我白蓮教怕了你們華山派?徒兒們,五更散都給我拿好了!"

白衣弟子齊聲應道:"好了。"

五更散是什麼?王曉曉細細瞧去,才發現眾人戴手套的那只右手里都捏著一把粉末狀的東西,臉上帶著視死如歸的神情。

天絕大師打哈哈:"五更散?只怕是石灰粉吧!"

被人藐視,"白菜"更覺憤怒,迅速瞧瞧左右,突然手一指:"替本座拿下!"

五個白蓮教弟子立刻飛快沖過去,將角落那只小花狗按倒在地上。

"白菜"冷笑:"天絕老兒,你可瞧仔細了!"

他遞了個眼色,果然有個弟子將手中的五更散全撒在了小花狗身上,可憐的小花狗掙紮慘叫兩聲之後,全身作抽搐狀,最後一動不動僵在了地上。

王曉曉白了臉,這藥居然是真的,好狠!

她顫聲道:"它死了嗎?"

文淨也抖:"沒有……但五更天沒有解藥的話,就會死了。"

幾句話功夫,樓下對壘陣營里的華山弟子們已軍心不穩,紛紛後退,都可憐巴巴地望著樓上的天絕大師。而天絕大師卻神色不變,氣定神閑地坐在欄杆邊,直直地瞪著那只狗,半日不說話。

冷靜沉著,毫不畏懼,不愧是一代宗師,高手風范!

王曉曉的佩服之情還未褪去,天絕大師的臉突然抽搐了兩下,然後緩緩轉紅,再變白,然後煞白,最後發青。

王曉曉大悟,原來他並非面不改色,而是改色的速度問題。

"白菜"得意,兩手叉腰:"天絕老兒,你還有何話說?"

天絕大師強自鎮靜,看向身旁的蕭夜,悄聲詢問:"夜兒,你看……"

蕭夜淡淡道:"是真的。"

天絕大師馬上作哭喪狀:"你可能對付?"

"好。"

天絕大師大喜。

"但保不定到時候五更散會四下撲散,飄到這樓上來,若是傷及無辜,傳出去被葉盟主知道……"

天絕大師馬上呆住。

想了想,他忽然眼睛一亮,褪去懼色,反倒幸災樂禍地瞧著樓下:"我說白財,你竟敢私用禁藥,就不怕叫葉盟主知道?"

"白菜"馬上變色:"知……知道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你們白蓮教又要丟一座城了,"天絕大師得意,松了口氣,"不如你叫他們都退下,將禁藥好好收起,今日之事本座絕不向葉盟主提起,你我都不吃虧,又可避免傷及無辜,怎麼樣?"

"白菜"猶豫了一下,搖頭,忿忿道:"不行,你們華山派分明欺人太甚,不將我白蓮教放在眼里,連門下弟子都敢出言侮辱本座,本座若就此罷休,今後還有什麼臉面立威!橫豎今日先解決了你們,再去向葉盟主請罪!"

天絕大師愣了愣,為難:"那……你要怎樣?"

"白菜"立刻道:"好說,你只要在這里跟本座認個錯,今日之事,本座就不再追究。"

天絕大師豎眉不悅:"我堂堂四大門派首座掌門,豈能跟你認錯!"

"白菜"怒了,氣呼呼地一甩袖子就往門外走,丟下一句話:"待你想通了,再叫人來本教談判吧,否則你我誰也別想好過!"

見教主被氣走了,眾白蓮教弟子頓時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天絕大師也大怒:"死也不許去談判!"

說完一甩袖子,轉身進了房間,"砰"地摔上門。

樓下對壘的華山弟子們都郁悶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師父賭氣不肯認錯,還說死也不許去談判,卻沒留下解決辦法,如今到底該收兵,還是該繼續耗下去?

那邊白蓮教的弟子顯然也有相同的疑惑。

"師父走了怎麼辦?"

"我們走不走?"

"……"

一個大弟子模樣的人站出來,正色教訓道:"師父都說了不讓華山派好過,我們自然不能走了。"

"師兄說得是!"

"不錯。"

"……"

于是,眾白蓮教弟子繼續捏著五更散擺架勢。

見對方不肯撤,眾華山弟子也只好堅持"敵不動我不動"的方針,怒目而視。

忽然,一陣香味飄來。

原來已到了晚飯時間,張媽媽感激兩派弟子為了維護妓院和平而堅持"不動方針",親自帶著打雜的下人將飯菜端到了樓下。

所有目光通通集中到了飯菜上。

眾華山弟子咽了咽口水,卻苦于不能吃,只得干望著。而白蓮教的弟子們也被那香噴噴的飯菜勾起了食欲,瞧得兩眼發直。

張媽媽熱情地招呼華山弟子:"先吃飯吧,你們師父不是還沒說打嗎。"

接著她又客氣地沖白蓮教弟子們笑:"既然眾位肯光顧少林妓院,那就是我們的客人,你們教主都已經走了,不如大家先吃過飯再說吧,老身想著你們一時半刻也走不了,這不,特地叫他們多備了些飯菜,三錢銀子一份。"

一席入情入理的話說得眾弟子猶豫萬分,都互相望了望,沉默。

終于,不知是哪個白蓮教弟子提議:"我們……吃飯吧?"

眾華山弟子求之不得,紛紛點頭。

于是所有人脫手套的脫手套,解劍的解劍,蹲在地上大吃起來,張媽媽笑臉如花地在旁邊邊張羅邊收銀子,惹得王曉曉佩服不已,她還真是有經濟頭腦啊!

蕭夜呢?

轉臉一看,蕭夜竟已不在身邊。

房間,蕭夜悠然坐在桌子旁,面前擺著精致的飯菜,王曉曉自覺地過去坐下,卻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急著吃。

"師兄,我們現在怎麼辦?"

"道歉。"

王曉曉萬萬想不到他會給出這個答案,不由詫異:"真的要道歉?"

蕭夜點頭:"要他們住手原本不難,但並不是什麼大事,鬧大了並無好處,白財要的不過是個面子,道歉又何妨?"

王曉曉猶豫:"也是,可……師父不會去道歉的。"

蕭夜不耐煩:"師父不去,可以叫惹事的喬師弟去,白財不是說了叫我們去談判嗎,他也不敢鬧大,我們一提,他必會同意。"

王曉曉還是搖頭:"師父說了,死也不許去談判。"

蕭夜鄙視:"不是還沒死嗎。"

王曉曉噎了噎:"也對。"

原來師父的意思要這麼理解。


第三十七章史上最短的談判

華山眾弟子聽說二人要去談判,喜悅之情濫于言表,此事天絕大師雖然知道,卻假裝不見,白蓮教弟子們也松了口氣,誰願意守在這里過夜呢。

由于當初少林妓院租給了華山派,白蓮教只得住橋洞,可少林城里的橋特別多,二人找了許久,才打聽到白蓮教總舵下榻的具體橋洞。

果然不出所料,遠遠就望見橋洞口一大群白蓮教弟子在張望,見二人到來,立刻面露喜色,然後全都威風十足地站成兩排,擺出架勢,嚴陣以待,看樣子是早有准備了。

二人走近。

一弟子大聲喝道:"兩位是來談判的吧?請。"

說完掀開簾子,將二人讓了進去。

話說這橋洞里面布置得還真不錯,床鋪桌椅樣樣不缺,兩面都有厚厚的布簾子垂下,擋住了許多風,里頭明晃晃地點著些蠟燭。

桌旁只坐著兩個人,其余的都在外面站崗。

還沒等王曉曉開口說明來意,那兩個弟子已經站起來,滿臉緊張與嚴肅:"師父交代了,如果來的是華山派弟子,跟我們說就行,他老人家還說,看在你們是無心的份上,令師不認錯也可以,但貴派卻一定要有人出來道歉,我教今日用禁藥之事也不得向外人提起,否則白蓮教絕不善罷甘休。"

自己想好的條件居然被對方搶先提出來,還真讓蕭夜說中了,他們也是求之不得,想化解這場糾紛,不敢鬧大。

王曉曉忙點頭:"好。"

談判到此匆匆結束,其過程一共兩句話,用了不到三十秒的時間。

接下來,整個橋洞陷入沉默,那兩個白蓮教弟子想不到談判效率會有這麼高,事情搞定得太快,如今都眼瞪著眼無話可說,氣氛十分尷尬。

望望洞門外辛苦站崗的師兄弟們,兩弟子猶豫片刻,互相瞧了瞧,然後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跟王曉曉二人商量:"這麼快就完了,叫他們知道,好像不太好吧……師父會罵的……"

王曉曉贊同:"是啊。"

這可以算曆史上最簡短的談判了。

想了想。

"我們來下五子棋吧。"

其實中國古代很早就有五子棋游戲了,可這里卻沒有。

面對那兩個白蓮教弟子的盛情,二人便在橋洞里多留了半個時辰,以示談判過程之激烈緊張,當然,事實是王曉曉與他們的五子棋大戰很激烈,直到離開的時候,兩個弟子還在興致勃勃地對戰五子棋。

回到妓院,已近半夜。

事情總算解決,所有華山弟子與白蓮教弟子在聽到帶回來的談判結果之後,都興奮萬分,白蓮教弟子們也匆匆收兵趕回去休息了。

泡過澡,王曉曉躺在床上,覺得十分輕松愜意,猶在回味剛才的情景,看來他們挺喜歡玩五子棋的,唯一的遺憾是,師兄大人維持酷酷的風度,沒有參加,估計就是怕輸了沒面子……

"師兄,我們來下棋吧?"

"不早了。"

"沒關系啊……"

"明日走一趟少林山。"

收到這句經典老套的話,王曉曉噎了噎,馬上閉嘴了,心里卻想,五子棋既簡單又好玩,在這里很容易被人接受,到了哪天我王曉曉實在實在混不下去,干脆就改行開一座茶館,順便搞點什麼五子棋和麻將活動來拉風,教這群古人玩撲克和麻將,再搞個斗地主大賽……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有經濟頭腦,一時也被這個創意給震撼了。

至于本錢嘛——

晶瑩的玉佩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芒,王曉曉拿在手里翻開覆去地看,瞧得喜笑顏開,還愁沒錢?

這就是自己的本錢啊,到時候上逍遙谷找慕容近"借"錢去!

兀自美美地想著,一只手忽然伸來,將那玉佩奪了過去。

"哪里來的?!"

王曉曉莫名其妙,伸手欲搶回來,誰知蕭夜將手一讓,她便抓了個空。

她疑惑:"做什麼?"

蕭夜緊緊捏著那塊玉佩,臉色很不好看:"這是哪里來的?"

"呃,一個朋友送的。"

"送的?"

發現此人語氣越來越不善,嗅出其中的危險信號,王曉曉不由抖了抖,條件反射地招出實話:"是逍遙派的,叫慕容近。"

他冷笑:"慕容……近?"

"是啊,慕容近,"王曉曉忙點頭,"他人很不錯的……"

"不錯?"

剎那間,俊美的臉已變得鐵青,幾乎有些發黑。王曉曉不敢再出聲分辯,保持緘默,跟此人萬萬不可硬來,否則吃虧的絕對是自己,再說,惹火了他,華山派可沒人敢替自己撐腰的……

許久。

蕭夜踱到桌邊,忍住怒氣,臉色還是很難看:"你如何認得他?"

"我救過他,"王曉曉趕緊將事情從頭到尾原原本本解釋了一遍,"就是那天的事,我知道你們是在抓他,可我覺得他去後山並沒有好處,應該只是好奇而已,所以才順便救了他,其實也沒什麼,迷藥解了之後,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自己走了。"

見他臉色更差,她不由有點心虛:"怎麼,他……不是好人?"不對吧,就憑慕容近那副弱弱的樣子,會是腹黑?

"好人?"蕭夜將玉佩"啪"地往桌子上一擱,怒視著她,"那天晚上他住在哪里?"

這回王曉曉真心虛了:"這個……"

"在你房間?"

"……是,可也沒什麼的,其實就像我們現在這樣,什麼事都沒有……"

沉默。

好看的眼睛里漸漸燃起危險的火苗,他定定地看著她,緩緩道:"像我們這樣?"

"是,"王曉曉硬著頭皮承認,發現不對又搖頭,緊張:"不是不是,我們只不過是坐在床上,蓋同一床被子而已……"

"蓋同一床被子?"似有怒意。

喂,就算吃虧也是我,你氣什麼?王曉曉突然有些沾沾自喜,又開始自作多情了。不過她也不敢再繼續此話題,只得打哈哈:"其實什麼都沒發生,他又沒做什麼,我也沒吃虧,沒事啦……"

"沒事?"他更怒,逼近床前,"一個姑娘家留男人在房里過夜,像什麼話!既有事,就該跟我商量,怎能如此輕率!"

像什麼話?王曉曉往床角縮了縮,嘀咕,你不也一樣嗎……

半日。

怒氣漸漸平息,蕭夜忽然將那塊玉佩放入自己袖中,淡淡道:"不要再去找他。"

欺軟怕硬就是我了吧?王曉曉極不情願地點頭認命,見那俊臉已恢複了日常的冷靜,于是壯著膽子試探道:"你認識他?"

他沒有正面回答:"不要見他就是。"

"都是他來找我的,"剛說了半句,就發現兩道不善的目光瞪過來,王曉曉急忙改口陪笑,"當然,我不會再去找他的。"

蕭夜沉著臉,也坐到床上。

王曉曉悄悄看了看他,這樣能算吃醋嗎,好像不太對勁,誰吃醋有這麼大味兒的,平常自己跟文淨殷皓他們毫不避嫌,都沒見他有什麼反應……

他和慕容近有過結?

泄氣之下,想到自己開茶館麻將館的本錢又沒了,王曉曉馬上轉成了心痛,心痛得不得了:"其實……他說可以用玉佩去要銀子的……"

話沒說完,一疊銀票扔到面前。

"不夠再拿。"

王曉曉心花怒放,終于忍不住感歎,有錢人就是不一樣,用銀票都能砸死你。瞧見最上面那張赫然就是一千兩,她急忙點頭:"夠了夠了!"

夠我用好幾年,開十幾個麻將鋪也夠了。

話說沒錢的人突然有了許多錢,反倒很不習慣,王曉曉想來想去,搶劫這個行業古今都很吃香,這麼多銀子自己又不急著用,放在身上,萬一什麼時候來個比"皮球"高級的搶劫犯,比如胡樂這種,那不是白送了人嗎?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翻了翻那疊銀票,發現面額最小的也是五十兩,便拿起一張放入懷中,將其余的遞還給他。

"師兄,還是你收著吧……"

"給你就拿著。"

見此人臉色又開始難看,王曉曉忙解釋:"不是,我是說這麼多銀子,放我身上太不安全,你武功高,放著比較保險,我用的時候再找你拿。"你是銀行。

……

 

第三十八章誰厲害?

翌日清晨剛起床,二人便被天絕大師叫了過去,原來因為昨夜與白蓮教的沖突得到解決,天絕大師十分欣慰,生平第一次早早起床,特地將二人叫來大大表揚了一番,聽得王曉曉慚愧萬分,"死也不許去談判",還是師兄大人能理解你老人家的意思啊。

早飯完畢,繼續爬山運動。

有錢啦有錢啦!

王曉曉樂呵呵地抱著個大紙袋子走在山路上,里面裝了幾個大大的、金黃色的、香噴噴的雞腿,難得蕭夜沒有跟來監督,因此她先去錢莊將昨晚那張五十兩的銀票兌成了現銀,買了零食准備好好享受一番。

真是巧得很,剛走到山腳下,迎面就碰上智靈智空有說有笑從山上下來。

王曉曉樂:"智空師兄,智靈!"

見是她,二人也樂。

"華山小師姐要去哪里?"

"正要來找你們呢,"王曉曉打開袋子送過去,笑嘻嘻道,"請你們吃東西。"

香味四溢。

智靈大喜,伸手就拿:"多謝小師姐。"

見他並不客氣見外,王曉曉很高興,又取了一只遞給老實的智空,自己也拿了一只,往路旁石頭上坐下:"坐著歇會兒,一起吃吧。"

二人點頭跟著坐下。

瞧瞧手上雞腿,智靈吞了吞口水,張口就要咬,卻被智空伸手攔住:"師弟,帽子。"

"怎麼了?"王曉曉不解。

轉瞬間,智靈那張俊俏的臉已由喜悅變成了沮喪:"我們走得匆忙,忘了帶帽子。"說完將雞腿舉到鼻子邊,使勁吸了口氣,戀戀不舍地放下。

帽子?王曉曉這才記起少林和尚戴帽子吃肉的規矩。見智靈與智空皆不能吃,請客就要失敗,她也惆悵極了,不好再當著朋友的面獨自享受美味。

望望四周,半個人家也沒有,真是為難,上哪里找帽子去?

突然,她眼睛一亮:"等等!"

站起來就跑。

不遠處正好有一片荷塘,時已四月,塘中滿是翠綠的荷蓋,翩翩亭亭,大片大片地迎風翻動,映著朝陽,煞是好看。

王曉曉飛快跑過去,摘下了兩片荷葉,然後又飛快跑回來,遞給他們一人一片:"把這個戴上,可以了吧?"

二人大喜。

"阿彌陀佛,小師姐果然聰慧。"

"還是小師姐想得周到!"

智靈迫不及待將荷葉往頭上一扣,抓起雞腿正要開吃,卻又突然停下動作,欣喜地望著王曉曉後面:"不空師弟!不空師弟來了!"

智空也趕緊招呼:"阿彌陀佛,師弟早。"

不空師弟?王曉曉轉身。

黃衣白襪,一塵不染,笑若蓮花。

居然會在這里遇上他,今天是撞了什麼好運氣啊!王曉曉大喜,忙迎上前招呼:"智不空師父你好啊。"

智不空顯然也認出了她,微笑行禮:"女施主客氣,兩位師兄早。"

智靈奇怪:"你們認識?"

智不空點頭:"有過一面之緣。"

王曉曉對此答案頗為贊同,更覺得這位帥和尚很親切,于是揚揚手里的袋子,熱情地邀請:"一起吃吧。"

見他不肯接,智靈忙道:"師弟沒帶帽子嗎,不怕的,那邊荷葉多得是。"

智不空看看他,皺眉:"戴了帽子又如何?"

智靈咬了口雞腿:"師父說過,戴了帽子就可以破戒啊。"

旁邊老實的智空也點頭。

王曉曉疑惑:"你還不知道嗎?"

智不空搖頭:"戴了帽子,還是和尚。"

三人皆愣。

半日,智空緩緩放下手中雞腿,站起來:"阿彌陀佛,不空師弟說得好像也對,智靈,我們還是別吃了吧,戴帽子還是和尚,既然騙不了自己,更瞞不過佛祖的。"

智靈卻不肯放棄到嘴的美味:"師父說能吃就行,管那麼多!"

智空猶豫了一下,再仔細想了想,還是搖頭,拉他起來:"阿彌陀佛,我覺得還是不空師弟說得對,師父交代收城里少林一百號茶樓的稅錢,我們還是趕緊辦正事去吧。"

智靈只好不舍地站起來,匆匆跟王曉曉道別,一邊啃雞腿一邊跟著走了。

望著二人背影,智不空輕輕歎息。

初升的太陽很柔和,智不空的臉也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神聖的光暈。

忘了他是個真正的和尚,立志渡化世人,怎麼能和智靈他們相提並論。王曉曉後悔得不得了,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你們破戒的。"

"心志堅定,何來誘惑?怪不得你,也怪不得他們,貧僧只是惋惜,想不到我佛門弟子落到如此境地,"智不空搖頭,再看看王曉曉手中的雞腿,合十,"罪過,罪過!"

罪過?

作為犯下罪過的人,王曉曉也不知道怎麼處理了,只好揚揚雞腿,為難地傻笑:"我知道它是生靈,吃它不太好,不過既然已經買了,扔掉好像太可惜了點,浪費可恥嘛……"

智不空微愣,隨即笑了。

王曉曉被這致命的一笑所刺激,差點連雞腿一起掉地上,心里趕緊念了幾聲"阿彌陀佛"救命,移開目光不敢再看,我王曉曉已經引誘佛門弟子吃肉犯戒,千萬不能再起不純潔的想法。

于是她又坐到石頭上:"不空師父,你認識我師兄?"

聽到這個問題,智不空明顯有些為難,王曉曉拍拍身邊的空地:"坐著說吧。"

他也不推辭,隨著坐下,仔細想了片刻才謹慎道:"我二人自幼認識。"

原來他們是老朋友,見這位美僧為人隨和,王曉曉膽大了些,想了想突然發笑:"其實,我覺得……"故意停下。

"但說無妨。"

欺軟怕硬的本性曝露出來,王曉曉有心為難他,指著旁邊的樹:"它算不算一條命?"

智不空估計從沒回答過這種問題,不由愣住,想了好半日才點頭:"草木既有榮枯之數,也能枯死,想來自然該有性命。"

"這就對了,"王曉曉裝糊塗,"既然這一草一木也算是生靈,你們吃肉是破戒,吃素其實也是在殺生啊。"

智不空怔住。

王曉曉一臉無辜地望著他,心里卻暗自得意,大家都是生物,看你還說我罪過!

半日。

微笑緩緩綻開,雙目明亮如星辰。

"女施主說得對,貧僧入佛門不久,未曾參習經書,見識淺薄,但修行佛法也是勸人向善,一應清規戒律不過是用來約束自己,驅除惡念罷了,正如那人吃雞,雞吃蟲,蟲吃草,天生萬物,各有本性,萬事各有它運行的道理,佛祖想必也不願看到世人因為怕犯戒而饑餓至死,貧僧以為,只要心中有佛,自無破戒。"

一番話說得王曉曉慚愧不已,打心底佩服:"說得好,佛門又多了個高僧了。"紅塵中也少了個引人犯罪的美男。

智不空謙遜:"貧僧慚愧,經文不熟,倒是女施主于佛法倒頗有見地,何不舍身佛門,潛心修行,必有大成。"

修行?當尼姑?王曉曉狂汗。帥哥你這麼快就要開始渡化世人了?

"智不空!"

聽到這個欣喜的、略有些耳熟的聲音,王曉曉尚沒有反應過來,旁邊的智不空卻變了色,急急地站起來,合十:"貧僧有些急事先走了,改日再與女施主談吧。"

人已像箭一般竄了出去,消失在林子里。

"智不空,你給我回來!回來!"伴隨著嬌呼聲,一道黑綠色的旋風眨眼之間便卷到了身邊,速度竟也不慢。

原來是蕭夜攜著上次在少林寺門前遇到的那位碧衣少女來了。

"師兄……"王曉曉馬上從石頭上跳起來,垂頭哈腰,心里後悔得要命,怎麼每次偷懶都被抓住,早知道是他來了,剛才就該叫那位帥和尚帶自己一起逃的。

她抱定視死如歸的心情,准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懲罰,不想蕭夜還未表態,另一個又甜又脆的聲音卻搶先響起了。

"你真是笨!"碧衣少女滿面怒色,責怪,"都看見我來了,怎麼也不拉住他!"

王曉曉明白過來,立馬一臉委屈:"我本來想拉的,沒拉住。"心里大大地翻了個白眼。你又沒叫我拉他,我干嗎要白費力氣,再說我又不認識你,做什麼便宜人情?

"你怎麼就這麼笨!"碧衣少女理直氣壯地說,拉蕭夜,"蕭哥哥,快追!"

快去追快去追啊……不然就要收拾我了。見師兄大人臉色不太好,王曉曉一邊祈禱,一邊跟著附和:"對啊對啊,快追,一定來得及的!"

碧衣少女抱著他的手臂央求:"蕭哥哥!"

蕭夜推開她,淡淡道:"我有事。"

氣急之下,碧衣少女頓時臉通紅,卻也不敢再纏他,只得恨恨瞪了王曉曉一眼,哼了一聲,跺腳就往山上跑。

王曉曉這回真委屈了,大小姐,我也很贊同他帶你追的,他不聽我有什麼辦法。

萬般無奈之下,她怏怏地收回視線,立刻就對上了那雙漆黑的眼眸。平平靜靜,冷冷清清,如同杳杳的夜空,神秘而深邃,看不出絲毫異常。

不妙,大大的不妙啊……王曉曉不敢作聲。

倒是他先開口了:"聊得還好?"

聲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越是平靜,王曉曉越是不安,忙搖頭:"不好不好。"

"不夠?"

"不是不是,"長期被欺壓已經成了習慣,所以隱約體會到話中那一絲怒氣之後,王曉曉只好端正態度,解釋,"我真不是想偷懶的,我……我是走到這里,碰巧遇上了智不空師父,就聊了那麼一會兒,就一會兒……"

見此人沒有表示,她又放松了些:"我就請他吃了點東西,沒說幾句的。"揚揚手上的雞腿,陪笑:"反正他也是你的朋友,又那麼厲害……"

他點頭:"怎樣厲害?"

在高手面前誇他的對手顯然不是明智之舉,王曉曉反應過來,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全力拍馬屁想補救:"當然,他雖然很厲害,不過師兄你更厲害了,第一高手嘛……"

他打斷她:"我很厲害?"

她趕緊道:"是啊是啊。"

沉默。

"明日不必來了。"

不用再來爬山?有沒聽錯?

王曉曉原本還擔心著自己要多爬幾趟,想不到馬屁拍多了,這位作風嚴格的師兄大人也慢慢受了腐蝕,竟然肯放水,實在是意想不到的喜事啊!

終于忍不住內心的激動,她再也顧不得浪費,將雞腿一丟,撲上去就抱住他的手臂:"師兄你太好了!"

"去,圍著少林城跑一圈。"

……


第三十九章識時務者為俊傑

跑完步回到妓院,已經是中午。

午飯後二人照例去見天絕大師,聽了許多嘮叨,無非就是要用心練劍之類的囑咐,以及針對武林大會重要性的補充內容。

"為師就說這些,"天絕大師滿意地喝了口茶,回顧了一下講述內容,確定沒有漏掉一句之後,才點頭,"好了,先下去吧。"

誰知這次,蕭夜竟破天荒主動開口:"我要帶小師妹先行去問劍台。"

要先走?王曉曉怔。

天絕大師思索片刻:"好,好得很,那地方清靜,正好練劍,這幾日你沒處練劍吧,為師一直在擔心哪。"接著,他又換了副為難的表情,猶豫:"只是那地方太偏僻,你……"

蕭夜道:"不妨。"

你不嫌棄當然就沒問題,贏了武林大會才是最重要的,那可關系到我們的實際利益啊,于是天絕大師不停點頭,樂:"果然是為師的好徒兒,明白道理,知道以大事為重,如此,你們明日便出發吧,多練練劍也是好的。"

二人退下。

夏日的天氣果然陰晴不定,變幻莫測,剛剛才放晴一兩天,第二日清早竟然又下起了小雨,半空中隱隱伴有雷鳴。

滿城風雨中,一輛精美的馬車歡快地馳出城門,向南行去。

雨斜斜地灑入窗台,將一縷縷涼意盡數沾到那華美的紫色衣袍上,然後又一點點暈開,于是,美麗的顏色就顯得更濃更深了。

"不在?"聲音里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

"是,聽說今日一早她便跟著夜公子走了。"

"是嗎……"喃喃的,他沉思片刻,略點了下頭:"算了,下去吧。"

少年退下。

彎彎的唇角緩緩又掠起了笑意,既美且涼薄,一分邪氣,一分魅惑,十分溫柔,整張臉頓時更顯得迷人許多,一派春風。

不經意瞟了瞟門,那些笑意逐漸加深。

修長有力的手指伸出,輕輕敲著窗台,他若有所思地望著樓下,口里卻悠悠喚道:"眉兒,躲著做什麼,進來。"

緊接著,一個美麗的女子果然走了進來,彎彎的眉毛如開春的柳芽兒,神色有些不自然,巧笑:"眉兒已叫他們備好了船,雨中游河豈不好……"

"偷聽別人說話是不是更好?"他笑著打斷她,輕輕捏了捏那光滑的臉頰,聲音溫柔又磁性,盡是寵溺。

眉兒卻倏地白了臉:"妾身不是……"

"你當然不是有意的,"他已放開了她,徑直走向門,"既已備好了船,我又怎能叫你白費了一番心思,走,游河去。"

眉兒這才重展嬌顏。

孰料,他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俊臉上那片微笑已然多情到極點,美眸中反而折射出一種冰冰的、無情的光澤:"明日我要先行去問劍台,你與她們留下,十四日再來與我會合吧。"

眉兒杏目一閃,隨即垂下。

"是。"

風雨颯颯,天地之間一片蒙蒙的景象,路旁荷塘里蛙聲不斷,從車窗向外望,隱約可見那些出水的荷盤在雨中顫動,風過,朵朵搖曳生姿,別具風情,襯著茫茫的雨霧,更加縹緲美麗。不時還有青蛙被車輪所驚動,撲通撲通躍入水中逃遁。

馬車最開始還在雨里輕快地顛簸,誰知後來雨越下越大,直打得車頂蓬"劈啪"作響,看著兩匹馬,車夫臉上的表情已轉為了心痛,征得雇主同意之後,趕緊將車停到路旁大棚子里避雨。

王曉曉安安靜靜地坐在車里,對蕭夜的決定仍然十分意外,看看他心情似乎還不錯,她終于忍不住問:"師兄,離五月十五還早呢,我們這麼早去問劍台……"

"舍不得?"

想想文淨他們,還真有些舍不得,瞧著此人臉色,王曉曉心里雖然這麼想,面上卻很識相地搖頭:"沒有,就是奇怪……"

蕭夜果然對這答案很滿意,微微抿嘴:"我們不去問劍台。"

王曉曉驚訝:"去哪里?"

"你往常不是總想出來玩嗎,"他並不看她,"如今正好帶你去旁邊城里走走。"

師兄大人一向對女人愛理不理,現在居然改變作風,主動帶女孩子去玩,在他眼里,自己真的不一樣哪!王曉曉既高興又甜蜜,可接下來,心中條件反射地一緊,這感覺不祥啊,貌似每次自作多情都會倒黴的……

果然,蕭夜看看窗外,似乎很遺憾:"可惜今日下雨,否則你該下去跟著跑跑的。"

不是吧,你坐車,我跑步?王曉曉望著窗外,嘴角抽了抽:"是啊,真是太不巧了……"

夏天的雨來得快也去得快,到下午又停了,黃昏時馬車正好行至一個小鎮。

小鎮地處邊界,一旦出了此鎮,就不再是少林地界了,那是一片極其特殊的地帶,也可以說它是整個江湖的中樞地域,最繁榮,也最美麗,由當今武林盟主葉仇飛直接管轄。這其實也就相當于中國古代的京城吧?王曉曉這麼想。

客棧。

"客官要住店還是……"

"兩間上房。"

不知為何,王曉曉聽到這兩句話的時候,心里竟湧起一絲淡淡的失望,趕緊垂下頭暗罵自己,才同床共枕幾夜就會懷念,這下真的不妙了!

掌櫃瞟了瞟她,堆笑:"上房只剩六號七號兩間了……"

蕭夜扔下銀子:"就六號和七號。"

"好咧,"掌櫃馬上一臉笑容,收了銀子,扯起嗓子,"小五子,快帶這兩位客官去樓上的上房,六號七號,二位這邊請。"

那個叫小五子的伙計滿面堆笑跑過來,將二人領上樓。

樓板雖然古舊,卻很結實,也很乾淨,欄杆已有些褪色,房門很整齊。

伙計帶著二人七拐八拐,然後停在一扇門邊,陪笑:"這就是六號房,小的稍後便叫他們送些水來,公子好沐浴。"

蕭夜點頭,正要進去,卻又停下腳步。

猛然撞上他的後背,王曉曉這才回過神,原來剛才光顧著走神,居然習慣性地要跟著他進房間,尷尬之下,她趕緊捂著鼻子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

蕭夜看著她不說話。

王曉曉急忙問旁邊瞪著眼發呆的伙計:"我的房間呢?"

伙計點頭:"隔壁……"

王曉曉馬上就要往隔壁房間走,誰知那伙計又道:"不是,姑娘的房間是七號上房,不在隔壁,在右邊樓上呢,隔壁已有客人住下了。"

這回不只王曉曉發愣,蕭夜也怔了。

他皺眉:"七號房不在隔壁?"

伙計更驚訝:"掌櫃說過七號在隔壁嗎?"

……

見他被噎,王曉曉忙道:"沒事沒事,反正就一個晚上,哪里都一樣啦。"腦子里蹦出另外一句台詞"有人告訴你天字一號房在天字二號房的隔壁嗎",想不到師兄大人也會犯這種想當然的低級錯誤啊。

心里快笑翻了,她抬腳就溜:"走吧。"

夜。

雷聲已初具威風,響個不停,並且還呈現出越來越強悍的趨勢,窗戶雖然是關著,但那閃電卻依舊一晃一晃的,映得窗紙通明,瞬間,上面呈現出來的樹影,正如屏幕上陰森的鬼爪,不停地搖動,伸張……

與其說是被驚醒,還不如說根本就沒睡著。

王曉曉縮在被子里暗暗叫苦,傳說中通常是月黑風高殺人天,不過雷鳴電閃之夜有大事發生的情況也不少啊,這里不比華山,江湖里的事跟小說上講的出入可大多了,說不定這是家黑店!

說不定突然蹦出來個采花賊,要不就是蒙面大盜伺機作案!

剛剛想到蒙面大盜幾個字,門外就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有人在低語,王曉曉的耳朵與汗毛馬上同時豎起。

"是時候了。"

"下手吧。"

"你先進去。"

"……"

媽呀!真是強盜?不會把,運氣這麼好?雖然這邊樓上只住了我一個,不過全客棧那麼多人,不一定就要落到我頭上啊……

沒事沒事,王曉曉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揣測推敲,突然,門"咣當"一下被人從外面踢開了,幾個黑衣人氣勢洶洶持刀立于門口,朝屋內張望。

她趕緊從床上蹦起來。

"各位大哥,我知道你們是來打劫的,這種事也是逼不得已,其實我很理解你們的,生活所迫嘛,沒辦法,呵呵……不過我身上真的沒多少錢。"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理想已被拋到了九霄云外,師兄大人不在,自己這點功夫離同時對付幾個人的境界還遠著呢,何況手上連劍都沒有,還是算了,破財消災,保命重要。

她迅速將懷里買雞腿剩下的四十幾兩銀子掏出來扔過去:"你們看,我真的就只有這麼點兒,你們要就拿去,不耽誤你們發財了,快去找別人吧。"

所有黑衣人全愣住。

回顧剛才這番說詞,王曉曉的良心有點不安,雖然自己沒有犧牲精神,但叫他們去害別的客人也不太好吧,她終于記起了自己的大俠理想,馬上隨機應變:"我告訴你們個辦法,住在六號的那個客人很有錢,你們若想做大生意,快點過去找他,他身上有好幾萬銀票呢……"

聽到幾萬銀票,黑衣人果然動搖了。

"大哥,好幾萬!"

"去撈一把?"

"不如咱們順便打劫?"

順便打劫?難不成他們不是來搶劫的?王曉曉聽得一呆,卻也來不及想那麼多,附和:"對對,各位快去吧,就怕有人比你們還早下手……"

"她說得是。"

"好幾萬呢,大哥。"

"夠花十幾年了!"

為首的黑衣人綜合手下的意見,仔細思考片刻,終于點頭:"也好,殺了她就去。"

不是吧,世上有比我王曉曉更識時務的人嗎,不但把身上的銀子全交出來,而且還主動提供了這麼寶貴的線索給你們,居然還要殺?

 

第四十章錯失良機

王曉曉憤怒:"都說了,你們願搶誰就搶誰去,我又不管你們的閑事,干什麼還要殺我!"

"搶錢是一回事,殺你又是一回事,"黑衣首領晃晃手里的大刀,拿出十分的氣勢,"沒見我們是殺手嗎,殺了你,我們就有三千兩銀子!"

殺手?王曉曉明白過來,惱火:"又是誰要殺我?"好事沒見自己這麼吃香,挨刀倒是走俏得很。

黑衣首領猶豫:"這個……"

另一黑衣人拉他:"大哥,不能說的,這是規矩。"

不說就不說,先保命要緊,王曉曉趕緊擺出笑臉,商量:"大哥不就是要錢嗎,容易容易,這樣,那人出三千,我就給你們五千,你們別殺我,怎麼樣?"

黑衣首領兩眼亮晶晶:"五千?"

看來這些殺手並沒有胡樂那樣的素質和信用啊,能利誘就好,王曉曉稍微放下心,點頭:"對,我給你們五千,你們先說是誰要你們來的。"

黑衣首領權衡了一下:"是逍遙派的……"

話沒說完,旁邊又有個黑衣人拉他,指著她剛丟過來的銀子:"大哥,她剛才說沒什麼銀子的,這兒才四十多兩,哪來五千給我們?"

黑衣首領果然住了口,瞪著王曉曉:"你哪有銀子?"

果然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哄哄都不行,王曉曉忙解釋:"我身上是沒有,不過我師兄有啊,我等等就過去叫他拿給你們。"

"不行,萬一你耍詐怎麼辦?"

"別跟她廢話了,大哥,干脆先殺了她交差,再去搶劫那個六號的,反正那邊有好幾萬,不差這五千。"

"可那邊樓上人多,叫人看見……"

"奶奶的,看見又有什麼,打聽她住七號,老子費了多少口舌花大價錢才住上八號,想不到隔這麼遠,說什麼也要撈一筆回來!"黑衣首領憤怒之下,下決定,"先解決了她再說,上!"

原來他也以為八號在七號隔壁,犯低級錯誤的不只師兄大人一個啊,王曉曉暗叫不妙,看來不論什麼時候,現金交易才是最讓人放心的。

如今寶劍在師兄那里放著,就算有劍,自己這點功夫對付好幾個人也難,這下完蛋了!

眼見黑衣人舉刀圍攏來,就算大叫也來不及,她急中生智跳下床,挺胸、收腹、昂頭、叉腰,幾個動作一氣呵成,乾淨漂亮。

"誰敢動手!"大吼。

攝于氣勢,黑衣人們不約而同迅速後退,然後反應過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莫名其妙:"怎麼不敢?"

王曉曉作冷笑狀:"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憑你是誰,今天都要死!"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王曉曉鼻子里哼一聲,將氣勢壯到極點,慢吞吞道,"我乃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王大女俠,張老大聽過吧?皮球知道不,哼哼……"

"你是華山第一女弟子?"

驚呼聲中,眾殺手又齊齊後退一步。

聽過就好,聽過就好,名氣也能嚇死人的,王曉曉放寬了心,忍住笑繼續吹:"看來你們還不知道吧?其實我原來並不是華山弟子,只不過,當初一不小心之下,殺了二百九十九個人……"

說到這里故意停了停,見眾人急速退到門邊,這才又嚴肅地歎息一聲:"唉,只因當初我年少輕狂,錯殺了二百九十九個人,自覺罪孽深重啊……"

她連聲歎息,突然又一臉堅定,"所以,我決定洗心革面放下屠刀重新做人,這才投入了華山派門下。"

眾殺手驚恐,欷?。

黑衣首領還算鎮定:"你真是她?"

"若不是我,誰能值三千銀子?"

沉默片刻,眾殺手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仔細鑒定真假,蠢蠢欲動。

"她說的好像是真的。"

"大哥,現在怎麼辦?"

黑衣首領懊惱:"娘的,難怪那姓柳的娘兒們只給張畫像,不肯說她的名字,原來這等厲害。"

又是畫像,姓柳,女的?王曉曉記下。

有人悄聲道:"依我說,她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咱們可有七個人,怕什麼……"

王曉曉馬上踱了兩步,自言自語:"想當初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四個聯手,外加中神通和武當七俠還有少林四大高僧丐幫八大長老,這才勉強與我戰了個平手,可惜啊可惜,如今江湖上竟再也沒什麼高手了……"

誰知道高手的悲哀?高處不勝寒哪!頭頂雷聲及時響起,現場再度陷入沉默。

"東邪西毒是誰?"

"笨蛋,當然是高手了!"

"怎麼辦?"

"要不……咱回去吧。"

"三千兩銀子啊,這可是咱們頭一宗生意呢……"

原來這群殺手也是剛剛接生意的啊,難怪這麼嫩!

王曉曉暗自發笑,冷眼站在旁邊看他們的反應,一邊快速想著對策——開口呼救是不行的,這樣一來,他們就知道自己在害怕,謊就穿了,只怕師兄大人還沒趕來,自己就要被他們一刀秒了。

這邊樓上沒住什麼客人,怎麼辦怎麼辦?

眾殺手還在討論。

"大哥,這可是宗大生意。"

"頭一回不做成,今後還有誰找我們做生意?"

黑衣首領想了想:"對。"

"可我聽說,那王女俠武功很是了得……"

"咱們若都死了,誰也拿不到錢。"

黑衣首領又想了想:"也對。"

眾人望著他:"那怎麼辦?"

黑衣首領愣了愣,順手拎起一個人朝王曉曉丟過去:"你去殺了她,銀子歸你一半。"

那人殺豬似地嚎了聲,迅速跳回隊里:"大大……大哥,兄弟修為不到,怕有辱厚望啊,還是叫三哥他們去吧。"

另外幾個人趕緊退到門外。

黑衣首領怒:"難道要我親自動手?"

王曉曉見此情景,咳嗽一聲,想也不想就同情道:"其實那個柳姑娘也沒給你們現錢吧,你們既然來殺我,本來是萬萬不能饒的,但我如今改邪歸正,念在你們是生活所迫逼不得已,就給你們一次機會,等等我叫師兄拿一萬銀子給你們,這樣你們也不用動刀,安全方便又實惠,大家都好,怎麼樣?"

沉默半日。

一黑衣人大呼:"她是假的!若真是王大女俠,那麼厲害,怎麼還肯給我們錢?必是假的!"

果然,眾殺手再也不猶豫,跳進門就舉刀劈來。

真是一著失算滿盤皆輸啊,笨蛋突然變聰明的幾率那麼小,怎麼偏偏就讓自己遇上了……

王曉曉後悔得不得了,眼見退無可退,她只好身子一縮,抱著頭跳回了床上,我是主角不能死啊!!!

"救命——"

"當"的一聲,卻是七柄刀同時落地。

"哎喲我的手哇!"

"大俠饒命!"

"小的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黃口小兒,嗚……"

"……"

瞧著地上匍匐的眾人,王曉曉怔了許久,才將目光緩緩移到床邊站著的人身上。

強風從門口灌入,寬大的衣袍隨風起伏,整個人看上去猶如傳說中的黑暗之神,一道閃電適時晃過,那張臉帥得一塌糊塗。

想不到再次死里逃生,不可思議,他竟然來了!王曉曉剛要驚喜撲入其懷中,卻聽到了一個大壞氣氛的詞。

"笨。"

看這氣氛,再要撲過去吃師兄大人的豆腐已經不合適了,王曉曉泄氣萬分,干脆直接坐在了床上,好吧,我承認我笨。

他轉身:"誰派來的?"

這個殺手集團剛剛組建,知名度不夠,所以信用明顯也差了許多,一聽他問,立刻異口同聲道:"是逍遙派的一位柳姑娘。"

早先聽他們說的時候,王曉曉就奇怪極了,自己並不認識這麼一號人物啊?難道又是師兄大人的瘋狂粉絲?

誰知聽到這答案,蕭夜馬上停止追問,聲音突然冷了許多:"滾,再叫我瞧見,連左手一並廢了!"

眾殺手如獲大赦,爬起來就往門外跑。

片刻。

王曉曉指著趴在地上半天不動的一個黑衣人,大惑:"他怎麼還不走?"

"昏過去了。"

"哦,"王曉曉點頭,突然又叫起來,"我的銀子!他們拿去了……"四十幾兩啊!

還沒心疼完畢,她就像只兔子般被一只手拎起。

六號房間。

蕭夜不緊不慢地走到床邊,將王曉曉毫不客氣地丟了上去。

我是小強!王曉曉得意:"謝謝師兄,剛才還真被嚇到了,六號七號隔這麼遠,我以為你不知道……"

他斜斜瞟她:"四大高僧八大長老都跟你打了平手,怕什麼。"

王曉曉大窘:"這個,我當然是騙他們了,你看那時候情況危急……"

他忍住笑:"笨。"

"和笨有關系?"

"怕什麼。"

"命都快沒了,還不怕?"

"笨。"

王曉曉不再辯解,因為繼續說下去只能再次引出他的結論——"笨",不過還是很高興再次跟他"同床",至少人身安全有保障。

燈,熄滅。

外面依舊是雷聲陣陣,王曉曉卻很安心。

這種感覺是好事還是壞事?她偷偷轉臉瞧著他,卻不想借著窗紙上剎那間晃過的亮光,發現那雙好看的眼睛也正瞧著自己。

溫柔的笑意一閃而過。

他轉過臉:"睡了。"

聲音聽不出半點情緒,王曉曉心里卻"撲通撲通"亂跳起來,飛快地扭回了頭,打哈哈掩飾:"原來是逍遙派的人啊……"

他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那個柳姑娘干什麼要殺我?我又不認識她……"

"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王曉曉正莫名其妙,旁邊他卻忽然撐起了身,在黑暗中斜斜瞪著她,然後,一只手緊緊按住了她的肩膀。

壓抑的呼吸。

一道閃電適時地閃過,優雅有型的唇緊抿著,俊美的臉上竟似帶著層薄薄的怒意。

哪里得罪他了?王曉曉緊張地攥緊了手,大氣也不敢出,心中再也忍不住胡思亂想——瞧這架勢,下一個動作會不會就順勢壓上來了……

等待——

窗外,又是一道閃電。

這麼片刻的功夫,那張臉上已不只有怒意了,還蒙上了一層奇異的光彩,和平常冷靜的樣子判若兩人。

星星般的眼睛近在眼前,更加深邃,又有點迷蒙,其中仿佛還有兩簇跳躍的火苗,呼吸聲也漸漸粗重起來。

黑暗中,感覺那張臉朝自己俯下,越來越近,有熱氣吹在臉上……

王曉曉有些慌:"師兄……"

他身形明顯一僵。

半晌。

他放開她:"睡吧。"

啊啊啊,不是一直想吃師兄大人的豆腐嗎,現在好容易送上門來,居然被自己推開了!

錯失良機,這一夜,王曉曉連做夢都在後悔。

某大:就這樣,王大女俠先是智勸殺手,無奈他們惡念極深,不肯改邪歸正,王大女俠無奈之下,才出手教訓他們。

少年(佩服):東邪西毒南帝北丐都是高手吧?而且還加上少林四大高僧與丐幫八大長老,也只與王大女俠戰個平手,她的武功真厲害!

某大:而且那些殺手原本是來殺她的,難得王大女俠不與他們計較,這份胸襟與氣度,已非常人可及。

少年:對。

某大:而且智勇雙全。

少年:不錯。

某大:仁至義盡。

少年:是啊。

某大:俠義心腸。

少年:怎麼這麼多?

某大:隨便侃侃。

(畫外音:某大號稱,侃遍天下無敵手)


第41章 色誘

這裡原來叫定安城。   

定安,安定。

城里處處都呈現著一派富足安定的興旺景象,且不說那高樓林立,店鋪相接,大街上更是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就連橋頭也擠滿了小攤,可以說這是王曉曉來江湖中所見到過的最繁華的城市。   

看著車窗外,王曉曉連連驚嘆:“太美了!”   

蕭夜搖頭:這裡並不算最繁盛的。  

這位師兄大人最近笑容好像很多啊,不過脾氣貌似也不少,指不定什麼時候莫名其妙就來了。

王曉曉忙問:哪裡最好?   

凡城,他看了看她,平凡的凡。  

凡城,不平凡吧。   

他點頭:凡城由盟主直接轄制,江湖中許多重要事情都是在那裡決定的,而且那裡也有不少真正的高手。

京城?高手?

王曉曉立刻嚮往:那還多久到?  

“兩日。”.   

“師兄,還記得後山的事吧,”

想起一件重要事,王曉曉忙湊近他,好像不太好查,現在幾乎所有人都說後山有鬼……不知道是誰故意放出的風聲。

蕭夜目光一閃:“你打聽過了?”   

“是啊,他們都害怕,根本問不出什麼。”

這一路上她抽空都在打聽線索,誰知那些人一聽此事都白了臉,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找他們打聽是沒用的,他搖頭,抿了抿嘴,如今江湖中高手所剩無幾,名門世家凋落,知情者本就寥寥,加上那人故意放出後山有鬼的風聲,使得江湖中人都避之不及。

那現在怎麼辦?

不急,此事父親已追查多年,自有安排,我如今主要是監視華山派,不過若能叫它真相大白,不僅可以為他老人家分憂,也好叫那些無辜慘死的人瞑目。

可我們根本沒有多少線索。   

當年相關的人皆無倖存,但其他前輩大俠還有不少在世的,而且不乏剛正之人,就算他們與此事無關,也總比我們後輩知道得詳盡些,或許可以打聽到線索。

他看看王曉曉,“他們就在凡城。”  

王曉曉明白過來:比如葉盟主!   

他微微一笑:“倒不一定,我正巧認識幾位前輩,如今都在凡城效力,暗地也奉了盟主之命追查此事,或許我們能幫上忙,武林大會將近,此去應該能見到他們。”   

見到那片笑容,王曉曉馬上覺得肚子有點餓,趕緊悄悄吞了下口水,移開目光:“對,要知道當年的事,只有問當年那些人,比如冷岳和金萬生的恩怨,他們肯定比我們知道的更清楚。”   

還有凌夕。

蕭夜搖頭補充,此人毫無來歷,也不知師承何處,他劍法如此高明,我雖然從未見過,但細細回想起來,倒有些像……  

說到這裡,他忽然住了口。   

“凌夕?”王曉曉反應過來,沉吟,我也想過這事,不是說當年各派秘籍失蹤,很多絕學都失傳了嗎,他的劍法既然那麼古怪,很有可能與失蹤的秘笈有關,後山那些人的劍法不也很古怪嗎?

他和這事有關係也說不定,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話。  

蕭夜不語。   

她提醒:“你沒見過他的劍法不稀奇,因為現在江湖上根本沒幾個人能使出好劍法,可當年那些前輩就未必,那時江湖中高手很多,各門各派的絕技他們應該見識了不少,也許認得出來的,還有後山那些人的劍法,你不是都記著嗎,這次去凡城正好找他們打聽。”   

“我正有此意。”.   

二人並不急著趕路,因此走走停停,馬車進入凡城時,已是兩天后的黃昏。   

凡城果然不凡的。      

比起定安城的繁華,只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里處處都透著一種大氣,樓台高閣,飛簷朱戶,路面全是由大塊大塊堅實的白石板鋪成,整潔大方,氣勢儼然。

儘管這裡的街道比起其他城已經寬闊了許多,但在擁擠的狀態下,仍然顯得很狹窄,車馬如流水般從身邊行過,各種吆喝叫賣聲震耳欲聾。   

瞧瞧道旁樹木蔥蘢,環保做得不錯嘛,王曉曉讚歎.   

二人很快找了客棧住下,只要了一間房。   

條件還不錯,以後若混不下去,就在這兒開家客棧也行啊,兼賣茶水飯菜,生意一定好……

想什麼想什麼,真是沒志氣!

小說電視裡向來都只有住客棧的大俠,哪有自己開客棧的大俠?

瞧那些大俠們手拿銀子瀟灑地往櫃檯一丟,叫聲住店,掌櫃馬上就點頭哈腰奉承來了,多拽啊,你居然想動搖理想,拋棄這個前途遠大的職業?   

王曉曉堅定信念,轉眼間,就有幾個伙計抬了一個大木桶和幾桶熱水進來,陪笑:二位要的熱水備好了。

二位要的?來不成以為我們要玩鴛鴦浴啊,下意識想到這個不純潔的可能,王曉曉瞪眼,也難怪,一男一女只要一間房,關係當然容易被誤會了,說不定自己被當成小妾都有可能,這下被師兄大人害慘了。

算了吧,好歹跟著他,人身安全有保障,咱現代女管那麼多。   

蕭夜倒沒留意,隨手遞給他們一張銀票。   

那伙計接過一看,先是驚喜,然後為難:小的沒找頭……的   

“不必了,先出去吧。”   

王曉曉瞟了瞟,發現居然是張五十兩的,馬上雙眼瞪圓,心疼得要死,這位師兄大人真是出手闊綽!

待那幾個伙計歡天喜地出去以後,她趕緊拉過他:師兄,其實呢……我的意思是,錢當然不是最重要的東西,但你看別人一點點掙得也不容易,還是不要亂花的好,浪費可恥嘛,你賞他五十兩,還不如施捨給外頭那些要飯的…… 

蕭夜瞧瞧她,臉上泛起一絲笑意:你倒很會管家。

差不多啦,還行吧,她謙虛,該用的是要用,亂用就沒必要了……   

散碎銀子已用完了,他難得開口解釋,想了想又道:不如你先沐浴,我出去錢莊兌些回來,如何?

往常都是他教訓自己,今天總算訓了他一次,王曉曉估計是被長期壓迫,思想已經麻木了,很沒志氣地學起阿q,果然找到一點點翻身的感覺。   

待蕭夜出去,她脫下長袍泡進水里.   

他剛才說管家?管誰的家?   

果然一個人在安靜的時候腦袋會變得清醒些,泡在水里靜了好一會兒,王曉曉終於發現這個語病,頓時全身上下從裡到外都發起熱來。

不行,自作多情可是有深刻教訓的,幾乎每次都會倒霉,說不定將來就要跟著馬車跑步了,那將是件多麼痛苦的事!   

她果然倒霉了。   

“哐”地一聲,窗戶被撞開,一道劍光迅速從右側向她刺來.   

這是做什麼!王曉曉的大腦根本還處於死機的狀態,緊接著又是“ 咚”的一下,一個青色的人影已摔到旁邊地上,痛苦地扭了兩下就不動了。   

窗邊,他若無其事地將劍抖了抖,劍尖的血珠立刻灑到地上,劍身又回復了美麗的銀色,光滑乾淨,然後被輕輕插回鞘中,這一連串的動作是那麼連貫,悠閒文雅,若非地上躺著個人,根本看不出他剛剛才動過手   

又得救了?王曉曉回過神,看不出來他殺人也這麼藝術啊。   

他順手關窗:怎的這回不叫了?   

“唔,”剛想說出被嚇呆的實話,不過想到很可能又會換來一聲“笨”的評價,於是王曉曉改口拍馬屁,

“當然,有你在嘛。”   

蕭夜抿嘴,果然沒有說什麼。   

馬屁還真拍對了,原來一直說自己“笨”,就是這個意思,有我在你還怕什麼?

王曉曉明白了緣故,大樂,突然又往水里縮了縮:“你……怎麼知道他要殺我?”

難不成自己洗澡,他一直在觀察?   

蕭夜也發現場景不對,迅速側過身:“方才回來,正趕上他下手,險得很。”

半是緊張,半是僥倖。   

竟敢懷疑師兄大人的人品,王曉曉暗罵自己小人之心,正要說話,突然又聽見一陣“汩汩”的聲音,急忙扭臉查看.   

血的聲音。   

桶沿上,赫然搭著一隻粗糙的手,上面還有幾點殷紅的血跡。   

高八度的叫聲響起,王曉曉倏地從水里蹦起來。   

一隻手摀住她的嘴。   

想不到她從沒見過殺人,蕭夜一時也顧不得許多,抱住她:“沒事。”

突然覺得手上觸感不對,反應過來面前是個全裸的女人,趕緊將目光移向了別處,要推開她。

王曉曉卻似抓到救命稻草,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死抱住他不放,大有將此人揉成麵團的趨勢,還拼命往他身上蹦。   

刺客是個青衣人,手上拿著一把劍,雙目暴突,表情痛苦,更可怕的是,那喉嚨上還有一個洞,鮮血正順著那個洞不停地往外冒,時緩時疾如噴泉般,咕咚咕咚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聽起來格外清晰,紅紅的色彩如灼人的火焰,更恐怖的是,那喉間竟然還隱隱有喘息聲

終於,一具真正的死屍形成。

原來現實中的殺人就是這樣?

小說上不都是一刀一個就完了嗎,怎麼不多多描繪一下這種恐怖現場?

王曉曉頓覺噁心,胸中翻騰不已,趴在蕭夜身上乾嘔起來。

師兄大人就是不一樣,見多識廣,心理承受能力強多了。

蕭夜將她打橫抱起,走到床邊:“沒事。”

王曉曉閉上眼,喘氣,死命抱著他的脖子。

一個活生生的、長得併不難看的女人擺在面前,一絲不掛,還死死纏在身上,偏偏又不能把她推開,男人還能有什麼反應?

全身上下每一處都緊繃起來,呼吸的節奏漸漸錯亂,急促而沉重,喉頭微微顫動。

俊美的臉也開始泛紅,目光朦朧。

誘人的女體,襯著黑袍,更顯白皙。

高聳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猶帶了幾點水珠,蒙上一層誘人的光澤,正隔著衣衫輕輕地、不斷地摩擦他的胸膛。

費力地移開目光,他吐出兩個字:“放手。”

聽到低啞的聲音,王曉曉折騰半日,也慢慢地清醒了些,這是……睜開眼,明白了當前的處境,她只覺全身血液呼地衝上頭頂,不只臉,周身都泛紅了。

mygod,這是唱的哪出!

見她還沒鬆手,蕭夜意外地移回視線,下一秒,目光開始發燙。

陌生的男性氣息縈繞在鼻端,發現這個男人的身體在迅速變化,王曉曉嚇了一跳,緊張之下又忍不住胡思亂想了——

自己這副模樣算不算是在色誘他?

師兄大人可是很搶手的啊,要不要繼續,搶在別人前面吃掉他……

她抬頭。

兩鬢黑髮的映襯下,這張臉帥得不像話,劍眉微皺,一雙眼 睛猶如深邃的夜空,望不到盡頭。

鼻樑俊挺,尤其是那優雅有型的唇,此刻由於壓抑克制的緣故,正緊緊抿著,別具誘惑。

腦子開始不聽使喚,鬼使神差地,王曉曉直起身子,漸漸向那張臉湊去……

見她這般舉動,他明顯一怔,隨即一絲笑意滑過,兩道目光頓時熱烈無比,簡直要將她熔化在懷中。

他俯下頭……

 

第42章主動的結局

唇剛剛碰上,他卻突然抬臉離開了,整個過程簡直就像蜻蜓點水。

然後,王曉曉聽見一個低沉而壓抑的聲音:“不知死活!”

她猛然驚醒。

他在生氣?

這種大膽的舉動到底是輕率還是無知?沒有女人不重視這種事,若是別人,她難道也……

原本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的情緒剎那間又全都湧了上來,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氣,接著又被慾望吞沒,不分輕重,就讓她明白後果!

他迅速將她丟到床上。

身下是軟軟的被褥,王曉曉此時已完全回過神,見他逼近,一副要將自己吃乾淨的模樣,心裡竟害怕了。

不不不好吧,雖然今天是自己主動色誘他,可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一時花痴昏了頭,還沒把握此人今後會娶幾個小老婆呢,而且他肯定以為自己很隨便了……

看看現場的血腥,她戰戰兢兢伸手指著地上屍體:“師兄,他他……”

蕭夜一怔。

氣氛頓時凝固了,迷離的眼神漸漸清明,他忽然直起身,站在床前,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千載難逢的良機啊,你不好好把握就算了,居然還這麼煞風景!

王曉曉追悔莫及,今後師兄大人若被別人搶走,自己可是該哭了,不行,反正現在都已經讓他看光了,再白白放過就太不合算了!

於是——

“師兄……”她滿臉通紅望著他,不安地扭動一下,心裡默默念叨,找起藉口:一夜情,就當一夜情,現代不是很多嗎,雖然自己原本是反對那個,不過將來反正是要穿回去的,顧慮那麼多做什麼,現在好容易遇上喜歡的人,至少,就算是留個美好回憶吧……

“你……”目中溫度又開始回升。

雙手緊緊抓著身下被褥,大概由於太緊張的緣故,原本光滑而白皙的身體已經泛紅了,幾乎全身上下都透著粉色的光澤,柔和而美麗,如同三月含苞欲綻的桃花,誘人採摘。

艱難地將視線從挺秀的峰上移開,他迅速側過身,不再看她。

好半晌。

“沒事了,你先躺著。”聲音已恢復了平素的淡定。

色誘行動以失敗告終,他到底是嫌“色”不夠,還是真的定力太好?

王曉曉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既有些失望,又鬆了口氣,看看身上一絲不掛,還頗有點顧影自憐的味道,所有羞愧都變成了自嘲——

早知道師兄大人太出色,竟然還想搞什麼色誘,現在好了,給他留個淫蕩女的不良印象!

自信也開始崩潰,好歹她王曉曉在現代也算美女一個,誰料這里美女也不少,作者,我可是主角啊,你沒事安排那麼多漂亮女配做什麼,不是這麼襯託的吧!

正在抱怨——

“客官可是有什麼事兒要小的幫忙?”伙計的聲音傳來.

原來王曉曉方才受了兇殺現場的刺激,那一聲驚叫震撼力著實不小,幾乎全客棧的人都已聽見,很快舉報到掌櫃處,掌櫃以為出了事,這才急急命了個伙計前來試探詢問。

蕭夜轉過身來。

發現自己還是一派春光,王曉曉趕緊扯過被子蓋上。

片刻。

他鎮定地放下帳子,然後看著緊閉的房門:“沒事。”

門外的伙計也鬆了口氣,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藉口:“公子滿意就好,小的就是來問聲,二位的晚飯幾時送來?”

“再說。”水聲響起。

“是是,”果然是二人同浴!伙計忙笑,有事您再吩咐,小的先下去了。

“等一下,”蕭夜似乎想起什麼,“隔壁房間可有人住?”

“這……沒有。”疑惑。

“我要了。”

“是,隔壁房間正空著呢,公子放心,小的這就去準備。”.

房間沉寂下來,氣氛既曖昧又尷尬。

蕭夜靜靜在床前站了好一會兒,隔著帳子,王曉曉全身僵硬地躺在被子底下,大氣也不敢出。

終於——

我先出去一下,飯菜稍後叫人送到隔壁,換好衣裳就過去吃,不必等我了,

頓了頓,今晚就住那邊吧。

接下來是一陣響動和水聲。

然後門被打開,又關上。

估摸著人已離開,王曉曉偷偷掀起帳子,仔細一瞧,發現地上的屍體和血跡已不見了,只留下一大灘水漬,於是又躺回床上,心情大壞,由於腦子裡全被剛才的片段佔滿,也就顧不得這房間剛死人的問題了。

同居生活再度結束,雖說剛才的色誘沒能成功,但他應該能明白自己的心意,現在竟這麼急著要劃清界限,原來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啊,那他為什麼故意讓人誤會,不知道在感情上給人希望很殘忍麼,自己竟然還那樣喜歡他,還當著他做出這種沒頭腦的自損形象的事情!

羞愧之下,她賭氣地想:虧我還犧牲色相,今後就算他讓我吃,我也不稀罕了,切,不信我王曉曉沒人要!

終於,眼淚刷刷直掉.

少林城外,路口長著一棵高大的古柳。

蔥蘢的柳蔭下,三輛馬車正停在那裡歇息,其中一輛比另外兩輛大了許多,油壁朱輪,轅上雕花精美,四角皆有朱纓垂下,拉車的也是兩匹神駿非凡的白馬,華麗而惹眼。

兩名女子站在旁邊,竊竊私語。

另一輛車上跳下個俊俏少年,年紀大約十五六歲之間,面帶愁色,朝這輛車走來。

二女輕笑著招呼:“柳兄弟。”

少年點頭:“公子他……”

二女趕緊示意他不要大聲,隨即,一名女子笑著打起車簾,衝車內眨眼。

一襲雅緻而貴氣的紫袍,斜斜坐於車內,身下是潔白的錦城狐尾氈。

右手輕輕撐著額頭,美而邪氣的臉上嘴角彎彎,饒是閉著眼,那神情也彷彿在笑。

少年滿臉擔憂,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叫醒他。

車內人卻開口說話了:“小柳?”

伴隨著臉上笑意的擴散,那雙美眸也睜開了,正有趣地瞧著少年,原本撐著前額的右手也已放了下來。

“公子。”少年欲言又止。

他只“恩”了一聲,開始整理衣袍,不再詢問。

看看旁邊偷笑的二女,少年猶豫了一下,終於壯起膽子,低聲問:“公子,我們真的……真的要去問劍台?”

聞言,他停下動作,看了少年一眼,笑了,笑得一臉無害,然後又低頭繼續整理衣袂上的褶皺:“去,當然要去。”

少年搖頭:“可我聽說……”

“聽說那地方景色不錯,”他不經意截口打斷,“比少林城清淨許多,很好。”

少年不再多話。

他終於整理完畢,將目光移向少年,挑眉:“你聽說什麼了?”

半晌。

“沒有。”垂首。

他笑。

“這就對了。”

陽光燦爛,大街上熱鬧非凡,王曉曉的心情卻很不好。

連殺手都派了好幾批,看來自己和那位柳姑娘還真結上樑子了,否則怎會這麼不惜代價派人來殺自己。

她只是不解,逍遙派的人自己就認識個慕容近,怎麼會招來這種大麻煩,難道又和蕭夜有關?

自從惹上這位師兄就麻煩不 斷。

她當然不會問蕭夜,因為每次提起柳姑娘,蕭夜都很不悅,估計那位柳姑娘不只是粉絲那麼單純,蕭夜絕對認識她!

心灰了一半,而且昨天“色誘”事件實在丟臉到家,以後千萬不能再妄想了,還是老老實實迎接武林大會,安安心心等待自己的男主吧。

見她總是怏怏的沒精打采,不似往常話多,蕭夜難得主動開口了。

“那是凡城最大的酒樓。”

“哦。”

“河上風景不錯。”

“哦。”

“去那邊走走吧。”

“哦。”

沉默。

“昨日嚇著了?”

“呃,是。

蕭夜不再說話,昨天她初次看見殺人,想必受了很大驚嚇,晚上一個人睡肯定害怕得很,但那身體留下的印象格外深刻,後來的事又那麼險,怎敢再與她一起睡?

還好那是自己,若是別人……

怒氣忽沉忽浮。

“我就在隔壁。”

“哦。”

是啊,我這是怎麼了?

想到昨天他急著讓自己去隔壁住,既然都看不起了,還關心我做什麼。

王曉曉更覺羞氣,眼圈一紅,扭過臉不看他:“沒事。”

默然半日。

蕭夜拉起她:“帶你去個地方。”

王曉曉用力掙扎兩下,發現那手竟越握越緊,一時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氣,只得垂頭,任他拉著走了。


第43章有問題!

這條街十分冷清,不過都是朱紅的大門,高高的台階,高高的圍牆,濃濃的綠蔭大片探出牆外,上面還掛著許多青青的不知名的小果子,很顯然,這一帶都是富貴人家才有的園林式住所。

面前這戶人家也並不算顯眼。

蕭夜拉著滿臉不情願的王曉曉,順著石級走上去,伸手在大門上重重地叩了兩下,片刻之後門就開了,一個老僕出現在門裡。

見到他,老僕先是意外,隨即喜悅道:“六公子回來了。”

六公子?王曉曉望著他。

蕭夜只點了點頭,並不說話,拉著她就往裡面走.

普通的宅院進門大都設有正廳與院子,然而這裡卻完全不同,根本就是個小園子,其中高高堆著許多奇形怪狀的假山石,精緻的遊廊穿插其中,若隱若現,兩旁還栽有瘦瘦的竹子,清翠的竹葉映著陽光,顏色也鮮活了許多,如同碧玉雕琢而成。

面對美景,王曉曉心情略好了些。

旁邊豎著塊白色大石,石上刻著兩個漂亮的大字,不過這裡的文字雖然少數和中國古代繁體字相同,大多卻都有差異,何況王曉曉熟悉的繁體字本就極少,因此除了知道銀票與一些初級字之外,基本什麼都不認得。

“蕭園。”

聽他說出來,內心挫敗感反而更重了,高中生一下子淪落成大文盲,你又看不起是吧?

王曉曉看向別處,移開話題:“這是……”

“我家。”

這是他家!雖然早在意料之中,聽到確認,王曉曉還是嚇了一跳,師兄大人果然有錢,家裡簡直可以開公園!

她終於忍不住:“你家在這裡,怎麼還住客棧?”

蕭夜不答。

真是漂亮!王曉曉望望四周,心裡既讚賞又羨慕,設計這園子的人肯定很浪漫吧,居然能把家弄得像畫兒一樣美。

“喜歡?”他微微笑了,點頭,“走,到那邊看看。”

順著遊廊往前走,就有小巧的亭台樓閣、美麗寬闊的池塘,幾隻漂亮的仙鶴悠然漫步其間,優美如畫,儼然就是個人間仙境。

一路上不知轉了多少個彎,倒也遇上過兩三個下人,這些下人都知道蕭夜的脾氣,只問候兩句便退了開去。

然而,偌大的園子裡就只有這麼幾個人往來其中,縱然有如詩的景緻,也掩蓋不住那一分冷清與寂寥。

王曉曉既詫異又惋惜。

瞧這精緻的園子,他家應該也算是大戶人家,照理說應該僕人丫鬟成群吧,怎會這樣冷清?

近五月的天氣,輕風和煦。

白雲倒映在池面上,魚兒歡快地在雲中穿梭,幾條金魚戀著暖暖的陽光,也從水底悄悄浮了上來,見有人影晃過,馬上又飛快遊走了。頭上,許多快活的小鳥雀蹲在枝頭曬太陽,不時隔著綠葉吱吱亂叫。

因為二人的到來,園子頓時添了許多生氣。

身旁,蕭夜緩步而行:“這本是父親為母親建的府邸,先母在時人還多,如今她去了,我平日又不大回來,便遣散了他們,如今只有幾個留在這裡看管園子。”

原來他母親已經不在了。

王曉曉思念自己老媽,不由替他傷神片刻,想起一件事,記得他那位老爸也是高手,而且喜歡女孩子練武呢:“你父親呢?”

蕭夜神情微微一黯,隨即又迅速明朗起來:他住得遠,這幾日想必事務繁忙,有空再帶你去見他。

倒忘了,他老爸娶了二十個老婆,現在自然是陪著沒死的那幾位,照舊風流快活了。

王曉曉更加為他傷心,看園子裡這麼冷清落寞,誰料竟是藏嬌的金屋,那隻老色狼當年親手設計了一座這麼浪漫美麗的園子,為的就是討美人喜歡吧,曾經風流一度,不知道他現在還記不記得這對母子?

不過此人老婆很多,兒子女兒應該也不少,怕是不會太珍惜……

正在出神,蕭夜已經停在一扇門外推門而入。

抬眼,牆上掛著一位婦人的畫像,大約三十幾歲左右,容貌甚美,略略望去與蕭夜竟有兩三分相似。

案上,赫然一座靈牌。

房間光線有些暗,昏昏的燭光裡,靈牌上的字跡也顯得很模糊,憑著一副好視力,王曉曉只認出了上面兩個字,“……蕭……之……”而且還半是蒙出來的。

蕭夜看著那畫:這是先母。

王曉曉默然,抬頭仔細端詳畫像,發現畫工很精細,十分鮮活,眉目宛然,雖是面帶淺笑,卻又隱隱含著一種淒涼之色,甚至還有一絲怨恨。

案上一塵不染,似乎經常有人來清理,上面燃著兩支燭,當中擺著個精緻的香爐。

爐中半點煙氣火星也沒,灰滅燼冷,如同這座園子,盛滿了寂寞。

王曉曉卻並不覺得這房間太清冷,反而感到一絲奇異的暖意在遊走,到底來自哪裡?

奇怪之下,她四處張望,可惜什麼都沒發現.

片刻之間,蕭夜已就著燭火點燃了一柱香,手微微一抖,香頭上火光盡滅,隨即便有幾線輕煙直直向上飄升。

看看身邊的王曉曉,他順手將香往她手上一塞,轉身重又拈起另外一柱。

王曉曉尚在走神,下意識便接到了手裡。

笑意掠過。

他靜靜站在案前,看著那畫像半日,這才緩步上去,將手上的香插到了案上的香爐裡——

這裡的男人通常是不拜女人的。

見他緬懷完畢,王曉曉忙將手裡這柱香也遞給他:“師兄……”

他不接:你替我去。

不是讓我替你拿著嗎?王曉曉懵住——

那上面可是你母親,我連面都沒見過,非親非故,怎麼也要去,這也替得?

若是往常,她肯定要胡思亂想,不過昨天之事徹底打擊了她的自尊,因此自作多情的本能也就被暫時性的遺忘了——

其實這位阿姨也挺可憐的,嫁了個喜新厭舊的男人,何況她又是師兄大人的母親,算了,自己好歹算個客人,既然他不見外,就當是問候主人家的長輩吧。

於是她慢慢走到中間.

作為客人,這麼直直站著好像對死者不太禮貌,該行什麼禮?

活這麼大,王曉曉實在可以稱得上大不孝大不敬之人,一沒拜過祖先,二沒拜過菩薩,來到這裡也只馬馬虎虎拜過師父,而且她根本不懂此地的風俗規矩,只好想當然地參照記憶裡武俠劇的情節,綜合現代葬禮禮節,彎腰朝那靈牌恭恭敬敬行了三個禮,然後上前將香插入爐中,心想,禮節應該沒錯吧?

見她如此,蕭夜一愣。

王曉曉察言觀色,馬上明白出了岔子,忙小心翼翼問:我們那邊都是這樣的,不對?

原話其實是,我們那邊的電視裡好像都是這樣的。

“沒有,”他轉身,“走吧。”

根據此人抿嘴的動作,還有目中一閃而逝的笑意,王曉曉立刻發覺這其中很有問題,自我反省卻並無不妥,於是懶得再想,跟著他往門外走。

轉身的一剎那間,視線被什麼東西牢牢吸住。

香爐旁邊,竟散落著一些香灰。

只有零星的一兩點,像是有人上香時不小心碰灑了,雖然在昏昏的燭光下並不惹眼,但襯著乾淨光滑的案面,還是有些突兀。

不是剛才落下

奇怪,只是再普通不過的香灰罷了,然而王曉曉的的確確感覺到,有一絲暖意從那裡散發出來,在房中幽幽縈繞.

“走。”

“去哪裡?

“客棧。”

“還要回客棧?”王曉曉驚訝,“你不住家裡嗎?”

他不回答。

景色多好啊,放著這麼漂亮的家不住,居然要花錢住客棧,王曉曉一邊跟著他走,一邊留戀地回頭張望。

順著遊廊快要行至大門時,卻見先前開門那個老僕迎面走來。

老僕神情微黯:“六公子還是住外頭?”

蕭夜“恩”了一聲,不經意轉臉看了看王曉曉,片刻之後,突然又改變主意:不了,就在家裡住兩天也好。

老僕頓喜:這才對,六公子難得回來,老朽這就去叫他們打掃房間。

“我往常住的那兩間就好。”

“是是,”老僕走了兩步,忽然又想起什麼,轉身回來,中午的飯菜,六公子想如何安排……

蕭夜不答。

老僕略略有些愣,待明白他的用意之後,忙笑著轉向王曉曉,面露詢問之色。

問我?王曉曉愣了愣:隨便。

“這……”老僕為難地看向蕭夜。

蕭夜點頭:“那就隨便。”

見他這麼說,老僕先是詫異,隨即又彷佛猜到了什麼,笑著應下,去了

 

第44章特別的生意

腳下是半新的木板,除了一張小木桌、兩把椅子、一張小幾之外,整個房間再無任何擺設,顯得很是簡單空曠,只不過還算整齊乾淨罷了。

然而,俊美的臉永遠都是那麼春風得意。

紫袖一拂,腳下緩緩踱了兩步,然後整個人悠然立於窗邊,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種極致的優雅。

這個人,你就是讓他隨便往地上躺著坐著,甚至站在垃圾堆上,也絕不會失色半分。

此刻,那個姓柳的俊俏少年正指揮著四個大漢,將一張精緻的木榻抬進來,安置在牆邊。

他饒有興味地瞧著這一切。

待木榻擺好,那四個大漢便出去了,隨即又有兩名少女從門外走進來,其中一個手上抱著一幅如煙的紗帳,另一個卻抱著個小木匣子。

木匣打開,露出紅色的絲絨底子,上面嵌著兩隻晶瑩的玉杯,還有一隻羊脂般的白玉酒壺。那少女一面將它們從匣子裡拿出來擺到桌上,一面笑:想不到這地方果真窮僻,東西都買不到,幸得我們自己帶了好的。

他挑眉。

“就是蚊子太多!”另一個少女邊掛帳子邊抱怨。

“臨著溪邊,蚊子自然多些,”先前那個柳姓少年笑了,“這裡已是全城景色最好的房間。”

“這也叫城?”少女嬌嗔。

說話間,門外響起急急的腳步聲,一名弟子快步走進來,手上拿著個寸許長、小拇指粗細的竹管,神情有點緊張。

“啟稟左護法,鴿站那邊送來了谷中密報。”

眾人一愣。

“出來這麼久,也不知谷中出了何事。”姓柳的少年忙上前兩步接過竹管,示意眾人退下,將那竹管呈到他面前。

他不接:“你看看。”

少年依言,用指甲剔開封印的蠟油,然後“嘣”地一聲彈開塞子,從裡面抽出個小小的紙捲,打開只看了片刻,臉色“唰”地就白了:公子……

他略一揚頭,示意往下說。

“是谷中封存的禁藥,”少年緊張,“谷主這次帶人清點,少了幾支迷香。”

笑意斂起。

他漫不經心踱了幾步,淡淡道:“擅用禁藥,何罪?”

少年垂頭:“谷中規矩,死罪。”

“規矩?好像有人不太怕這個,”他輕笑,美眸中迅速閃過一絲殺機,隨即又笑得一臉無害,“你看,誰會有這麼大的膽子盜取禁藥?”

少年不禁退後兩步。

若有誰自信是他最寵愛的人,他 就會網開一面的話,那這個人實在是個傻子,而在他身邊,這類傻子通常都是女人

許久。

見他似乎並沒有什麼打算,只顧著看窗外的風景,少年終於忍不住,猶豫了一下,試探:現在……怎麼辦?

他轉臉奇怪:“什麼怎麼辦?”

少年愣:“公子就不怕她對……”欲言又止。

他笑了,轉身往旁邊椅子上坐下,順手提起酒壺,發現是空的又放下,嘆氣:她對誰下手與我何干,莫非要我做好人?

少年沈默。

半晌,他忽然又挑眉笑了笑,拿起那隻晶瑩的玉杯,把玩:也對,此事若與我無關,想必他也覺得太無趣。

玉杯在修長的指間轉動,泛著柔和的光澤。

想了想,他抬頭笑道:你不妨去找一個叫胡樂的殺手。

少年微怔, 猶豫:“倒是聽說過這個人,少林城就有他們做生意的接頭點,只是,如今需要回頭去找……

他前日在少林城做了筆生意,那被殺的家人正在追查,他眨眼,望向窗外,“問劍台一帶山高林密,極是僻靜,下月十五武林大會召開,方圓十里不許殺人,想必他為了避嫌,已躲到這裡來了。”

說到這,他嘆了口氣,看著少年:這種地方,要找出一個人,莫非你覺得會很難?

少年點頭:“找他做什麼?”

“還不明白?”他似乎很失望,“自然是找他做一筆生意了。”

少年呆了呆,隨即明白過來:“是。 ”

“去吧。”

他放下玉杯,見那少年還是站著不動,一臉遲疑地在原地磨蹭,不由奇怪:“還有事?”

少年垂首:“再過幾日就是……”

他微微一愣,終於也想起了什麼,笑道:“倒忘了,過幾日就是我那位母親的壽辰,東西照往常一樣,你隨便安排兩個人送去吧。”

“老夫人前些日子來信,想讓公子你回……”

剛說到這裡,忽見那雙美眸已變得冰冷,少年急忙住口,不敢再說

片刻。

見無動靜,少年鬆了口氣,悄然退出門去了。

房間一時陷入沉寂,只隱隱聽得潺潺的水聲和雜亂的鳥鳴,他緩緩將目光移向窗外,望著小橋下的流水,唇邊又漾起捉摸不定的笑意。

那個傻女人白白葬送了自己不說,還要讓兒子也跟著糊塗…

轉眼十來天過去,住在蕭園倒也習慣,至少比客棧舒適得多,雖然免不了每天早上都要在園子裡跑步,但對著那麼好的風景,跑步也就成了享受。

色誘之事在王曉曉心底留下了一個不小的疙瘩,但蕭夜最近也很忙,幾乎除了吃飯就不見人,有時很晚才回來,也不再督促她跑步,王曉曉猜測他應該是找那些前輩打聽後山的事去了,這樣也好,倒少了許多尷尬,這些下人其實個個都身懷武功,並不擔心會有刺客闖進來。

“丫頭去哪裡,老朽陪著去吧。”

“不了,你老人家先忙,我就在旁邊那條街上走走。”

雖然尊敬老人是美德,不過王曉曉實在不想帶個老人家去逛街。

由於王曉曉這幾天表現得頗為規矩,管家老僕被表面現象所蒙蔽,便將她看作難得的乖巧孩子,因此聽說她只在大街上逛,就不再勉強,想大街上人多也出不了什麼事,於是笑道:也好,丫頭該買些好看衣裳了,六公子原是叫老朽陪著去的,如今丫頭既要自己去,也成,記得早些回來。

說完拿出一疊銀票遞給她。

王曉曉嚇:“不用這麼多。”到底是給我買衣服,還是開服裝店?

老僕搖頭解釋:自老夫人去後,六公子就不常回來,如今園子裡越發冷清,別處無妨,只是小廳和書房這兩處擺設太簡單,著實不像樣,六公子日常又不留意這些,如今丫頭既要上街,若見了什麼好的古玩玉器,不妨順便買回兩件來擺書房裡,叫人看著也好些。

吃穿很有品位,別的事情卻不太上心,瞧這家裡的模樣就知道了,除了書劍桌椅床,牆上隻掛著些陳舊的畫,而這位師兄大人平時在外頭卻花銀子如流水,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丟在不必要的地方,的確不像個會理家的,所以現在下人有事都不去問主人,反倒跑來問自己,搞得自己有點反客為主的感覺。

古玩?我能認出古玩還會混成這樣?古玩認我還差不多。

王曉曉馬上想到自己的“藏寶圖”,我身上就有絕世寶貝啊,值五百兩銀子呢,要不要買?

那疊銀票勾起了她許多想法

色誘失敗,當時的確很羞憤,然而現在心情平靜了,回頭一想,反倒好了許多,或許也是由於蕭夜對她更在意的緣故吧。

雖然他最近很忙,但有關她的事都安排得很周到,每次出門,都會事先在吃飯時有意無意告訴她,什麼時候回來,讓她準備晚飯等等,以至蕭園日常一切簡單事務竟都推給她料理了,實在看不出有半點輕視之意——

以他的個性,討厭一個人的話,是絕不會多費心思的。

然而有一點還是可以肯定,那就是他的確不喜歡她,否則那種情況誰還能忍得住,或者,自己長得太沒魅力……

王曉曉多少有些傷感,不過還是慶幸居多,想不到自己一時腦子發熱,居然做出那種荒唐舉動來表白,還好他及時剎車,若是不負責任的那種,不管愛不愛,直接用下半身思考問題,這種行為帶來的傷害更大,而自己肯定是後悔都來不及。

雖說萬事不能強求,可是我的男主啊,你到底在哪裡?

看看銀票,王曉曉默默打算。

如今吃的用的都是他的,說要完全劃清界限也太困難太諷刺了點兒,不過既然他不喜歡自己,還是不要欠太多為好。

怎麼說他家擺設也太簡單,實在不像個家,這些錢就拿去幫忙買兩件古玩回來裝飾一下書房,反正是花在他身上,帶著目的逛街,總是閒著亂走要強。

於是,她接過銀票往懷裡一揣,走出大門。


第45章簡體字引發的教育意義

銀票全是一百兩一張,共十張,懷揣著一千兩銀子逛街,感覺還是和兩手空空不一樣,有點暴發戶的感覺,雖然不是自己的。

凡城不愧是盟主腳下,民生富庶,治安良好,儘管武林大會近了,卻並沒有出現少林城那樣物價飛漲的局面,一千兩銀子在這裡完全可以開個小茶館小飯店了。

將來若當不了大俠,一定要在這裡開家茶館。

當然,王曉曉也沒忘了正事,雖說自己並不會鑑定古玩,不過正所謂見多識廣,一切經驗都是從實踐中總結嘛,多了解了解也沒錯,就當是學習好了。

她開始四處尋找古玩店,接下來,馬上發現了一個重要問題——

哪裡是古玩店?

望著滿街的店鋪,王曉曉不由發傻了。

由於認定將來會回去,她對這裡的文字絲毫不感興趣,因此根本就沒用心學,何況當初少林城逛街基本都有“導遊”介紹或者吆喝聲引導,哪用記什麼招牌!

當然,這些牌子也並非全不認得,比如“妓院”兩個字就很熟悉,想當初少林妓院沒白住啊。

不過,我們的王曉曉很聰明,立刻就找到了解決辦法.

旁邊,有位賣燒餅的大叔。

“近墨者黑”這句話果然經典,大叔燒餅賣多了,長相也受了影響,黃胖胖的臉上長著許多黑褐色的麻子,活像身旁擔子上那些撒了芝麻的黃油燒餅。

“大叔,”王曉曉笑瞇瞇地走過去,虛心求教,“跟您打聽件事兒,知道哪裡有古玩店嗎?”

大叔看看她,馬上堆起滿臉笑:姑娘買燒餅吧。

“不是,我暫時不太想吃燒餅,”王曉曉頗有些不好意思,糾正,“我想買點古玩玉器,不知道哪裡有賣的。”

“古玩?”大叔先是詫異,然後繼續熱情:古玩不好,買兩個燒餅吧。

王曉曉噎了噎,解釋:大叔,我不吃燒餅,我要買古玩。

大叔瞪大眼睛,惋惜地看著她,彷彿她即將錯過的是世上最稀罕的寶貝:買古玩做什麼,又不能吃,又不能用,還是買燒餅吧。

您就別推銷燒餅了,快告訴我古玩店在哪裡吧,王曉曉心裡那個鬱悶,卻又不好直說,只得耐著性子陪笑:“是這樣,我要買兩件古玩回去做擺設的,書房用。”

大叔笑了:“這好辦。”

他迅速拎起一隻燒餅:買燒餅吧。

“…… ”

“我的燒餅多好,營養!好吃!又飽肚!”

“我不餓。”宗旨:絕對不買沒用的東西。

“不餓沒關係,買回去放著也成,我這燒餅經久耐放……”

“……大叔,我是買回去作擺設的。”

“對啊,買燒餅吧。”

“燒餅能作擺設?”王曉曉大奇。想像一下,在一間乾淨而古樸的書房,師兄大人坐在案前看書,旁邊卻擺著一碟金黃的大燒餅,怎麼看風格都有點搭不上調……

“怎麼不能,”見自己的產品受到質疑,大叔超級不服氣,將那隻燒餅拎到她面前,嚴肅地介紹,“姑娘仔細看,我這燒餅可是精面和著上等芝麻做成的,也算凡城有名的崔家燒餅,你看看,做工多精細,多圓,多好看吶,擺桌子上合適得很!”

果然行行出狀元,想不到這裡連做生意的都是強人,推銷口才如此強大,以至於王曉曉不得不考慮自己將來轉行所面臨的競爭問題了。

見她沉默,大叔越說越義憤填膺:哪件古玩不要花上幾十幾百兩銀子,我的燒餅才十文錢一個,價廉物美,買回去擺書房裡不但好看,餓了還可以吃,一個燒餅擺三天都不會壞!一年最多也只花幾兩銀子,這可比古玩划算多了……

“對對,您的燒餅當然可以作擺設,”王曉曉急忙打斷他,“不過我還是覺得買古玩更合適。”

說完不顧大叔痛心疾首的眼色,快步逃了

“大娘,您知道古玩店在哪裡嗎?”

“喲,瞧這姑娘長得多俊俏吶,不買點胭脂回去裝扮裝扮?”

“……”

拿胭脂去裝扮師兄大人,貌似不太合適.

“老闆,請問哪裡有賣古玩的?”

“看姑娘你生得就是一副能幹樣兒,要不要買把掃帚? ”老闆呵呵直笑,“小店掃帚質量好得很,掃上十年八年都沒問題!”

“……”

我不否認我很能幹,但再能幹也不一定要去幹掃地這行吧,還要掃十年八年…….

“大爺,哪裡能買到古玩?”

“姑娘要置辦物事?”大爺慈祥地看著她,“買個馬桶怎麼樣,家裡可不能缺了這樣東西。”

“……”

不要說馬桶也可以做擺設

有了以上遭遇,王曉曉再不敢輕易問人了,心裡只擔心,買不到古玩不要緊,最重要的是,打死也不能忘了蕭園在哪兒,不然迷了路向誰問去?

看來一切還得靠自己。

既然打聽不到,我就挨家去找,就不信找完這整條街連個古玩店也翻不出來!

王曉曉拿出堅忍不拔的精神,信心十足地抬起頭。

眼睛一亮。

哈哈,找什麼找,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望著頭上那塊古樸的黑色大招牌,還有四個龍飛鳳舞的白色大字,王曉曉興奮得快要暈倒。

那第一個字我可認得,不就是個“古”嗎!

第二個,“玩”!

第三個,“瓷”!

最後那個我也認得,“器”字!

“古玩瓷器!”將它們從頭到尾大聲朗讀了一遍,王曉曉頗覺欣慰,終於遇上幾個認得的簡體字了,好親切啊!想不到這裡不光有繁體字和變種字,也會有簡體字,根本就是三合一,早看到這幾個字,哪還用到處求人呢!

瞧這招牌和大門,古風古意古趣盎然吶!

王曉曉雙手叉腰,望著頭上那牌匾得意地大笑兩聲,大步衝進門去

瞧瞧架上那許多嵌在格子裡的瓶瓶罐罐,王曉曉再次確認找對了地方,直接往櫃檯走:“你們這是賣古……”

還沒問完,就有個伙計興沖沖地從櫃檯奔過來:“姑娘走這半日累了吧?先坐著,歇歇腳,小的這就去拿貨給你看……”

一句話功夫,手上已經多了杯熱茶。

服務態度真到位!王曉曉隨便往一張椅子上坐下,手上的茶還沒來得及放,一陣風掠過,那伙計已經再次出現在面前,手上抱著一疊漂亮的細瓷碗。

行如風說的就是他吧?王曉曉讚歎。

伙計將那疊碗擱到小桌上,一件件向她展示介紹。

“這是青花瓷。”

“這是白瓷的。”

“這是雨過天青。”

“這是凡城彩。”

“……”

雖然不懂鑑定,不過這些瓷碗的確個個都很漂亮,工藝甚好,形式古拙大方,大小各異,其中以青白二色居多,有的上面還加了彩繪。

王曉曉拿起一隻,仔細瞧了一陣又放下。

書房裡擺碗,似乎有點不妥吧?

她望望四周,疑惑:“除了碗,還有沒有別的?”

“有!”伙計一溜煙又從面前消失了.

可不能花了銀子買到假貨,得多走幾家看看行情,王曉曉本就是抱著見識學習的目的而來,並不急著買,心想等等就拿價錢太貴做藉口,直接溜吧。

打定主意抬頭,伙計又站在面前。

這次,他左手托著個大盤子,上面放著大大小小十來只瓷杯,右手卻拎著兩把青瓷茶壺和一隻白瓷酒壺,頸間夾著個彩繪細頸瓷瓶,左腋下是一個瓷枕,右腋下卻是只碧綠色的瓷茶缸。

他練過雜技?王曉曉驚嘆,這里當伙計的也不簡單吶!

“這些都是小店最上等的瓷器了,”伙計費力地彎下腰,將手上的盤子放到桌子上,喘了口氣,這才一件件取其他東西,“姑娘慢慢兒挑吧。”

王曉曉點頭,不解:“怎麼都是瓷的?”

聽她問,伙計不由愣了愣,這一鬆神,腋下那隻還沒來得及拿下來的碧綠茶缸竟直直落下,“砰”地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幾片。

王曉曉驚得跳起來:“這……”

“不妨不妨,”伙計忙笑著安慰,蹲下身收拾碎片,“姑娘先坐坐,小的收拾一下,不然叫人踩著,割到腳就不好了。”

“你們掌櫃不會怪吧?”

“沒事沒事。”

“真沒事?

“是啊,哪天不打破兩個?也不值幾個錢的。”

哪天不打破幾個?王曉曉正擔心著要被敲詐,聞言不由愣住,這可是古玩啊,居然說不值幾個錢?

這家古玩店的老闆真有錢真大方!

你們這全是瓷器?

“那是,”伙計笑嘻嘻道,“我們古家瓷器可是凡城名店,百年老字號……”

古家瓷器?王曉曉失聲:“這……這是古家瓷器?”

“姑娘不知道?”伙計抬頭,一臉詫異。

“……不是古玩瓷器嗎?”

“古玩?”伙計更驚訝,“什麼古玩,外頭那招牌上都明明白白寫著,古家瓷器嘛!”

糟了,那個字莫非不是“玩”,是“家”,眼花看錯了?

王曉曉馬上跳出門外,仰頭再仔細看了看招牌,還是搖頭——切,那明明就是個“玩”字,老娘小學就學過了,用了這麼十幾年,怎麼突然變成了“家”!

這兩個天差地別的字也能扯到一起?

伙計還是像見鬼一樣瞪著她。

王曉曉揉揉眼睛,再次看向招牌,不服氣:“你來看,明明是玩字啊!”

見她語氣這麼肯定,伙計的信心也有些動搖,趕緊走出門一瞧,還是笑了:“姑娘真是會說笑,誆小的不識字呢,不瞞姑娘,小的卻也上過兩年學的,那分明就是個家字嘛!”

…….

少年(驚訝):王大女俠乃是一代女中豪傑,武功高強,行俠仗義,出口成章,真想不到她竟會不識字!

某大(點頭嘆息):這正是王大女俠平生一大憾事。

少年:真是可惜!

某大(正色):這就是王大女俠留給我們的一個深刻教訓,作為年輕人一定要明白知識的重要性,引以為鑑,用心做學問,才能成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江湖的人,古人云,一寸光陰一寸金,歲月不饒人哪,到老再後悔可來不及了,正所謂“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切,誰說我少壯不努力?我還拿過年級第一!”

沉默。

少年(望望四周,莫名其妙):有人在說話?

某大(打個寒噤):沒有吧……

 

第46章 落魄英雄

雖然王曉曉早知道這個江湖很怪,但沒想到會怪到這種程度!

好好的“玩”字,到這里居然變成了“家”!

大受刺激之下,她心裡鬱悶得,鑑賞古玩的閒情半點也沒了,轉身就要打道回府。

“這可是祖傳的東西,真要當?”

“事兒急,拖不得!”

“算了,當吧。”嘆氣。

“……”

眼見那對夫妻抱著一把古劍走進一家店門,王曉曉馬上來了精神,老用師兄大人的錢不是辦法,自己早就想當了那張“藏寶圖”,不如趁此機會換點銀子花花!

當舖掌櫃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面白有須,很有福相,此刻他正撫著劍身,瞇起眼仔細觀察,那對夫妻神情緊張地望著他。

王曉曉忙湊過去。

片刻。

“的確是武林大會英雄劍,可惜,只是四五百年的東西……”

那對夫妻大驚,男的忍不住道:“家父當年曾親口說,這劍是七百多年前的古物呢,怎麼才四五百年?”

“絕不會錯,頂多是五百年的東西!”

二人愣。

“別是老爹記錯了?”

“不會吧。”顯然男的也拿不准。

要上當了!王曉曉惋惜,看這對男女文文淨淨的模樣,不是養尊處優,至少也是沒經歷過什麼事的,難怪沒經驗。

果然,見二人不懂,掌櫃更加得意:這些東西老夫不知見過多少,豈會騙你?

七百年前的英雄劍,劍身上都有武字記號,你們看看,這上頭有沒有?

夫妻二人似懂非懂。

“那……能當多少?”

“頂多三百兩!”

“才這麼點兒?”驚呼。

“四五百年的東西,三百兩已經很夠了,”掌櫃把劍往櫃檯上一擱,“當不當,你們看著辦吧。”

眼見這對夫妻要上當,王曉曉實在忍不住,不覺用腳輕輕碰了碰那女的,不著痕跡地遞個眼色,意思是拿劍走吧,他肯定會加的。

可惜二人心無靈犀,那女的不僅沒有領會她的意思,反倒雙手緊緊抓住劍往丈夫身邊挪,防備地瞪著她,生怕她搶似的。

我長得很像搶劫犯?王曉曉那個鬱悶.

“能不能……四百兩?”男的小聲問。

“想必你夫妻二人也是遇上了什麼難事,這樣吧,老夫就再給你們加五十兩,作個死當。”

死當?夫妻不捨地看著祖傳的寶劍。

“再加點?”懇求。

“不行!”

“不當了!”還剩點骨氣。

“二位請便。”掌櫃瞟了瞟他,坐下。

好!王曉曉立刻大喜,一個勁兒丟眼色示意他走——

求什麼呢,走吧走吧,我保證不出門,這老頭一定來求你了。

那位丈夫一愣,果然會意,拿起劍就要離開。

掌櫃開始緊張。

誰知就在這緊要關頭,旁邊的妻子拉了拉他,輕聲道:“那事兒可拖不得……”

老婆的話最管用,聽她這麼一說,那男的立刻就洩了氣,站在原地猶豫了好一陣,終於狠下心:“當!”

王曉曉搖頭,這可不關我的事了,怪就怪你老婆吧.

“姑娘,你也要當東西?”

“是啊,”王曉曉摸出那張一百元人民幣,往櫃檯上“啪”地一拍,“我要當這張祖傳的藏寶圖!”

聽到藏寶圖,掌櫃二話不說,立即開始鑑定。

話說這張人民幣先是被殷皓以五百兩銀子的價格當了,後來又被師兄大人以一千兩銀子的高價贖回,真是經歷曲折身世坎坷。

看掌櫃瞇著老眼瞧得頗為吃力,王曉曉不覺疑惑,這裡沒有放大鏡?

摸摸。

看看。

掌櫃不愧是識貨之人,很快被人民幣的特殊製造工藝給鎮住,雖然兩眼發亮,面上卻還是一副懷疑的模樣:“這藏寶圖怕是……”

王曉曉不急:“您老人家是好眼力,我也不多說,看裡面這個神仙,絕不會有假!這張藏寶圖可關係到一大宗秘密寶藏呢。”

“老夫倒是聽說過此物,我們週記當舖的華山城分店也曾經收到過一張,後來被人贖回去了。”

“就是這張!”還要了我師兄一千兩,你們好黑,今天不賺回來,我的姓倒過來寫!

“如此寶貝,姑娘怎會捨得當?”懷疑。

王曉曉馬上黯然神傷:“伯伯,實不相瞞,我本是孤身一人來凡城投奔親戚的,誰知一年前他們竟已搬走了,如今我身上的錢都用完了,只好當了這祖傳的寶貝,湊點路費好去找他們。”

這個故事向來都很經典。

由於表演太逼真,掌櫃立即面露同情之色:“姑娘放心,凡城是葉盟主腳下,不會有人欺負你,只望你早日尋到親戚吧。”

王曉曉抹了抹眼,重重點頭:“恩!”

“這藏寶圖……姑娘想當多少?”

“一千兩。”獅子大張口。

“不行,”

掌櫃直搖頭,“姑娘先聽聽老夫這番話可有道理,這藏寶圖雖然稀奇,但其中秘密必難參透,老夫收來也未必有用,不瞞姑娘,如今怕也只有我們週記當舖敢收這種東西,明人不說暗話,若是平常,這頂多也只當五百兩,姑娘既孤身在外,又急需銀子,老夫有心幫你一把,就八百兩收了,姑娘細想想,如何?”

這宗寶藏確實太縹緲了,王曉曉知道這是他的真心話,不過還是想再試探一下,於是道了聲謝,拿了人民幣就要走。

果然——

“就依你,一千兩!”掌櫃狠下心,見她回頭忙又補充,“須是死當,否則姑娘自便!”

“好。”贖?我笨呢!

我王曉曉也有錢了!

想不到掌櫃伯伯雖然是奸商,倒也不乏同情心,除了那一千兩銀票,還附送了幾兩碎銀子,一個勁兒囑咐路上小心,好人不多啊,趕明兒做個放大鏡謝謝他。

正在高興,一隻手拍拍她的肩膀:“來。”

“你是……”

“逍遙派,慕容公子。”

“是他?”戒備之心頓時消除不少,王曉曉卻還是有點懷疑,“他叫你來做什麼?”

“那害姑娘的人已經查到了。”

“是誰?”

“過去說。”

巷子。

“到底是誰?”王曉曉迫不及待。

他轉身:“我。”

一柄劍直直刺來。

多次大難不死,膽子已經被鍛煉出來,王曉曉居然絲毫不覺害怕,這殺手也太有個性了,不過我是誰?堂堂女主!曾經歷n次險境都沒有死成,就不信會讓你給砍掛了。

果然,劍還沒有刺到王曉曉,這人就已經倒下。

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衣人站在面前,手拿大刀,頭上戴著帽子,帽沿壓得低低的,幾乎將那張臉都遮完了。

小強定律!王曉曉退後幾步,不敢看屍體,只覺得救命恩人很熟悉:“你……”

“王姑娘。”抬臉。

“是你!胡——”

那個“樂”字還沒叫出來,就被胡樂使眼色止住,他望望巷口來去的人,低聲道:“胡某去年曾在這裡殺過幾個人,仇家不少……”

王曉曉點頭:“你怎麼來了?”

胡樂將面前的屍體踢開:“換個地方說話吧。”

很不起眼的茶樓。

“前日,逍遙派有位姓柳的公子找到胡某,說一個叫慕容近的人要與胡某做筆生意,”

胡樂鬆了口氣,“不想卻是要胡某保護姑娘,還好來得是時候。”

慕容近?對,他也是逍遙派的人,已經知道內部有人對自己下手了吧?

王曉曉心中一熱,那位弱弱的帥哥為人真的很好。

“只怕還會有人來,雖有胡某在暗處護著,姑娘也要當心。”

“我住在師兄家裡,沒事,”王曉曉移開話題,“你總幹殺手這行也不是辦法,不如改名換姓,做點別的?”

胡樂搖頭不語。

王曉曉倒猜著了:“沒本錢?”

“不瞞姑娘,胡某自小為父母所棄,別無所長,不過是靠著這身力氣與本事吃飯,接生意也沒掙下什麼積蓄,上次只因那人出價五百兩叫我殺你,這才應了她,想著做了那票正好洗手不干的,不想……”

果然是落魄英雄!

“慕容近叫你保護我,怎麼不給錢?”

問出口,王曉曉馬上又猜出了些,上次自己饒了他,他這種人最講情義,聽說要保護的人是自己,是絕不會收錢的。

“我先借你點吧,”她特意將那個“借”字說得很重,拿出那疊銀票塞給他,反正師兄大人錢多,“這是一千兩,你找個地方做點別的生意,應該夠了。”

胡樂頗有些無措,漲紅了臉推辭:“胡某已欠了姑娘一命,如今怎能……”

“不是給你的,是借,”王曉曉打斷他,“反正我又不急用,也是白放著,不如先借你做本錢 ,將來賺了再還我,怎麼樣?”

見她態度堅決,胡樂默然片刻:“多謝。”

“這兒有你的仇家,你還是快走吧。”擔心。

“不行,姑娘有危險。”

“難道有誰比我師兄還厲害?想害我,沒那麼容易!”

胡樂堅持:“雖說如此,但就怕那些小人明的不成,暗裡使出些卑鄙手段,還是當心為好。”

“我會當心的,你快走吧。”

再勸了許久,胡樂終是拗不過她,只得站起身,拱手:那胡某就告辭了,姑娘之恩,他日必定…

“我知道,你還是快走吧,以後也別再殺人了,”王曉曉打斷他,拿出塊碎銀子往桌子上一丟,“小二,結帳!”

互相道別後胡樂便走了,巷子裡的屍體已被發現,滿街都在議論,王曉曉急急回到蕭園,發現蕭夜已經回來了,正等著她吃午飯。

廊外陽光燦爛,金色發冠閃著微光,黑色衣袍也顯得明朗許多,俊臉上神情淡淡的。

“一個人還敢出門?”皺眉。

王曉曉知道這是此人表達關心的方式,於是一邊跟著他往前走,一邊老老實實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慕容近?”

聽到這個名字,他倏地停住腳步,俊臉上也有了怒意,“說是他派的人你就信了?不知深淺!”

王曉曉趕緊陪笑後退:“一時大意嘛,不過他後來真派了胡樂保護我,這不沒事了……”

一隻手將她拎到面前。

“沒事?”

“有有……”不要動不動就拎我好不好!王曉曉心砰砰直跳,急忙解釋,其實他好像不太壞啊……

“他很好?”手上一緊。

說假話太沒良心,說真話又要倒霉,王曉曉理智地選擇沉默,他當然不可能是吃醋,難道跟慕容近有仇?那人實在不像是罪大惡極之輩……

半晌。

“不要找他。”

“我沒有。”分辯。

“別理他。”

“好。”不太好吧?

蕭夜這才放開她:“下次出門,記得帶人。”

“是是。”誰敢反對?見那俊美的臉雖然還是冰冰的,不過怒氣卻已消了不少,王曉曉拍拍胸脯,怎這麼容易就心跳加速了?嚇的?這膽儿越來越小了……

“吃飯了。”

“師兄,你有水晶嗎?”這裡貌似沒有玻璃,不過水晶也可以,做個放大鏡送給好心的掌櫃伯伯。

蕭夜看了看她,點頭。

“能不能給我一塊?”

“好。”

“還有,你那一千兩銀子……”

王曉曉沒來得及說完,假山石後突然蹦出一個碧綠的身影,隨即是響亮的呼聲:“蕭哥哥,蕭哥哥你在哪裡!”


47章 遭遇父女

瞧見那人,王曉曉立刻樂了,這不是當初糾纏智不空的那個碧衣女子嗎,她怎麼捨得丟了美和尚跑這裡來?

蕭夜板起臉:“再鬧,就讓水叔罰你一個月不出門。”

碧衣少女果然不再叫,可憐巴巴地望著他:“蕭哥哥……”

蕭夜抿嘴:“又怎的了?”

“都是智不空啦!”她哭喪著臉,“他竟寫信給葉伯伯,說什麼要捨身入佛門,葉伯伯先是氣,後來竟說沒辦法只好由著他……怎麼辦?蕭哥哥你去勸勸葉伯伯,不許他做和尚好不好?”

蕭夜遲疑片刻,搖頭:“他既已決定了,只怕……”

碧衣少女氣哭了:“他原本沒這些心思的,都怪葉伯伯,送他……”

蕭夜臉一沉:“口無遮攔!”

碧衣少女也知道說漏了嘴,垂下頭不敢再說話。

“有空我會勸他,你先回去。”

“今日慕容伯母壽辰,我好容易跑出來,父親必定在四處尋我,要抓我回去呢,”踢踢腳下的小石子,她小聲請求, “蕭哥哥,我在你這裡住幾日好不好?”

“不行!”

“蕭哥哥……”

蕭夜皺眉正要說話,卻見管家老僕匆匆跑來。

“公子,楚姑娘來了。”

“是楚姐姐,來叫你去給慕容伯母賀壽啦,”碧衣少女搶先笑道,“昨日我去見楚姐姐的時候,她就想著要來找你的,還說要與你一道出發去武林大會呢。”

蕭夜愣了愣,不經意看了一眼旁邊疑惑的王曉曉:“叫她稍候,我就來。”

老僕答應著退下。

他踱了兩步,看著王曉曉:“你先吃,我出去一下,晚上回來。”

楚姑娘是誰?此人除了愛對自己發脾氣,其餘時候都超級鎮定,實在瞧不出什麼問題,王曉曉雖然很好奇,倒也不多問,應下。

他又轉向碧衣少女:“你且先與王姐姐吃飯,待我回來再說。”

碧衣少女點頭,瞪著他:“不許告訴我父親。”

蕭夜抿嘴,轉身就走.

“你姓王?”

感覺到有人在推自己,王曉曉回過神,這才發現應該認識新朋友,“對,我叫王曉曉,你叫什麼?”

“我姓水,名若綺,”碧衣少女賊兮兮地眨了眨眼睛,“你想知道楚姐姐是誰吧?她是楚伯伯的女兒,叫楚清漣。”

這點心思居然讓她看出來了,這水姑娘挺賊的!

想到她大鬧少林寺的場景,王曉曉發笑:“你那天見到智不空沒有?”

“那天?”水若綺愣了愣,明白過來,洩氣極了,“見倒是見到了,可他一見到我就跑,我都沒來得及跟他說上話。”

“你追不上他?”

“他會武功,我哪裡追得上!”

“你怎麼不學?”

“我是女孩子,才不想舞刀弄劍……”

“……”

一來二去,二人居然還聊得挺投機,水若綺雖然大部分思想比較古代,但比起其他古代女孩子卻已經算很先進的那一類型了,不然又怎麼會公然做出“倒追男”的事情.

“你剛才說智不空俗家姓葉?”

水若綺微愣,轉了轉眼珠:“呃,我說過嗎……”

見她滿臉莫名其妙的無辜神情,若是別人肯定會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惜王曉曉早已見識過她的演技,馬上做出一副冷淡的態度:“算了。”

水若綺雖然鬼靈精,心地卻很單純,果然捨不得失去夥伴,猶豫好半天,才悄悄拉了拉她:“這件事不能跟外人說的……”

王曉曉擺手:“沒事。”

見她這樣,水若綺有點急:“若是別人,我是絕不會說的,不過……你既是蕭哥哥的人,知道也無妨,可要叫蕭哥哥知道,會罵……”

王曉曉打起精神:“你我不說,他怎麼知道。”

想想也對,水若綺望望四周,湊到她耳畔,悄聲道:智不空俗家原本姓葉,是葉盟主第四個兒子…

“真的?”才聽到這裡,王曉曉已經張大了嘴巴,看不出來啊,那位美貌和尚來頭這麼大!

武林盟主在這裡也就相當於中國古代的皇帝吧,他居然是盟主的兒子,果然是可泡之材,誰泡上他還真是發了!

想到蕭夜和智不空很熟,她馬上問:“那我師兄的父親是誰?”

“這個……”水若綺含糊,“呃,蕭哥哥的父親,我父親,還有楚伯伯,就是楚姐姐的父親,他們老一輩都十分交好,差不多都在葉伯伯手底下辦事……”

原來如此!二十五年前那件疑案在江湖上造成了巨大的轟動,而後通風報信的金萬生又莫名失蹤,攸攸眾口難以調停,因此當今盟主葉仇飛一直在暗中追查,蕭夜的父親說不定就受命於他,難怪蕭夜要替父親分憂

水若綺笑得更賊,像只乖巧的小狐狸:“今日是慕容伯母的壽辰,她又不愛張揚,只設了我們幾家人的家宴,沒趣,所以我就溜出來啦。”

說著,她又滿臉同情看著王曉曉:不過有件事要緊,聽說蕭……伯伯有意與楚伯伯家聯姻,你……

王曉曉心一沉。

“是有些氣人,”水若綺當她賭氣,安慰,“楚姐姐脾氣還好,你們必定能和睦……”

還真當我是他小老婆,大小老婆和平共處?

王曉曉無比失落,算了,我要的男主也不是這樣的,死心吧!

“咳咳,你想多了,我們是……純潔的……師兄妹關係。”

“騙我!”

“騙你做什麼。”

“可我聽說,你們曾經住一個房間……”眨眼不解。

“住一個房間就是了?”

“不是嗎?”一臉無辜。

“你不知道?!”

見她滿臉疑惑,王曉曉像看怪物一樣看了她許久,然後徹底崩潰,無語了——

這裡的女孩子雖然早熟,思想言語也夠開放,可以盡情討論哪個男人帥或者喜歡哪個男人,但某些方面的教育卻實在落後得很吶。

“算了,你還小,說別的吧。”十六七歲算小嗎?王曉曉在心裡質問自己。

哪知水若綺偏偏對這個問題來了興趣,不肯就這麼算了,直將她當麵團揉:“你知道你知道?快告訴我嘛……”

王曉曉仰臉望天,天上朵朵白雲。

“你嫁人的時候就知道了。”

“我現在要聽!”

“你還小。”

“你很老?”

…….

“綺丫頭,出來!”隱隱的怒吼聲。

房間,正拿著筷子準備吃飯的水若綺一個哆嗦,臉色大變,跳起來將筷子一丟就往門外跑,剛跑出門突然又折了回來,緊張地扶著門框,囑咐:

“是我父親,你別告訴他我來過,我先走了,武林大會再找你玩吧,智不空的事別忘了替我想辦法啊,還有,蕭哥哥可惡,必是他派人找我父親的,記得罵他兩句……”

話音落時,人已不見。

這種時候虧她還記得罵人,王曉曉無語。

“你給我出來!”怒吼聲中,一個五六十歲、身材高大威武的老人大步衝了進來,四下張望,“人呢,出來!”

驚覺氣勢逼人,王曉曉忙站起來,這聲音多有威懾力啊,曾經聽文淨他們說起,葉盟主身邊有位水大俠很厲害,該是他吧,不簡單吶,也不知道自己對不對付得了。

見到她,老人不由一愣.

王曉曉這才看清他的面目,這位老人有著又濃又粗的眉毛,又高又大的鼻子,目光炯炯,明顯看得出是性格剛直脾氣火爆的那類,不過這種人通常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吧?

看他們父女兩個相貌雖然不怎麼像,脾氣卻像極了。

她陪笑:“是水伯伯吧?我叫王曉曉。”

當著外人,老人忍住火氣:“綺丫頭可來過?”

“沒有啊。”不解。

“沒有?”

“真沒有,”王曉曉是什麼檔次?

說謊那是面不紅心不跳,還客氣地讓座,“水伯伯,您吃過飯了沒……”

“她真的沒來?”老人打斷她,目中盡是懷疑。

“是啊。”無辜。

老人看看她,然後又緩緩向四周掃視一圈,突然笑了:“果真?”

謊話已出口,王曉曉只得硬下頭皮,咬定:“真沒。”

“那……”老人若無其事往方才水若綺的椅子上一坐,饒有興味地撥弄著多出來的那副碗筷,“不知方才與丫頭一道吃飯的是誰?”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這麼快就發現破綻!

王曉曉急中生智:“是師兄,我們本來正要吃飯,他臨時有事出去了。”

老人一怔,重新打量她:“你住在這裡?”

“是……暫時的,”王曉曉很高興轉移了他的注意力,為掩護好朋友,繼續瞎掰,“師父叫我們趕去武林大會,現在還早,所以……”

她滔滔不絕,老人若有所思。

許久。

他終於站起來,笑道:“如此,想是她果真沒來,老夫去別處尋便是。”

王曉曉假意留了兩句,直到他走出門才鬆了口氣,果然是葉盟主的得力助手,其實他根本不信吧,希望水若綺不會太倒霉.

不到晚飯時候,蕭夜就已回來了,神態間看不出什麼特別,王曉曉隨口和他提了下借胡樂錢的事,他只是點頭,並沒說什麼。

“師兄,這幾天你打聽過那件事嗎,有沒有線索?”

他緩步走到案旁,坐下:金萬生與冷岳同為逍遙派高手,為了掌門之位原本就不和,比起傳言倒也無甚特別,只是,後山那些人的劍法果真是失傳多年的武當派絕學。

王曉曉忙跟著坐下:“後山有人在搗鬼,是不是……多叫點人去看看?”

“此事回華山後再說,”蕭夜皺眉,“還有件事倒很奇怪。”

“怎麼?”

“那凌夕的劍法,連父親 他們也從未見過,只看腳下,有些像逍遙派的凌波微步,劍法卻酷似華山派的指南劍訣。”

王曉曉失聲:“他身係兩派武功?”

“極有可能。”

“可他這麼年輕,應該不是當年的主謀。”

“他必定與此事有關,指南劍訣,當年華山弟子大多都會,不算奇怪,然而逍遙派的凌波微步素來只傳掌門與護法,當初秘籍失竊,幸得逍遙派掌門谷主口述叫人記了下來,如今也只有……”

他不說,王曉曉也知道,當今世上會凌波微步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逍遙派無傷公子,沐無傷。

“那凌夕……”

“此人背後必定還有一個逍遙派高手。”

“難道是當年失蹤的金萬生?”

“很可能與他有關。”

沉默。

王曉曉想了想:“他不是說叫我們在問劍台等嗎,說不定真的想告訴我們什麼線索,不如到時候再見機行事。”

蕭夜點頭不語,順手從案上拿起一卷書,翻了翻

俊臉微側,一襲寬大的黑袍幾乎將整個椅子都遮住了,他靜靜地坐在那裡,手裡拿著一卷書,視線落在書上,卻彷彿又在想別的事,優雅而神秘。

心中突然泛起無數落寞,王曉曉急忙垂下頭:“還有,師兄,我……”

他揚眉,示意往下說。

“我想……呃,武林大會也快了,”

她心虛地抬眼瞟了瞟他,“我想明天就走,先去問劍台等師父他們,你到時候跟楚姑娘他們一起來吧……”

手中書卷“啪”地擱到案上。

王曉曉條件反射地跳起來。

 

第48章 漂亮伯伯

“要走?”淡淡的。

見那俊臉上神情意外地平靜,並沒有發怒的跡象,王曉曉這才鬆了口氣,擦擦額頭:“是啊,我想先……”

“你一個人?”

“我自己可以的。”

“可以?”

“我有武功嘛。”

他鄙視:“吹牛的武功?”

想起當初隨口亂扯的“少林四大高僧丐幫八大長老”,好像是有點見不得人,王曉曉尷尬:“我可以僱馬車去,一路上小心點,不會讓那些人發現的。”

“僱馬車?”

“對啊,我有錢的。”

“錢?”他劍眉一皺,“哪來的?”

又沒偷你的,王曉曉嘀咕,不答。

他沉下臉:“慕容近?”

見勢不對,王曉曉忙分辨:“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的。”

“你?”

“我……”被那兩道銳利的目光看得心虛,王曉曉只得垂了頭,大略將錢的來歷解釋了一遍

“好好的,為何當東西?”

“總用師兄你的錢,不太好……”

“給你就用。”

“哦。”

“拿來。”

“什麼?”

“拿來。”強調。

還好王曉曉腦子裡不完全是糨糊,明白之後,心頭大為鬱悶,好容易得了一千銀子,現在就有人來剝削了,哎,誰叫自己白吃白喝人家這麼久呢?

要點生活費也很正常,不過此人那麼有錢,浪費的銀子不計其數,隨手一丟就夠自己吃一年,居然還這麼斤斤計較,難怪都說越有錢越沒人性吶!

於是,她非常非常不情願地摸出五百兩銀票,遞到那隻乾淨修長的手上。

然而,那隻手並沒有縮回去的打算。

“還有。”

這也知道?王曉曉叫苦,只得又拿出三百兩遞上去。

手還是沒動。

“要我來拿?”

不是吧,八百兩還不夠?王曉曉郁悶,再掏二百兩。

“還有。”

為富不仁!絕對是為富不仁!

敲詐!王曉曉憤憤地咬牙,狠心將最後一張百兩票子也交了出來:“真的沒了。”

他雙眉一挑:“腰里。”

這人眼睛帶x光透視?終於,在王曉曉極端心痛的眼神中,那幾兩碎銀子也被他沒收了,於是,她再次回到了身無分文的狀態——

想不到師兄大人會這麼黑,居然沒收師妹的財物,早知道就不老實交代了,唉,當初該把那張五十元人民幣也帶身上的,以備這種意外情況發生……

事情並沒有結束。

他站起來,若無其事地將銀票收好,丟下一句話:“明日跑十圈。”

什麼!王曉曉怒了,王曉曉決定爆發了!

“你——”

“怎麼。”

“你,呃,我……”壓迫感襲來,渾身的勇氣居然在剎那間自覺地逃光,已到嘴邊的話也都一骨碌全溜回肚子裡去了,王曉曉直罵自己沒骨氣,沒辦法,某些氣質是天生的,比如師兄大人,站著不動都氣勢十足,她王曉曉張牙舞爪卻從無半點效果。

她趕緊陪笑:“沒什麼,正想該多跑幾圈……”

欺軟怕硬是我王曉曉的本行,怎麼偏偏遇上這個人啊!

見她哭喪著臉,蕭夜隱隱抽了兩下嘴角,轉身就走:“我且替你收著,既有錢了,自然不能亂花,該省著些才對。”

不是吧,咱倆到底誰該省啊?

王曉曉張嘴,我這點錢,比起你浪費的那些,連一個零頭也算不上,還要你替我保管?

“可是我要用!”掙扎。

“找我拿。”

…….

“公子又練劍去了?”

“是。”

“我已有許多年未曾見公子如此用心,”

柳姓少年搖頭,疑惑,“如今離武林大會只有半個多月時間,來得及嗎?”

二女笑了。

“上次武林大會,公子壓根就沒練,後來聽你提起,谷主急得了不得,成日說完了完了,到頭來還不是白擔心一場。”

“我也沒說假話,”少年笑, “公子天賦極高,正是他如今突然用心起來,倒叫我有些疑惑,練這幾日能有用麼……”

“有,自然有。”磁性的聲音。

三人一愣

不知何時,一個紫袍公子已經站在了身後,唇角彎彎,眉目如畫,美得叫人妒忌的臉上掛著魅惑的笑,秋水長劍在手,全身上下無處不透著俊秀瀟灑之風。

二女急忙將劍接過。

他負起手,笑得既溫柔又邪氣:“既有空說我,看來你們倒閒得很。”

少年垂首。

三人皆不敢言語。

他並不在意:“奇怪我為何如此上心?”

見他沒有生氣,眾人這才放下心,一女子展顏笑道:“雖然時日無多,公子卻如此用心,想必自有道理,我們也不敢妄自揣測。”

“不必揣測,”他饒有興味地看看三人,挑眉,“因為這次我已不想做第三高手了。”

不願第三?他想做第幾?

短短十幾日,可能嗎?

不再看三人的神色,他輕笑一聲,悠然走了。

大清早,蕭園,在蕭夜的監視下,王曉曉終於一圈不少跑完了步。

“劍法可練熟了?”

“差不多吧。”

“再學一式。”

俗話說,高手也是由菜鳥進化而來,她這只菜鳥練了這麼久的高明劍法,倒也隱隱知道了些竅門,學起來也比先前容易了許多。

確認王曉曉將這一招的要訣都記下來之後,蕭夜點頭:“我有事出去,你且用心練,練完再收拾一下,我們明日就走。”

王曉曉試探:“我們?”

不答。

“那楚姑娘他們……”

“他們再過兩日才起程,”蕭夜看看她,抿嘴,“我們先走。”

聽他這麼決定,王曉曉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高興的,不過他老爸娶了二十個,他至少也遺傳到一半吧,還是不要多想的好。

於是她又喪氣地垂頭:“哦。”

想著剛才新學的那一式,王曉曉使了幾遍,發現不太對,卻又不知道哪裡錯了,只得放慢速度,邊比劃邊想著蕭夜講過的幾點要訣。

冷不防身後一道笑聲傳來:“丫頭笨,這招不是這麼使的。”

大驚之下,王曉曉立即回頭,橫劍站定,戒備地瞪著來人,生怕又是個殺手.

不是殺手。

假山上,赫然一位“帥哥”,不對,應該是“帥伯伯”,因為他明顯已不年輕,大約五十來歲的模樣,或許是保養得好的緣故,說不定實際年齡還要大些。

歲月已逝,年華雖老,卻自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儘管那身材只不過合中,略顯清瘦,臉色甚至也過於白皙了些,而且還長著鬍子,王曉曉原本很不喜歡有鬍子的男人,但在看到這位老人之後,她立即將以前的偏見全都拋棄了。

更耀眼的是那種氣質。

風雅,又隱隱有些蒼涼的霸氣,他負手悠然立於假山頂,眉梢眼角皆含著笑意,看上去有如立於雲端一般,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王曉曉幾乎要膜拜下去。

老天,不對,是作者你太不人道了!一個老人家都能造得這麼禍害大眾,若不是自己定力好又沒有戀父情結,一定會傾心於他的…….

就在她花痴的瞬間,老人身形一晃,已站定在她面前,眼睛看著她手上那柄劍,甚至還用兩根手指拈著劍身瞧了瞧,然後長長嘆息了一聲:“這柄劍已有二十幾年未曾出鞘了,蕭兒送你的?”

“呃,是……”王曉曉尚且在發傻,直瞧著老人吞口水,而且覺得肚子很餓,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不是也與吃的有關?

看她這副模樣,老人頗覺有趣:“丫頭看什麼?”

王曉曉尷尬,趕緊垂頭思過。

切,花痴美男就算了,居然連老人家也不放過,也太太太過分了吧!

而且此老人家貌似身份很特殊……

“學了幾招?”

“不多,才十來招,”王曉曉實話實說,“可我不會內力,遇上高手就完蛋了。”

“完蛋?”老人好笑,“你且刺我試試,看如何完蛋?”

刺你?王曉曉猶豫片刻,倒也明白他的意圖,點點頭,又好心提醒他:“你老小心了,我剛學不久,不太會控制的……”

不待她說完,老人很有魅力地挑眉,眉梢的笑意別具風流:“我老人家絕不還手,你若能將我逼退半步,我便認輸,如何?”

“好。”王曉曉一劍刺去.

雖然知道他一定很有把握,而且功夫比自己至少高明幾十幾百倍,但第一次這麼去刺一個不會出手抵抗的人,王曉曉還是難以放開心中顧慮,幾招下來,劍法使得既笨拙又生澀。

見她如此,老人居然戲謔道:“丫頭敢是捨不得出手?”

倒,老人家還會調戲我?

王曉曉瞪瞪眼,再沒了顧忌,一心只想著要將他逼退,果然接下來的幾招使得水到渠成,劍勢流暢,威力竟也不可小瞧。

然而她縱然使出了渾身本事,這位漂亮老人卻仍舊站在原地,腳下似生了根一般,寶劍每次都堪堪擦著他的衣服過去,甚至好幾次離他的脖子不到一厘米,看上去危險至極,害得王曉曉自己出了身冷汗,生怕他一個大意或者自己一個大意,這個漂亮老人就掛了。

見她使得心驚膽戰,老人終於大笑,伸出兩根手指拈住劍:“丫頭心腸倒好,只是劍法仍太過於拘泥。”

王曉曉有點洩氣:“我也知道劍法貴在自然,無招勝有招,可是到了自己手上,就覺得很難了。”

老人詫異:“無招勝有招?”

王曉曉也是從小說裡看到的,如今見他質疑,立刻也心虛,大師們寫書都是編的,似乎沒有一個實踐過,對不對很難說啊:“不是要'人劍合一'嗎……”

“人劍合一?”老人喃喃念了片刻,先是搖頭,然後又緩緩點頭,瞧著她的目光也越來越驚異,“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說是高手心得,此聰明老人一定會懷疑,心血來潮要見高手就麻煩了,於是王曉曉只好厚著臉皮:“……亂想的,不一定對……”

老人若有所思。

片刻。

他回過神,看著她笑道:“你方才那一招,使力的方向錯了,再練下去也是不對的,且待我使一遍你看。”

兩指一併,一道漂亮的銀弧劃過,劍就到了他手上。

他凝神看著那劍,似有些黯然,半晌之後才又展顏道:“看好了。”

這哪裡是使劍,根本就是在跳舞!王曉曉又吞了吞口水,這位伯伯年輕時肯定帥得不像話,那舉止真是有魅力,眼神也電力十足……

“可明白了?”

“呃……”

老人發笑:“丫頭只顧瞧我,仔細些!”

王曉曉越發尷尬,急忙收心斂神,再仔細看了一遍,結合著他的講解,才發現真是自己弄錯了,於是點頭:“明白了。”

老人遞過劍:“你試試。”.

“您姓蕭嗎?”王曉曉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疑惑。

老人莞爾:“你如何知道?”

王曉曉點頭:“猜的,聽師兄提起過,這裡的女孩子都不愛習武,但蕭伯伯卻見識不凡,很喜歡女孩子練武,其實巾幗英雄也不輸男的啊。”

拍馬屁總是沒錯。

老人大笑,用那修長的手指捏捏她的臉:“巾幗英雄,老夫見識不凡,無招勝有招,丫頭也見識非淺,還生得一張會說話的嘴,難怪蕭兒將這鴛鴦劍送與了你。”

不好意思啊,那句武學心得是盜版的,王曉曉乖乖站在原地讓他擰,心中鬱悶,拜託你老人家規矩點,不要吃晚輩我的豆腐,您不知道自己生得這副模樣,再加上這些動作很容易就讓人沉淪嗎,我暫時還不想做你第二十一任小老婆……


第49章藏寶圖的麻煩

“這叫鴛鴦劍?”

“丫頭不知道?”

搖頭。

兩根手指撫摩著劍身,老人默然許久,才發出輕輕的一聲嘆息。

王曉曉心中一顫。

這……

“此劍原本是我送與他母親的,名為同心鴛鴦劍。”

都是你自己喜新厭舊,冷落他們母子,現在睹物思人,知道傷感,還算你有點良心吧。

見他傷神,王曉曉並不怎麼同情,反倒對另一個問題很感興趣——同心鴛鴦劍?

難怪看起來像一對,劍柄糾纏且共用一個劍鞘,鴛鴦?

聽名字,這劍貌似不可以當禮物隨便送人…….她突然臉紅了。

“丫頭陪我走走。”

畫前人已老,畫中人依舊。

牆上,美婦笑靨不改,只是那原本幽怨的眼睛此時看上去怨恨之色更重了幾分,然而更多的,是薄薄的無奈與悲哀。

他負手靜靜立於案前,凝視著她,通身的氣質絲毫不減當年,仍是那樣耀眼,叫人忍不住要依戀沉淪,陰暗的房間頓時也明朗起來。

王曉曉終於知道上次那些暖意是哪裡來的了。

他對這位夫人應該還是有感情的吧,否則又怎會經常來看她,可既然喜歡,為什麼又要娶別的女人,然後懷抱佳人,遠遠地看著她在寂寞中含恨死去?

她的死,他應該要負一半責任的。明知道會傷害她,卻還是決意要當那個負心人,拋棄曾經的愛,在快活中忘卻內疚,這也是天底下大多數風流男人的共性吧。

許久。

見他還是不動,王曉曉順手燃起一柱香,走過去遞給他:“伯伯……”

他點頭一笑:“丫頭替我。”

又要我幫忙?這兩父子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是那個太過霸道,這個就可愛多了,而且也不會讓人跑步……

王曉曉望著這位漂亮老人吞了吞口水,馬上又垂下頭,暗叫慚愧,在這個可憐的女人面前花痴他老公,真是太不應該了!

於是她不再說什麼,像上次一樣恭恭敬敬地行了三個禮,走上前將香插入香爐

瞧著她的舉動,老人先是一愣,接著神情越來越有趣,居然笑起來。

王曉曉莫名其妙:“怎麼?”

“誰教你行這個禮的?”笑中盡是調侃。

“不對?”心虛。

他沒有回答,只是笑得更愉快:“丫頭既要拜她,怎能不先拜拜我?”

“拜你?”

“一禮是客,三禮即是子媳,”他低下臉湊近她,挑眉,“丫頭既如此著急,何不先拜我?”

子媳?王曉曉終於明白那天蕭夜臉上古怪的表情是怎麼回事了!

不是吧,這江湖中連禮節也這麼怪?!

他怎麼就不說一聲,不會以為自己又在跟他表白吧?

這下好,在他這位漂亮老爸面前丟臉……

不知不覺認個公公婆婆不要緊,問題是,師兄大人已經有內定的老婆人選,我王曉曉可沒打算做他那些小老婆中的一個。

正在出神,一隻手又捏捏她的臉頰。

“丫頭,老夫該回去了。”

王曉曉尷尬之下,忙道:“師兄可能快回來了……”

他搖頭:“我來過的事,不必跟他提起。”

不告訴蕭夜?王曉曉雖然有些疑惑,倒也不再多問,點頭應下.

二人走出門外。

王曉曉順手帶上門,轉身:“蕭伯伯,你……”猛然頓住。

身旁,空無一人

愣了半日,王曉曉摸摸臉,長長舒了口氣。

來無影去無蹤,簡直像在做夢,真要懷疑是不是遇上修煉千年的老狐狸精了。

這位漂亮伯伯天生一副勾引女人的風流相,性格又幽默親切,更重要的,該出手時就出手,絕不會放過吃別人豆腐的機會,實在是魅力無敵,可見其年輕的時候有多禍害了。

看來,他娶那麼多老婆也不只是自己的緣故,大凡女人見到一個這樣的男人,都會忍不住傾心的,否則蕭夜的母親又怎會明知他已有了夫人,還心甘情願做他的第十任小老婆?

事實是,自己居然也差點被勾引了……

我好像沒有戀父情結吧?王曉曉疑惑許久,終於想到另一件事——同心鴛鴦劍?

師兄大人到底什麼意思,難道他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嘿嘿。

不對,還有個楚姑娘呢,莫非此人想左擁右抱?

自作多情的本能得到恢復,於是,出現了以下場景。

晚飯時分,王曉曉一反常態,面對滿桌子香噴噴的菜餚,幾乎不曾伸過一次筷子,只顧低頭往嘴裡扒飯。

“明日一早就走。”

“哦。”

“都收拾好了?”

“唔,好了。”

見她總是紅著臉,蕭夜不由微微蹙眉:“怎麼,這些菜不好?”

“沒。”含糊。

好看的眼睛略有些疑惑地打量著她,他也不再詢問,遲疑片刻之後,終於還是夾了塊肉放到她碗裡。

沒看錯吧?師兄大人居然主動夾菜?

王曉曉心花怒放,只覺得臉更燙,趕緊胡亂吞下那塊肉,偷偷抬起眼睛瞟他。

他卻不再看她:“你體質太差,須多吃點才有力氣練劍。”

“哦。”能不能理解為關心?王曉曉美美地想。

“明日不妨跟著馬車跑一段。”

“……”

我王曉曉發誓,這輩子打死也絕不自作多情了!

正在深刻反省的時候,一塊亮晶晶的東西擱到面前桌上。

她不解地抬起臉。

“你要的水晶。”

“哦。”

王曉曉已經懶得跟他客氣了,拿起來看了看,心想明天就要離開,放大鏡是趕製不出來了,不如且先收著,到路上找人加工好了,等武林大會結束後,再拿它去跟掌櫃伯伯道謝吧,於是,她小心翼翼地將水晶收入懷裡。

“師兄,”想到心中疑惑,她悄悄觀察了一下蕭夜的神色,試探,“你父親有沒有來過……”

蕭夜以為她是失望,微微一笑:“不妨,他近日有些忙,以後再帶你見他就是。”

“我是說,他會不會來看過……”

“不會,”他打斷她,“他從未來過。”

從未來過?王曉曉呆。

怎麼會是這樣?難道那位漂亮伯伯以前都是一個人悄悄溜來的?

可蕭夜每每提起他,態度並不冷淡,反而很尊敬,而且他們父子關係似乎也不差,這一家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夜看看她,移開話題:“先吃飯,明日要趕路,早點歇息。”

王曉曉點頭。

冷不防一隻手遞到她面前,手上,赫然一張粉紅色的紙票:“收好了。”

“這……”王曉曉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將筷子一丟,直直瞪著那張熟得不能再熟的、陰魂不散的一百元人民幣,“這是哪來的!

見她激動,他抿嘴不語。

半日。

王曉曉雙手按住胸口,小心翼翼問:“你……花多少錢贖回來的?”不要太多不要太多……

他搖頭:“贖回來就行,祖傳的東西,原就該好好收著才對。”

說著,他伸手就要拉她坐下。

誰知王曉曉卻猛地抓住那隻手,雙手緊緊握著不放,兩隻眼睛也瞪得大大的,迫切地望著他,面色通紅,神態激動。

蕭夜一愣。

俊美的臉上漸漸泛起笑意,襯著明亮的眼睛,彷彿夜空上嵌著兩粒星星,旁邊卻有無數禮花靜靜綻放,神秘而璀璨。

“你……”

“你到底花了多少?”

三秒鐘。

迷人的微笑盡數消失。

他縮回手:“不過三千兩而已,吃飯!”

三千?!

王曉曉眼前一黑。

發現她臉色不對,蕭夜皺眉:“仔細收好,要錢找我拿,別再拿它當了。”

還敢再當?

好容易扶著桌子站穩,王曉曉慢慢地、慢慢地將手探入懷中,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掏出那片晶瑩剔透的水晶,接著慢慢地、慢慢地將它放到桌子上,最後狠狠地瞪著它,咬牙切齒,一字字道:“這水晶我不、要、了!”

放大鏡不送了!

月光如流水般瀉入窗戶,映得窗前地上白白一片,整個房間並沒有點燈,看上去卻絕不冷清,反而多出幾分閒適。

地上,兩條人影。

某大與少年靜靜坐在桌邊,半邊臉都被月光映亮了

少年:還好那藏寶圖到底被贖回來了。

某大:這卻是要感謝夜公子,否則此事傳出去,王家藏寶圖流入江湖,必定又是一場紛爭與撕殺,想當年無數高手為了爭奪一隻白玉鳳凰,當真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那情境,嘖嘖,慘不忍睹啊!

少年:唉!

某大(嘆息):所謂“富貴如浮雲,錢財如糞土,”其實那些什麼金什麼玉,什麼寶貝錢財,不過是些無用的東西,何苦……

少年(喜悅):那前日你從我這取走了一套藍田玉茶具,還我吧。

某大(瞪眼):茶具自然不同了,品茶乃風雅之事,豈能與這個相提並論?小家子氣!

少年:……如今藏寶圖已贖回來,該無事了吧。

某大(搖頭):非也。

少年:怎麼?

某大:王大女俠後來又將它當了。

少年:……

 

第50章強暴

這地方的氣候其實更像中國農曆,四月就已入夏,至如今,天氣愈發熱起來。

窗外蟬鳴陣陣,午氣襲人。

檀香木榻,白色紗帳,旁邊矮几上擱著只剔透的水晶缸,裡面盛著數片紅潤的西瓜肉。

他斜斜歪在塌上,寬大的紫袍半垂於地,身上覆著柄繪有水墨山水的折扇,神情悠閒自得。

坐他對面的是一名美貌女子,纖纖玉手正拈著一粒白子,面帶薄嗔,雖是在下棋,看棋盤的次數卻沒有瞪他的次數多。

終於,她落定:“這兒!”

話音未落,他已隨手拋下一粒黑子,輕笑:“我的蓁兒,麻煩你快些好麼?”

女子咬了咬嬌豔欲滴的紅唇,伸手拂亂棋盤:“不來了不來了!”

他含笑不語。

柳腰一擺,她也坐到了榻上,賭氣似地奪過折扇,推他:“就欺負人家!”

俊美的臉上掠起熟悉的笑意,美麗而涼薄,依稀透著幾分邪氣,更多的則是玩味,一雙美眸滿盛著魅惑人心的溫柔。

他輕輕一拉,她立刻就順勢撲倒在他身上。

“公子該去練劍。”咬唇。

“太熱,先替我解暑。”低低的笑。

“蓁兒這就去做解暑湯。”笑聲中帶著喘息。

“也好。”點頭。

他真的推開了她。

紅暈來不及散去,俏臉上一時春色無限,她愣愣地望著他,掩飾不住目中的驚訝與失望之色,這個人是傻子?

“去做湯吧,記得不要放太甜,”他閉上眼,補了一句,“有些事晚上做就可以了。”

話中挑逗之意明顯,頓時,紅潮的顏色更深,她垂下頭,站起來快步走了出去。

另一個人才從門外走進來.

他睜開眼:“谷中又來信了?”

“不是急報,”少年望瞭望門,猶豫,“公子如今帶著她,似乎不妥……”

他含笑挑眉:“為何不妥?我已決定讓她入逍遙派。

少年垂頭:“我以為公子是要練劍……”

“我只是練劍,並非要學智不空當和尚,”他嘆了口氣,拾過折扇,輕輕扇起來,“信上說些什麼?”

“倒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谷主急得了不得,來信囑咐公子千萬留心迷情藥之事,最好暗中查探,別出什麼意外,落人把柄。”

“他不過是怕此事泄露,逍遙派要丟一座城而已,”他漫不經心地笑,“禁用迷情藥否則格殺勿論,葉盟主他老人家親自下的令,誰敢不遵?”

少年默然片刻,道:“胡樂回來了。”

掌上,折扇驟然靜止。

美眸中,溫柔醉人的笑意已完全消失,變作無數凌厲之色,他緩緩直起身,挑眉,冷冷地看著少年:“是麼。”

少年不覺後退兩步,顫聲道:他……他說是王姑娘叫他回來的,夜公子武功那麼好,應該不會……

啪!扇面倏地合攏。

“武功?那些迷情藥,對付十個蕭夜都綽綽有餘。”

“這……”少年面色發白,迷情藥之事關聯甚大,他並沒告訴胡樂,因此王曉曉與蕭夜也並不知道,“他們未必敢用,不是還有春藥嗎……”

“若是春藥,則壞了我的大事,”他淡淡道,“若是迷情藥,壞的,就不只是我一個人的事了……”

未等他說完,少年“咚”的一聲跪下:“公子……”

沉默。

他忽然又笑道:“不必用禁藥就能完成任務,若是你,會選哪一種?”

少年冷汗直冒。

他卻已恢復了悠閒之態,靠回榻上:“春藥的確少了許多麻煩,可惜……”

“我倒有些希望他們用迷情藥,只是現在就死,未免太無趣了些,”打開折扇,他饒有興味地看著扇面上的畫,“你說,蕭夜若真死了,他會不會又要殺我?”

且說那邊王曉曉與蕭夜惦記著凌夕的約定,第二日一大早便坐車離開了凡城,趕往問劍台,算著已是四月二十六,五月十五武林大會,時候也差不多了。

兩日後的傍晚,車入了一座小城。

小城不大,再加上王曉曉一路上都想著同心鴛鴦劍的問題,根本就沒注意聽它的名字。

見她最近總是走神,蕭夜也有些不解,因此剛在客棧訂好房間後,便帶著她出去買衣服,女孩子總喜歡漂亮衣裳吧。

興和布莊。

這是全城裡最大的布莊,兼買各種新式衣裳,而且只有上等的貨,只歡迎上等的貴客,裡面還設了許多單獨的房間,專程有婢女伏侍著試衣服,居然也中規中矩。

二人剛進門,老闆娘就迎上來,笑迷迷地望著蕭夜:“公子要買武林大會新衣裳吧?可真巧,昨兒個我們布莊又出來一批好貨,公子看了包準滿意!”

直接忽略我?王曉曉悶。

不待蕭夜說話,老闆娘已經取來一件黑色長袍,熱情地介紹:“這是昨兒總店到的新貨,是照著夜公子穿的樣式做的,最流行體面不過,那邊還有紫的和黃的僧袍,想著公子愛黑色,穿這個最合適不過……”

不待她說完,王曉曉已經忍不住笑起來,湊上前仔細看了看,發現果然與蕭夜曾經穿過的一件衣裳款式相同。

蕭夜發楞。

“這種衣裳,全城可就只我們興和布莊才有,好賣得很呢,只這一日就快賣光了,”老闆娘拍了自己拍別人,“公子這副模樣,若再穿上這件衣裳,說什麼夜公子,怕是比他還俊些呢……”

蕭夜皺眉,打斷她:“我不買。”

老闆娘疑惑:“那……”

他一把拎過躲身後發笑的王曉曉:“她。”

不愧是高檔布莊,這裡的衣袍不但樣式好,顏色尺寸都很齊全,只是王曉曉先後試了好幾件,蕭夜都不置可否,想了想,竟隨手挑了件黑色的讓她試。

也穿黑的?情侶裝?

旁邊老闆娘哪裡知道她的想法,只當她不喜歡,忍不住插話:“公子,女人嘛,都是愛穿紅戴綠的,顏色也該鮮豔些,怎好選這種黑衣裳?”

蕭夜看看她。

王曉曉忙搖頭:“沒事,我不喜歡太花哨的,黑的也好。”

他抿嘴。

老闆娘立刻隨機應變,極口稱讚“好眼力”,轉身吩咐兩個小丫頭將衣裳拿去,向二人笑道:“姑娘先跟她們進去試衣裳,有勞公子到裡邊房間候著吧。”

二人點頭起身。

旁邊——

“掌櫃的,我前日要的僧袍可有了?”

“有有有……”老闆娘趕緊迎上去.

布莊後院有十來個房間,都是供客人試衣裳的,只是此刻天色已晚,買衣裳的人不多,因此顯得有些清淨。

房間不大,始終瀰漫著一片清幽的香味,應該是高級的香料吧,聞上去挺舒適的,靠牆放著一面碩大的銅鏡,旁邊還設著幅精緻的床帳,累了可以在上面躺躺,王曉曉暗嘆,有錢人的層次果然不一樣。

兩個小丫頭上來幫忙換衣裳。

哪知才剛剛解開釦子,突然“咚咚”兩聲,兩個丫頭一邊一個倒了下去,王曉曉大驚,隨即也覺手腳發軟,摔倒在地上。

三人驚恐地望著門。

門被推開,好幾個人走了進來,雖然都沒穿黑衣裳,也沒有蒙面,但王曉曉還是很快猜到了他們的身份,大驚之下急忙呼救:“師兄——”

沒有回應。

領頭的是個黃衣人,大約三十來歲,長得白白淨淨一副奶油相,此刻正得意地笑: “你再叫,他也沒法子的。”

難道他也中計了?王曉曉心裡一涼,假作鎮定:“你們下藥?”

“不錯,柳姑娘早說了你那師兄厲害,因此我們跟了你許久一直都沒能下手,幸好迷香還好用,想不到你們竟真的上當了。”

王曉曉馬上道:“葉盟主有令,迷香是禁藥,私用禁藥格殺勿論,你們好大的膽子……”

眾人不作反應。

“你說得對,”黃衣人打斷她,笑道,“只不過,我們早已是格殺勿論的那種人了。”

聞言,王曉曉馬上明白這是一夥亡命之徒,說不定還是通緝犯,於是趕緊轉變態度,陪笑:“當然當然,各位大哥都是好漢,不知柳姑娘給了你們多少錢?”

“一萬。”

“我給你們兩萬,怎麼樣?”

他笑:“錢呢?”

可以收買就好,王曉曉鬆了口氣:“錢是有的,只不過在我師兄那裡,你先放開我,我去拿了給你們。”

黃衣人搖頭:“你師兄的錢如今都在我們這裡,你又到哪裡去拿?”

說完大笑。

“在你們這裡?”王曉曉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劍,發現有血跡,不由又驚又怒,“你們把他……”

“如今還沒死,但也差不多,馬上就要死了,”黃衣人收起劍,“原本柳姑娘給了些迷香與春藥,不殺你也行,便叫你們二人成其好事,可誰叫你們身上的銀子太多了,殺了你們,我們豈非又多得十幾萬銀子?”

不對啊,那個柳姑娘既然喜歡他,怎麼會給春藥還害他?難道她並不是蕭夜的粉絲?

切,既然迷情藥和春藥都能完成任務,怎麼就不用春藥呢… …

王曉曉郁悶之下,談條件:“反正現在銀子都已經在你們手裡了,別殺我們,我師兄很有錢的,到時候叫他再給你們兩萬好不好?”

見他不表態,她馬上又道:“當然,你們若是怕完不成任務,用春藥也行。”

保命重要,只好吃了師兄大人再說。

“你當我傻了?”黃衣人搖頭邪笑,“你那師兄是夜公子不是?我們可惹不起,若今日留下他,難保他不會來找我們算帳,何況這春藥嘛……”

他突然色迷迷地打量起她來。

王曉曉忍住發抖:“你……”

他轉身衝另外那些人遞了個眼色:“這裡還有兩個小的,弟兄們先解解饞,這個大哥享受過了,再賞給你們。”

那幾個人都曖昧地笑了,識相地抱起地上兩個小丫頭,退出門外。

“貨色不錯,大哥享受過了,留給兄弟吧”

“哈哈……”

門外傳來小丫頭的慘叫,王曉曉噁心得要吐,既害怕又著急,雖然女主按定律是不會死的,但強暴就未必了……

關上門,黃衣人立即打橫抱起她,嬉皮笑臉:“生得倒還不錯,原本我也捨不得殺你的,但你那個師兄來頭實在太大,若留了你活口回去報信,我們還有命在?反正遲早都是死,不如我們先快活快活……”

還要先姦後殺?!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再去色誘師兄,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會不會有事?

王曉曉故作鎮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辦法,然而還沒等她想起什麼,人已被甩到床上,衣裳也被扯開,胸脯隱隱露了出來。

他跨坐在她身上,望著衣裳破處的肌膚,兩眼發直,不覺吞了吞口水,一手摸上她的胸脯,另一隻手又向長袍下的褲子伸去。

別,我可是女主啊!眼見他就要辦事,全身卻半點也動彈不了,根本沒有逃走的可能,想到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王曉曉終於再也控制不住情緒,驚叫起來。

“救命——”


第51章神秘的恩人

猥褻的臉上仍舊掛著淫笑,然而,左邊那隻眼珠竟已掉了出來!

彷彿被什麼東西從眼窩裡面生生擠出來似的,活像恐怖片的畫面,王曉曉根本已忘了害怕,甚至連眼睛也忘了閉上,呆呆地看著那隻粘膩膩的眼球。

眼窩中竟長出一截劍尖!

漸漸,有紅的黑的白的液體從中淌下。

黃衣人仍然跨坐在她身上,動作卻已僵住,突然,他翻身從床上栽了下去,躺地上不動了,腦後流出一灘白色東西,竟是被人一劍貫穿了腦子。

黑色的身影靜靜立於床前,俊美的臉有些蒼白,手中仍執著劍,劍尖卻在發抖,有鮮血順著銀白的劍身淌下,刺眼的紅,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王曉曉呆呆地望著他,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冷眼看了看地上的黃衣人,劍花一閃,再看時,那兩隻手竟已 生生被削下,另一隻眼珠也被剜去,只留著兩個血淋淋的大洞。

一陣噁心

她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師兄……”

他立刻擋在她面前,伸手,輕輕地將她的衣裳一件件拉上:“笨。”

這聲罵聽在耳朵裡竟也溫暖得很,手指隔著衣服觸碰著肌膚,王曉曉只覺得臉頰似火燒了的燙,心中也暖得要化掉,也是,怕什麼,他總會來救自己的。

他沒中迷香?

王曉曉正在疑惑,就見他身形一晃,倒在了她身上。

“師兄!”她驚駭地看著他的後背,那裡正有鮮血湧出來,順著衣裳往下淌,還有肩膀也在流血,看樣子傷得不輕,只因穿著黑色衣裳,所以剛才沒有發現。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有危險的,但如今自己根本就動不了半分,可怎麼辦?

“不妨,”虛弱的微笑也是那樣奪目,他看了看地上的黃衣人,好看的眼睛裡又迸出冷意,“進來吧。”

王曉曉立即看向門。

一隻手搭上門檻。

難道還有同黨沒死?!王曉曉駭然,現在師兄又受了傷……

正在緊張萬分的時候,一個圓滾滾的身子緩緩從門檻下冒出來。

是你!”失聲。

她萬萬想不到,這個人,居然是當初少林山上攔路搶劫,然後被自己打敗的、號稱“飛天遁地千里獨行盜”的“皮球”!

“王……王……”“皮球”顯然被嚇得不輕,臉色煞白,半滾半爬到二人面前,抖抖索索舉起手上的小瓶子,“解解……解藥。”

聞到那股刺鼻的味道,王曉曉只覺一股難以形容的酸軟感覺流遍全身,不消片刻,手腳都已經能動了。

真想不到當初饒了他,這麼快他就來報答自己了,真是世事莫測啊,不過若說他能出手相救,王曉曉是絕對不會信的,因為“皮球”到底有幾兩本事,自己最清楚不過,這種情況不嚇得爬下就已經很了不起,哪裡還敢出頭?

到底怎麼回事?

來不及想許多,她用力扶起蕭夜:“師兄,我們快走。”

蕭夜卻冷眼看著地上的“皮球”:“你如何在這裡?”

“皮球”受了驚嚇,精神還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小的……小的原本在……在……隔壁試衣裳……”

“你可看到是誰?”

“沒沒,”“皮球”拼命搖頭,“出來,出來就……死了人。”

說到死人,他不由又瞟了瞟旁邊那個黃衣人的屍體,接著竟雙眼發直,身體向後一仰,“咚”的摔到地上,再也不動了。

蕭夜皺眉。

“暈了,”王曉曉僥倖,還好他在暈過去之前搜出了解藥,“走吧!”

本是想尋個醫館的,誰知蕭夜堅持要先回客棧,見他自己點穴止住了血,王曉曉放心不少,想想天色已晚,也不知道醫館到底在哪裡,若是滿大街亂跑,他的體力想必也支持不下來,於是便依言扶著他往客棧走。

血已止住,一張俊臉還是蒼白得可怕,額上也冒出了冷汗,而且腳步也開始不穩了,王曉曉被他的重量壓得歪歪倒倒,卻顧不得喘氣,咬牙攙著他忙忙往前走,二人身上的血跡惹得周圍行人紛紛注目。

出門的時候客棧掌櫃笑臉如花,如今突然見到二人渾身血跡回來,不覺嚇了一跳,拼命朝小二使眼色,若是這個人今天死在了這裡,以後的生意怕是完蛋了。

收到指示,小二急忙跑來攔阻:“客官不……”

王曉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住氣解釋:“我師兄只是受了傷,休息一下就好,沒事的。”

小二猶豫。

見他還是擋在面前,王曉曉怒了,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他,晃晃手中劍鞘:“又不是不給錢,你怕什麼,再不讓,信不信我一劍秒你!”

小二雖然聽不懂什麼叫“秒你”,但見到她滿臉凶神惡煞的模樣,倒也真被嚇得抱頭溜到一旁去了。

蕭夜抿了抿嘴,輕聲道:“快回房間。”

傷勢雖不致命,卻流了不少血,加上疼痛的緣故,剛剛走到床前,他便站立不穩倒在了床上,似是要昏迷過去。

王曉曉本已累得了不得,見他如此,更嚇了一跳:“師兄!”

他努力睜開眼睛,微笑:“不妨……”

“你忍一忍,我去請大夫。”

王曉曉正要起身,忽然又記起一件重要事情——

完了,銀票不是已落到那伙人手上了嗎,請大夫是要錢的!

彷彿知道她的心思,蕭夜輕聲道:“在我身上。”

原來當時王曉曉跟兩個丫頭去試衣裳,他便被引到旁邊房間等候,不想卻中了迷香,幸得那些人久聞夜公子大名,下手不免慌張,雖刺了幾劍卻並沒刺中要害,正在他著急之時,所有人突然都身中暗器倒地而死,接著就見“皮球”驚慌地從隔壁跑來,欲叫他幫忙搜尋解藥,卻忽然聽到王曉曉的驚呼,急切之下一口真氣竟被強提起來,事後又未能及時調息,加上受傷流血太多,所以才會如此虛弱。

只不知那個放暗器的恩人到底是誰?

王曉曉並不理會這些,伸手從他懷中取銀票:“還在就好……”

猛然頓住。

她傻眼了。

的確,所有的銀票都在,只不過這些銀票都已經被他的血給浸透了,這種紙張的質量顯然連人民幣的一半都趕不上,差得要命,被血一浸,拿在手裡就濕漉漉粘乎乎的,連字跡都有些辨不出來,根本已成了團廢紙,就算不廢,帶血的還有誰肯要?

“這……”

“不妨,休息一下就好。”

王曉曉哪里肯聽,這副樣子了,只是休息就好?

幾處傷口好像都很深,既沒藥膏也沒經過消毒處理,萬一有個破傷風什麼的,不是成大事了麼!

蕭夜搖頭,閉上眼:“劍。”

王曉曉趕緊抓起旁邊的鴛鴦劍,緊張:“在這裡在這裡,怎麼辦?”

“你拿它到……”

“哪裡?”

“……”聲音越來越小,竟聽不見了。

“到哪裡?師兄!師兄!”王曉曉急得搖他,然而那雙好看的眼睛真的不再睜開了。

她頓時嚇了一跳,趕緊湊上去試他的鼻息,再趴到他胸前聽了聽,發現一切正常,這才放下心,原來只是昏過去了。

可也太不是時候吧,血雖然止住了,終究還是需要大夫治,而請大夫是要錢的,現在身無分文,上哪兒找錢去?聽他的意思,憑這把劍好像能拿到錢,可是到底找誰?話只說了一半,難不成要拿著劍挨家挨戶去問?

王曉曉閉上眼睛,努力平靜。

門被敲響了。

小二探頭朝里面望:“公子的傷 可好?”

還沒死!王曉曉既擔心蕭夜的傷,又為沒錢發愁,加上心裡原本就有火,如今找著個出氣筒,更加顧不得,大罵:“小傷而已,死不了人,滾滾滾!”

小二抖了抖,壯膽道:“小的是來問聲,今晚的房錢……”

原來是要藉付帳趕人,不行,他傷成這樣,該好好躺躺,若出了客棧豈不是……

王曉曉急中生智,抓起那團被血浸透的銀票就砸過去,叉腰作潑辣狀:“睜大你的狗眼看看,姑奶奶我有的是錢,只愁沒地方花!伺候好我師兄,說不定還能賞你個幾十幾百兩,怎麼,怕我給不起房錢?”

小二眼睛不瞎,認清了那是真的銀票,一雙小眼睛迅速瞪大,這兩人果然不凡,大疊的銀票用來止血,老天爺,放著這種作孽的人你都不管吶!

算了,死人也是掌櫃的事,不得罪人是咱伙計的本分,瞧這客人有錢啊,那些銀票面值該不小吧,說不定態度好人家隨手賞個幾張,那可夠自己賺好幾年了。

“哪裡哪裡,姑娘可是錯怪小的了,”他趕緊轉變態度,陪笑,“掌櫃的吩咐,小人也很為難,不過是來提醒一聲,二位走的時候再補房錢也無事,只是公子的傷 著實叫人擔心,要不要小的幫忙去請個大夫……”

“不用,我自有辦法。”不冷不熱。

小二哈腰便溜。

確定人已走了,王曉曉再也支撐不住,攤倒在地。

雖然她心裡很想請大夫,卻不敢真要這小二幫忙,只怕到時沒錢付就露餡了。現在說狠話搞定了客棧,可是蕭夜傷勢不輕,錢從哪裡來……

突然,眼睛一亮。

她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

 

第52章被浪費的神醫

週記當舖。

是這裡了!想凡城總店那個掌櫃伯伯也太黑了,整整賺去師兄大人兩千銀子,今天我正好在你這分店裡討回來!

王曉曉獰笑一聲,雄心勃勃跨進門。

櫃檯前。

見來了個穿戴整齊的水靈靈的大姑娘,掌櫃不由瞇起老眼,疑惑地打量她:“姑娘想當什麼?”

王曉曉掏出那張人民幣,“啪”地拍到櫃檯上:“我要當我們王家祖傳的藏寶圖!”

“藏寶圖?”掌櫃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拿起來仔細端詳,“姑娘要當多少?”

王曉曉轉轉眼珠:“三千兩。”

掌櫃忙點頭: “好說好說。”

耶?王曉曉本已準備好了一套說詞,聽到這話不由怔住,怪了!

誰家當舖不是拼命壓價的,他怎麼這麼爽快就答應?

“你……不怕是假的?”

“姑娘說笑,”掌櫃早已將當票填好,連著三千銀票一齊遞給她,得意地笑,“老夫就算眼力再差,也還是認得出真假的,這藏寶圖,世上絕沒有人能做出第二張!”

王曉曉連連點頭:“高!高!”

“往常老夫也聽過這藏寶圖的大名,今兒可算是長見識了,嘖嘖……”

掌櫃又拿起那張人民幣,對其高超的印刷和防偽技術極口稱讚,“好寶貝,果然好寶貝!難怪昨日接到凡城總店的信,說今後凡是有人拿這藏寶圖來當的,不論多少銀子都收了……”

不論多少都收?

王曉曉馬上後悔,不過惦記著蕭夜的傷需要早些處理,她只得忍住心疼,打聽:“這城裡哪家大夫最好?”

掌櫃詫異,上下打量她:“大夫?”

王曉曉滿臉愁色:“是我……哥,他受了涼,現在有點嚴重,想請個好大夫去看看。”

掌櫃馬上點頭:“既受了傷寒,姑娘不妨快些去找賈神醫。”

王曉曉嚇一跳:“假神醫?”

“姓賈的,前日才在隔壁那條街上租了個小舖子,一問就知道,”掌櫃笑著解釋,“他是遊醫,幸好還沒走,前日我那小侄兒也是害了傷寒,賈神醫一副藥下去,當日就全好了!”

原來如此,這姓也太……管他,醫術真就好!

神醫館,靜悄悄。

鋪子的面積實在太小了,頂多也只能站下十來二十個人,進門對面擺著一張粗陋的小木桌,還有一把椅子。

椅子上沒有人。

“賈神醫在嗎?”王曉曉四下張望。

直待她伸長脖子叫了好幾聲,才見一個瘦巴巴的老頭兒緩步從里間踱了出來,小眼睛小鼻子,下巴長著稀稀拉拉的鬍鬚,神情倒也和藹。

“老夫就是,姑娘要看病?”

恩……很瘦的老頭,有鬍子,神態不慌不忙,成足在胸,果然符合小說裡神醫的標準,王曉曉鑑定完畢,忙陪笑道:“我哥病了,聽說您老人家醫術蓋世妙手回春藥到病除,所以專程來請您過去看看。”

賈神醫被拍中馬屁,滿意地點頭:“人呢?”

“在客棧。”

“老夫看病須要見到人,叫他來。”坐到椅子上。

廢話,他能來的話還用我來請?

王曉曉郁悶,算了算了,神醫擺架子也是很常見的,誰叫人家醫術高明呢:“是這樣,他病得很重很重,不能走……”

賈神醫立馬搖頭:“不能走?恩,險哪!險哪……”

是險啊!王曉曉急:“麻煩您去看看好不好?”

賈神醫轉轉眼珠,正要說話,卻見一個婦人匆匆從門外跑進來:“賈神醫昨日那藥妙得很,我家小子如今已退了熱,還能吃些粥了,煩你老人家再開個方子……”

見他提筆要開方子,王曉曉急了,顧不得許多,奪過他的筆:“神醫,他現在病很重,都昏過去了,你老人家先去看看好不好……”

賈神醫猶豫:“這……”的

那婦人見她急得要哭,心軟:“姑娘莫急,既是你家有人病重,就讓神醫先隨你去看看吧,我晚些來也行。”

王曉曉感激,道過謝,拉著賈神醫就走。

“咳咳……且慢,”賈神醫使力掙脫袖子,不高興地瞪了瞪她,一本正經道,“老夫夜間出診嘛,是要銀子的。”

王曉曉早料到了,現代醫生收賄賂的事就很多,神醫當然也不能例外,唉,最惹不起的人就是醫生了,誰叫你還指望人家救命呢,被宰也只得認了。

“沒事,要多少?”

“十兩!”

物價狂漲幾千幾萬砸銀子那也是少林城才有的情況,而在平時,十兩看病的確算很多了,不過王曉曉此刻只擔心蕭夜,急忙點頭:“好,快走吧。”

“先給銀子。”

街頭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不時還有飯菜的香味飄來。

剛剛進門,便看見蕭夜正皺眉坐在床上換衣袍,由於力氣還是未恢復,背上肩上手臂都受了傷,因此動作不免顯得有些吃力。

他醒了?

王曉曉急忙奔過去扶住他:“師兄你醒了!”

好看的眼睛一亮,隨即又斂起。

“去哪裡了?”

估計是他醒來見自己不在,所以生氣吧?

王曉曉委屈,站起來拉過賈神醫就要介紹,哪知蕭夜一瞧見他,立刻道:“這點小傷不必勞動神醫,還是請回吧。”

賈神醫也是一愣,打量他兩眼,然後不悅地看著王曉曉:“說什麼不能走路,你哥哥這不是好好的嗎,還要勞動老夫親自走來,哼!”

說完一甩袖子就走。

見他生氣,王曉曉忙上前攔住,解釋:“不是,他真的受傷了,麻煩您就多看看吧。”

“我老人家絕不會看錯,”賈神醫不高興地轉過身,打量蕭夜幾眼,得出結論,“你兄妹二人長得還真不像。”

蕭夜立即皺眉:“兄妹?”

“我……”心虛。

不管旁邊尷尬的王曉曉,賈神醫撅起鬍子:“區區一點小傷而已,還能動呢,哪用得著老夫動手,老夫還是走了吧!”

話音落時,人已溜出門外。

王曉曉急了,要追出去:“餵——”

蕭夜拉住她:“不必。”

“他是神醫啊!”花十兩銀子請的神醫!

“不用他,我自己有藥,”他看著王曉曉,淡淡道,“誰是你哥哥?”

“……先上藥吧,先上藥”

雖然早知道他傷勢不輕,但如今真正看到的時候,王曉曉還是嚇得抽了口冷氣,臉色也變了——

傷口多達四處,每一處都不淺。先前流的血已大多凝結,和里衣粘在了一塊兒,黑紅一片。

用什麼消毒?

想了想,她叫來小二,讓弄了些濃茶水,然後將裡衣浸濕,輕輕地、極其小心地將粘連的地方撕開,生怕碰到傷口。

“很疼吧?”

“疼的話就說。”

“不疼?”

“……”

見她不停在嘀咕,蕭夜忍不住好笑:“你會疼?”

這句話放現代簡直就是在撒嬌,調笑味很濃,聽得王曉曉心裡一跳,想到先前那聲“笨”,臉燙得要命,趕緊閉嘴,用帕子將傷口及周圍的血污細細擦淨,這才開始上藥

敷完藥,王曉曉呆呆地坐在一旁,既內疚又擔心,這下慘了,雖然這些傷都不是要害,但只要太用力,傷口必定會裂開,他還怎麼去參加武林大會?

這裡的刀傷藥效果都不錯,可就這麼十幾天時間,除了神仙,誰也不可能好這麼快。

蕭夜卻並沒想到這些,整理衣裳:“他們可有說什麼?”

王曉曉抬頭不解:“他們?”

他愣:“你哪裡來的銀子?”

死也不能把再當“藏寶圖”的消息告訴他,不然指不定他又要花幾倍的銀子去贖,雖然錢不是自己的,可做人也要講良心是不,實在不忍心叫他再上當了。

於是王曉曉轉轉眼珠,擺出笑臉:“幸虧那些銀票還有一張能用,不然可真沒辦法了……”

蕭夜不語

生怕他繼續在這個問題上追究,王曉曉岔開話題:“師兄,武林大會還有半個月就要召開了,我……真是對不起。”

他看看她,鄙視:“笨。”

王曉曉洩氣。

片刻

一隻手輕輕將她擁住:“笨!”

不用再強調一次吧!王曉曉瞪眼。

伏在那溫暖寬大的懷裡,感覺自己像隻小貓,不純潔的種子迅速在腦海裡生根發芽,誰笨呢,我只不過是怕跑步而已!

“逍遙派的人私用迷香,他竟不知……”沉吟。

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原來在想這個!王曉曉大失所望之下,也奇怪:“誰?”

蕭夜看看她,移開話題:“那位柳姑娘是逍遙派弟子,迷香乃葉盟主親口所定的禁藥,原該追究的,可惜已死無對證。”

王曉曉也惋惜:“該留下那個人作證……

話沒說完,就被他冷冷打斷:“他該死。”


53章永恆的定律

問劍台其實並不是什麼台,只不過是座小得幾乎不算作城的城。

說它小,並不是它佔地太少,而是除了面積,其他的都小。

沒有寬闊的街道,只有青青的石板小道,頂多能容兩輛馬車並排通過;沒有飛簷高閣,只有矮矮小小的木樓和宅院;沒有波瀾寬廣的少林河,只有幾道窄窄的溪水從城間蜿蜒流過;溪上也沒有常見的石拱橋,只有些陳舊的小木板橋;街巷間沒有任何喧囂的叫賣和娛樂,這裡的店鋪入夜都會早早關門。

這樣荒涼偏僻的一個小城,客棧卻多得數不清,幾乎滿街都是,價格也十分合適,據說是葉盟主為了武林大會而親設的,因此各 門派很慶幸沒有再出現搶客棧的事情。

時已五月,天氣越來越熱。

隨著日子推近,小城也逐漸繁榮起來。

如今葉盟主英明賢能,在他的治理下,四方安定,百姓生活富足,武林大會一屆比一屆熱鬧,除了參會的江湖人士,許多平民百姓也不惜破費趕來湊熱鬧。

人一多,自然就帶來了更多生意,大大小小一百多家飯店在十日之內陸續開張,其中除了有葉盟主專設的,也有本地人見機開的,還有外地富商趕來投資賺錢的,同時,許多臨時的布莊鐵鋪茶樓酒店賭場妓院之類紛紛設起,入夜燈紅酒綠,人來人往,小城的夜生活也開始豐富。

自蕭夜受傷後,王曉曉因怕傷口裂開影響恢復,堅持不肯趕路,二人為此耽擱了好幾天,直到傷口表面有好轉跡象,基本能坐馬車了,想著武林大會又實在躲不過,王曉曉這才沒有法子,起程慢慢往問劍台走,蕭夜倒也出乎意料地由著她。

趕到問劍台,已是五月十二。

華山派眾弟子幾日前便到了,據說天絕大師進城第一件事,就是搜查全城,尋找那兩個得意弟子,發現不見,便懷疑二人是躲山里練劍去了,日日派弟子進山查探。

如今見他們回來,高興得不得了,眾弟子也紛紛圍上來問長問短,蕭夜只淡淡應對了兩句,隨後就回房間休息了,倒是王曉曉許久不見文淨和殷皓,覺得分外親切,三個人有說不完的話,直到黃昏蕭夜讓人來叫她吃飯,她才依依不捨地過去。

由於兩人以前曾住在一起,這次天絕大師也理所當然只給他們留了一個房間,哪知蕭夜卻突然開口要兩間,惹得秋儀等一夥女弟子暗暗高興,不知不覺又生出許多風言風語,所幸王曉曉並不知道。

這些樓房街道可真夠小巧,王曉曉趴窗台上往下瞧,發現完全可以從二樓直接跳到下面街上,如果是健全的年輕人,安全係數則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凌夕該已經來了吧,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來找我們。”

“只怕快了。”

“也是。”王曉曉本身並不反對見帥哥,於是對凌夕的造訪也充滿期待。

雖然她自問定力良好,對著帥哥發花痴的時間也很短,但凌夕翩翩白衣一身正氣的確讓人印象深刻,加上後山事件實在詭異,現在已經確定他的劍法是綜合兩派之長,與此事必定大有關係,因此王曉曉也就更加好奇,他到底知道些什麼秘密?

眼看就是五月十五了。

抬起身子,王曉曉滿臉擔憂:“再過兩天就是武林大會,你的傷……”

他看她一眼:“明日起你且多練練劍,不必跑太久。”

“……”

一個瓶子丟到她手上。

“換藥。”

……

原來跑步定律還是沒改,王曉曉郁悶地拾起瓶子,天天對著半裸的師兄大人吞口水,還慶幸不用再跑了呢,果然這豆腐不是白吃的,報應現在來了吧,我跑我跑!

華美的房間。

小几上,三個水晶碟子分別盛著三種新鮮瓜果,旁邊還有一隻晶瑩的玉杯,碧綠的液體彷彿凝固了,如同沉澱在杯中的一塊翡翠。

一個紫衣公子斜斜倚在塌上,姿勢是那般隨意,卻無處不透著魅惑的氣息,彎彎的唇角劃著迷人的弧線,一雙美眸此刻正瞟著窗邊那個盈盈扭動腰肢的女子,視線也隨之游動,俊臉上神情十分享受。

乾淨漂亮的手指輕輕敲打著節奏。

他拾起酒杯喝了一口。

窗邊,女子笑得更甜,舞得也更快更歡,眼看就要到最精彩最高處的那一刻,另一個美麗女子搖搖走了進來。

“公子。”

手上的節奏立刻停止,他皺了皺眉,隨即笑了,放下酒杯沖她招手:“正想著你快趕來了,幾時到的?”

“公子幾時想過眉兒? ”她媚眼如絲,瞟了瞟那個跳舞的女子,口中雖不滿,腳下卻還是朝他走了過去,“公子先來了二十多日,身邊想必也已有人陪伴了,眉兒還生怕來得不巧。”

“誰說不巧?”他拉起她的手,“巧得很。”

略一用力。

一聲輕呼,緊伴著咯咯的嬌笑聲,她風情萬種地伏在他身上,玉手立即開始不規矩地在他身上來回游走。

窗邊,女子的舞姿已有些生硬。

“要命的小東西,有你笑的,”他輕輕捏起她的下巴,含笑挑眉,“你原本就知道她沒有來這裡,是不是?”

撫弄的玉手僵住。

“眉兒不……”

“我知道,”他打斷她,嘆了口氣,“我也知道他們是去了另一個地方,你其實大可放心,因為那地方我是絕不會去的。”

眉兒這才鬆了口氣,強笑著要說話,他卻又伸出一根手指,放到那兩片櫻唇上,阻止她開口:“你是谷中右護法,有件事我想著也該叫你知道。”

“什麼事?”

“我前日接到谷中密報,封存的禁藥裡少了些迷香,眉兒說,會是被誰取走了?”

剎那間,嬌俏的臉變得慘白。

“要進庫房,除了谷主身上那把鑰匙,就只有你我的印才能打開那鎖,我想著,或許是你的印弄丟了,”他似乎並沒留意到她的表情,俊美的臉上仍舊掛著涼薄的笑,語氣有點惋惜,“身為右護法,卻丟了印,可算不算得上大事?”

窈窕的身子開始發抖。

他笑得更加溫柔無邪,低下頭緩緩湊到她耳畔:“聽小笛說,有人叫她取了些春藥,眉兒不會以為我須要用它吧?”

一雙美眸分明滿含曖昧,眉兒卻已面無人色,身體開始往後縮。

他終於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伸手再次將她拉入懷裡,另一隻手不規矩地移到了那高聳的胸脯上:“或者,是你用過了?”

見他如此,眉兒不由眼睛一亮,恢復了巧笑之態,蛇一般柔軟的身軀也漸漸扭動起來,迎合著他的那隻手:“眉兒知道,公子必定會救……”

猛然頓住。

臉色慘變

過了好一會兒,一縷鮮血才緩緩從那嬌豔的紅唇中溢出來。

見那雙美麗的杏眼中猶帶著許多驚疑之色,他輕輕嘆息了一聲,用那隻乾淨漂亮的手將她推到塌下,動作隨意得就像丟棄一件破衣裳。

“擅用禁藥是死罪,跟著我,原該更明白這些道理的。”

對面跳舞的女子早在前一刻停下,白著臉,驚恐地呆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剛才還一臉溫柔寵溺的公子,居然片刻功夫就變成了微笑的魔鬼,不僅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愛妾,而且還能發出這樣動情的嘆息。

玉杯傾斜,美酒澆在手上。

俊臉抬起,唇角依舊彎彎。

他看著她:“過來。”

她沒有動。

他當然明白她在顧慮什麼,不覺搖頭嘆息:“她太不聽話,公然違反谷中的規矩,我身為護法,原該處置才對。”

女子咬唇:“可是……公子分明能救她……我……”

“正因為她也知道這點,我就更不能救,”他眨眨眼,又露出那致命的笑容,“你與她不一樣,我向來不喜歡殺人,尤其是女人,蓁兒只要乖乖的聽話……”

她垂頭:“蓁兒明白。”

“明白便好,”他很滿意,“我喜歡聰明的女孩子,如今右護法違反門規,已認罪伏誅,這位置便由你來做吧。”

“我?”她失聲,既緊張又欣喜,“公子……”

他卻不再多說了,緩緩歪回榻上,拾起身旁的折扇:“出去叫人進來收拾一下,今晚我們不會喜歡這個房間。”

女子紅了臉。

看著她消失在門外,他似乎有些疲乏,將折扇覆於胸前,合上眼睛,口裡猶自喃喃:“記住,要乖乖的……”

少年(滿臉擔憂):夜公子受了傷,那次武林大會必定叫許多人意外了。

某大(氣忿):不錯,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少年(精神振奮):很精彩?

某大(痛心疾首):什麼精彩不精彩!那次武林大會,我生平就下錯了那麼一回注,害得我把家底都賠個精光,血本無歸啊啊啊!

少年(驚訝):賠?

某大(瞪眼):賭,誰是第一高手。

少年:您也會賭錢?

某大:偶爾吧。

少年(讚歎):只下錯了一回注,您的賭技好像很不錯啊……

某大:不錯個p,我這輩子就只賭了那麼一次!

少年:……

 

第54章師兄“有事”

次日,在蕭夜的監督下,我們的王大女俠發揮運動員精神,將城北的小巷通通都熟悉了一遍,接著又練劍,直待考察過關後,二人才 回到客棧休息。

運動之後渾身發熱,王曉曉先在房間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衣裳,正準備過蕭夜那邊去吃午飯,誰知剛走出門,就被早已等在門外的文淨拉住了。

“小師妹,有件事昨日沒能告訴你……”神色愧疚。

“怎麼了?”

“……”

見他吞吞吐吐,王曉曉更奇怪:“出什麼事了,文師兄?”

“是……小師妹那張藏寶圖。”

“藏寶圖?”王曉曉愣了愣,馬上恍然,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原來是說這個,“那個啊,沒事的,你是不是也拿去當了?”

文淨急忙搖頭:“那藏寶圖是小師妹的祖傳寶貝,我縱然再糊塗,也斷不至拿它去當……”

怎麼不當呢!王曉曉惋惜:“那……”

文淨緊張地看著她:“當初小師妹說過,那藏寶圖有上中下,小師妹將上下兩張分別送與了我和殷師弟,還記得那次殷師弟拿它去當的事嗎?”

怎麼會不記得?自那時起,我王曉曉才充分意識到人民幣的價值,而師兄大人也開始堅持不懈地上當,先是丟了一千兩,後來又丟三千兩,幸虧現在那張陰魂不散的人民幣到底還是被當出去了,真是大大的禍害吶!

王曉曉忙點頭:“記得記得,記得清清楚楚!”

“當初殷師弟拿它去當的時候,順口提過此圖有上中下三張,不想此事被一夥強人賊子無意聽得,”文淨看了她一眼,垂首,“前日我在少林河上被他們攔住,身上這張也讓搶去了。”

“被搶了?可惜可惜……”王曉曉跌足大嘆,那張人民幣若拿去週記當舖,可值好多銀子呢!

文淨難過:“丟了小師妹的祖傳寶貝,我……”

“反正都送給你了,我的圖奧妙無窮,他們搶去也不一定有用……”

王曉曉表現出十分的大度,不停地安慰他,心想那些人知不知道可以拿它去週記當舖換銀子?不然可就浪費資源了……

文淨仍然內疚:“話雖如此……”

“算啦,錢財乃身外之物。”

……

半日。

文淨終於好了些,稱讚:“小師妹素來大方,自然不計較這些,對了,下午我與殷師弟要去城南採辦物事,聽說那邊風景極好,小師妹不妨跟去玩?”

“好啊好啊!”王曉曉樂,“我……”

正在此時——

“小……師妹!”殷皓急急從外面跑來,手上拿著個紅色的貼子,“方……方才來了個丫……丫頭,下帖請……八師兄,不……不不知他在不在。”

有人下帖請他?王曉曉點頭:“在的,我正要過去吃飯,不如替你帶過去吧。”

殷皓忙將帖子遞給她:“好,有……勞小師妹了。”.

這帖子好香啊,灑了香水?發現特別,王曉曉疑竇頓生,一邊走,一邊將請貼翻來覆去地瞧,到最後終於洩氣了。

沒有文化還真不行,大個的字擺在面前都不知道啥意思,且不說多數字都不認識,只看那些認識的字,也未必和現代讀音相同,沒見“玩”字在這裡都讀成“家”了嗎,這江湖里的文字還真豐富,簡體繁體變異體三合一,唉,知識永遠是最重要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才是硬道理。

是誰請他?凌夕?

不是吧,一大男人的字也能寫成這樣?

再仔細端詳一陣,王曉曉搖頭,瞧這字跡,秀氣有餘,力道不足,太具陰柔美了,哪點像男人寫的。

那麼,女人?

心裡有點不舒服。

房間。

見到帖子,蕭夜先是有些意外,接過去打開只看了一眼,便皺起了眉。

王曉曉若無其事地往桌邊坐下,假作打量飯菜,實則在悄悄觀察他的表情。

他放下請貼,緩緩踱了兩步,若有所思。

終於——

“你先吃,我出去一下。”

“怎麼了?”

“凌夕有事。”

那麼女性化的字真是凌夕寫的?太不可思議了!

王曉曉雖有些懷疑,但想來他也沒必要騙自己,於是點頭應下:“好,你快去吧。”

“不要亂跑。”

“呃,我只去城南走走的。”

“城南?”蕭夜原本已經走到門口,聞言立即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臉色有些難看,“去城南做什麼?”

“反正下午沒事啦,”王曉曉拿起筷子,“文師兄他們要到城南採辦東西,我順便跟著去看看。”

“不行!”

“這也不讓,那也不讓,”王曉曉終於忍不住了,不悅地瞪著他,試圖進行反抗,“我只是去那邊走走而已……”

“太遠,太危險。”

“有文師兄他們,而且聽說城南風景很好,很多門派都在那邊……”

“起來。”

“幹什麼?”

“起來,走了。”

連人身自由也沒了,憑什麼都要聽你的!

王曉曉大為不滿,無奈反抗精神早已在長期的跑步鍛煉中被磨掉一大半,行動也已經習慣性地不受意識支配,所以她慢吞吞地放下筷子,極不情願地站起來,口裡不停地嘟噥,腳下卻還是跟著他往外走。

算了,去見凌大帥哥也好

午後,茶樓的生意更加興隆,客朋滿座。

夏日天氣,上這裡喝茶不僅可以解暑,而且還是種不錯的消遣方式,茶座上,不少人正半瞇著眼睛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當然,更多的人則聚在一起高談闊論,現成的話題就是本屆武林大會。

“我猜啊,還是夜公子。”

“未必,三年前他只是險勝智不空師父……”

“也是,都三年了,不好說。”

“這話有理,今時不同往日,我倒要賭無傷公子勝。”

“我可是全押在夜公子身上的。”

“我也是。”

“……”

聽到這些談論,王曉曉很是擔心,他現在受了傷,根本不能太用力,還能參加武林大會嗎,就算勉強參加,第一高手的頭銜只怕也……

蕭夜倒很平靜,徑直走向櫃檯:“二號茶座在哪裡?”

幸好武林大會服裝在江湖上已經十分流行,穿黑衣裳紫衣裳黃僧袍成為時尚,因此那伙計也沒有懷疑,陪笑:“二號是上等茶座,在樓上呢……”

他點點頭,轉身朝樓上走。

王曉曉繼續扮演跟班角色。

樓上全是上等茶座,由十來個小小的隔間組成,比起下面那種亂糟糟鬧哄哄的場面,品位檔次的確不一樣,顯得很安靜,但這樣一來,反倒少了那種呼朋喚友聊天應答的趣味,氣氛也差了許多。

推開門,一名美女靜靜地坐在桌邊。

王曉曉吞吞口水,覺得有點餓。

臉蛋好,身材也不錯,胸好大啊,腰好細啊,還有,那臉上的皮膚好好啊,簡直能捏出水來!

莫非她就是傳說中男人眼裡的“尤物”?

再看下去自己這點可憐的自信都快消失了。

王曉曉垂下頭,忍住不去瞧,心裡有些怒——說什麼見凌夕,這不是見美女來了嗎,原來師兄大人也會說謊,沒這個必要吧?

“翩翩。”

翩翩?叫得真是親熱!

王曉曉馬上抬頭,果然見那個“尤物”緩緩扶著桌子站起來,臉上帶著淡淡的卻足以迷死人的微笑,同時朱唇輕啟——

“蕭哥。”

喲,都叫蕭哥了!王曉曉立刻看蕭夜,只見他皺眉:“你怎能獨自出來!”

語氣似乎很不悅,還帶著一絲責備,然而只要你長期跟著他觀察,就會發現,這種語氣其實是此人表達關心的特有方式。

當然當然,美女人人關心嘛,王曉曉望窗戶

那個名叫翩翩的女子似乎心事重重,又顧著與蕭夜說話,並沒有留意旁邊王曉曉的表情:“坐下說吧。”

蕭夜過去坐下。

被當成空氣,王曉曉有了掉頭離開的衝動,分明是來見美女,卻謊稱見凌夕,現在為了限制我王曉曉的行動自由,居然還帶我來照明,太過分!太過分了!

正要轉身走——

“凌兄他……”

“他不能來。”低低的。

凌夕?王曉曉趕緊取消離開的打算,往旁邊椅子上坐下,同時豎起耳朵,原來真是凌夕啊,也不算全在說謊,先聽聽出了什麼事。

“怎麼回事?”

“他遇刺受傷了。”

遇刺受傷?王曉曉與蕭夜都愣住。

翩翩蹙眉,掩飾不住許多擔憂之色:“是半個月之前的事。”

半個月前?王曉曉驚訝了,那時自己與蕭夜都在凡城,凌夕與後山有關的事除了自己二人,就只有胡樂知道,胡樂這種人既然答應保守秘密,該不會失信,那麼要殺凌夕的人會是誰呢?

難道……她心中一動。

“他如今可好?”沉吟。

“已無大礙,只是他擔心親自來見你,會引得那人注意,反害了你們,所以讓我來一趟。”

蕭夜想了想,搖頭:“他武功不弱。”

“不錯,可我們連那刺客的模樣都沒看清,只知道那掌法極其罕見,或者此人武功也並不在你之下,”美麗的眼睛蒙上了淚光,隱隱含著許多恐懼,“若非我及時趕去,那人驚慌之下出手有些慢,這一掌差點要了他的命。”

當年逍遙派金萬生報信說失竊的秘籍在後山,引得許多掌門高手前去尋找,誰知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間神秘失蹤,只有金萬生自己逃了出來,可十幾年前他又神秘失蹤了,如今凌夕也因為與此事有關而險遭殺身之禍,難道那個幕後黑手一直躲在暗處,隨時要殺人滅口?

金萬生當初嫌疑在身,卻始終對那夜之事守口如瓶,終至遁跡江湖,會不會也是出於對那個黑手的懼怕?或者,真的如“冷岳”所說,他金萬生自己就是那個黑手?

後山的秘密到底有多大?二人同時想到了這個問題。

沉默半晌。

蕭夜看著她:“你……不必太擔心。”

原本瞧見她這副表情,王曉曉已經釋然,原來她和那個凌夕……

不過聽到蕭夜一反常態安慰別人,心裡還是不太舒服。

翩翩略略展顏,點頭:“我便是受他所託,專程來找你的,他說有些事日後當面與你講,只讓我帶來一句話。”

“什麼話?”

“金萬生絕對不是兇手。”.

凌夕不過才二十幾歲,怎會清楚二十五年前發生的事?

又何以確認金萬生不是兇手?他的劍法用上了逍遙派絕學,難道和金萬生有什麼關係?

當年去後山的人惟有金萬生倖免於難,原本他的嫌疑最大,葉盟主暗中派人保護和監視他,也是為了要讓他說出真相,誰知他卻想方設法藏匿十八年,也難怪連葉盟主都會懷疑,他這麼做,真的只是出於對幕後黑手的懼怕?

那個終極boss到底強大到了什麼地步?

一堆疑惑冒上來,王曉曉摸不著頭腦,蕭夜也十分意外,想了半日沒有結果,二人只得別了翩翩,默默走回客棧。

剛進門,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迎面出來,笑嘻嘻地將二人攔住:“六公子?”

蕭夜倒認得她:“小素?”

“是我啦,”小丫頭笑,“我家楚姑娘聽說六公子到了,特地叫我來請,不知六公子空不空?”

楚姑娘?王曉曉馬上看他。

蕭夜點頭:“我有事先出去,不要亂跑。”

明明是去赴姑娘的約會,說什麼“有事”,也對,佳人有約多多少少算得上件“美事”,於是王曉曉不再理他,馬虎地點了下頭,徑直回房間了。


第55章 城南的朋友

楚姑娘,那不是水若綺曾經提過的、蕭夜的備選老婆嗎!

王曉曉更不舒服。

話說一直以來蕭夜都只對她一個人特別,自受傷事件之後,親近的表現則更為明顯,可說到底,這一切也只是王曉曉的感覺,他始終都沒有任何明確的表示;

而我們的王大女俠本人,自“色誘”失敗受打擊之後,信心大跌,再不敢冒昧表白,何況這個江湖大男人主義風行,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三妻四妾是理所當然的,莫非他想……

翩翩就不說了,現在一個人跑去見未來老婆!

不爽!大大的不爽!

說到底,他根本就沒表白過,管這麼多做什麼!

王曉曉越想越悶,決心不再理會,乾脆去找文淨與殷皓聊天,誰知四處不見二人的蹤影,這才記起他們已經去城南辦事了。

無奈之下正要出門,好死不死卻又撞上了天絕大師,被抓去聽了半日羅嗦。

天絕大師對二人分居之事表示出極大的讚揚,從側面誇獎了我們王女俠識大體顧大局的崇高精神,並且旁敲側擊囑咐她一定要讓某人好好休息,全力迎接武林大會。

整個談話過程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王曉曉一句話也插不上,直到傍晚,終於有個弟子送來了一碗銀耳燕窩粥。

王曉曉得到解脫,對師父的嗓子和口才極度羨慕,悶悶地走出門,想著蕭夜的傷該換藥了,轉身便朝他的房間走。

剛剛轉過欄杆,腦中靈光乍現

凌夕遇刺是在半個月前,而那時,蕭夜正在凡城向那些前輩調查他的劍法,同時確認他與那件事關係匪淺。

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知道凌夕的人並不多。

凡城那些前輩也是高手!更重要的,他們當年都沒去後山,也都活了下來!

凌夕為何不肯參加武林大會?難道……

想起那夜在後山的所見所遇,那個神秘人冒充蕭夜拉著自己的手往懸崖帶,生死攸關的瞬間,那冰涼的手……

以前看過的那些故事情節全湧了上來,一個可怕的想法漸漸在腦海中浮現,王曉曉加快腳步朝他的房間走,準備確認一件極其重要的線索。

“哼,八師兄會看上她?”

“是她一直在勾引師兄。”

“蕭師兄已經單獨住了。”諷刺。

“好像不是這樣,師父說那是武林大會近了,他要養精蓄銳……”

“那是客氣!”

“師兄不要她才對。”

房間里傳出來低低的議論聲,王曉曉停住腳步,呆了好半晌才咬牙緩緩走開,算了算了,若現在衝進去,倒顯得自己惱羞成怒一樣。

房間。

出乎意料,今天換藥的過程王曉曉難得地保持沉默,一句話都沒有說,蕭夜只覺意外,不時用好看的眼睛打量她。

倒是後來她自己開口:“師兄,當年的武林盟主是誰?”

猛然提到這件事,蕭夜有些愣:“盟主?”

她強調:“葉盟主之前是誰?”

“正是華山派的掌門師祖長濟大師。”

“他也是在後山失蹤的?”

蕭夜想了想:“當時江湖上傳言秘籍在華山後山,長濟大師身為華山派掌門,又兼任武林盟主,自然嫌疑在身,因此各 派掌門合力要求他出來主持公道,他也只得答應與眾人同上後山,意圖探個究竟,誰知這一去也未能倖免。”

王曉曉立刻問:“葉盟主當時為什麼不去?”

“葉盟主?”

“除了他,還有凡城那些前輩,他們當年為什麼也不去?”

蕭夜微愣,皺眉:“葉盟主他老人家原本是要去的,但不巧行至半路卻接到書信說夫人待產,眾人苦苦相勸之下,他才率手下趕回凡城,因此逃過一劫。”

“那時他的名氣很大?”

“他老人家的武功雖未登峰造極,卻仁義守信,禮賢下士,聲望自然頗高,當時長濟大師身為盟主,各門派之間紛爭不斷,戰亂時起,民生疾苦,直到後山事發,群雄無首,眾人力舉之下,他才勉為其難出來擔當重任,拯救江湖百姓於水火之中,短短五年之內,江湖再無戰事爭端,四方始得安定。”

王曉曉點頭,對另一個問題更感興趣:“若是長濟大師還在,他會那麼快當上盟主嗎?”

聽到這個問題,蕭夜沒有直接回答:“縱然沒那麼快,但下一任盟主也必定是他,你也見到了,如今這江湖百姓和樂,豐衣足食,門派之間相安無事,他老人家的功績已經不小……”

王曉曉截口:“但也要長濟大師死了,他才能坐上這個位置。”

蕭夜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懷疑……”

王曉曉反問:“知道凌夕的人並不多,胡樂肯定不是,而凌夕是半個月前遇刺的,那時你正在凡城跟那些前輩打聽這事,也認出了他的劍法合兩派之長,也就是說,知道這事的除了我們,還有凡城那些前輩,對不對?”

“不錯。”

“你也說過,那些前輩在葉盟主手下辦事,也奉命調查這個案子,他們知道這個線索以後,一定會向葉盟主稟報。”

蕭夜搖頭:“你……”

“兇手很可能是葉盟主!”

“絕無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最不可能的人往往最容易是兇手!”

王曉曉覺得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當初金萬生的名氣聲望根本比不上葉盟主,就算掌門盟主都失蹤,盟主之位也絕對輪不到他金萬生頭上,他不會笨到連這個道理也不明白,若說他費這麼大力氣只是為了逍遙派掌門之位,就更不可能了,這件事真正得益的其實是葉盟主。”

“那件事過後,江湖上一定是葉盟主勢力最大,因為只有他和他的手下倖免,保存了實力,那天在後山你也發現了,兇手根本不是一個人,而且後山的土都被換過,以葉盟主的勢力,完全可以做到這些。”

“冷岳也不可能是兇手,因為他自己已經'失蹤'了,不能出來見人,有什麼好處?就算他要誣陷金萬生,辦法很多,哪裡用得著費這麼大力氣?只說偷各門派秘籍這一件就很不容易,除非他腦子進水了!退一步,就算他是兇手,金萬生為什麼不說出來?一個冷岳不至於令他害怕到這種程度,這只能說明,他怕的不是冷岳,而是監視和'保護'他的葉盟主!”

蕭夜好笑,搖頭。

王曉曉耐心解釋:“葉盟主故意在當年留下金萬生,讓大家都懷疑他,而且葉盟主聲望很高,區區一個金萬生的話根本不足以對他構成威脅,而金萬生自己也察覺到這點,卻苦無證據,知道這麼下去遲早會成為替死鬼,所以才匿名潛逃,我猜那個假冷岳很可能就是葉盟主化裝的……”

蕭夜截口:“假冷岳不是他。”

王曉曉不肯罷休: “就算不是他,他也可以叫人假扮,目的有兩個,一是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二是引我們幫他找出金萬生,然後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他若要殺金萬生,早在當年就殺了。”

那時候他不能殺,因為金萬生是他故意留下來的,這樣就沒人懷疑到他葉盟主身上,何況當時也有很多人不相信金萬生能做出這種大事,他若輕易死了,難免惹人懷疑,所以他不能死,只要他活著,這事就永遠是個謎;

但現在不一樣,金萬生的失蹤幾乎將所有嫌疑都帶走,正合了他的意,而且這麼多年來他故意在後山策劃多起失足摔死的事,造出了鬼怪傳言來迷惑人,所以金萬生就不再重要,完全可以殺了他,讓他永遠失蹤下去,以絕後患

“不會。”還是很乾脆.

見他不信,王曉曉瞪眼著急:“怎麼不會,凌夕之所以不去參加武林大會,一定就是因為懷疑葉盟主。”

蕭夜看著她:“葉盟主多年來一直追查此事,除了責任所在,其實也是因為失蹤的人裡,有他的幾位岳父和親戚。”

他的親戚也失蹤了?王曉曉怔住。

半晌。

她不甘心,強辨:“可凌夕的事除了你我和胡樂,就只那些前輩知道,不是他是誰?”

蕭夜沉吟:“或許在幾位前輩之中,但絕不會是他。”

“若不是他,那人做這些,對自己有什麼好處?翩翩也說了,害凌夕的刺客武功比你還高,除了武林盟主還會有誰,”

王曉曉有些底氣不足,“只能怪他的嫌疑太大了,你父親在他手下辦事,得到消息肯定最先向他匯報,他完全可以早一步毀滅證據,而且他還把智不空送去少林寺,除了可以監視別人… …”

蕭夜突然目光一閃,打斷她:“你如何知道這些?”

“我?”王曉曉先是莫名其妙,隨即省悟過來,暗叫糟糕。

想不到一時說得興起,竟然把若綺告訴自己的關於智不空的秘密也講出來了!

俊臉沉下

“這些事豈能隨便亂講,誰說與你的?”

“不是……我沒有告訴別人,”王曉曉支吾,“其實,我見過蕭伯伯,呃,你父親……”

“他怎會將智不空的事也說與你,”蕭夜打斷她,冷冷道,“若綺那丫頭素來不像話,竟將這種事也隨便說與別人……”

別人?什麼意思?

聽到這種話,王曉曉頓時又委屈又心寒,加上原本心情就有些惡劣,終於忍不住站起來,也不看他,徑直就朝門外走。

“知道這是你的事,我不說,行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

城南,客棧臨溪。溪邊長著兩棵老樹,不時有倦鳥歸來巢中。

客棧樓上,一個紫衣公子扶窗而立,精緻的臉映著樓外的柳色,一雙美眸則望向遠處,天邊,晚霞早已淡去,隱約有笛聲飛來。

樓下,溪邊白石上,有個人兒在發呆。

“差不多了?”他輕笑一聲,將視線從遠處移回,看著溪邊那個人影,“蓁兒,替我拿一壺夢遺香來。”

“是。”身後有人應下。

俊美的臉上笑意更多,七分溫柔,三分邪氣。他狀似隨意地揮了揮袖,一隻大膽想要從窗前掠過的小鳥便落入了掌心。

驚恐的小東西拼命掙扎。

雙眉微挑,他饒有興味地瞧瞧它,用一根修長的手指碰碰它的小腦袋:“聽話,要乖乖的。”

語氣溫柔無邪。

黃昏,微風。

王曉曉獨自蹲在小溪邊的大石頭上發呆,看那清清的溪水溫柔地拂過手指,心底的火氣終於漸漸平息下來。

還是有點傷心。

雖然知道了他的秘密,她卻一定不會說出去的,犯得著發那麼大的脾氣嗎,還是他根本就信不過她?

聽他的意思,這些事兒水若綺都知道,卻與她王曉曉無關,原來在他心裡的地位也就是“別人”,那他當初幹什麼故意提出同居叫人誤會,還又摟又抱引得她自作多情,真拿她當小貓養了?

後悔是有的。

“同居”之事主要還是怪自己沒頭腦,但若說他是那種不懂禮法或者做事不經思考的人,王曉曉是不信的,真那樣的話,她也不會這麼生氣。

有什麼了不起,不就長得比別人帥點嗎,不就武功高點嗎,憑什麼理所當然要我跟著你這樣那樣?

這一刻王曉曉幾乎就要下決心與此人徹底決裂了,然而想到他身上的傷,心裡到底還是猶豫起來——

眼見就是武林大會了,這種關鍵時刻,他卻為了自己弄成這樣,不管怎麼說,師兄大人對自己還不錯的,就算他不是男主,做人也不要太沒良心了吧……

正在矛盾,一粒小石子忽然從旁邊飛來,“啪”地落入面前的水里,濺了她一身水花。

“做什麼!”火氣又竄上來。

來人似乎被她嚇住。

頓了頓——

“曉曉?”聲音帶著笑意,“怎的這般火大?”

 

第56章公子的高明醫術

紫色的衣袍,彎彎的唇角,溫柔的笑意,一張美得叫人嫉妒的臉。

一手持壺,一手持杯。

王曉曉飽餐秀色,吞吞口水,再也生不了氣,伸手扯他的袖子:“我以為是哪個小孩調皮呢,原來是你。”

慕容近含笑坐下。

王曉曉頓悟:“早該想到你也來了,你們逍遙派在城南?”原來城南有這個秘密啊!

他點點頭:“找了你幾日,聽說你到了,正要差人去請,不想倒在這裡遇上。”

說完又擔心地望望四周:“天色不早,怎的獨自跑這裡來?”

想不到他還關心著自己,王曉曉鼻子一酸,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

正在此時,旁邊突然響起兩個稚嫩的聲音。

“給我!”

“是我的……”

“你敢搶!”

……

二人驚回神,循聲望去,原來是兩個衣著破爛、乞丐模樣的小孩子在搶奪一件東西,鬧得不可開交,眼看就要打起來。

王曉曉忙過去解勸:“別打別打,做什麼!”

一小孩氣:“他搶我的!”

另一小孩將手藏到背後,不服:“是我先看到的!”

“什麼東西? ”王曉曉奇怪,“姐姐看看,乖……”

半日。

小孩極不情願地攤開手。

掌上,赫然躺著只奄奄一息的小鳥。

“誰幹的!”

見她目露凶光,兩個小孩嚇得不輕,轉身就要跑。

王曉曉大怒,伸手揪住一個:“給我!”

小孩倔強地瞪她:“我的!”

“你……”王曉曉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顯然,對這種小鬼灌輸保護動物的先進意識是行不通的,加上目前心情壓抑,腦子也有點不靈光,於是只得拎著他,繼續施展暴力,“你給不給?給不給!”

小孩在市巷間摸爬滾打慣了,早練就寧死不屈的頑強意志,見她要搶,乾脆將那隻手又藏到背後:“不給!”

“你……”話沒說完,王曉曉被人拉開。

“我拿它跟你換,可好?”

瞧瞧那親切迷人的笑臉,小孩眨巴著眼睛想了想,什麼話也不說,將那隻可憐的小東西朝王曉曉一丟,飛塊地搶過他手上那塊銀子就跑了。

不管什麼時候,銀子果然是最可靠的,看,這道理連小孩子都知道。

“不懂事的小屁孩兒!”

王曉曉氣得跺腳大罵一聲,心疼地捧起這隻隻剩半條命的小東西,咱倆都受欺負的命吶,“都快被玩死了!”

小傢伙閉著眼睛,伸著兩條腿兒,腦袋也無力地搭向了一邊,完全是副快斷氣的樣兒。

慕容近安慰:“不妨,救下來就好。”

“怎麼救?”王曉曉怏怏地坐下,用另一隻手蘸了些溪水,努力想將它弄醒,“都快死了,怕不行… …”

“可要我幫忙?”

“你?”

他挑眉:“興許我可以。”

王曉曉猶豫了一下,滿臉疑惑地看著他將小東西接過去,小心翼翼地放到掌上,揉揉這裡,碰碰那裡。

“這……還有救嗎……”

“當然有。”

“真的?!”

王曉曉又驚又喜,將腦袋湊得更近,幾乎趴在了他身上,好奇得不得了,“你真的可以?怎麼救?”

他忍住笑:“這樣救。”

再折騰片刻功夫,那隻原本奄奄一息的小鳥果真奇蹟般地睜開眼睛,在那寬大的掌心滾了滾,抖抖翅膀,掙扎兩下,居然歪歪倒倒地站了起來!

“真的!它真的好了!”王曉曉瞠目結舌,按摩也行?

慕容近眨眼,將小東西放到她掌心:“我說好,自然就能好。”

瞧著手上活生生的鳥兒,王曉曉驚訝不已,小傢伙也歪著腦袋瞧了瞧她,拍拍翅膀,竟“呼啦”一下飛走了!

“你懂醫術?太厲害了!”佩服。

“只會醫它。”

“你經常救它們?”

“差不多。”救之前多了道程序而已。

經常拯救小動物,這位弱弱的帥哥不但善解人意,心腸也很不錯啊,王曉曉暗暗讚嘆:“你剛才那是怎麼救的?”

不能說。”

“小氣!”

“真不能說。 ”說了怕你被氣死

見她滿臉不悅,慕容近笑:“可好些了?”

“什麼?”

“我見你一個人坐了這半日,必是心裡不痛快,如今可好些?”

他在關心?

王曉曉愣了愣,垂頭:“沒事。”

慕容近拍拍她的腦袋,拿起旁邊石頭上的玉壺:“自古酒最能消愁,你既不願說,不如喝點酒,或者就好些了。”

王曉曉心情再壞,不由也被他感動了:“我不喝。”

他挑眉:“不會?這里女孩子都會……”

你也看不起?我王女俠會輸給這些女人?

王曉曉馬上提起精神:“笑話!誰說不會,一兩壺酒而已!”為什麼天上有頭牛在飛?

慕容近果然詫異:“你?”吹吧。

王曉曉意氣風發:“也就那麼十幾碗啦……”大碗喝酒,江湖好漢吶!

慕容近被唬住:“好酒量!”好牛皮!

弱弱的帥哥面前吹牛,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臉紅,瞧了瞧他手上那隻白玉壺,王曉曉有點好奇,事實上她對酒根本不入行,能吹出大碗喝也是因為面前沒有大碗,不知道這是什麼酒?

慕容近似也看出了她的心思:“這酒叫夢遺香,不醉人,女孩子都喜歡喝,你酒量好,想必喝這點是不怕的。”

“唔,當然,”吹出的牛無法收回,王曉曉大悔,慢騰騰湊上去,將蓋子揭開瞧了瞧,發現那酒呈漂亮的碧綠色,聞起來還有一股濃郁的甜香味,有點像蘋果香,感覺應該不太難喝,這才鬆了口氣,放下心,“我嚐嚐。”

美眸中升起笑意,慕容近將酒遞給她。

王曉曉拿過酒正要喝,心中突然又有了主意,她看看這位弱弱的帥哥,嘿嘿笑了:“咱們來猜拳吧,輸了喝酒。”

“你怎麼老贏?”

“你喜歡出石頭。”

“再來!”

……

“你怎麼還是贏?”

“你現在喜歡出剪刀。”

……

“我又輸?”

“我不知道。”無辜。

“運氣這麼好?”

王曉曉懷疑地看了他半日,發現實在看不出什麼問題,只得抓起酒壺,“我喝我喝!”

這酒的確不怎麼醉人,味道也有點像果汁,甜滋滋的,話說回來,若不是好喝的酒,王曉曉也不會這麼乾脆的認罰了。

酒再淡,始終都是酒,一壺下去,王曉曉雖然還能保持眼神清明,兩頰卻已紅透,話也逐漸多起來。

“很好喝啊,夢遺香,呃,好酒。”

“對,好酒。”我沒喝。

“今後混不下去,我就開酒館。”

“不想做女俠了?”輕笑。

“女俠做不了,就開酒館。”

“怎會做不了,”慕容近搖頭,“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的名頭如今可是極響,這次武林大會押你進前十的人很多。”

“前十?”王曉曉的酒意立即被嚇醒一半,倏地直起身,不敢相信地瞪著他,“真的?押我?”

“我就賭你勝。”

“你也押了?”

“對。”

難怪人人都說賭鬼的膽子最大,我自己都不敢押,你敢押我?

王曉曉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發愁,這次估計有許多人要賠錢了,包括他。

“你快去改了吧,別押我,千萬別押我啊……”

“你是華山第一女弟子,我的注必不會錯。”

“聽我的聽我的,快去改了吧!”

王曉曉哭喪著臉,扳住他的肩膀直搖晃,“快去改快去改,我不行,你會虧死的,改誰都好,就是別押我,不然輸了我可不負責的”

“無妨。”

“不要不要!”就差沒跪下。

“你必定能贏,”他忍住笑,“我信你。”

他信?王曉曉呆。

只有幾面之緣的人都這樣關心和信任自己,那一個……

莫非男主是他?

王曉曉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自己只不過機緣湊巧救了他一次而已,難道真要上演一出“美女救英雄,英雄以身相許”的故事?

恩,其實慕容帥哥也不賴啊,長這麼禍害,又有錢,最關鍵是善解人意,可是……

藉著酒意,她肆無忌憚地打量著面前這張俊美的臉,吞了吞口水,該吃晚飯了吧?

淺淺的笑意從美眸中迅速滑過,慕容近似乎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輕咳一 聲——

算了吧,臉紅的難度太大。

半晌,王曉曉緩緩垂下頭。

“慕容。”

“恩?”

“你說,他明明知道會招來閒話,幹什麼還故意要和我住一起?”

“他想娶你?”

“他可能會娶別人……”

“那便是要納你作妾了?”

“想得美!”

“他沒有對你……”

“你少歪著想!”瞪他。

慕容近一臉歉意地笑了:“女孩子總是當心點為好。”

不知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因為這關心的話語,又或者是那美得致命的笑容,王曉曉頓覺頭有點暈,不由自主靠到他身上,還是他最好最惦記自己了!

“慕容。”

“恩?”

“怎麼辦好?”

慕容近想了想:“要不,你就改投我們逍遙派吧,比起華山派,逍遙派的武功原本更適合女子修習。”

“這個啊……”王曉曉遲疑。

正在此時——

慕容近突然湊近她的臉,將她的下巴抬起,滿臉疑惑:“你……”

“呃?”

“你臉上那是什麼?”

“什麼?”王曉曉愣,摸摸臉,“哪裡?”

俊美的臉上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琢磨的笑,慕容近挑了挑眉,伸出乾淨漂亮的手指替她擦:“這裡,黑黑的……”

“放開她。”淡淡的聲音。


第57章小兔子與大灰狼

這麼快就找來了?!

王曉曉心裡“咯噔”一聲,整個身子條件反射地跳起來,剩下的酒意頓時全都被嚇醒了——

當初曾親口答應他不再見慕容近的,現在完蛋了,捉個現行……

切,你說怎麼就怎麼?還真當我是你養的小貓?!

於是她又賭氣坐下。

倒是慕容近不慌不忙站起身,笑道:“許久不見,蕭兄別來無恙。”

微風拂來,紫袍蕩漾。

轉瞬之間,那種氣質的轉變讓王曉曉意外極了,竟有些失神,感覺非常不適應,就好像你身邊原本溫順可愛的一隻小兔子突然變成了一匹得意洋洋的大灰狼。

在她的印象裡,慕容近應該是個溫文爾雅的大家公子,再就是比別人長得帥些,善解人意些罷了,但如今,他負手立於身旁,笑得依舊溫柔,可全身上下已自多出了一種自信而雍容的氣度,彷彿一塊溫潤優雅的美玉陡然間變成了光華灼灼的鑽石,那種奪目的氣質絲毫不遜於蕭夜,如今的他,與先前簡直判若兩人。

怎麼回事?王曉曉疑惑之下,又望望蕭夜,立刻發現了他臉上那分敵意。

沉默。

蕭夜冷冷看了他片刻,轉向發呆的王曉曉:“走。”

你說走就走?王曉曉回過神,將此命令自動忽略,坐在那裡不動。

“走。”

不理。

他果然不再多說,走過來就要拎她。

王曉曉急了,跳起來躲開那隻手,怒目而視:“我出來跟朋友玩玩,怎麼,不行嗎,要回去你自己回去,管我!”

“你!”他逼近一步。

王曉曉趕緊跳開。

片刻。

“不要胡鬧,跟我回去。”語氣緩和了些。

王曉曉看看他,不動,你要怎麼就怎麼?

俊臉漸漸泛青。

終於,慕容近踱了兩步,含笑道:“蕭兄何苦與女人計較。”

“別人我不管,”蕭夜一字字道,“你最好別動她。”

“我幾時動過她了?”慕容近搖頭,“蕭兄,女孩子總是要哄哄的,像你這般,也難怪妍兒不喜歡……”

目中寒芒驟現。

看著他,蕭夜緩緩道:“你還有臉提妍兒?”

空氣凝固了。

妍兒是誰?發現氣氛不尋常,王曉曉瞧了瞧二人,心裡更堵得慌——

原來他們是情敵?難怪火藥味會這麼濃,師兄大人算盤 打得還真不錯,有了個備選老婆,現在又冒出個妍兒,還占我便宜!

半日

“為何不能提?”慕容近輕笑一聲,“有些事一廂情願是不行的,她自己是個傻丫頭,想不開做傻事,又怎能怪到我頭上?”

“既不喜歡,就不該去招惹她,”蕭夜明顯在強忍怒意,“你我的事,又何必帶累旁人?”

“我從未說過我是好人,也從未強迫過誰,”慕容近漫不經心地側過身,看了看發呆的王曉曉,美眸中,笑意更多更濃,“我究竟對她怎樣,蕭兄不妨問她自己,既怕我害她,何不這就帶她回去?”

蕭夜二話不說,果然走過去就要拎她。

“幹什麼幹什麼!”王曉曉反應過來,忙跳到慕容近身旁,急,“我不回去!”

“你……”他劍眉一皺,似發現了什麼,接著臉色大變,怒意更重, “他讓你喝酒了?”

喝又怎樣!王曉曉扭臉不答。

他倏地轉向慕容近:“你給她喝了什麼?”

酒有問題?王曉曉心裡一寒,立即退開兩步,一臉不信地望著慕容近——帥哥,我是你的恩人吶,恩將仇報是很不厚道的!

慕容近搖頭,輕輕嘆了口氣:“蕭兄也將我想得太不堪了,這夢遺香雖不算好,用來待客,也還不至於太過怠慢,蕭兄若有興致,不妨也喝上兩杯。”

說完,他又看看旁邊的王曉曉,似乎很不解:“她好像不願跟你回去……”

“慕容無傷!”

慕容無傷?王曉曉正在為自己多疑而慚愧,沖他投去抱歉的一笑,誰知接著就被這個名字給刺激到了。

那點酒意還不至於影響思考,反應過來,她立即失聲:“你……無傷?”

蕭夜面色鐵青。

慕容近倒是坦然笑了:“對,慕容無傷。”

“那沐無傷……”

“是慕容無傷,”他眨眼,“我本姓慕容,沐無傷是我在外頭的名字。”

王曉曉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心理頗受打擊。

不是吧,慕容無傷就是沐無傷,這個看上去弱弱的傢伙還真是逍遙派的無傷公子?

難怪那位柳姑娘幾次三番派人來殺自己,原來並不是為了蕭夜,而是為他,藍顏禍水!

還娶十一個老婆,不像話啊不像話,此人果真是大灰狼一隻!自己真是腦子進水,居然會當他是純情美男,還差點誤認作男主!

我王曉曉的名字真要倒過來寫了……

“慕容無傷?沐無傷?”她偏著腦袋,瞇著眼睛,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他,那意思是,耶,看不出來你小樣的這麼腹黑,還會裝清純啊?!

彎彎的唇角掠起更多笑意,慕容無傷輕聲道:“並非有意要瞞你,只因我與蕭兄有些誤會,所以……”

誤會?

王曉曉也隱約看出了點苗頭,她雖然很會自作多情,但蕭夜對慕容近的敵意,的確不應該只是理解為吃醋這麼簡單,無傷公子在江湖上名聲並不太壞,可當初一提到他蕭夜就發火,現在對他又有這麼重的敵意,看來兩人多半有很大的過結,慕容無傷不肯告訴自己真實身份,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他到底和蕭夜有什麼仇?“妍兒”又是誰?

難道他真的……

正在胡思亂想,慕容無傷突然低下頭,在她耳畔輕笑道:“又多想了?我縱然不像話,對你又幾時做過不妥之事?”

“啊? ”被揭穿想法,王曉曉尷尬極了。

大灰狼是高手呢,可笑自己竟拿他當成三腳貓,吹牛皮不說,居然還當著他的面罵他“不像話”“不行了”……啊啊啊~老天!還好此人不是那種心狠手辣器量狹隘之輩,否則自己一定早被宰了!

臉紅……

的確,這位蘿蔔除了有個花心的名聲,並沒聽說什麼不良史,對動物都那麼有愛的人,心腸該不太壞吧,其實這裡的男人大多三妻四妾,畢竟他不是現代人嘛,何況幾次相處下來,他並無任何輕薄之舉,就算偶爾有點小動作,也表現得很自然,絕不會趁機多摸一點多近一分,更沒有其他不軌的企圖,最起碼,“同床”那夜他沒有動自己,可見此人好色也是有道德的,再說自己多多少少也算他的“恩人”吶……

被人騙原本應該生氣,可不知怎的,看著那張溫柔含笑的臉,王曉曉竟半點生氣的感覺也沒有,奇怪!

正在納悶,手臂已被人抓住。

“走。”

反應過來,王曉曉火氣又上來了,掙扎著甩開那隻手:“我不。”

“你走不走?”

“不走!”

現在跟他回去還不知道會被怎麼處置呢!

情急之下,王曉曉一把抱住慕容無傷的手臂,不怕死地回瞪他:“你自己走!”

話音剛落,只聽“當”的一聲響,蕭夜竟已執劍在手,劍尖直指慕容無傷,眉宇間盡是不可遏制的怒氣:“你究竟想怎樣!”

王曉曉嚇一跳,急忙攔住:“你幹什麼!”

“你已知道他是誰,還護著他?”

“我知道他是慕容無傷,怎麼了,”她不由更賭氣,“我走不走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殺了他,我也不走!”

沉默。

慕容無傷倒是面不改色,饒有興味地瞧著面前的劍:“蕭兄可是錯怪我了,她不肯跟你走,如何怨我?”

手緊緊握著劍柄,由於用力,關節已有些發白。

“還要殺我?”慕容無傷踱了兩步,搖頭,似乎很惋惜,“想不到你的劍法退步成這樣,心浮氣躁,執劍不穩,如何再與智不空打?”

執劍不穩?

王曉曉呆了呆,果然發現那劍尖有些顫抖,這才記起他受了傷,心中懊悔萬分,只得走過去,垂首嘀咕:“走吧走吧……”

話沒說完就被他拎著走了。

“好了好了!”

“放手啊!”

“餵,你的傷……”

這副模樣也太沒面子了吧!

不理王曉曉的叫嚷與抗議,一直回到了客棧房間,蕭夜這才丟開她,臉色難看至極:“記好了,別再喝他的酒。”

“關你什麼事。”

“他是慕容無傷!”

王曉曉氣:“是他又怎麼樣?”

“怎麼樣?”他抓住她的手,好看的眼睛裡似要噴出火來,語氣也從未有過的激動,“他根本就沒安好心,讓你喝就喝,你……”

“那你說,酒裡有什麼手腳?”王曉曉費力地甩開他,“有毒?有藥?”

蕭夜果然不語。

“小人之心,”被那凌厲的目光鎖定,王曉曉有些心虛,扭過臉,“他是我朋友,脾氣好心腸好,沒吼過我也沒害過我,你跟他的事與我無關,我就要找他喝酒,也不關你的事……”

“砰”一聲響,鴛鴦劍被重重擱到桌子上。

王曉曉嚇得跳開兩步。

他怒:“慕容無傷會跟你做朋友?”

“怎麼,我連跟別人做朋友也不配了?”王曉曉更怒,紅了眼圈,“吼什麼吼,現在我做什麼都跟你無關,我是外人,你管我!”

說完忽略其臉色,飛快地溜出了房間。

城北雖不比城南熱鬧,入夜卻也是燈火無數,隱隱有笑聲從旁邊街上飛來。

過分!太過分了!自己見美女就撒謊說“有事”,我王曉曉的什麼事都要管,就知道了你一點秘密而已,兇什麼兇,憑什麼我要聽你的,你是什麼人,憑什麼管我!

王曉曉一面數落,一面憤憤不平地拍著桌子。

有人敲門。

“做什麼!”

“是我,小師妹。”文淨的聲音。

“文師兄?”心里頓覺失望,王曉曉走過去打開門,只見文淨站在外面,手上捧著幾碗飯菜,於是趕緊道謝。

文淨放下飯菜:“蕭師兄叫我替你送來。”

王曉曉又來氣:“就說我不吃!”

文淨疑惑:“出什麼事了?”

“沒事。”

“那怎的不吃飯……”

“誰說不吃。”我又不是神仙。

“那……”

“我吃,你跟他說不吃。”

“……”

 

第58章 替補隊員

第二日上午,我們的王大女俠被一陣陣喧嘩聲吵醒,揉揉眼睛,發現窗外陽光已黃燦燦一片,很顯然時候已經不早了。

怎麼睡到現在?她慢騰騰地坐起來,心中疑惑,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原來師兄大人沒來拎自己起床跑步!

想到昨天的事,王曉曉簡直有些不敢相信,昨天發生的大事可真多啊,不但有膽造師兄大人的反了,還害得他差點對慕容帥哥動劍,而弱弱的慕容帥哥居然成了逍遙派無傷公子,小兔子變大灰狼,太刺激了!

已經習慣被他拎著起床,現在一個人了,難怪會起這麼遲。

他今後不會再來了吧?

王曉曉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難過,算了,爭點氣好不好,都被壓迫出奴性了,這次絕不能妥協!不理?大不了我們各干各的!

窗外,喧嘩聲忽然擴大數倍,一時人聲鼎沸,震耳欲聾。

“葉盟主來了吧!”

“真的?”

“幾時出來?”

“不知道,等著看。”

“明日武林大會總能見著。”

“……”

葉盟主?一號嫌疑犯!王曉曉趕緊掀開被子跳下床,飛快跑到窗戶邊,探個腦袋出去。

老天!難怪他沒來拎自己跑步,這還能跑麼!

樓下幾條街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大的小的,男的女的,高的矮的,連人家屋簷下都擠滿了人,原本就不寬敞的街道頓時顯得更加狹窄了。

耶,這葉盟主的人氣比師兄大人他們還高啊,老幼通吃型?

王曉曉乾脆趴在窗台上,居高臨下瞧熱鬧。

遠遠的,似乎有人在敲鑼。

“當——噹噹——安靜——靜一靜——”

喊聲雖然不大,眾人卻立即安靜下來,豎起耳朵,一動不敢動,不過片刻功夫,幾條街前前後後都變得靜悄悄的,鴉雀無聲。

好紀律!王曉曉讚歎。

緊接著,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聽上去似乎有些老,雖然隔得很遠,但每個字聽在耳朵裡都很清晰:“葉盟主有話,多謝各路英雄不辭勞苦,千里迢迢趕來問劍台,一路上勞累了,明日便是武林大會,還請眾位先回客棧歇息,養足精神,也好全力比試。”

一片失望的嘆息。

“他老人家不出來嗎?”

“算了,明日吧。”

“明日須佔個好位置。”

“都回去都回去,前頭擠得走不動了!”

“……”

擁擠的人頭又開始挪動,等了許久,卻仍然擠成一團散不去,原來眾人追星的時候只知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如今要散時,才發現後浪還有後浪推,於是擠的擠,罵的罵,加上這些街道又狹窄如小巷,因此足足鬧了小半個時辰的工夫才疏散完。

王曉曉卻只顧疑惑,剛才那聲音聽起來很熟悉啊,是誰呢……

葉盟主聲望這麼高,也難怪蕭夜不懷疑,看來所有人都很尊敬他,其實江湖太平,百姓日子過得還不錯,他也算是個稱職的好盟主了。不過也說不定嘍,那些表面仁義的正人君子大多都是一肚子壞水的陰謀家啊,說不定此人就是那樣的角色,唉,怪不得自己這麼想,誰叫他嫌疑那麼大呢!

若真是他的話,他又怎麼會連岳父和親戚一起害,不怕他那些老婆造反?

難道……真冤枉了他?

王曉曉正在思考,門就被敲響了。

“起來。”

聽到這個聲音,王曉曉愣了愣,馬上掂著腳跑回床上躺下,拿被子蒙住腦袋,現在街道剛空出來,他就來監督跑步了,我偏不去!

半晌。

“起來吃飯。”聲音就在旁邊。

王曉曉裝死。

沉默。

透過被子的縫隙,王曉曉看見那隻乾淨漂亮的手伸過來,又要像往常一樣揭開被子拎她起床,誰知剛剛抬起一半,卻又停在了半空中,似乎在猶豫。

她屏住呼吸。

終於,那手緩緩縮了回去,微微握起。

他靜靜在床前站了半日,忽然轉身就走:“我叫人送來,記得吃。”

當然要吃!王曉曉不作聲。

門開了又關。

聽那腳步聲漸漸遠去,王曉曉“呼”地掀開被子坐起來,望著門生悶氣,這樣就算道歉?太沒誠意了吧!

人一旦有了心事,時間就格外走得快些,轉眼又是夕陽西下了。

整整一天,王曉曉都在為此事不滿,可到了黃昏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擔心,師兄大人現在受了傷,武林大會可怎麼辦?真要他打?

他的傷該換藥了……

想到此事她就後悔不已,實在不該挑這個時候跟他賭氣,他昨天生氣動了劍,傷口會不會又裂開了?

腳下不由自主往他的房間挪去。

門虛掩著。

黑色的衣袍鬆鬆地敞開,他幾乎是赤裸著上身坐在床上,膚色很健康,不太白也不太黑,長長的黑髮順著肩頭垂下,在胸前掠起數道誘惑十足的陰影。

果然有引人犯罪的資本。

王曉曉吞了吞口水。

劍眉微蹙,由於手臂受傷,動作顯得頗為吃力,估計還有疼的緣故,加上背後也有傷,好幾次都無奈地停了下來,閉目靠在床頭休息。

透過門縫,她默默地望著他發呆,心突然劇烈地疼起來。

他受傷的消息並沒有告訴任何人,武林大會的規矩是傷病者不得參加,聽說曾經就有個帶傷參加的,結果一場比試下來,體力透支傷勢加重,到發現時已傷及筋脈,一隻手竟生生廢了,葉盟主愛惜人才,因此更是強調這件原則。

難道叫他放棄這次比試?

且不說華山四大門派首座的位置不保,師父第一個就哭天搶地,而且平日里那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就算不為那個“第一高手”的榮耀,三年一度的試劍,天下高手之爭,他又怎麼願意失去這可貴的機會?

該不該進去?再怎麼說他也是為救自己而受的傷,這樣吵幾句話就擱開手,太沒心沒肺了吧?

王曉曉還在猶豫,裡面淡淡的聲音響起。

“進來。”

聽到他叫,王曉曉推開門,垂著頭一聲不吭地走了進去。

他只是將藥扔給她。

於是王曉曉自然而然地拾起藥,坐到床上,待看到傷口,心中不覺更酸,傷口旁,那些難看的舊藥漬根本未曾擦去,旁邊水盆中竟盛著冷水。

眼淚湧起。

她趕緊擦擦眼睛,回身取了些茶水,將巾帕浸了,輕輕將那些痕跡擦去,這才重新塗起藥來。

“吃飯了?”

“恩。”

他便不再言語。

王曉曉瞧著那些傷,心裡愈發難過,矛盾之餘,終於忍不住開口:“師兄……”

他轉臉看她。

她垂頭,小聲問:“這次……你能不能不去?”

沉默。

他點頭:“也好,不過多等三年罷了。”

失去第一高手的稱號,王曉曉原本還擔心他接受不了,見他並不怎麼在意,不由高興:“也是,再練三年更好。”

蕭夜皺眉:“不知智不空的少林拳法練得……”

王曉曉急忙打斷他:“我們可以先看他打,三年後再比也不遲,再說你們不是朋友嗎,今後隨時都可以切磋的。”

他不再說話,眼底卻已有了一絲笑意。

怎麼了?王曉曉尚在莫名,人已經伏到了那結實而充滿誘惑的胸膛上。

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擦去淚痕。

獨特的、略有些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端,是那麼近,那麼濃,王曉曉趴在他胸前,一動不敢動,只覺得心都快蹦出來了。

片刻。

“是我說錯,別賭氣了。”

一道暖意倏地流遍全身,王曉曉抽抽鼻子,淚意又湧上來

那隻手越發將她摟緊了。

暖暖的柔柔的氣息吹在赤裸的胸膛上,漸漸,那裡的溫度越來 越高,起伏越來越大,頭頂上的呼吸也開始濁重起來。

王曉曉終於也發現不對勁。

下巴被抬起。

頭上,那張臉更加帥得不像話,好看的眼睛已不復平日的清明,略顯得有點深邃,深深的眸子裡射出兩道熾熱的目光,將她整個兒籠罩其下,燙得她渾身發抖,幾乎要被融化掉。

那種眼神並不陌生,上次“色誘”事件中就出現過,難道他想……

王曉曉緊張之下,隱約又有點期待。

就在這時——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八師兄,小師姐,你……你們……”

一個華山派弟子站在門口,面紅耳赤地瞧著二人。

關於這對師兄妹此時的造型,我們完全可以發揮想像了,一男一女坐在床上,男人上身赤裸,充滿激情,女人半躺在他懷裡,臉泛紅潮。

實在是不惹人遐想都難。

先說我們的王大女俠,看清來人,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下完蛋,以前只在女弟子中名聲差,現在在男弟子中的形像也毀光了,可憐我那點清白,全用來提升師兄大人的人氣了,華山派的夜公子大白天就把某個女人拐上床,多有魅力!

終於,蕭夜緩緩放開她。

事實上,這個行動完全沒必要,因為那小兄弟早已經自動忽略他身上的傷,很識趣地拔腿撤了:“外頭太陽還好,我出去走走,不打擾八師兄休息了……”

天都快黑了,還有太陽?

王曉曉偷偷瞟蕭夜,發現此人正緊緊抿著嘴,俊美的臉竟也有點泛紅,到底是在笑,還是在生氣?

這個問題還沒弄明白,下一刻,她馬上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禍不單行”這個詞的確很經典。

不知何時,門邊又冒出一個人來。

“小師妹,你們……”

前面的兄弟你走怎麼也不幫忙關下門呢,這不,又來一個!

瞧著門口兩眼發直的文淨,王曉曉無奈地沖他傻笑,不失時機地揚了揚手上的藥:“那個,蕭師兄受傷了……”

果然,文淨的意識馬上被喚了回來,反應比剛才還激烈,兩眼瞪得圓圓的,看著蕭夜身上的傷驚叫:“師兄受傷了?!”

見蕭夜一臉平靜,王曉曉點頭:“是……”

還沒說完,人已不見。

這下好玩了……

房間,站著四個人;門外守著四十個人。

“夜兒啊!為師平日怎麼勸導你的,你怎的就這麼不聽話,非要提前趕來,如今……嗚嗚嗚,辜負了為師一片苦心哪,明日武林大會就要召開,叫為師可怎麼辦才好?”天絕大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指責。

蕭夜只是靜靜地站著,並不言語。

天絕大師圍著他來回走了幾圈,然後擦擦老眼,再次殷切地望著他,確認:“你……傷勢果真那麼重?”

王曉曉忙道:“是的,不能動劍。”

經她這麼一提,天絕大師馬上找到了合適的出氣筒,指著她瞪眼罵:“你還有臉說?都是你惹的禍!叫你好好陪著師兄,好好照顧師兄,哪知我老人家才一轉眼,他就受了這麼重的傷,你你你怎麼保護他的,啊?”

保護他?王曉曉噎了噎,垂頭。

這件事的確是因為自己而起,現在陪他挨挨罵也應該的。

“這回好啊,我們華山派四大門派首座之位丟定了,嗚嗚……那可是要丟好多地盤的啊,起碼好幾座城,嗚嗚,為師不活了哇!嗚嗚… …都怪你這沒用的丫頭,如今叫我們華山派指望誰去,嗚嗚……師父啊,華山歷代掌門祖師爺啊,我天絕真是愧對你們吶,嗚嗚嗚……”

哭罵了半日,他終於記起王曉曉也是武林大會的一顆棋子,雖然比起另一顆差了許多,但好歹也有一線希望在,於是拿袖子抹抹眼淚,擦擦鼻涕,瞪著她:“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再要責罰你也沒用了,如今你定要給我好好練劍,至少要打進前十,否則,哼哼……”

哼了兩聲之後,天絕大師就不再往下說了,留下空間讓她自由想像後果,然後扯起脖子,朝門外眾人大吼。

“皓兒,快去我房裡,把前日帶的萬年何首烏拿來!”

“那棵千年人參也順便帶上,還有前日城裡林掌櫃進貢的萬妙救生丸!”

“秋儀,你跟著去!”

“別忘了,還有那瓶千花玉露膏!”

“是傷藥通通都給我拿來!拿來!”

一氣兒嚷完,他顧不得喝水,立即又轉向蕭夜,安慰:“夜兒不必擔心,怕什麼,咱們還有個三年呢,不打緊,三年也不長,你如今且先好好養傷,多指導指導你師妹,反正武林大會前幾天也還輪不到你,將養個十天半月,說不定有為師的靈丹妙藥相助,到時候就好了……”

蕭夜點頭:“也好。”

有了他這句話,天絕大師馬上重新拾起精神,揮手讓二人退下,接著他彷彿又想起了什麼,神情緊張,吩咐旁邊的文淨:“對了,夜兒受傷的事千萬不能傳出去,不然咱們那些賭場可要被砸了,我先叫人寫封信去跟他們說聲,把門做結實些!”

原來師父也插足了賭場生意,王曉曉大悟,瞧著天絕大師一臉慷慨悲壯視死如歸的神情,不由暗自嘆息。

武林大會啊武林大會,你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落月如燈,雞鳴聲起。

少年(恍然):想不到夜公子竟要退出武林大會比試,也難怪您會輸。

某大(搖頭):非也,我已知道此事,卻沒猜中結局!

少年:不知那次武林大會的第一高手究竟是誰?

某大(不緊不慢):明日再說。

少年(央求):您看,時候還早……

某大(瞪他一眼,得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隔壁劉三打了賭?

少年(臉紅):您老就幫幫忙吧。

某大(搖頭):好好的年輕人竟要去賭博,實實的敗家子!錢財如糞土,你便贏了一千兩,又有什麼意思!(若無其事地舉起茶杯)何況,一千兩銀子的賭注不少啊……

少年(急忙點頭):您說得是,只不過我想著僥倖贏了那一千兩的話,也正好孝敬您幾百兩,這幾日煩您熬夜,想必也辛苦了。

某大(感動,嘆息):難為你這點心思,也罷,不可再有下次,你明晚記得早些來吧。

少年(喜出望外):一定一定。

某大懶懶地打個呵欠,站起身,舉起磚頭正要往外丟,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急忙停住,小心翼翼地將腦袋探出窗戶,左右望瞭望,這才放心地把磚頭丟了出去。

窗外,再次傳來雞鳴。


第59章愛上做生意

五月十五,艷陽當空。

武林大會召開了!

武林大會終於召開了!

江湖群雄共赴,四方豪傑齊集,整個問劍台沸騰了!

所有人都喜氣洋洋地朝著一個地方湧去,城裡那些窄窄的街道更覺擁擠,尤其是那一排排的房屋,似乎隨時都會被人流沖垮。

人山人海,場地原本十分寬敞,但由於突然來了這麼幾千幾萬個人,頓時就顯得狹小起來。

觀戰台依山而建,呈凹進去的半月形,頗得現代建築的精髓,居然也知道利用階梯式的設計,遠遠望去,那些看台就像層層的梯田一般,左右兩鋪寬闊的石級直延伸到頂層,此刻看台上已經擠滿了人,這樣一來,底下那個半圓形的比武場則更加顯眼了。

“娘的,大早起跑來,都沒占到個地兒。”

“老子半夜就來了!”

“葉盟主來了麼?”

“怕是還要等會兒。”

“葉盟主幾時到?”

“……”

大會在即,人群激動,各種嘈雜的聲音匯成一片,此地已成了王曉曉這輩子見識過的噪音分貝最高的地方,每個人說話都不得不用吼。

王曉曉大吼:“師父他們什麼時候來?”

文淨大吼:“等會兒吧。”

終於,一陣鼓聲響過,周圍的聲音才小了些。

王曉曉望瞭望小山一樣的觀戰台,發現位置角度絕佳的那一層竟空無一人,疑惑:“文師兄,那兒怎麼沒人?”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文淨搖頭:“那是葉盟主和凡城前輩以及各派掌門的座位,一會兒他們都要在那裡落座的。”

原來是留給特殊人物的,王曉曉明白過來,再仔細一瞧,發現上面隱約設著幾十個座位,居中最顯眼的一個估計就是葉盟主的位置,其餘則是留給那些前輩和各派掌門的吧,說形象點,就有些像現代的主席台或者嘉賓席。

想著自己也會上場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比試,她不由緊張萬分。

這麼多人看著,會不會丟臉?

文淨勸她:“小師妹放心,參賽的人多,要打好幾百場呢,得勝的就再比下去,直到選出第一高手,或許明日後日才能輪到你。”

王曉曉略略放心了點兒,不是車輪戰就好,這裡的比賽還挺公平的嘛。

可她接著又疑惑了,幾百場比試聽起來可不簡單啊,而且也不是同時進行,難道要打上一兩個月?

文淨卻擔憂:“蕭師兄是上屆的第一高手,只需與本屆決出的第一高手打一場就行了,倘若敗了,便不能參與排名,只願他的傷快些好……”

原來要做第一高手也是有壓力的,勝了可以保住榮譽,敗了不但榮耀不保,而且連基本的名次也沒有,難怪聽到他受傷師父會哭。

幸好蕭夜並不在乎這些。

這裡有專人負責秩序,大道上是不許站人的,王曉曉仔細尋了半日,終於瞅到塊難得的空地,急忙站過去。

哪知剛剛才站定,就聽文淨大呼:“小師妹,那兒不能站的!”

他一臉著急指了指她頭。

王曉曉莫名抬起頭,這才發現此地實屬危險地帶,因為頭頂這棵樹上已經密密麻麻掛滿了人,鑑於此樹的承受能力,所有人都規規矩矩抱著樹幹,一動不敢動。

太強了!讚歎之餘,她伸手摸摸樹幹。

頓時,頭頂驚呼聲一片,整棵樹劇烈地搖晃起來,喀嚓喀嚓似要倒了。

王曉曉嚇得立馬跳開,見樹上所有人都怒視著自己,忙縮著腦袋就溜,原來此樹超重,若再加上點外力,後果實在很難設想。

繼續找……屋簷下該沒問題吧?

還沒等她站穩,文淨又衝來將她拖開:“這兒也不行。”

話剛說完,眼前一花,一個影子倏地從頭頂掉下,砸得地上“噗”的一聲,緊接著是“哎喲”的慘叫,頓時,破碎的瓦片和灰塵都簌簌往下掉。

望著地上的人,王曉曉膽戰心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有一位大媽氣勢洶洶站在了面前,兩隻手叉腰,仰頭朝著屋頂大罵:“你們這些不長眼的東西,又弄破我家的瓦,今日不賠老娘的修繕錢,一個也別想走!”

“……”

連屋頂都上了?王曉曉既佩服又鬱悶,如今都沒空地兒了,可怎麼辦……

正在犯愁,突然有人推她:“王姑娘?”

“你……”

“掌櫃叫小的來請二位過去”

順著石階一步步走上去,第四層看台上,居然搭著個簡易的小棚子,刺眼的陽光被擋住,棚子裡設了幾張桌子,還有幾把椅子,上面差不多坐滿了客人,男女都有,一邊品茶一邊悠哉游哉地等著武林大會開幕。

再看那個指揮伙計忙前忙後遞茶端水的老闆,竟是胡樂。

“是你!”王曉曉驚喜。

胡樂一見她就笑了,忙招呼二人坐下,叫伙計沏上一壺茶。

“胡某想著,既要趕這場武林大會,不如順便做點小本生意,如今天氣熱得很,賣點茶水倒不錯,”他遙遙指著下面比武場,“倒讓胡某搶著了,這裡位置又好,也還有風,涼快,因此幾日前便託人來佔下,想不到生意果然好,竟有幾十倍的盈利。”

一邊品茶一邊欣賞武林大會,的確逍遙得很,他還真有眼光!

王曉曉先是替他開心,然後又擔憂:“你不是有仇家嗎……”

胡樂驚訝:“姑娘不知?”

見她不解,文淨忙解釋:“葉盟主親口定下的規矩,武林大會期間不得見血,這問劍台四周方圓十里以內都不許殺人的。”

王曉曉明白過來:“難怪你這麼放心做生意了。”

“做生意好啊。”

“你一壺茶收多少錢?”

“五十兩。”

剛喝進口裡的茶“噗”地直噴出來,王曉曉咳嗽一陣,傻——他這麼快就從殺手變奸商了?

胡樂倒是十分過意不去:“姑娘每日只管來坐,胡某不收你茶錢的。”說完又看看滿座的客人,兩眼放光:“還是做生意好啊,嘿嘿多賺錢…… ”

那模樣 瞧得王曉曉一抖,連忙稱謝,見客人越來越多,便催著他去照顧生意,胡樂看幾個小伙計也實在忙不過來,於是點頭答應,招呼客人去了。

鼓聲響過,各派掌門名人陸續登場。

頓時場上歡呼聲叫嚷聲響成一片,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上面那層看台的人已經激動得摔下來好幾個,就差沒有閃光燈了。

上場的幾個門派中,王曉曉一眼就瞧出了白蓮教,因為他們人數雖然不多,服裝之統一卻是其他門派望塵莫及的,此刻,教主“白菜”正四面抱拳,熱情地與其他幾位掌門打招呼。

然後帶著兩名大弟子笑呵呵地走上貴賓席,由接待人引至位置上坐下。

那兩個白蓮教弟子好面熟啊,王曉曉想起來,原來就是當初負責談判的那兩個,自己還教過他們下五子棋呢!

師父他們什麼時候出場?

正想著,耳畔就傳來了嘹亮的嗩吶聲,高亢入雲,聽曲調又是那熟悉的《哭五更》,扭頭一望,天絕大師帶著殷皓等兩百多名弟子氣勢昂揚地走進場來。

黑袍金冠,俊美的臉迎著陽光,顯得明朗許多,他跟著天絕大師緩步踱進場,神情平靜,彷彿對周圍的事情並不感興趣。

觀眾們再也顧不得華山派出場樂的不合時宜,紛紛叫喊起來。

“夜公子!”

“第一高手!”

“夜公子,夜公子!”花痴在揮手帕。

“他還是那麼好看!”

“劍法高!”

“……”

可惜這次武林大會他不能參加,叫很多人失望了吧,王曉曉看著那個身影,竟有點難過,哪知就在此時,蕭夜也遠遠朝她望過來。

他能看到?王曉曉立刻樂了,沖他揮揮手。

蕭夜愣了下,也笑了。

頭上的日光已經很熱烈,然而王曉曉還是被那笑容刺得幾乎睜不開眼睛,很久都沒怎麼見他笑了,原來竟是這般懷念。

且不說王曉曉被蠱惑,同時,這一抹罕見的笑容也引起了場上更大的轟動,尤其是這個方向的粉絲們,都激動得不得了。

身旁,一女孩子欣喜:“夜公子在對我笑!”

“他是在對我笑!”

“什麼?明明是我!”

“胡說!”

“你那麼醜,他會對你笑?”

“你說我醜?!”摔茶碗的聲音。

見二人吵鬧,王曉曉頭大如斗,簡直有跳起來將她們扔出去的衝動——你們爭個p啊,他那是在對我笑,沒你們的份兒!

胡樂心疼茶碗,怕二人繼續吵下去小茶舖會被踢了,急忙過來圓場:“兩位姑娘,小店的茶碗可是上好的白瓷,很貴的……”

“怕什麼,又不是不給錢!”一張銀票丟過去。

看清是一百兩,胡樂先是喜悅,然後屈指算了一下,為難:“姑娘,小店的茶碗可不只值這個價……”

兩個女孩子愣。

“一個茶碗,一百兩還不夠?”

胡樂解釋:“自然不夠,雖說如今照市價算,這種茶碗才二十文一個,但姑娘且看看我這裡的生意,滿座啊,一位客官一壺茶,一壺茶五十兩銀子,一個時辰後還得續費,如今少了這只茶碗,今日就會少好幾個人的生意,加上明日,後日,大後日……會少好多生意的……”

不是吧,半個多月不見,你姦成這樣了?王曉曉目瞪口呆。

那兩個女孩子估計也被“明日,後日,大後日”給嚇到了,好半天才開口問:“那……你說值多少……”底氣已經不足。

“既是兩位姑娘家,怎敢多收,”胡樂笑,“一個茶碗就算你們五百兩好了。”

兩女異口同聲:“什麼?!”

胡樂點頭:“小的說,收五百兩就夠了。”

“五百兩?”

“就這破茶杯值五百兩!”

“你也太黑了!”

三人爭執不休中,蕭夜與天絕大師已上主席台落座了,正在此時,一陣更大的喧嘩聲突然響起。

“葉盟主——”

“葉盟主到了!”

“……”

正在爭執的三個人立馬都停住口,腦袋同時轉向一個方向。

“葉盟主到——”

聲音不大卻很清晰,王曉曉只是驚奇於這種音響效果,並不知道其實是用上了內力的緣故,這聲吼真比“皇上駕到”都還管用,幾萬人的會場立時鴉雀無聲,眼睛都直直地望著一個地方。

遠遠的,一群人緩緩走來。

葉盟主?頭號嫌疑犯!

王曉曉下意識就朝那個為首的老人看去,誰知這一看,她馬上瞪大眼睛張大嘴巴,整個人都石化了。

原來如此!

難怪蕭夜說他不是兇手!

少年:原來武林大會期間不得殺人。

某大:葉盟主唯才是舉,特地下了這道命令。

少年:我看您最近出門還是小心些吧。

某大:怎麼?

少年(嘆息):如今外頭很多人都對您的武林傳說極為不滿,我聽說,他們還到處張貼大字報,明目張膽地聲討您呢。

某大(不慌不忙):哦?都說了些什麼?

少年(猶豫):他們說,武林傳說極大地損害了我輩武林中人的聲譽,毀滅了大俠前輩在我們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影響了江湖各大門派的威望,破壞了我們對江湖的美好憧憬,動搖了我們想成為大俠的崇高理想和向大俠努力的決心……我也記不得許多,大字報都寫出來了,您自己去看吧,上面還說……(突然住了口)   

某大(拳頭握起):還說什麼?

少年(心虛):您會生氣。

某大(瞪眼):我是什麼人,武林前輩!豈會與那些後生晚輩一般見識?

少年(點頭回憶):她們說……要替夜公子掐死您,還要寫故事來揭露您欺世盜名的罪行,以表達對您本人的強烈不滿……

某大的臉開始轉青,發黑… …

少年(嚇):我……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未必是真,您別認真計較……

沉默片刻。

某大(乾咳一聲):咳,當然,我是前輩,心胸寬闊得很。

(吃豹子膽了,第一高手算老幾,這事還不是我說了算,該虐,虐得他失去某功能,廢了他小子,看那些粉糰還敢鬧……)

 

第60章關於名字的友好合作

原來葉盟主就是他!那位指點她劍法還吃她豆腐的風流老人,那位有二十個老婆還害得她差點產生戀父情結的漂亮伯伯!

他是蕭夜的父親!

溫雅,又隱隱透著種蒼涼的霸氣。他一手負于身後,另一隻手隨意抬起,步伐悠然,眉梢眼角皆含著笑意,看上去仍然是那麼的高高在上,只可仰視。

難怪他的粉絲比蕭夜還多

一連串的意外驚得王曉曉呆住,好半天才回過神,心亂如麻,原本以為凶手就是他,看來還真猜錯了……若綺曾說過,智不空也是他的兒子,這麼說,智不空與蕭夜竟然是兄弟!

也對,只有這麼優良的基因才能養下這麼出眾的兒子吧,真是龍生九子各不相同啊,老爸這麼溫柔風流,師兄大人卻酷得要命,若有他一半就好了,啊哦,此人娶了二十個老婆呢,還是別……

原來蕭夜跟著母親姓的?

鼓聲響過,葉盟主歸坐,四周立時安靜下來。

胡樂驚回神,記起正事:“二位姑娘,小店的茶碗……”

“給你給你,不就是個茶碗嗎!”二女只顧花痴漂亮盟主,一時也懶得計較銀子多少,掏出兩張銀票就扔了過去。

葉盟主果然是救世主,大到江湖民生,小到茶碗糾紛。

王曉曉崇拜。

再看看貴賓席上,天絕大師笑呵呵地走到漂亮盟主跟前說了幾句,然後轉身,向左,向右,威風凜凜地揮了揮手,立刻,幾百名華山弟子迅速從人堆裡鑽了出來,手上都舉著一隻嗩吶,《哭五更》的曲調再次響徹雲霄,加上回音效果,實在妙不可言,與此同時,十來幅碩大的白旗和白色橫幅在比武場各個角落亮起,上書“華山”、“四大門派首座”之類的黑色大字,氣勢十足。

好好的盛會居然聽到哀樂,一曲奏完,王曉曉心情激動神色悲壯:“文師兄,你有沒有覺得,我們華山派好像有點不正常……”

話沒說完,突然見一幫光頭手執棍子氣勢洶洶衝進場來,她馬上下意識以為是要砸場子的,緊張地抓住文淨的手臂:“他們想……”

文淨倒看得津津有味:“怎麼?”

王曉曉已經反應過來,松了口氣:“原來是少林派。”

誰知文淨聽說,馬上轉臉看著她,笑了:“小師妹說什麼呢,那是移花宮。”

移花宮?!

“他們?”王曉曉豎起耳朵。

“對。”

“呃,不對吧……”

懷疑地瞧了那幫光頭半日,王曉曉終於發現兩個熟悉的身影,馬上伸手遙指二人,興奮,“你看,那是智空和智靈。”

“對。”

“他們是少林寺的。”

“對。”

“他們是和尚。”

“對。”

“他們是少林派。”

“錯了,”文淨搖頭,“他們是移花宮”

老天!

王曉曉結結巴巴:“那那……少林派……”

文淨指指左下方:“在那兒呢。”

順著他的手望去,第二層看台上,幾百個俊男美女或坐或立,且不說男的俊俏文雅,翩翩人才,尤其是那些女的,個個花枝招展,秋波蕩漾,脈脈含情,王曉曉幾乎都要懷疑他們收弟子的標準是選美了。

他們?

“你你你……你說他們是少林派?”有沒搞錯!

“不錯。”

“少林派不是和尚嗎?”王曉曉大驚,“他們應該叫移花宮才對。”

文淨點頭:“他們原本是叫移花宮的,只不過五年前,少林寺的無上大師嫌少林派這名字太難聽,又不能收女弟子,因此便與移花宮的花宮主商量著換了個名字,如今,這兩派的名字都是換了的。”

王曉曉噎了噎:“這也能換?”

“據說花宮主先是不肯,後來仔細思量之下,覺得少林派名頭響亮,而且又可以招收男弟子,也就答應了,”文淨耐心地解釋完,見王曉曉兩眼發直沒有反應,不覺納悶地推了推她,“小師妹?小師妹?你怎麼了?”

“沒,”王曉曉回過神,“我只是覺得,我們華山派實在太正常了……”

也好,他們叫少林派,雖然名字剽悍了點兒,不過聽說少林派的絕技是“秋波暗送”,至少,俊男美女用起來比一幫和尚用更容易讓人接受些。

王曉曉再瞧了瞧貴賓席上的“少林派”代表,馬上又發現了兩個熟悉的人影。

天使的面孔,火爆的身材,嫻靜的氣質。

赫然是翩翩!

再看旁邊,白衣如雪,長長的黑髮襯著銀冠,再垂下兩條銀色的髮帶,眉宇間正氣隱隱,俊臉上神情朗然,比之蕭夜略多了一分溫柔,比之慕容無傷則少了一分邪魅,整個人看上去猶如一朵高潔的百合花。

凌夕!

原來他們都是“少林派”的,難怪走到一起了,王曉曉大悟,還是有點疑惑,蕭夜怎麼會認識翩翩的?

再看看周圍,許多花痴都看著二人竊竊私語,不過那神情顯然都很惋惜。

因為此時此刻,翩翩那個大美女一改當初的端莊,完全露出副小鳥依人的模樣,靜靜地坐在他身邊,偶爾還對他說兩句什麼,他也微微一笑,點頭。

他們真的有戲!哈哈,人家名草名花搭配正好,你們這些花痴還是死了這份心吧!王曉曉偷樂。

“文師兄,你認不認識她?”

“那是翩翩姑娘。”

果然美女都很出名!王曉曉笑得不懷好意:“你記性很好嘛。”

文淨自動將它聽成好話,點頭:“翩翩姑娘身份特殊,葉盟主特許她挑戰前三名高手,她一共只打三場,與這一屆的第一二三名打,贏了便是第四名。”

“怎麼贏了才算第四名?”詫異。

“不知道,據說她的'秋波暗送銷魂十九式'已練至化境,上次連蕭師兄智不空師父和無傷公子都輸與了她,她只甘願排在第四。”

原來美女才是第一高手!對哦,秋波暗送,男人都難以抵擋,英雄難過美人關嘛……

王曉曉非常不舒服。

姍姍來遲的是逍遙派,身著紫袍的慕容無傷還未上場,花痴們的叫聲已響成一片。

俊臉上嘴角彎彎,噙著一抹淺淺的笑,美得溫柔,美得邪氣,卻又隱約透著一絲涼薄,明亮的色調,愜意的神情,使他看上去永遠那麼春風得意,似乎所有的光芒都叫他佔盡了,縱然只是漫不經心地踱著步,那種風度也優雅得無可挑剔。

王曉曉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那個說話總是弱弱的傢伙,前天還跟自己比肩坐在石頭上喝酒猜拳,想不到如今搖身一變,居然成了只魅力四射的大灰狼,長得帥,武功好,溫柔又多金,難怪此狼娶了十一個老婆,還是有女人主動送上門讓他吃……

正在胡思亂想,突然,一陣莫名的涼意從心底升起。

望望貴賓台上那張熟悉的俊臉,臉上神情淡淡的,王曉曉不由打了個哆嗦,立刻收回目光,垂下頭,規規矩矩坐著喝茶——算了算了,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自戀一點,就當他是在吃醋吧,哈哈……

偷偷望望他;

偷偷望望大灰狼;

偷偷望望“少林派”凌夕;

偷偷望望“移花宮”的美和尚。

現在可是四大美男,不,算上那位漂亮盟主,是五大美男都到齊了,那場景夠誘惑,不流口水都難,難怪這麼多美眉不遠千里趕來……

“眾位先靜一靜——”親切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又剛好能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清楚。

場上瞬間鴉雀無聲。

漂亮盟主站起來,拱手微笑:“多謝眾路英雄豪傑不遠千里趕來參會,葉某不勝慚愧,不周之處還望諸位見諒,可喜如今江湖人才濟濟,本屆武林大會參與比試的又比上屆多了二百三十一人,如今先由水大俠宣布今明兩日的比試名單,武學至上,惟才是舉,望眾位英雄用心準備,早日揚名武林,造福百姓。”

歡呼聲中,他笑著坐下。

一個魁梧高大的老人站了起來。

這老人是誰?王曉曉只覺得眼熟,待看到旁邊那個碧綠的身影之後,她立即想了起來,原來正是水若綺的父親水大俠。

水若綺卻只顧著“移花宮”的智不空,並沒有留意到王曉曉。

在她旁邊,還靜靜地坐著個美麗女子,由於這裡距貴賓席並不遠,王曉曉的視力又超級好,斜斜看去,倒也能清楚地望見她的模樣,眉目溫婉,一雙大大的眼睛總時不時地瞟向蕭夜,還生怕被人發覺似的,每次都只是看一眼就收回,然後臉紅。

她誰呢?王曉曉白眼。

沒來得及想,水大俠已經開始朗聲念誦比賽分組名單了,仔細一聽,今日的比賽里果然沒有王曉曉,她不由暗自鬆了口氣,這可是天下英雄齊聚的盛會啊,自己只會十來招劍法,實在太拿不出手了,話說早死晚死雖然差不多,但好歹也是能拖就拖吧,沒見植物人都要住院延續生命麼,更何況,在那位漂亮盟主面前丟臉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小師妹,既是你朋友開的茶館,我們乾脆就別走了吧,”文淨迷戀這裡的茶水 和好位置,悄聲出主意,“這地方正好,又可喝茶避暑,又能看見下面的比試,若出去,一會兒太陽大了,熱得很呢。”

下去挨曬的確不是個好主意,何況自己武藝雖然見不得人,好歹出場形像不能太差,被曬成塊小黑炭就不好了。

於是王曉曉點頭:“好。”

下面,水大俠宣布:比試第一場,張老大vs皮俅。


第61章老婆人選

第一場就見熟人?想著“皮球”和張老大,王曉曉哭笑不得,突然找回了那麼一點兒自信,好歹他們都能參加,我王曉曉總不算最丟臉的。

果然,歡呼聲中,張老大與“皮球”熱烈出場。

張老大仍是氣喘吁籲地扛著那把笨重的大砍刀,油膩膩的衣服上帶著點點血漬,看起來更破更髒了;“皮球”這回卻是一隻手各拿了把明晃晃的大刀,加上圓滾滾的身子,使王曉曉立刻聯想到了螃蟹。

鼓聲響過。

水大俠宣布:比試開始!

場上奇靜無比。

莊嚴的氣氛下,參賽選手更加緊張,兩張臉都白得像鬼,腿直打哆嗦,“皮球”甚至還接連打了好幾個踉蹌。
約摸四五分鐘時間過去,二人終於走到比武台前,站定。

眼瞪著眼。論真實本領,這兩個人簡直就是半斤八兩,到底誰會勝出?

王曉曉好奇心上來,提起十分精神,目不轉睛地望著二人。

半晌。

“噗”,張老大將砍刀往地上一戳。

“噹啷”,“皮球”將兩把刀往地上一扔。

不是要比武嗎,怎麼反把刀丟了?

王曉曉正在不解,卻見場上二人突然同時轉身,跑了。

這是怎麼回事?

所有觀眾都意外地瞪大眼睛,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表情迷惘,場上靜得連一根針掉地上也聽得見。

半日。

臨陣脫逃了?觀眾們終於反應過來,不約而同看向貴賓席上的漂亮盟主,等待他拿主意。

漂亮盟主卻笑得魅力四射,似乎看得很有趣。

眾人愣了愣,忙扭過頭,果然發現逃跑的那兩名選手又飛也似地跑回來了,肩上各自扛著一架長長的木梯,頓時皆大悟,這才開始關注比武台的實際高度。

“娘的,比武台咋那麼高。”

“不都是高手嗎,還要靠梯子?”

“大戰當前,自然不能消耗體力,懂不懂!”

“哦。”問的人似懂非懂地點頭,心頭疑惑,這兩個人跑來跑去搬梯子,累得喘吁籲的,好像也沒節省多少體力。

有了前車之鑑,凡報名的俠士們多紛紛離座,預訂木梯去了。

經過四五次的努力攀登,克服雙腿顫抖的困難,兩名選手終於成功地站到比武台上,並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半年多不見,張老大居然長進不少,不僅沒有翻身跪地求饒,反而白著臉,手扶刀柄,咬牙瞪著對面的“皮球”,壯著膽子大喝:“我……乃神刀無敵張……張……張老大,你你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眾目睽睽之下,“皮球”的心理素質明顯差了許多,面如死灰,兩條腿篩糠也似的抖,口裡結結巴巴:“我……我……我乃飛……飛……飛天遁遁……遁地千里獨行盜皮……皮……皮……”

連說了三個“皮”字,他居然兩眼一翻,倒地上暈過去了。

現場陷入沉默。

“怎麼回事?”有人悄聲問。

“對啊,不是還沒打嗎?”

“誰說沒打?早聽說那張老大內力深厚,如今果然不凡,還未出手,皮球就已經敗了!”

“原來如此!”

“……”

周圍看客議論紛紛,王曉曉趕緊移開視線,努力呼吸順氣,以免刺激過度血壓過高。

鼓聲一過。

水大俠宣布:比試第一場,張老大勝!

接下來每看一場,王曉曉的信心就漲那麼一點,到後來幾乎要以為自己無敵於天下。

短短一個多時辰,竟陸續進行了二十多場比賽,此速度令她頗為汗顏,同時也覺得十分欣慰,因為照這樣算,根本不用擔心武林大會的進度問題。

信心蒐集滿,王曉曉漸漸對比賽失去興趣,轉向貴賓台。

不知何時,水若綺居然坐到了慕容無傷身邊,那隻大灰狼斜斜歪在椅背上,一張臉美得讓人妒忌,唇邊笑意依舊,漫不經心的神態反透出種致命的魅惑。

原來他們兩個認識?

不對吧,水若綺喜歡的可是智不空,千萬別被大灰狼勾引去做他的十二老婆了啊……

王曉曉正在胡思亂想,卻見水若綺突然站起身,笑嘻嘻地跑回去,將先前那位溫柔美女拖了下來,直拉到蕭夜旁邊,似要讓她坐。

美女粉面含羞,無論如何也不肯,眼睛只瞧著蕭夜。

蕭夜點頭。

見他同意,美女也就不再推辭,紅著臉垂著頭在他身側坐下了。

此情此景成功地激怒了在場的花痴們。

“那女的是誰?”

“居然跟夜公子坐一起!”

“不要臉!”

“醜死了,也好意思!”

“……”

王曉曉怔了片刻,扭過臉不再理會,繼續觀看場上的比賽,只是先前那些信心和高興勁兒都莫名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你來啦!”一個聲音猛然在耳畔炸開。

聲音又響又脆,王曉曉被嚇了一大跳,急忙收心斂神。

原來水若綺不知什麼時候已看到了她,從貴賓台上溜過來了。

多日不見,她看上去雖然比先前略黑了點,倒也別有一種伶俐活潑的美。

“怎麼不來找我!”責怪。

“早就看見你了,你只顧著看你的智不空,不理我!”

水若綺赧然,臉微微一紅,馬上又瞪著旁邊的文淨:“有什麼好看!誰許你看的?以為我是女孩子好欺負嗎?”

文淨被罵得發傻,大姐,我什麼時候看你了,是你把我眼睛擋住了好吧。

“還敢看?”水若綺狠狠瞪他一眼,“哼”了聲,拉起王曉曉就走,“走啦,我們過去坐。”

王曉曉猶豫:“這不……”

話還沒說完,文淨急忙朝她遞眼色:“小師妹儘管去吧,我在這裡就好。”

把這個刁蠻的丫頭弄走就行了。

來不及考慮,王曉曉已經被水若綺拖著朝貴賓台走了,眾目睽睽之下,她頓覺渾身不自在,卻又扭不過水若綺的盛情,只得硬著頭皮跟著走上去。

水若綺滿不在乎地拉著她,徑直走到水大俠旁邊,彎腰湊到他耳畔說了兩句話,水大俠原本瞪眼似要責怪,誰知抬頭看見是王曉曉,立即點頭同意了。

趁著他們說話,王曉曉偷偷瞟了瞟蕭夜,只見他仍是一臉平靜地坐在那裡,似乎並沒留意到這邊的情況,倒是他身邊那個溫柔美女好奇地望了過來,還友好地衝王曉曉笑了笑。

喲,陪美女還這麼專注?王曉曉扭過臉。

“咱們坐一處吧。”

“好。”

椅子搬來,正要放到水若綺旁邊——

“過來。”淡淡的聲音。

雖然那雙好看的眼睛並沒有看她,但王曉曉還是很清楚此人的命令對像是誰,心中大為不悅——

我來幹嗎?你旁邊不是已經有陪襯了嗎,難不成還想左邊一個右邊一個?

再說了,坐你旁邊我還不給那些花痴的口水淹死?

見沒反應,蕭夜轉過臉。

發現全身勇氣正在習慣性地流失,王曉曉急忙垂頭,將那兩道造成心理壓力的目光忽略掉。

水若綺瞧瞧二人,也明白過來,拉著她衝蕭夜笑:“你都有楚姐姐陪啦,就讓她跟我坐吧,我一個人坐著怪沒意思的。”

王曉曉點頭: “是啊是啊。”你都有人陪了。

他劍眉微蹙。

“過來。”言簡意賅。

通常情況下,這種語氣所表達的深層含義就是,我不想再說第二遍,有膽你就試試抗旨。

王曉曉跟此人混了這麼長時間,早已領悟到其中奧妙,越發不甘心,你都有大美女陪著了,還要強迫我來襯託你們兩個郎才女貌?

可抗命不遵是要倒霉的,唉,做人難吶!

猶豫。

“曉曉,過來坐。”磁性的聲音。

寬大的紫袍幾乎垂到了地上,他斜斜靠在椅背上,手持折扇,唇角彎彎,一雙眸子既美且邪,簡直有誘人犯罪的傾向。

大灰狼?王曉曉僵硬地笑,不是吧,先不說此狼粉絲一片,坐他旁邊簡直就是眾矢之的,而且那位置右邊就緊挨著溫柔美女,再過去就是師兄大人!

她倏地打了個寒噤。

旁邊,果然有兩道凌厲的目光朝自己射來,“你敢過去”四個大字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王曉曉趕緊移開視線。
水若綺詫異地搖她:“你認識慕容哥哥?”

“曉曉是我的朋友,”他笑得如沐春風,不緊不慢地併攏扇面,有意無意將扇柄一斜,“水妹妹倘若覺得無趣,不妨去智不空那邊坐坐。”

順著扇柄指的方向一望,兩美女正在替智不空斟茶呢!

“你先去慕容哥哥那邊坐會兒吧,”水若綺趕緊將王曉曉一推,轉身就走,“我過去看看。”

重色輕友,重色輕友!王曉曉走過去坐下。

看看某人沉沉的臉,看看身邊大灰狼愜意的笑容,再看看四周花痴憤恨的目光,她馬上意識到兩個重要問題——

第一,明天的長跑估計要多加一圈,否則會被師兄大人解決掉;

第二,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絕對不能單獨行走,否則很容易被那群花痴解決掉。

此人的粉絲多是瘋狂類型,那個柳姑娘幾次三番派人來殺自己就是事實,漂亮盟主真有先見之明,立下了不得殺人的規矩,估計就是從此事得出的靈感吧,雖說現在性命有保障了,可被那麼多憤怒的眼睛瞧著總是不太舒服的,王曉曉如坐針氈,接下來的比武根本就沒看進去。

偏偏慕容無傷心情好得很,不時低頭與她說話。

“還在生氣?”

“沒有。”

“今日你沒有比試?”

“是啊。”

“幾時有?”

“明天下午。”

從小白兔到大灰狼,此人的形象氣質幾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先前是溫和謙虛,如今是談笑自若。
王曉曉無奈地瞧瞧蕭夜,大哥,我會被你害死的!你和我師兄大人貌似有仇啊,要增進友誼,不會另外挑個時候嗎。

再瞧瞧四周,大哥,我已經被你害死了!

“怎的不說話?”

“不是不說,只是很不習慣,”王曉曉嘆了口氣,喃喃自語,“不習慣跟大灰狼坐這麼近……”

大灰狼?唔,這樣好。

“明明看著就是個小白兔的。”

小白兔?不早說,原來我以前這麼可愛!

王曉曉垂頭嘀咕半天,終於轉臉看著他,解釋:想不到你是……我有點不習慣,還是覺得慕容近好。

“不一樣?”

“你看她們。”有氣無力地示意。

美眸一掃,慕容無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含笑搖頭:“你原本就比她們強多了,不怕。”

還是大灰狼識貨啊,咱現代美女當然比古代花痴強!

王曉曉頗覺欣慰,女人嘛,偶爾還是該誇獎誇獎,這樣才能保持相當的自信,不像師兄大人,天天罵笨,搞得自己都以為自己真笨了,唉,若是此狼沒那十一個老婆,男主位置還是可以考慮……

正在胡思亂想,突然發現頭上強烈的日光已經黯了下去,一陣陰風憑空襲來,四周頓時變得冷颼颼的。王曉曉急忙扭頭看了看某人,暗自叫苦,什麼時候連說話也要看別人臉色了?

估計是被他長期訓練,形成了條件反射,做什麼都要參考他的表情。

瞧瞧水若綺,卻見她早已坐到了智不空旁邊,理直氣壯地迎接花痴們殺人的目光,別人瞪她一眼,她至少回敬別人兩眼。

現代女啊,這點修為太丟臉了!

王曉曉慚愧,趕緊坐直身子,想了想,問慕容無傷:“叫你什麼好?”

“慕容,”他挑眉,“你若喜歡,無傷也可以。”

“好,慕容,”王曉曉選擇前者,“她是……”

她本想問旁邊的溫柔美女是誰,誰知剛扭過頭,就發現此美女也正疑惑地看著自己,於是只好改口,禮貌地打招呼:“你好。 ”

美女抿嘴笑了:“慕容公子,這是……”

美女就是高姿態,不會隨便搭訕,讓人介紹多文雅啊。

王曉曉郁悶,旁邊慕容無傷回答:“這是華山派王女俠。”

“王大女俠?”美女驚訝,望著身邊的蕭夜,“華山第一女弟子?”

蕭夜冷著臉不答。

她聽說過?

也對,比起張老大和“皮球”,我也算高手高高手,王曉曉傻笑:“是啊是啊,我和師兄一起來參加武林大會的……”

美女點頭:“原來是師妹,多有怠慢。”

我什麼時候成你師妹了?這又不是你家,有什麼好怠慢的?

王曉曉暗自嘀咕,說出來的話卻非常親切友好:“哪裡,早聽說師姐了,大美女啊……”

美女傻。

發現此話與時代大大的不搭調,王曉曉馬上改口:“敢問姑娘芳名……”

這話好像由我說更合適,慕容無傷打斷她,微笑:“你不認得,這是楚大俠的次女清漣姑娘。”

她就是楚清漣?師兄大人內定的老婆人選?

其實王曉曉早已隱約猜到了些,只是如今得到確認,心裡更不自在。

“楚叔一向可好?”

“還好,”楚清漣終於回過神,忙欠身答謝,“有勞慕容公子惦記,父親前日還曾提起公子,說公子長年在外,更該保重些。”

“代我問候他老人家吧,”慕容無傷放下折扇,接過一名女子奉上的茶,笑道,“許久不見,楚姑娘越髮美貌,又聰慧過人,蕭兄福氣不淺。”

楚清漣紅了臉:“慕容公子說笑。”

對啊對啊,王曉曉恨不能點頭,他是真的福氣不淺,有這麼溫柔漂亮的老婆人選,還有我這麼聽話的師妹兼跟班!

二女各懷心事,不再說話。

慕容無傷並沒注意這些,隨手接過一杯茶,遞到王曉曉手上:“明日上午我也有比試,第十一場,不妨來看看?”

“呃……”

“不是想看凌波微步麼?”

凌波微步?王曉曉馬上兩眼發亮,不假思索地點頭:“好,一定……”

話沒說完,一隻手將她拎起。

“走了。”冷冷的。

 

第62章無奈的名字

“走了。”不顧楚清漣詫異的目光,他拎著王曉曉就走。

話說一半就退場實在是件不太禮貌的事情,但此人生氣的後果好像比禮貌問題要更嚴重點兒,所以王曉曉無奈之下,趕緊對慕容無傷做個抱歉的表情,慕容無傷溫柔一笑,理解地點了點頭,示意她放心。

周圍,花痴們憤怒了。

這女人真不要臉,剛才跟無傷公子那麼親熱,現在又是夜公子!

被眾多眼神追殺,王曉曉如芒在背,衝著蕭夜直瞪眼——

又拎我又拎我,就算你不幸吃醋了,好歹公共場合也留點面子給我吧!

自戀歸自戀,她還沒傻到當真以為他只是在吃醋的地步。

通常情況下,師兄大人都是酷酷的,很能控制情緒,若討厭誰,頂多不去理會罷了,而自己又比別人稍微榮幸那麼一點兒,能不時欣賞他變變臉發發火的模樣,但每次一提及慕容無傷,此人的態度就不是普通的反常了,甚至不惜動劍,兩人彷彿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發生了什麼事?難道真是那個“妍兒”?

心裡有點堵。

夏日氣候炎熱,加上時已近午,日頭更火,直曬得人人額上油光可鑑。

由於武林大會前期都是些不倫不類的比試,觀眾們看多了不必動手的“蓋世神功”,也就漸漸對此失去了興趣,何況其中大多數人只是趕來湊熱鬧順便賭錢的,此時因曬得慌,都匆匆回客棧躲著休息去了,留下來的,絕大部分都是些花痴現場美男美女的傢伙,可見偶像的魅力不容忽視。

看台一時空闊許多。

漂亮盟主還是安靜地坐在貴賓席上,面帶微笑,每一場比賽都看得極為認真仔細,敬業精神十足,似乎並沒留意到周圍發生的事情。

若綺大小姐依舊黏著智不空,全不顧此美僧臉上的那些頭疼無奈之色。

楚美女則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說實話,看她這副模樣王曉曉居然有一點點得意,反應過來,正要罵自己卑鄙,人已經被丟到了胡樂的茶攤上。

“在這裡別走。”扔下這句話,他一言不發歸座去了。

瞞我那麼多事,我沒生氣就好了,你氣什麼?

王曉曉忿忿不平,我只不過跟慕容帥哥說說話,又沒妨礙你陪美女,切,不就是跟大灰狼搶女人嗎,你的情敵不代表也是我的敵人吧!

話雖如此,她也並不打算再回貴賓台,一來沒膽子,二來還是坐這裡自在多了。

之後的時間,除了天絕大師中午心血來潮,帶所有弟子進了回高檔飯莊之外,王曉曉幾乎都陪著文淨在茶座上度過,一邊喝著胡樂沏的好茶,一邊強忍著抽筋的感覺繼續觀看場上的比試。

一天看下來,她信心高漲。

武林大會是江湖唯一的節日,三年一度本就難得,何況這十幾年來江湖太平百姓和樂,多少稱得上盛世,因此參賽選手特別多,通常都要開上十天半個月,陸續趕來湊熱鬧的人更多,問劍台客棧爆滿,若非葉盟主臨時增設了十幾家,物價上嚴格加以控制,只怕又要出現少林城的局面了。

天還未黑,問劍台已是滿城燈火,臨時設的那些娛樂場所也生意興隆,成了最受歡迎的消遣之地,倒便宜了那批有眼光的投資客商。

房間。

看誰定力好!

王曉曉忍住衝動,一邊輕輕地替他塗藥,一邊咬牙恨恨地想,我王曉曉從沒這麼伺候過別人,對你簡直比對我媽還好,要跑步就跑步,要練劍就練劍,說什麼是什麼,多聽話多合格的一跟班!

你狠,居然有臉騙我,再不說實話我真不玩了。

沉默吧,最好多內疚會兒……

她剛剛想到這裡,蕭夜就打破了沉默:“你見過他。”

來了!

“恩。”算是回答。

“我不姓蕭。”

“恩。”

果然,聽到她淡淡的貌似不在意的語氣,蕭夜扭臉看著她,明朗的眼睛裡盡是猶豫之色,似乎還有一絲罕見的歉意。

好半天,他才又開口:“我不叫蕭夜。”

“恩。”好啊好啊,你不知道“宵夜”這名字有多搞怪,哈哈!

繼續沉默。

他抿嘴:“曉曉。”

此人難得叫自己的名字,王曉曉不覺聽得心裡一頓,趕緊深深地吸了口氣,若無其事地替他整理好衣袍,起身將剩下的藥放到桌子上,再不敢直視那雙眼睛——

鎮定,鎮定……師父說此乃學武之要道,何況面前是個功力深厚的大boss。

“我原本姓葉,取母姓為名,葉蕭。”

葉……蕭?

夜宵?

王曉曉傻。

尋思好半日,她才費力地吞了吞口水,轉過臉,認真地看著他:“其實師兄,我覺得你還是叫蕭夜比較好……”

“明日你有一場比試。”

提到此事,王曉曉緊張地點頭:“對啊對啊。”

“不怕。”

“師父說過,一定要進前十……”

“前十……”他這才想起此問題,皺眉,“不行。 ”

連他也說不行,王曉曉好容易匯集起來的信心又流失一大半,垂頭喪氣,怪誰呢,現在他受了傷不能參加武林大會,重任就全落到了自己這個三腳貓身上,輸贏不要緊,關鍵是華山派若因此丟了大片地盤,那位瘋狂的師父還不活活吃了自己!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讓自己去挨刀好了……

蕭夜抽了抽嘴角:“雖說如今絕學失傳,江湖上多是欺世盜名之輩,但正宗武藝的根基尚在,就如胡樂那般,修習過內力的人不少,你至多能進到前八十名。”

八十?!離目標也太遠了吧!王曉曉哭喪著臉。

“不怕。”

“……”

“前面這幾場不妨的。”

“那後面怎麼辦?”

“先去試試。”

“我不去了,”剛剛嚷完這一句,發現其目光不善,王曉曉馬上陪笑,“呃,那麼多人看著,你不是也怕我丟你的臉嗎。”

“不行。”

“我打不過!”在你那個漂亮老爸面前丟臉,我不去!

蕭夜板起臉:“不試,又怎知道打不過?”

“……”

“不行。”

好好,這可是你自己要趕鴨子上架的,明兒丟臉也要想個法子撈你一起丟!

王曉曉被迫屈服,暫時拋開比賽問題,想到另一件事:“師兄,凌夕的劍法古怪,你除了告訴過你父親,還跟誰說過?”

蕭夜看看她:“楚叔與水叔,還有陸大俠,三位前輩受父親之命,已在暗中追查多年,加上此事不能打草驚蛇,所以我也只能跟他們打聽。”

“這事除了我們幾個知道,再沒有別人,”王曉曉想了想,“會不會是他們幾個……”

蕭夜搖頭:“他們決不會背叛父親。”

既然都這麼說了,肯定有他的道理,王曉曉雖然不太贊同,倒也沒有反駁,心底另有打算。

水若綺的父親自己已見過了,雖然那老人家很精明,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可脾氣卻直得可以,不太像大奸大惡之徒,當然也不排除他的嫌疑,畢竟腹黑不少,至於楚大俠和陸大俠兩位,找個機會再打聽打聽吧,能見上一見最好……

“不是胡樂,我叫人查過他的底細,”蕭夜站起來,整了整衣袍,緩緩道,“只是,不知那個救我們的人又是誰?”

“救?”

“前日在布莊中了迷情散,'皮球'趕來之前,曾有人放暗器救了我。”

聽他這麼一說,王曉曉也疑惑了:“還有後山那夜,那個把我帶到懸崖邊的人,他好像也沒有惡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夜點頭不語。

尋思片刻,王曉曉突然靈光一閃,失聲:“難道他想暗示什麼線索?”

無論什麼重要線索,也要等到回華山之後才能確定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明天的武林大會。

隱隱有歌管聲飛來,周圍夜色顯得更加縹緲。

王曉曉愁眉苦臉地回到房間,關上門,徑直往床上一坐,開始發呆,自從來到江湖,她就喜歡上了這裡的夜,多美好多浪漫啊,既不用跑步又可以美美地做夢,美夢的定義是讓師兄大人跑步並吃豆腐,當然噩夢也不少,就是被師兄大人拎起來說“去,圍著林子跑一圈。”

可今夜,美夢噩夢她都沒有心情去做了,只覺得鬱悶無比:“進前十!說得輕巧,哪能那麼容易就進前十……”

“容易,容易得很。”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

“容易個頭!”據說,有心事的人,腦子的靈活度會適當降低。

輕輕的笑聲在耳畔響起。

聽到笑聲,王曉曉這才反應過來,大驚,床上有人?!

等到她要跳起來叫嚷時,卻又被那隻手嚴嚴實實摀住嘴,拖回了床上。

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在床上上當!這人哪裡不躲躲這種地方,不會是想劫色吧?

王曉曉並不掙扎,飛快地轉著腦子。

正在此時,一張俊美的臉出現在上方。

王曉曉倏地瞪大眼睛。

“在想什麼,這般大意?”說話間,他鬆開了手。

“是你!”王曉曉終於跳起來。

寬大的紫袍鋪滿了大半張床,他斜斜歪著,笑得一臉無害:“見你不高興,本想著逗你一笑的,生氣了?”
瞪著此人,王曉曉無語,到床上開玩笑顯然不太合適,尤其是這隻大灰狼,不過人家又沒有亂摸亂碰,頂多捂摀嘴巴,夠不上吃豆腐的範圍,再說此狼除了娶十一個老婆有些不像話,性格脾氣挺好相處的,還很關心自己,何況剛才只是為了逗自己開心,怎麼好意思顯得那麼小氣。

於是,她移開話題:“你剛才說……進前十容易?”

“當然。”

“怎麼進?”大喜。

“蕭夜自有辦法。”

王曉曉愣:“他?”

“對,你且放心去,”慕容無傷含笑站起身,“為何非要進前十?”

“不是我要進,是師父。”

“既有蕭夜在,為何要讓你去?”

“他……”王曉曉不好回答,他受傷的消息是封鎖的,能說麼?

好在慕容無傷並不追究:“倘若不進前十,又當如何?”

“這……”王曉曉更不好回答,因為師父他老人家只是說一定要進前十,否則就“哼哼” ,一切後果都包含在這兩聲“哼哼”裡面,只可意會不能言傳。

見她如此,慕容無傷安慰:“不怕,我幫你。”

聽到承諾,王曉曉自覺找到強大後台,果然沒那麼慌了,感激地望著他,不放心地提醒:“你可別忘了。”
“我在你身上下了大注的,怎能白白輸了銀子?”

他忍住笑,“明日下午第一場便是你,那人叫高飛,你盡可以對付。”

“我……行嗎?”

怎會不行,王女俠可殺過二百九十九個人的,如今雖已改邪歸正,上場比試比試,打打架還是可以。

王曉曉馬上紅了臉。

他輕笑:“我說行就必定行,不信?”

“呃,信。”怎麼信,小白兔變大灰狼的事實活生生擺在面前呢。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慕容無傷搖頭:“先前並非有意要瞞你,實在是蕭兄與我誤會頗深,只怕他知道,便不許你見我了。”

料事如神!

王曉曉忍不住試探:“你們到底有什麼誤會?”

“你問他便知。”

“……”

“害你幾次遇險,抱歉得很。”

遇險?王曉曉總算明白過來:“那個柳姑娘是……”

“賤妾。”

喲,老婆?

“第幾個?”

“十一。”笑意劃過。

瞧瞧,不像話啊不像話!王曉曉立即一臉鄙視,再次強調自己的安全:“既然她是你老婆,那就算了,不過你千萬看著點兒,不能再讓她來殺我。”

“放心,她已走了。”

那就好,王曉曉放下心:“你別怪她。”

“不會了。”嘆氣。

王曉曉跟著嘆氣。

一雙美眸似笑非笑地瞧著她。

片刻。

他突然挑眉,逼近一步:“我不像話?”

八卦的下場,這不,算帳的來了!

王曉曉尷尬地打哈哈,後退一步,四目相對,她只覺得臉上溫度在不斷升高。

俊臉緩緩朝她俯下。

“那我將她們全都送走,可好?”輕笑。

“這……不太好吧!”王曉曉更嚇一大跳,你也太拽了,老婆想弄來就弄來,想送走就送走?

平緩的呼吸近在咫尺,這張臉美得讓人妒忌,卻又隱隱透著一絲涼薄。

“那你說,怎麼辦才好?”嘆息。

縱然已垂下頭,仍然能感受到那溫柔而邪氣的眼波,王曉曉一顆心跳個不停——

問我怎麼處理老婆?

這情景真像兩個姦夫淫婦在商量怎麼謀殺親妻,好曖昧……

唇邊,笑意更濃。

他直起身,若無其事地眨眼:“明日第十一場是我,記得來看。”

“好。”王曉曉如獲大赦,伸手擦擦額頭,大灰狼果然手段高明,領教了,隨口一 句話都搞得像是在調情,讓人遐想紛紛吶,多幾個老婆也是正常,正常的……

不知道此狼武功是不是真有傳說中那麼厲害,逍遙派凌波微步,明天一定不能錯過!

“早些睡,我先走了。”話音剛落,人已不見。

果然是高手!王曉曉拜倒。

 

第63 章不一樣

第二日,王曉曉起了個大早,原本是想著今天有比賽,跑完步好多練會兒劍,可蕭夜卻說不須再練,因此她很快就回到了客棧。

師弟師妹們正在吃早飯,四下都是談笑議論聲。

“無傷公子今日有比試!”

“凌波微步!”

“第十一場不是?”

“快些吃,去晚了怕沒位置。”

“……”

凌波微步,逍遙派的獨門絕技啊,聽名字就很帥!

王曉曉對神功充滿嚮往,正要去找文淨,卻看到文淨迎面走來。

一見她,文淨忙笑道:“小師妹,今日可有無傷公子的比試,我們不妨早些去?”

“我知道,凌波微步!”

王曉曉東張西望,拉起他就跑,“走吧走吧,去我朋友的茶座佔個好位置。”

文淨先是喜悅,接著又猶豫:“小師妹可吃過早飯?”

“不吃了!”

事實是,王曉曉和文淨坐在茶座最好的位置上,就著茶水,每人抱著四個白白胖胖的肉包子在啃。

不吃早飯很容易整成低血糖的,何況下午自己還有一場重要比賽,營養要跟上,別到時候頭昏眼花加上心理緊張,上去就跟“皮球”一樣倒了,多丟人!

而且經過一夜的輾轉,昨天匯聚起來的信心已丟了十之八九,需要重新蒐集,工程浩大,需要體力。

第一次要當著這麼多人露臉,王曉曉越發緊張。

話說無傷公子今日有比試的消息幾乎已人人盡知,帶來的直接效應是,現場觀眾爆滿。

有了昨天的教訓,許多人都自帶了板凳茶水扇子和草帽,貴賓席上也搭起了涼棚,還有人學胡樂擺起了茶攤,因此胡樂這邊的生意也不再像昨天那麼繁忙了。

所有人都在議論今日的熱門話題。

“無傷公子贏定了。”

“張守業哪裡打得過他!”

“今日他會不會施展凌波微步?”

“凌波微步,老夫上屆武林大會就見識過,實在是高妙!”

“還早呢,等著吧!”

“……”

聽到這些議論,王曉曉滿心期待,直埋怨時間過得太慢,然而時間卻偏偏和她作對似的,越發慢起來,惹得她既緊張又焦躁。

緊張之餘,她突然心中一動,拿手肘碰碰文淨:“文師兄,葉盟主身邊除了水大俠,是不是還有楚大俠和陸大俠?”

文淨愣:“是,小師妹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王曉曉試探,“聽說他們都很厲害。”

“那是自然,江湖上人人皆知,葉盟主身邊有四位得力助手,水大俠、楚大俠、餘大俠、陸大俠,可惜餘大俠多年前已病故,如今只剩三位了。”

“葉盟主很信任他們?”

“不錯,”文淨疑惑地看著她,“早在葉盟主還沒當上盟主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凡城效命了,堪稱葉盟主的左膀右臂,忠心耿耿,功不可沒,何況如今又都是親戚,餘大俠的女兒,楚大俠的妹子和陸大俠的二姐,都是葉盟主的夫人。”

原來是靠聯姻來拉攏人心!

王曉曉終於明白過來,小說電視都沒白看,怪不得漂亮盟主會娶二十個老婆,如今又要把楚清漣內定給蕭夜,看來也有這一層厲害關係在裡頭吧,楚清漣是楚大俠的女兒,漂亮盟主分明就是在玩中國古代皇帝用濫的招數,那他應該知道,這種關係未必全靠得住,真要背叛你,什麼父女之情骨肉之情,都不能成為阻礙的因素。

當然,他們兩個應該不是兇手,因為盟主之位讓漂亮伯伯坐了,他們從這件事裡也沒撈到什麼大的好處,頂多算個幫兇,比如凌夕的消息就有可能是他們洩露出去的,又或者,是為了那些失蹤的秘籍……

見她出神,文淨推她:“小師妹?”

“呃,”王曉曉反應過來,“原來他們是葉盟主的親戚,一會兒來了,你指給我認識認識,好不好?”

文淨搖頭:“他們都沒來,每次武林大會,都是楚大俠留守凡城,陸大俠去各處巡查,以免各派掌門不在,門中生事。”

王曉曉愣:“每次都是?”

文淨點頭。

王曉曉不說話了。

漂亮盟主為人雖然平易,卻並不糊塗,看來他的確很信任楚大俠和陸大俠兩個,否則也不會將大後方託付給他們,而他們好像也沒有叛變之心,不過凌夕的事除了這幾個人知道以外,再沒有別人,究竟是誰洩露了消息?

最近凌夕也沒主動來聯繫,不知他到底掌握了什麼線索,惹得兇手這麼緊張,急著要殺他滅口?

她暗自疑惑。

“曉曉?”一隻手拍拍她的腦袋。

王曉曉摸摸腦袋,不解地轉過臉,馬上整個人都跳起來。

原來慕容無傷正含笑站在身後,旁邊文淨早已站起,小小的茶攤裡擠滿了花痴。

她不解:“你……怎麼不去那邊坐?”

“還早,”他踱了兩步,往旁邊椅子上坐下,愜意地看著她,“先來看看你。”

自他坐下不到兩秒,所有茶座馬上客滿,胡樂大喜,親手為偶像送上一杯好茶:“久仰無傷公子大名,難得今日肯賞臉,胡某實在慚愧,區區茶水不成敬意,只願公子今日大顯身手,也好讓我等一飽眼福。”

慕容無傷微笑,點頭道謝,接過茶,謙恭有禮的態度又贏得了更多崇拜的目光,引起了更多的讚嘆聲。

“沒用過早飯?”

“是啊……”王曉曉尷尬地笑,悄悄放下手上的肉包子,瞟瞟周圍的花痴,唉,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來這麼早,等我?”美眸中泛起笑意。

“呃……”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王曉曉看著那張臉吞了吞口水,努力維持最後的風度,答非所問,“我是很想看凌波微步。”

他搖頭,將茶放到桌上:“下次不可如此,須要愛惜身子。”

語氣滿含關切。

想不到他會當著這麼多人出言關心,王曉曉終於臉紅了:“也不是……”

“不早了,我先過去,”他不再看她,起身就走,經過她身旁時又停住腳步,俯下臉輕笑,“惹得你如此不自在,還是過那邊去的好。”

曖昧的姿勢引得周圍花痴艷羨不已,瞧著王曉曉的目光都充滿妒忌,王曉曉只得把臉紅了再紅,悄聲問:“你今天會不會用凌波微步?”

“你說?”他笑著敲敲她的額頭,徑直走了。

敲額頭算不算是吃豆腐?

王曉曉苦惱,為什麼大灰狼做的動作總是這麼自然,拿捏這麼到位,比起普通朋友則嫌親密了些,卻又夠不上色狼的標準,唉,難以判斷吶!

紫色的背影在陽光下更顯明媚。

被這樣一位明星級的人物關心,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女孩子嘛,多多少少都有點虛榮心的,王曉曉很沒骨氣地花痴起來——

大灰狼真帥啊,脾氣又這麼好,哪像師兄大人成天酷酷的,可惜可惜,若是他沒那麼多老婆就好了!

老婆?昨晚他還問自己怎麼處理老婆呢……

一顆心砰砰直跳。

終於胡思亂想完畢,王曉曉嘆了口氣,正要轉身坐下,卻發現氣氛有點不對。

旁邊,文淨滿臉同情地瞧著她,欲言又止;周圍,花痴的表情更加豐富,崇拜,艷羨,愛慕……

怎麼回事?

冷意驟起,王曉曉打了個寒噤,不妙,大大的不妙!

終於,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很好看?”

聽到熟悉的語氣,王曉曉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哆嗦,在一大片妒忌的目光下迅速轉回身,對著那張酷酷的臉陪笑:“師兄來了啊……”

話沒說完,就被他拎著走了。

“去哪裡?”

“回去。”

回去?王曉曉噎了噎,心裡極為不甘,都答應了大灰狼看他比試的,難道要失信?

再說我還想欣賞逍遙派的絕學凌波微步呢!

“不看比武嗎……”

他冷冷道:“你下午就要上場比試,不好好練劍,還有閒心看別人?”

不是你說有把握不必練的嗎!王曉曉委屈。

為了充分展現四大門派首座的威風,同時也為了使華山派保持相當的人氣,天絕大師特意囑咐過,武林大會上蕭夜絕不能缺席,所以他將王曉曉和一柄劍扔下之後就走了,留言是“好好練,不得偷懶!”

由於人們都看武林大會去了,窄窄的街道顯得空曠不少。

王曉曉慢吞吞地練著劍,心早已飛到了現場。

從不見師兄大人發這麼大脾氣,最近卻像吃了火藥,他和大灰狼的過結不是一般大,可惜不知道那個“妍兒”現在在哪裡……

唉,難得大名鼎鼎的逍遙派無傷公子今天有比試,自己親口答應去看,誰知卻被逼失信於人,過分,過分!

越想心越癢癢。

慕容無傷平時說話都溫柔得很,武功真有那麼恐怖?

不能去!

不行,不看對不起自己……

不能去,沒見師兄大人的臉色?

凌波微步,凌波微步啊!多帥!

他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憑什麼管我這麼多!

王曉曉終於決定抗旨,橫下心,匯集起全身的勇氣就往回衝。

看看就回來,不會讓他發現的……

遠遠的就聽到歡呼聲,幾千幾萬人的叫聲那是驚天動地,陣仗不亞於打雷,能造成這麼大的震撼效果,除了無傷公子還會有誰!

勇氣突然消失了。

我只是看看,看完就溜回去,反正這麼多人,他 不會發現的……

王曉曉一邊祈禱,一邊罵自己不爭氣,在師兄大人面前怎麼氣勢總是要矮一截呢,別是被罰跑步跑出心理陰影了吧?

她加快步伐,很快就混進了比武台下的人群裡。

鼓聲過,一切靜止。

開始了?王曉曉仰起臉。

台上,慕容無傷並沒帶什麼武器,只是負手而立,看那悠然的神情,彷彿根本就不是在比武,而是在出席一個美妙而華麗的宴會,姿態之從容,神情之愉快,風度之溫雅,笑容之魅惑,將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粘住了。

對手是個青衣大漢。

快打快打!王曉曉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望眼欲穿,接下來將是怎樣精彩的 一場比武啊!

幸好自己趕來了,不然錯過多可惜,快快施展凌波微步……

她尚且處於激動之中,下一刻,比賽已經結束了。

那個青衣大漢上前兩步,衝慕容無傷抱拳一禮,朗聲道:“無傷公子劍法高妙,在下佩服至極,甘願認輸。”

慕容無傷也微笑回禮:“承讓。”

接著,水大俠宣布:比試第九十四場,沐無傷勝。

逍遙派歡聲雷動。

就這麼結束了?

王曉曉瞪著比武台上的慕容無傷,好半天說不出話,心裡氣得不行,我說那位青衣大哥,你就算打不過,至少也該等他露一手凌波微步之後再認輸吧,嘖嘖,大男人吶,不戰而降,真是太沒骨氣太讓觀眾失望了!

害我冒著被師兄大人發現的危險溜來,白高興一場……

她懊惱不已。

高高的比武台上,慕容無傷含笑踱了兩步,美眸往台下一掃,然後,目光很快停到了這邊,他衝王曉曉眨了下眼!

這人眼力真好,屬老鷹的?

王曉曉雙眼視力1.5,將此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裡既驚訝又高興,趕緊也沖他笑,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以示祝賀。

笑意更濃,他居然也學她回了個“v”形手勢。

這個隨意的動作不只惹得王曉曉花痴,現場許多觀眾也紛紛模仿起來。

想不到啊想不到,大灰狼做這個動作太帥了!

王曉曉正在發傻,卻見他沖自己挑了挑眉。

什麼意思?還沒來得及反應,眨眼間,紫色的影子一晃,比武台上的慕容無傷竟不見了!

現場立即靜止。

一秒。

兩秒。

“在那邊!”終於有人發現目標。

所有目光馬上都投向貴賓席,慕容無傷斜斜坐在椅子上,端著一杯茶衝王曉曉微笑,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現場爆發了!

“無傷公子!”

“好厲害的輕功!”

“是凌波微步!”一老頭捂著胸口,激動得直喘氣,“咳……沒錯,就是凌波微步!

咳咳咳……老夫……老夫上次武林大會見識過,絕不會錯!”

“高,實在是高!”

“……”

太妙了!凌波微步就是這樣的?

王曉曉激動得兩隻爪子都拍紅了,總算沒白來這趟,雖然這凌波微步和小說上寫的不太一樣,但絕對是貨真價實的神功啊!他專程施展給自己看?

激動歸激動,她同時也發現了另一件事。

貴賓席上,漂亮盟主沒有笑。

他不僅沒笑,甚至還皺著眉,臉上並無半點欣喜之色,只是定定地看著慕容無傷,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慕容無傷淺笑,似乎並沒有註意。

他這麼出風頭,盟主伯伯莫非也妒忌了?王曉曉偷樂。

正在此時——

“很好看?”

“對,太厲害了!”不自覺說出這句傻話。

沉默。

那聲音……

燦爛的笑容僵在臉上,一股寒氣順著脊梁直衝上腦門。

瞟瞟身旁,所有人都站得遠遠的,表情極為豐富,王曉曉終於緩緩找回了熟悉的感覺,一顆心直往下沉,世上沒有後悔藥啊,這回死了,真的死了!

怎麼運氣這麼背,總是在最壞的時間和最壞的場合被他拎出來!

鎮定,鎮定……

她迅速轉身:“我回去練劍了。”縮著腦袋就要溜。

一隻手拎過她就走。

房間。

被重重丟到床上,王曉曉趕緊翻身坐起來,無語,這情節太暴力了,怎麼看怎麼像強暴的前戲鏡頭……

她難得有骨氣一次,直起腰怒視著他:“你……”

“怎麼。”聲音平靜,卻威懾力十足。

王曉曉的身體馬上很沒骨氣地背叛大腦縮回床角,嘴巴更沒骨氣:“沒什麼,我是說……師父說了,武林大會你不能缺席的……”

沉默。

原本以為他要修理自己,誰知等了半天沒動靜,王曉曉的膽子又大了些,陪著笑往床下溜:“我知道偷懶不對,我這就去練劍,下午第一場就是我… …”

再次被丟回床上。

“你不能聽話些!”

好漢不吃眼前虧,被這怒氣給震懾到,王曉曉一個勁兒點頭,發現不對急忙改作搖頭,覺得還是不對又點頭:“我本來是不想去的……”

話說一半,他就坐到了床上,並且將她拎到了懷裡。

王曉曉不止一次覺得自己像小貓。

照理說,這種姿勢很經典也很曖昧,被一個俊美有錢又強勢的男人抱在懷裡,除了小女孩,是女人都會心跳加速吧。

王曉曉果然心跳加速了,是嚇的。

好看的眼睛隱隱蒙著怒意,似要將她吃掉。

吃掉?四目相接,王曉曉的眼睛越來越大,因為面前那張俊臉越湊越近了,好像真有吃掉她的趨勢。

不是吧,宵夜,夜宵,單憑這名字,此人就比自己更有可吃性……

“不是的,”面對誘惑幸好腦袋還有意識,王曉曉吞吞口水,嘆氣,決定把話說清楚, “其實他只是我的朋友而已,就像我們一樣……”

唇被堵住。

現在不一樣了!

少年(臉紅):原來王大女俠與夜公子日久生情。

某大(瞪眼):生什麼情,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們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一對稀世的神仙眷侶。你小小年紀,成日就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身心不健康!思想不純潔!哼,夜公子是什麼人,武功高強,長得帥,又有錢,你小子如今不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一無是處,哪個女俠肯嫁你?

少年(躊躇滿志):晚輩必定好好學習。

某大(滿意):這就對了。

少年:無傷公子真是厲害,可惜那凌波微步已失傳了。

某大:誰說失傳了,我這裡就代售凌波微步的秘籍,你要不要?一千兩銀子一本。

少年(驚喜):真的?

某大:當然,雖然是盜版,印刷質量不太好,練出來的效果也略有點差異,不過紙張質量很有保證……

少年:……抵制盜版!

 

第64章趕鴨子上架

吃虧啊吃虧,居然二話不說就對自己上下其手!

看來這輩子也別想聽到此人說什麼甜言蜜語了,直接用行動表白……

王曉曉被吻得昏昏沉沉,既不滿又開心,原來他是喜歡的,一直以來自己並不是在自作多情!

一隻有力的手扶住她的後腦,他放肆地加深了這個吻,霸道中帶著一絲絲溫柔,舌尖緩而重地勾勒著她的唇形,引得她全身不住地戰栗。

忽然, 懷抱一緊。

雙臂被勒得生疼,突如其來的壓力幾乎讓王曉曉喘不過氣,於是她本能地哼了聲,張開口想要叫,誰知就在張口的瞬間,那蠻橫的舌已迅速探了進來,在她口中肆虐,將那聲痛呼生生堵了回去,先前那股不適的壓力同時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渾身無力,癱軟在他懷裡。

急促的呼吸聲。

“八師兄,師父叫你去……”門被推開。

沉寂。

房間里奇靜無比,只餘下輕微的喘息。

他緩緩離開她的唇,火熱而迷濛的目光移向門口。

隨著他的離開,王曉曉幾近渙散的思維終於也回來了,接著她立刻恐怖地發現,二人的姿勢已經極其危險,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經典鏡頭,只看那一個在上一個在下的造型就讓人無可辯駁,何況自己的衣帶已經被解開,他的一隻手還伸了進來!

那手居然正覆在她高聳的右胸上!

啊啊啊,師兄大人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啊!王曉曉全身熱血上湧,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鎮定,鎮定……此乃習武之要道……

床上畫面定格。

房間畫面也定格。

門口,秋儀手扶門框,一隻腳踏進了門裡,另一隻腳還留在外面,一張俏臉漲得通紅,目瞪口呆地瞧著二人。

見她半天沒反應,王曉曉忍不住抱上一絲僥倖,這裡的教育好像不太先進,此美女應該也很純潔,不懂的吧……

那隻罪惡的手終於離開了她的胸脯。

他沒有起身,仍然保持著這個經典姿勢,用寬大的黑袍將她蓋住,一雙好看的眼睛盯著門口的秋儀,俊臉微紅,劍眉緊皺,目光變幻莫測,尷尬,惱怒…

一秒。

兩秒。

足足過了一分鐘時間,秋儀終於還是驚覺此畫面兒童不宜瞧太久,立刻嬌呼一聲,摀住臉飛快地跑了。

這世上又少了個清純少女!王曉曉惋惜。

複雜的目光漸漸沉澱下來,恢復了平日的冷靜,呼吸聲也歸於平緩。

蕭夜放開她,站起身整理衣袍。

還好還好,若不是她跑來撞破,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啊,至少兩個人中肯定有一個要被吃掉,今天下午還怎麼上場比賽……

王曉曉慶幸不已,倒也不怎麼害怕,反正這種關係早就讓人誤會過了,現在變成真的也不算太吃虧,頂多又要多幾種傳言版本,無非是十一師姐功夫了得,大白天就把八師兄勾引到床上去之類,真是冤枉,明明就是他在勾引我。

她趕緊爬起來整理衣服。

想不到第一次表白就表白到床上去了,這麼投入!

師兄大人很有技巧啊,似乎經驗不少,難道有前科?這個問題值得研究……

正在出神,一隻手伸過來替她理了理衣裳。

“我娶你。”眩目一笑。

……

王曉曉傻了傻,趕緊垂頭,心裡直嘀咕。

有這麼求婚的嗎!過分,過分!

退一步講,雖然不要你跪下送花送戒指,好歹也要客氣點吧,至少該問“嫁給我好嗎”,多溫柔多浪漫多甜蜜啊;一句“娶你”就打發了?你以為你是誰?

那麼有自信,我都還不一定嫁你呢,再說了,你還有個備選老婆擺著,若是打算學你那漂亮老爸娶他十幾二十個,我還嫁你那是白痴!

以上的抗議若是現在說出來,此人一怒之下現場把自己吃了也說不定,因此王曉曉很明智地將它吞回了肚子裡——

原來他剛才果真是在吃醋,據說男人醋味與愛的程度成正比,這麼說他豈不是……

正在自作多情美美地想著,下一刻就有一柄劍遞到了手上。

“去,練劍。”

下午第一場就是王曉曉,因此她吃過午飯就匆匆趕到了比武場,離比賽開始足足早到了半個時辰,路上也聽說了不少新聞。

想不到武林大會開幕至今才短短一天,江湖已經秘密評選出了四大美男,除了原先的三大名人,另外一個就是“少林派”的凌夕公子。

與此同時,慕容無傷的那個“v”字形勝利手勢也迅速流行開來,街頭巷尾人人競相模仿,都在猜測那是什麼意思,惹得王曉曉暗暗發笑,幸好沒有叫他再來一聲“耶” ,不然那效果……

一長袍美公子做出這麼現代化的動作,太詭異了!

半空中烈日炎炎,夾帶著熏風陣陣,令人昏昏欲睡,看台顯得十分空曠,觀眾大多都回客棧躲著休息去了,胡樂的茶攤上也只寥寥坐著幾個客人,或靠著椅背,或趴在桌上,都打著瞌睡,好在這里風還不小,不算太熱。

王曉曉坐著發呆,因為中午天絕大師專程把她叫去鼓勵威脅了一番,效果就是到現在還心驚膽戰。

雖然看了這麼多比試,也已經有了足夠的信心,但想到要當著幾萬人露臉,心裡總是有些緊張的,何況現在和師兄的關係越來越複雜,似乎有師兄變情人的趨勢,作者啊,你寫小說安排男主是王道,可是我來這裡只不過是給你增加靈感的,完成任務之後肯定還要回去,那時候師兄可怎麼辦?

千愁萬緒……她都快哭了。

胡樂這兩天由於賺錢上了癮,精神十足,見她緊張,急忙替她泡上一壺好茶,安慰:“王姑娘莫急,你的劍法高妙得很,只要運氣好,不拈上厲害對手,對付那群鼠輩綽綽有餘。”

只要運氣好?

王曉曉更鬱悶,萬一運氣不好,拈上厲害的怎麼辦,聽說今天自己的那個對手叫什麼高飛,其實光看這名字就是超級商標啊,高飛高高飛,據說此人輕功無敵!

像自己這種只會地上跑跑場子的小角色,能跟人家會飛的高手比麼?

胡樂已經愜意地躺到了椅子上,一邊搖扇子一邊研究他的生意經:“一壺茶五十兩,到如今,除去本錢,盡賺了一千四百八十兩,只是下午生意要差些,今年人這麼多,這武林大會怕是要開上十幾二十天,嘿嘿越久越好,嘿嘿,賺錢好哇,賺錢好哇……”

大熱天,這一連串的“賺錢好”聽得王曉曉渾身起雞皮疙瘩,果然金錢的力量無窮,奸商就是這麼培養出來的。

她不安地轉移話題:“你說……我能贏嗎?

“能,”胡樂馬上直起身,挽起袖子,義薄雲天,“胡某專程坐這里為姑娘助威!”

王曉曉感動。

他又躺回去:“反正下午生意也不好,他們幾個招呼盡夠了。”

……

見王曉曉還是唉聲嘆氣,胡樂搖頭:“你師父神劍天絕大師那般厲害,你是華山第一女弟子,自然已得了真傳,又有夜公子這般厲害的師兄幫襯,還怕什麼?”

王曉曉頗覺意外:“我師父很厲害?”

“自然,說起他老人家,胡某著實敬重得很!”胡樂滿臉崇敬,“想二十多年前,葉盟主初治江湖,各派之間還未曾安定,四方高手久聞華山劍法盛名,相繼登門挑釁,那時他老人家接任華山派掌門不過兩年,單憑手中一柄神劍,生生將六十二位成名高手擊敗,保住了華山劍法威名,二十年來,雖無人敢再上貴派挑釁,但他老人家餘威猶在,連葉盟主也另眼相看,叫人怎敢不服!”

王曉曉大吃一驚:“你說這……是真的?!”

胡樂詫異地看著她:“天絕大師二十年來從未敗過,江湖人人盡知,你還不知道?”

還找什麼高手,高手就在身邊!

王曉曉又驚又喜,崇拜之情頓時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有眼無珠,絕對有眼無珠,一直懷疑師父他老人家是屬於“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的級別,再加上那令人不敢恭維的品味……

想不到他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啊!

若是自己第一場就輸了,不是更丟他老人家的臉嗎?

王曉曉愈發緊張。

正在此時,旁邊一個聲音響起:“華山小師姐!”

“你們怎麼來了!”驚喜。

原來是少林寺的兩個老朋友,智空和智靈,自昨日“移花宮”出場儀式見過他們之後,王曉曉也沒來得及去找二人說話,想不到現在他們倒主動找自己來了。

智靈笑:“聽說小師姐有一場比試,我與師兄特來看看你,望小師姐今日初戰告捷,一舉得勝。”

王曉曉連聲道謝,又讓坐。

三人坐下。

智靈還是一臉機靈樣兒,看看旁邊老實的智空:“智空師兄明日好像也有一場比試吧?”

王曉曉馬上看智空:“真的?”

“阿彌陀佛,”智空合十,說話之前仍要念佛號,“正是,貧僧經智不空師弟舉薦,有幸參加武林大會,學藝不精,只恐丟人現眼,慚愧。”

“智不空?”王曉曉想起了那個美僧。

智靈解釋:“智不空師弟在師父面前極口稱讚師兄的拳法,特意舉薦來參加武林大會,如今我們移花宮就由智不空師弟和智空師兄二人出戰。”

聽到移花宮三個字,王曉曉有些寒,同時也由衷地為智空高興,看來他自己歪打正著獨創出來的拳法還真不賴,想當初曾在少林寺後院的樹下見過他施展拳腳,十幾個小和尚都被他打趴下了,那身手可是半點不假,貨真價實,連美和尚這樣的高手都說好,那一定是很厲害的了,不過這麼一來,自己的排名估計又該退後一位,唉,要進前十路漫漫吶……

想到這,她更灰心。

“小師姐怎麼了?”二僧不解。

旁邊胡樂安慰:“王姑娘劍法高明,不必擔心。”

“小師姐想必是沒見過這麼大場面,有些害怕吧,多打幾場就不妨事了,”智靈明白過來,也望望四周,心虛地拿袖子擦額頭,“小僧也沒上過這麼大檯面……不過小師姐乃是華山派第一女弟子,號稱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武藝比小僧高強許多,膽識自然也是不凡的。”

什麼鴛鴦玉女劍,騙來的名聲!王曉曉一張臉難看得很。

倒是智空猜著了她的心思:“阿彌陀佛,小師姐可是對這一戰沒有把握?”

王曉曉不語。

智空垂頭尋思片刻,兩眼一亮,似乎想起了什麼,熱心地指導:

“阿彌陀佛,師父他老人家曾說過,打不過就要想法子跑,保住自己是正經,此乃少林拳法精髓,貧僧的拳法也是這麼練出來的,雖說這只是本門的修習心法,不過師父說,天下武學大凡都是一脈相承,小師姐只要記著這個,想來也不會太吃虧。”

果然是高明的心法,王曉曉點頭記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各派掌門和觀眾都陸續趕來了,雖說由於天氣緣故,眾人的熱情度明顯比上午要低,不過現場也來了至少有一兩萬人的樣子。

“移花宮”無上大師也緩步入場,智空智靈二人見師父來了,趕緊再安慰鼓勵了王曉曉幾句,就作別歸隊了。

被友情所感動,王曉曉的膽子又大了點兒,東張西望等待蕭夜。

周圍,有人在議論。

“李術家的老爺子昨個不是中暑了嗎,怎的今日又來了?”

“有賈神醫在呢,怕什麼!”

“在哪?”

“那不是!”

“如此就好,他老人家在,有人中暑,一副藥下去就都好了。”

“……”

王曉曉愣了愣,順著那人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發現底下那層看台上不知何時擺了個小木桌,桌旁豎著根竹竿,挑著塊白色的幌子,上頭寫的字王曉曉不敢斷論,可桌前那個瘦巴巴的老頭兒她是認得的,小眼睛小鼻子,尖尖的下巴長著稀稀拉拉的鬍鬚,不是賈神醫是誰!

聽起來,這倒是個貨真價實的神醫,雖說愛收點小費紅包,不過為什麼當初師兄就不肯讓他治傷呢,神醫啊,白白浪費自己十兩銀子!

惋惜之間,鼓聲驟起。

武林大會又將開始了。

日頭雖毒,擂鼓的一排大漢卻仍舊精神十足,咚咚的鼓聲沉沉有力,一下又一下有節奏地傳來,漸漸的,越來越快越來越響,令人蕩氣迴腸,直震得王曉曉的心也跟著一跳一跳的,想當初她王曉曉哪回考試會怯場?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這不是現代玩筆稈子考試啊,真要上去當著那麼多人丟臉?!

師兄大人怎麼還不來?王曉曉急。

“不怕。”熟悉的聲音。

王曉曉馬上跳起來,也顧不得師父的威脅了,死死抱著他的手臂不放:“我不去了……”

蕭夜先是一愣,見她雙手都在發抖,不覺又好氣又好笑,拍拍她的背:“不妨,你只管上去,必定能贏。”

“我打不過。”

“不去試,如何知道?”

“會丟臉的!”還是在你那漂亮老爸面前丟!

“不怕。”

“你跟葉伯伯說,我棄權,我認輸……”坐回椅子上。

“不行。”蕭夜板起臉,不再理會她的抗議,拎起她就順著石級往下面比武台走。

他的特殊身份,再加上這種奇怪的組合,一路上自然又招來許多妒忌指責的目光,王曉曉冤屈得不得了,眼紅什麼,沒見帥哥對我也這麼不客氣嗎,這是趕鴨子上架呢!


第65章傳奇的勝利

縱然陽光已被涼棚擋去,陰影中,那片紫色卻明媚依舊,醒目得如同鮮豔的花朵,夏日熏風一吹,似有無數暗香飛來。

笑意如漣漪一般從唇角蕩開,美而邪。

視線始終未曾離開遠處那兩人,他 隨手接過茶飲了一口,又遞還給旁邊的少年,愜意地嘆氣:“有趣,你們瞧,是不是很有趣?”

少年默然。

倒是身旁那個女子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接著臉色一黯,緩緩地垂下眼簾,遲疑:“公子……不必生氣。”

“生氣?”他似乎很意外,轉臉看著她,秀眉挑起,“我為何要生氣?”

女子馬上緊張:“蓁儿知錯。”

“知錯就好,”他笑得很愉快,“誰說我生氣了?我高興得很。”

高興?女子怯怯地望著他半日,確認之後,終於鬆了口氣,點頭:“蓁儿知道了。”

見她嘴裡說知道,那張俏臉上卻仍帶著許多疑惑不解之色,他覺得很有趣,笑得更開心,同時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子:“聰明。”

轉回臉繼續看風景。

“一個女的也參加武林大會?”

“翩翩姑娘不也是女的嗎?”

“翩翩姑娘是美人,哪有她這麼醜!”

“對,長這麼黑!”

“手那麼難看!”

“腰好粗!”

“那麼醜,怎麼配得上夜公子!

“夜公子是怕她給華山派丟臉,哪裡就看上她了!”

“……”

一路上的閒言碎語聽得王曉曉火冒三丈,各位姐姐,再怎麼看我不順眼也別這麼歪曲事實吧,老虎不發威你真當我是病貓!咱哪點醜了?

雖然不是白人,可這皮膚怎麼也稱不上黑呀,最多叫健康;瞧瞧我的手,多美多細膩啊;摸摸腰,好歹這身材比你們火!

抬頭,那張俊臉仍是波瀾不驚。

他心里肯定樂著呢,擺這副拽樣兒,成天把我拎來拎去!

王曉曉更憤怒,乾脆用空閒的兩隻手將他抱住,然後得意地回望花痴們,他就是看上我了,怎麼樣,羨慕吧,連大灰狼那麼有品位的人都說我比你們“好多了”,咱現代人可不是那種被人說兩句就自卑想不開的,哈哈,有本事你們來砍我呀!

二人終於來到比武台下,不對,是某人被某人拎到比武台下。

“上去。”

“不去!”

“恩?”瞇起眼。

王曉曉馬上乾笑:“那麼高,我沒帶梯子……”

話剛說完,她就發現自己已經在台上了,趕緊改口,“等等千萬別忘了來接我下去啊。”

蕭夜放下她,板著臉正要說話,卻聽得一陣排山倒海的歡呼聲響起。

想不到這麼多觀眾為我加油!王曉曉激動不已,正要擺出最光輝的造型向觀眾們揮手致意,接下來她就發現,原來所有人都在高呼“夜公子”。

都沖他來的啊!

此人登場亮相就搶儘自己的風頭,王曉曉尷尬地瞪眼。

蕭夜顯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皺了皺眉,拔出寶劍遞給她,微笑:“不怕,你必定能贏。”

突然想到光用鼓勵安慰對此女未必有效,於是又加上一句威脅:“好好打!”

說完,轉身就走。

王曉曉眨眨眼,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不打了!”

比武臺本就是最顯眼的地方,王曉曉此舉無疑引起了公憤——

這女人勾引夜公子不說,竟然還當眾打情罵俏來炫耀,可惡!

俊臉微微紅了。

蕭夜抿嘴,不動聲色地拉開她,板著臉:“不行!”

拖人下水的效果已經達到,被無數眼睛凌遲的感覺並不好,王曉曉趕緊順勢放開他,心裡不免幸災樂禍,好吧好吧,打就打,誰怕誰,反正有你陪我丟臉,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認識我了,而且關係還很親密,嘿嘿,誰叫你非要趕我上來的!

無意中瞟上貴賓席。

漂亮盟主居然笑得無比歡暢,眉梢眼角盡掛著風流調侃之色,似已將她這點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那雙迷人的眼睛經過歲月的洗滌,依舊明亮無比,全不似別的老人那般渾濁。

目光溫和而親切,可再細細看去,卻又自有一種不容忽視的威嚴。

你不要這樣的看著我,王曉曉大為鬱悶,我承認你是高手,禍水中的禍水!

發楞的瞬間,身旁蕭夜已不見。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花痴們肯定都在祈禱,這女人快快輸吧,輸得越慘越好;而那些男人們呢,雖然久聞“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的大名,多數卻仍是面帶鄙視之色,這女的不乖乖呆在家裡等著嫁人,充什麼英雄,還要上台比武?

王曉曉被瞧得頭皮發麻,哭喪著臉,像隻小烏龜一樣緩緩挪到場地中央,空曠的比武台讓她感覺自己更渺小了。

日光白亮亮的,晃得眼睛生疼,面前層層看台上飄著大片大片的草帽,觀眾們的防曬工作都做得很不錯。

水若綺今日換了身紅色的衣裳,坐在貴賓台上使勁朝她揮手,示意她加油,王曉曉本就緊張,被這鮮豔的顏色一刺激,更加心煩意亂。

不過在看到旁邊的智不空之後,她的心情立刻平靜下來了,這位美和尚正在沖她點頭,遙遙地合十作禮,笑容聖潔如白蓮花,足以讓一切不良情緒煙消雲散;

還有… …

瞧著那片紫色人影,王曉曉羨慕不已,帥哥就是不同,風度天成,隨意往椅背上那麼一靠,挑眉,眨眼,一舉一動都誘惑力十足。

遠遠的,慕容無傷沖她搖頭,示意不要擔心。

美色果然能做精神糧食,王曉曉立即鼓起信心。

忽略師兄大人的臉色,用眼睛將幾大美男都調戲個遍之後,她這才發現天絕大師正面帶威脅瞪著自己,於是趕緊抬頭,挺胸,收腹,站好。

現在知道師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了,說啥也不能給他老人家丟臉,咱可是現代女俠,輸什麼也別輸了風度不是。

水大俠宣布:比試第一百三十九場,王曉曉vs高飛

老孫曾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所以王曉曉針對此戰也做了準備,大略掌握了這個高飛的一些基本資料,具體如下:

姓名:高飛

性別:男

年齡:三十二歲

長相:自稱英俊瀟灑

擅長:輕功

愛好:賭輸了賴帳,偷神龍島西瓜。

門派:暫無,不過據說“移花宮”無上大師曾以戒律院長老之位虛席相待,但此人嫌當和尚影響形象,遂拒絕之。

以上就是王曉曉打聽到的有關此人的全部信息。

鼓聲過。

一片死寂的氣氛中,王曉曉橫劍擺好架勢,腦袋東張西望,靈活的大眼睛也微微瞇起,上下左右亂轉,緊張地尋找對手的蹤跡。由於知道對方的擅長是輕功,因此她四下掃描時,連頭頂也沒放過,生怕天上會突然掉下個高手來把自己給砸死,那可太丟臉了。

半日。

高飛在哪?

確認比武台上除了自己再沒別人之後,王曉曉開始莫名其妙了,緊張的神經也緩緩鬆弛下來。

她下意識地舉起手,望向漂亮盟主,那意思是,我的對手跑哪去了?

漂亮盟主抿嘴,沖她眨眼。

yy果然可以不分時間場合,王曉曉吞了吞口水,不敢再看,唉,這笑容殺傷力未免太大,搞不好被他勾引去做了第二十一小老婆,那可太不划算了!

只是高飛遲遲不見蹤影,誰來跟我打?

見觀眾們都伸長脖子望著自己,王曉曉終於忍不住仗劍大吼:“餵,人呢?”

話音未落——

身後,喝聲傳來。

“'獨霸江湖草上飛,輕功無敵大飄客',高飛在此!”

什麼什麼,大……嫖客?!

乍聽到這名字,王曉曉大吃一驚——

了不得,打聽資料不全面,沒聽說此人有這麼長一串綽號啊,還“大嫖客”,莫非他最厲害的竟不是輕功,而是……

恩,好歹“嫖”也算一門功夫吧,厲害的話也很有前途,話說某一行在現代很吃香的,嘿嘿……

腦子裡只管胡思亂想,身體還是本能地轉了過去。

一片白影。

入目,是飄飄的衣袍,曼妙的姿勢,從半空中悠悠蕩來,翩翩然有出塵之態,若非早知道他是輕功高手,王曉曉差點就要當作凌風而來的九天仙人了,比起現代看過的許多武俠電視劇,這簡直稱得上是經典的唯美鏡頭!

歡呼聲驟起。

嗚嗚,怎麼頭一場就遇上高人了!王曉曉緊緊握住劍,手心已經滲出了汗水。

很顯然,高飛本人也對這種特殊的出場效果感到得意,大笑:“'江湖第一大飄客'高飛在此,閣下不妨報……”

突然,那片白影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向地面直直墜下。

啊呀,這位“第一大嫖客”要表演高難度動作了!

王曉曉咋舌,正羨慕不已,緊接著就聽到一聲悶悶的響,嚇得她慌忙閉上了眼,嘴裡也跟著驚呼了一聲。

許久。

丟臉啊丟臉,堂堂現代人,什麼驚險片恐怖片沒看過,居然會被這種現場表演給嚇住,閉著眼睛等人來下手,真是沒用!

完了,估計現在面前已經架著一柄劍或者一個拳頭了,輸得真冤枉啊……

王曉曉洩氣地睜眼:“你贏……”

話說一半就卡住。

呃,人呢?

並沒有想像中的慘敗鏡頭,王曉曉意外至極,剛才那個“大嫖客”高飛不是已經來了嗎,還是施展輕功飛來的呢,怎麼,又退回去了?

瞧瞧看台,觀眾們都伸著脖子沒反應。

難道此人想再來個出奇不意?又或者,剛才只是自己的幻覺?

王曉曉疑惑地想要證實,於是警惕地握緊劍,慢慢挪到比武台的邊緣,小心地向下張望。

比武台的面積實在太大了,沿著邊緣走了大約十幾秒,王曉曉終於在台下的地面上發現了目標。

空地上,赫然撲著個白影。

那位“江湖第一大嫖客”正擺著一個漂亮的“大”字造型,面朝下,一動不動嵌在鬆鬆的灰土裡,四周圍滿了觀眾,所有人都驚奇地打量著他,認真地研究其造型。

王曉曉詫異。

剛才還飛得高高的,怎麼突然就掉下來了?原來輕功也會出紕漏,或者……

心理素質欠佳?臨場舊病突發?

不知此人是死是活……

良久。

就在她忍不住要舉手替對方申請救護的時候,台下人群突然一陣騷動,伴隨著無數驚呼聲。

“賈神醫來了!”

“啊?”

“完了,他怎麼還不醒!”同情。

“……”

在一片惋惜、同情、幸災樂禍的議論 聲中,瘦巴巴的賈神醫果然從人群中擠出來:“老夫在,諸位不必著急……”

話還沒說完,地上的“大嫖客”高飛馬上動了動,慢騰騰地翻了個身,仰面躺了片刻,居然自己爬了起來。

經此一摔,此人出場時的閃亮形象全無,變得灰頭土臉,王曉曉已認不清他的模樣,只瞧見他身材高高的,奇瘦無比,簡直可以做骨架子糊點紙放風箏了,難怪要練輕功!

她不由越想越覺得此人可憐,大嫖客嘛,過度練功瘦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

地上,赫然一個人形大坑。

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曉曉正在疑惑,那高飛不知嘀咕了幾句什麼話,伸手抹抹臉上的灰土,對著那坑唾了一口,恨恨道:“他奶奶的奸商!什麼千年寒蠶絲,白騙了老子兩千銀子!”

沉默。

終於,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一個面目黝黑的少年突然蹲下身,從地上拈起個什麼東西,興奮不已:“找到了找到了,是這個!”

眾人爭先要瞧。

台上,王曉曉由於離得遠,看不太真切,只覺得有弱弱的微光閃過,似乎很細,像絲線之類,那就是千年寒蠶絲?

她尚在推測,台下已炸開了鍋,觀眾們紛紛開口打假。

“什麼千年寒蠶絲,是鐵絲!”

“鐵絲?嘖嘖……”

“對,就是鐵絲!”激動的聲音,“趙某打了這半輩子鐵,絕不會認錯!”

“上當嘍!”

“如今賣假貨的多了……”

“……”

高飛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怒:“媽的張三那龜孫子說是什麼千年寒蠶絲,我道怎麼才頭一次用就斷,原來是拿鐵絲在糊弄老子,害我差點被劍氣所傷!”

眾人唏噓。

高飛越想越氣,奪過那鐵絲就往人群外擠:“不行,非找那孫子算帳不可!”

一隻手拉住他。

賈神醫擔憂:“這麼高摔下來,還是讓老夫替你瞧上一瞧吧……”

高飛白了臉,慌忙推辭:“區區小傷不勞動賈神醫了!”

說完掙脫他就逃。

賈神醫瞪眼惋惜:“現在的年輕人吶……”

旁邊觀眾急忙陪笑解圍:“神醫你老人家醫術高絕,想是高大俠聽到你老人家來了,心裡一高興,自己就全好了。”

賈神醫想了想,覺得此話很有道理,於是滿意地點點頭,回看台去了。

水大俠宣布:第一百三十九場,王曉曉勝。

這就贏了?王曉曉瞧瞧手上的寶劍,再仰頭望望比武台旁那根高高的橫木,總算明白過來,不是吧,我說這又不是拍電影,你老人家吊什麼鐵絲鋼絲呢!

貴賓席上,漂亮盟主的表情就忽略不計了,彷彿捉弄人得逞一樣,估計他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了,等著看笑話呢。

水若綺已經直不起腰,智不空也忍不住搖頭微笑。

台下,觀眾們竟紛紛比出了“v”字形勝利手勢,令王曉曉驚喜萬分!

不過下一刻她就發現了一隻笑得魅力四射的大灰狼,頓時倍感親切,原來他正做著那個手勢祝賀自己呢。

美眸遙遙盯著她手中的劍。

俊臉上,笑意更濃。

這一戰贏得真不光彩,王曉曉耷拉著腦袋,任蕭夜把自己拎了下去。

觀眾議論紛紛。

“想不到王大女俠真有兩下子!”

“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名不虛傳,她竟然斬斷了高飛的鐵絲!”

“她沒動吧?”

“好好的鐵絲如何會斷?那是用的劍氣,懂不懂,劍氣!”

“原來如此!”

“高飛總算栽到她手上!”

“……”

以上,就是王曉曉第一場比試勝利的經過。

少年(拍案叫絕):王大女俠,好!

某大:從此,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的名頭響徹南北,後面王大女俠一共還參與了七八場比試,直到最後……

少年(急切):怎麼了?

某大:天機不可洩露,下回分解!

少年(無奈):不知王大女俠使的究竟是何種功夫,竟能將那輕功無敵的高飛直直從半空中打了下來?

某大(肅然):自然是華山派蓋世神功。

少年:什麼神功?

某大(咳嗽一聲):這個神功嘛……神功……當然分很多種了,比如,無上劍氣……

少年(期待):還有?

某大(瞪眼):神功神功,當然要絕密了,你我知道的話還叫神功?

少年:……

(畫外音:判斷題,某大篡改版本的行為可恥不可恥?)

 

第66章形象代言人

回到茶攤,文淨還沒有來,估計是躲在客棧休息了,倒是胡樂不停地向她道賀,王曉曉本人勝得莫名其妙,並不覺得有半點喜悅,瞪他:“你也以為那是什麼劍氣?”

“不是這個,”胡樂搖頭,“胡某是說,姑娘經此一戰,後頭的比試就不用怕了。”

那倒是,想到後面的比賽,王曉曉重新提起精神,信心十足地坐下來,估計就憑此女現在這副意氣風發鬥志昂揚的模樣,上台比試肯定又能嚇死幾個高手。

望望貴賓台,那個楚美女也沒有再坐到蕭夜旁邊,心裡更高興。

正在此時——

“王姑娘別來無恙?”

王曉曉定睛一看,原來當初在少林城曾因為“白菜問題”與白蓮教發生衝突,鬧得兩派差點搞幫戰,後來自己與蕭夜去談判才了事,如今面前這兩個人正是當初負責談判的白蓮教弟子,大家也算是熟人了

之所以對那次談判印象深刻,主要是因為談判時間很長,過程卻很短,一共才兩句話,其餘時間都是那兩人在大戰五子棋。

她連忙站起來:“你們好啊。”

兩弟子仍是穿著同樣的白袍,抱拳作禮:“王姑娘一舉得勝,我二人特地來道賀,當初實在是有眼無珠,姑娘休怪。”

我贏得並不光彩啊,王曉曉含糊。

認識堂堂華山派王大女俠,兩個白蓮教弟子頗覺面上有光,那個大點的弟子笑道:“上次王姑娘傳授的五子棋,如今教裡師兄弟們都已會下了,極是有趣。”

“是嗎。”王曉曉樂,這江湖的娛樂生活太單調了,連五子棋都這麼受歡迎,她簡單地將二人給胡樂作了個介紹,三人彼此抱拳道了聲久仰,接著便招呼他們坐。

那大弟子推辭:“師父叫我二人隨身跟著,如今我們也該回去了”

看看貴賓台上的“白菜”教主,王曉曉點點頭,不再多留,二人告辭離開。

胡樂拿把蒲扇往旁邊椅子上坐下,似乎想起了什麼,笑道:“姑娘既喜歡聽江湖故事,可有聽說,最近江湖上發生了一起大事。”

八卦誰不愛?王曉曉馬上坐下來:“什麼事?”

“小合城周記當舖被劫了!”

週記當舖?王曉曉愣,那不是全江湖最大的當舖之一嗎,那張一百元人民幣都已經進去好幾回了,可惜這東西喜歡往回跑,直到前兒蕭夜受傷,終於功德圓滿,徹底地將此物當掉。

“他們被劫了?”驚訝。

“說是被劫,卻並沒少什麼重要物事,說來也奇怪,聽說那伙匪徒劫了小合城分店之後,什麼都不取,只是點名要一張王家的藏寶圖……”

藏寶圖?怪不得!文淨那一百塊也被搶了,估計就是這夥人幹的吧,唉唉,他們既然知道藏寶圖有上中下三張,生出這場事倒也一點不奇怪。

“他們搶到了?”嘆氣。

胡樂搖頭:“幸好早在十日前,那張藏寶圖就已被送到凡城總店了,如今總店那邊聽說這件事,週掌櫃立馬請了二十位大俠嚴密看守,想來那伙匪徒縱是膽大,也不敢進凡城撒野,至今倒也無事,只是小合城分店的掌櫃被嚇掉了魂,生了場大病。”

“是嗎……”王曉曉一邊內疚,一邊擦汗。

還好已經當掉,否則倒霉的不就是我王曉曉了嗎?

哎呀,華山房間裡的枕頭底下還有張五十塊的,回去一定要想辦法快快拿去當了……

“胡某能有今日,多虧王姑娘仗義相助,”胡樂掏出張銀票遞給她,“這兩日胡某差不多賺了個對本,這一千兩先還給姑娘,過幾日還有謝禮。”

黑人開店果然賺得快,王曉曉也不推辭:“做生意比當殺手好吧?”

“胡某如今知道了,賺錢好,賺錢好啊!”

胡樂眉飛色舞,“如今有了本錢,估算著等這場武林大會開完,除去本錢與他們幾個的工錢,該能賺上六七千銀子,省著用,已盡夠胡某這輩子過了,賺錢好啊!”

只因借了他一千兩銀子,江湖上就少了個殺手,多了個奸商,自己做的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王曉曉矛盾:“怎麼客人這麼少?”

望望四周,胡樂頗為苦惱,解釋:“前頭這些比試都不好看,上午還可以來吹吹風,下午日頭太毒,客人少,能賺一二百兩就已經不錯了。”

說完他又嘆氣:“今日又新開了兩家賣茶水的,搶了胡某不少生意。”

原來是競爭問題,王曉曉尋思:“我有個辦法,不知道能不能幫你拉點生意……”

胡樂馬上來了興致:“什麼法子?”

“辦個五子棋大賽。

“五子棋是什麼?”

“先找副圍棋來吧。”

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於人,聽說有錢賺,胡樂精神百倍,以最快的速度找來了一副圍棋,又按她的吩咐借了些筆墨紙硯之類。

“棋子可以用,棋盤不行。”王曉曉動手將棋盤翻過來,在背面畫五子棋的棋格。

端詳著那張簡易棋盤,胡樂有些洩氣:“倒有些像他們下的圍棋,就是路數少些,江湖上會這些斯文玩意兒的不多,怕是沒人肯來……”

“這種棋很好學的,”王曉曉很想試試做生意,“我們也來評選第一高手,就說到武林大會結束為止,選出的第一高手有一千兩銀子大獎!”

胡樂大驚: “那不是白白虧了嗎!”

“不一定啊,其實……來的人多了,肯定就有人要坐下來喝茶,你一壺茶賣五十兩,過一個時辰還得續費,武林大會要開這麼久,只要來的人越多,就能從茶錢裡賺回來了,再說,真正有錢的人本來就是花錢看熱鬧,看比武看下棋都一樣。”

胡樂遲疑:“聽起來倒是好主意,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

王曉曉活了這十八九年從沒做過什麼生意,也有點拿不准:“五子棋很有趣也很好學,而且一千兩銀子大獎,應該會有人來吧……這個,投資當然要冒點風險了。”

剛才那兩個白蓮教弟子說他們教所有人都會了,可見五子棋在這裡很好推廣,現在只要有大獎,他們應該會來捧場,至少比看那種無聊的比武有趣多了,而且這又是新鮮東西,也能吸引一批人吧?

反正師兄大人向來在花錢上都不怎麼在乎,哪裡不浪費一千兩?不如我拿來做試驗。

於是,王曉曉很大方地將那張銀票拍到桌子上:“這樣吧,虧了算我的。”

胡樂不肯:“既是合夥,不能叫姑娘吃虧,胡某這幾日也能賺些錢的。”

難得他這麼有義氣,王曉曉不再勉強。

說乾就乾,胡樂雖然沒把握,卻也感覺新鮮,趁著有空又照樣趕製了兩張棋盤,王曉曉在一邊擬訂了規則。

準備工作做完,她拍拍腦袋。

搞活動怎麼能少了廣告?

尋思片刻,她讓胡樂找了匹鮮豔的紅布,用剪刀裁成橫幅,還有小半桶白色顏料,接著提起大筆就要開寫。

胡樂笑:“胡某認不得幾個字,先歇著吧……”

經他這麼提醒,王曉曉馬上記起了一個重要問題,敗興地擱下筆——

差點忘了這裡的字是綜合體,自己也是個文盲……

周圍並沒幾個認識的人,蕭夜和慕容無傷都在貴賓台上,不好去叫,水若綺也只顧纏著“移花宮”的智不空,找誰來寫?

正在苦惱之際,一個熟悉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王曉曉吞了吞口水:“找他!”

眉宇軒昂,豐神俊朗,隱隱透著正氣,縱然在擁擠的人群中,那身白衣也是纖塵不染,彷彿烈日底下的一朵白雲、一片薄冰,給人無數清涼的感覺。

王曉曉看電視看小說早已看出了經驗,通常長得好看的男人字都寫得不差的。

“凌公子!”她拂開人群跑過去。

聽到呼聲,凌夕果然停下來。

此人如今已晉級明星之列,雖然名草有主,目前還無人敢和那位翩翩姑娘一較高低,但這裡的男人都三妻四妾,所以王曉曉此舉仍舊惹來了花痴們的敵視,這女人真太不要臉了,纏著夜公子和無傷公子就算了,現在又來招惹他!

“嗨,你好,”忽略那些目光,王曉曉衝到他跟前,伸手遙指著貴賓台上的蕭夜,間接地作自我介紹,“你不記得我了吧?那是我師兄……”

凌夕微愣。

王曉曉眨眼陪笑,耐心地提醒:“少林城,你們比劍,我在旁邊……”

經她一說,凌夕終於記起了有這麼一個人,卻又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好沖她點頭笑了笑,露出詢問之色。

“想請你幫個忙……”擠在人群中實在很不方便,王曉曉指著茶攤,“借一步,到那邊說怎麼樣?”

見二人過來,胡樂大喜,連忙熱情地讓座,親自送上好茶,因為二人身後就跟著一堆花痴,茶座生意又活躍起來。

凌夕卻擺手,推開茶:“姑娘究竟有何事?直說無妨。”

見他這麼爽快,王曉曉也就不再拐彎:“我要辦個棋賽,想請你幫忙寫幾個字。”

半晌。

凌夕瞧著棋盤:“不像圍棋。”

“不是圍棋。”王曉曉介紹了一遍規則。

“你想的?”

“是我們那邊的。”

凌夕不再說話,將劍一橫,往椅子上坐下了。

立刻,茶座再無虛席。

美男用處真大,往這一坐,客人就來了!

王曉曉暗自高興,故意想要贏他,加上是頭一次下這種棋,凌夕果然輸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敗局:“有些意思,再來一局如何?”

王曉曉另有打算:“我累了,明天再下吧,不如你先幫我寫個招牌,怎麼樣?我們的比賽也要評選第一高手的。”

“第一高手?”凌夕頗覺意外,笑了,“好,下邊武鬥,這里文鬥。”

王曉曉心中一動:“其實……你也可以去參加武林大會,機會難得,你劍法這麼好,不想去試試嗎……”

他搖頭不語。

看看周圍,胡樂和伙計們都忙著招待客人,除此之外就是那些花痴了,王曉曉定下心,湊到他耳畔,試探:“你懷疑是……他?”

果然,他迅速扭過臉,冷冷地看著她。

目光閃爍,隱藏著一絲驚疑之色。

這帥哥是花兒做的?身上還有股清香味吶!

王曉曉趕緊撇開不純潔思想,確認了先前的猜測,看著他搖頭:“不是他,是他身邊……反正,你可以去參加武林大會的。”

他打斷她:“你如何知道?”

“這……”漂亮盟主與蕭夜的關係顯然並未公開,他讓蕭夜潛入華山,肯定有一些秘密的計劃,王曉曉不好說破,只得支吾,“我知道你想的什麼,但他肯定不是……”

“此事豈能隨意亂講!”沉聲呵斥。

王曉曉默然。

見她委屈,那目光漸漸和緩下來,他微露歉意:“此事關聯甚大,隨意亂講只會招來殺身之禍,真相並未水落石出,一切還是小心為好。”

知道他行事十分謹慎,王曉曉並不責怪,點頭:“武林大會是在招攬人才,你有這麼好的武功,就不想造福百姓嗎……”

沉默。

他轉過臉,凝眺遠處:“如今江湖安定,人才輩出,並不缺在下一個。”

但凡人才,或多或少都有抱負,真正無欲無求歸隱山林的人,也是經歷大風大浪之後的選擇,王曉曉來自現代,自然理解他的矛盾,所謂“英雄無用武之地”,就是指這個吧。

漂亮伯伯顯然不是兇手,又十分愛才,他若去參加比試,一定會受到重用,但怎樣才能讓他相信?

想了半天,王曉曉還是沒找到好辦法,只得問:“難道這事查不清楚,你就一輩子藏著武功不讓人知道?”

他緩緩點頭。

王曉曉不再多勸,直直瞪了他半日,突然低聲道:“你和金萬生是什麼關係?”

他不動聲色:“何出此言?”

“那件事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江湖上和你一樣好奇的人也多,你就算感興趣想去查查,應該也不算什麼,可現在卻有人特意來殺你,所以我想……

你應該知道這事的內幕,而且你的武功……

你會逍遙派的凌波微步,很有可能與失蹤的逍遙派高手金萬生有關。

見他並無反應,王曉曉又道:“他不僅不是兇手,還一直派了人在暗中追查這事,你若加入他們,查起來不是更加方便嗎?而且有他護著,你應該安全些… …”

他搖頭,站起身:“寫字吧。”

“你的字寫得真好啊!”王曉曉捧著墨,拍馬屁。

“你懂書法?”

“……不懂。”

“那又怎知道我寫得好?”

“……”

見她被噎得瞪眼,凌夕頗覺有趣:“這些規則倒是擬得極為清楚明白,你竟會不識字?”

帥哥還真不好對付!王曉曉擦汗:“哦,我學的字和這裡的不一樣。”

他看她一眼,顯然並不相信,不過也沒有追問。

“學劍?”

“只跟師兄學過幾招。”高人面前,王曉曉向來很謙虛。

“如此,對付他們盡夠了。”

“不夠,師父要我進前十……”鬱悶。

“前十?”

凌夕忍不住笑了,見她尷尬,立即又揮毫繼續寫,同時移開話題,“這棋有趣,喜歡的人必定不會少。”

王曉曉贊同:“下棋比看比武有趣多了,不如……你明天到這兒來坐吧,我們喝茶下棋,怎麼樣?”來呀來呀,給我當招牌!

“好。”

乖乖的白賺了個代言人!只要他往這裡一坐,不管棋賽好壞,生意不火也得火!

誘惑成功,王曉曉樂,原本還想著明天把師兄大人騙到這兒來聚人氣,現在省了,哈哈!

“多準備點桌凳吧,明天先看情況,人多的話,比賽就分三組同時進行。”

“好。”

“……”

準備工作完備,日已西斜。

頭一次做生意就賺了個名人來當招牌,王曉曉很是高興,扭臉看向貴賓席,接下來,燦爛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不知何時,大美女翩翩已坐到了蕭夜旁邊,似乎在跟他說話。

居然來這招?!王曉曉黑了臉。

片刻。

她貌似不經意地推推凌夕,示意他看:聽說翩翩姑娘很厲害啊……你們認識?邊說邊觀察此人臉色。

凌夕看了一眼,點頭不解:“自然是認識的,你……”

聞不到絲毫醋味,王曉曉大失所望,洩氣地搖頭:沒什麼,呵呵,我就是非常非常仰慕她,想認識……

師兄大人和翩翩很熟,什麼關係啊?


第67章認證錯誤

這天,一直到黃昏時武林大會結束,凌夕都沒有透露任何消息,王曉曉知道這是他並未完全信任自己的緣故,因此也不再主動提起,直到晚上回客棧吃飯的時候,她才把這件事告訴了蕭夜。

“他既已認定不是金萬生,自然要懷疑父親,”蕭夜走到窗邊,皺眉,“他還說了些什麼?”

王曉曉搖頭:“他根本就不相信我。”

他微笑著讚許: “謹慎些很好。”

王曉曉倒不計較這個,只是猶豫:“你說,他武功那麼好,就因為這事不肯去參加武林大會,是不是太可惜了?要不我們勸勸他吧”

蕭夜搖頭:“他不會信。”

見他也這麼說,王曉曉默然。

漂亮伯伯將兒子們派到各大門派的事必定是機密,不能隨便洩露的,可如果不把這層關係抖出來,凌夕也絕不會相信自己的話,可惜了他那樣一個人,原本是該大有作為,如今卻要被埋沒。

“金萬生是不是無辜還沒有證據,我們也不能完全相信他,”她走到蕭夜身旁,勸道,“這事不急,將來你直接向葉伯伯舉薦他,不是一樣嗎。”

“雖如此,總不如武林大會來得名正言順,何況他也未必肯,那樣的好劍法若真錯過了武林大會……”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輕輕嘆息,順勢伸出一隻手將她攬住。

夏日的夜,雖有涼風習習,王曉曉卻覺得全身上下彷彿著了火一般,“忽忽”地燃燒著,待要離開那懷抱,卻又捨不得,只得在心裡嘆氣,要是冬天就好了,可以放被窩裡當暖爐啊,嘿嘿……

遠處小溪邊適時傳來幾道蛙聲,彷彿在“哇哇”大笑。

叫什麼叫,再叫趕明兒我抓了你們做“油爆田雞”!王曉曉瞪眼,惡向膽邊生,不過心裡終究是有鬼,只好緩緩將發燙的臉埋入他懷中。

蕭夜看看她,抿嘴:“明日你還有一場比試。”

“呃,是。”

“不怕。”

她抬頭:“我不怕。”真的不怕。

他微笑。

天上繁星點點,然而此刻,王曉曉面前也多了兩顆明亮的星星。

星光那麼美麗,那麼柔和,可照在人身上卻燙得要命。王曉曉吞吞口水,心中慌亂,忙掙脫他的懷抱:“好像不早了啊……我回房間了。”

轉身就走。

一隻手拎住她。

“笨。”

又說我笨又說我笨!王曉曉極端憤慨:“你……”

他沒好氣:“門在那邊。”

“……”

蕭夜抽了抽嘴角,板起臉,丟開她:“這麼笨,還想進前十?明日早些起來,再學一式劍法。”

“……”

太過份了,太過分了!若不是看你受了傷,我……

很顯然,省略號裡所包含的內容只能在想像中進行,明白這個道理,王曉曉也就懶得多費腦筋去構思具體方案了。

進房間,關上門,她習慣性地走到床前,掀開帳子剛坐下去,馬上又神經質地跳了起來,探頭往帳子裡瞧。

還好,這回床上總算沒人……

她放心地坐下。

半晌。

一隻手緩緩從頭頂垂下來。

極漂亮的手,手指白皙、修長。

媽呀,這是拍恐怖片?客棧怎麼會有這東西……

王曉曉被嚇得魂飛天外,傻瞪著眼瞧了半日,直到那隻手重重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她始才回過神。

頭頂笑聲響起。

這是……王曉曉立即吞下驚叫聲,仰頭,看清了那張臉之後,只覺哭笑不得——

想不到魅力無雙的某公子今天居然會掛床頂,哈哈!

縱然是歪著倒掛著,也半點無損他的優雅。

美麗的臉上仍帶著從容的笑,彷彿剛才惡作劇嚇人的並不是他,而他,只是表演了一出精彩至極的節目,等著別人去讚美捧場呢。

明明在整人,居然還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太有風度了!

王曉曉終於忍不住笑罵:“你嚇死人不償命啊!大灰狼!”

“倘若真嚇死,我與你償命也無妨,”寬大的紫色衣袍垂下,眨眼間他便從床頂落下,只發出了輕微的一聲響,“大灰狼?其實小白兔更好聽。”

小白兔?他知道?王曉曉無語。

大哥,你總是這麼突然出現在別人床上麼?

好歹男女有別啊,雖然你已經娶了十幾個老婆,難道……我長得那麼抽象,性別難辨?

若是讓師兄大人知道,保不定又會鬧出什麼事。

“王女俠今日一戰名震江湖,在下特來道賀的。”

“賀吧賀吧,”王曉曉已經懶得再尷尬了,沒好氣地瞪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你今天用的是凌波微步,還是輕功?”

他一本正經:“既是凌波微步,又是輕功。”

王曉曉詫異:“那是……”

“凌波微步原本就是由輕功變化而來,只不過步法方位有些微變化。”

逍遙派的凌波微步來自於輕功?

好在王曉曉來江湖這已有半年多,對此類事情都見慣不驚了,只是歪著腦袋,別有心思地打量那張俊臉。

臉紅的難度係數實在太大,所以慕容無傷只是含笑挑眉,揚著臉任她看個夠本,甚至還拿美眸斜斜瞟她。

半日。

王曉曉忍不住了:“大灰狼……慕容,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

“唔,是嗎,”他笑得滿面春風,對這話並不在意,只是漫不經心地靠到床頭,展開手中的水墨折扇,“太熱了,來,吹吹風。”

了不得,這姿勢太誘惑了!

王曉曉馬上跳起來,坐到旁邊椅子上——一

男的斜倚床頭,女的坐在床邊,要多曖昧有多曖昧,雖然跟美男親密點兒自己並不吃虧,但問題的關鍵在於。此大灰狼魅力無雙,身邊已經娶了十一個老婆,所謂藍顏禍水,她王曉曉上過這當,可不想再招來什麼殺身之禍了。

“跑那麼遠做什麼?”慕容無傷眨眼看看她。

“我不熱,沒事的,”剛剛說完,手就不由自主抬起擦了擦額頭,瞧見他目中的笑意,王曉曉馬上反應過來,尷尬,“只是有一點點熱……”

玩笑之色盡數收起,他一臉關心,拿扇子替她扇:“想問什麼?”

扇子顯然夠不到兩個人,他 也很熱啊,王曉曉頗覺過意不去,他對自己這麼好,自己卻急著劃清界限,好像太過分了吧?

真是,你又不是這些古代女人,跟人抱也抱過,“睡”也“睡”過,人家都沒動你一根寒毛,你還羞羞答答怕這怕那的,哪點有咱現代女的作風,大不了再被那些女的砍一次而已!

於是她坐回床上。

一絲笑意迅速掠過,他緩緩搖著折扇,又恢復了愉快愜意的神情。

美眸微閉,性感的唇噙著淺笑,扇子有節奏地搖動,兩排細密的睫毛也隨之輕顫,茸茸的,拂得人心發癢。王曉曉看呆,這男人真是美人中的極品!

幸好咱見多識廣,從小老師也教育咱美貌不是最重要的,否則……

“慕容。”

“恩?”

“你……好像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吧?”

聽出話中之意,他睜眼,示意往下說。

王曉曉欲言又止,好半日才下定決心,開門見山:“你和葉盟主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並不意外:“怎麼說?”

“我曾經聽人說起過,葉盟主的第一位夫人姓慕容,”王曉曉盯著他,緊張,“逍遙派的那一個就是你?”

“是我,華山派是蕭夜,”他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過有件事你還是猜錯了,我不是他的兒子。”

認證錯誤?王曉曉愣,事情出乎意料,想不到還是猜錯了,他並不是漂亮伯伯的兒子,這麼優良的基因是從哪繼承來的呢?

“怎麼,不信?”他笑得很開心。

“你……”王曉曉狐疑,上下打量他,“真的不是?”

“不是。”

“你沒騙我吧?”

折扇“啪”地合攏,慕容無傷輕輕嘆息一聲,忽然直起身,將那張美得一塌糊塗的臉湊到她面前:“他老人家德高望重武功蓋世英明賢能眾望所歸,你覺得我哪點像他?”

德高望重武功蓋世英明賢能眾望所歸,自從來到這江湖,此類讚揚恭維的詞王曉曉聽得不少,尤其是當它們用在漂亮伯伯身上的時候,可如今,這些話卻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和諷刺。

她發笑:“還是有一點像。”

“哦,”他覺得很有趣,“哪點像?”

“老婆多。”

輕笑聲中,他拿扇柄敲敲她的額頭,躺了回去。

“本來就很像,”王曉曉覺得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解釋,“你說過,你父親也娶了很多小老婆,現在葉盟主不就是娶了二十個嗎,很符合條件啊,而且你現在也有十一個,說不定將來可能超過他的,嘿嘿,這樣一比就更像了……”

“唔,”他挑眉,展開扇面,“你說了這一堆,就是罵我不像話?”

大灰狼還很有自知之明,王曉曉口是心非:“沒有。”

“娶一個很好?”

“應該兩個人互相喜歡,互相關心,白頭偕老。”

“多幾個人白頭偕老,豈不更熱鬧?”

“ ……”

多幾個人?王曉曉簡直要拜倒。

“一顆心就這麼大,愛就這麼多,”她比給他看,“如果給一個人,那她得到的就是你全部的愛,但若是同時把它分給幾個人,每個人得到的就只有一點點了,這道理你懂不懂?”說完自己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點頭:“我知道啊。”

“知道還問我!”王曉曉頗覺挫敗。

“想聽你說。”

“……”

發現這隻大灰狼調皮起來居然還滿可愛的,王曉曉心想,是不是該考慮改叫他小白兔了?

“真正的愛很自私,得不到他的全部,會傷心的。”

“傷心?”他收起折扇,拿扇柄敲敲額頭,“好像也有些道理。”

“不是有些道理,是很有道理!”

“對對,很有道理,”他忍住笑,饒有興味地瞧著她,“你的意思是,我也只能娶一個?”

“當然。”

“如此,我把她們都送走,你可喜歡?”

又問我?這人怎麼總是喜歡跟我討論處理老婆的辦法?

王曉曉噎了噎,覺得臉發燙,趕緊拿袖子擦擦額頭,算了算了,這人級別太高,還是叫大灰狼更合適,修行不夠還真要被他蠱惑了去,這不,一句“你可喜歡”就引得咱自作多情,激動出了一身汗,等等又該去泡個澡了……

為免尷尬,她只得垂下目光,裝作思考的模樣:“這……不太好吧。”

“瞧,我要聽你的,你又不肯,”他笑得春風滿面,悠悠道,“這麼說,男人不像話的多了,便是蕭夜也未必好到哪裡去,你怎麼就不問問?”

蕭夜?王曉曉心中一動,抬眼看他。

彷彿隨口提到一般,他再不往下說了,只是扭臉看看窗外,然後站起身,自顧自整理衣袍:“天色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等等。”王曉曉拉住他。

“你們是不是……”

“是不是有仇?”

王曉曉默認。

“對,我們有仇。”語氣輕鬆。

“有什麼仇?”

“什麼仇?”他仔細想了想,踱了兩步,點頭,“好像是……我害死了他最喜歡的女人吧,唔,應該是這樣。”

最喜歡的女人?妍兒?

這個猜測在心中盤旋已久,如今得到確認,只是沒想到她已經死了,王曉曉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哽在胸口,一顆心悶得慌,於是垂首:“這樣啊,你為什麼……”

“是啊,”他打斷她,也嘆息,“他怎麼就以為是我害了她?”

“你沒有?”詫異。

“這些事你還是去問他最好,”慕容無傷挑眉,高高的眉梢盡掛著笑意,隨即又不解地打量她,“你怎麼……”

王曉曉趕緊搖頭:“沒什麼。”

他卻露出恍然之色,關切道:“怎麼,擔心明日的比試?”

王曉曉心中一熱:“沒有。”

“我在你身上下了大注的,怎會讓你輸?”他微笑著拍了下她的肩膀,安慰,“我幫你,不怕,早些睡吧,我走了。”

這之前,蕭夜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慕容無傷應該不會說這種低劣的假話,結合最近蕭夜的表現,難道這些話都是真的?

妍兒是他最喜歡的女人,而她的死多少和慕容無傷有關,那他為什麼又不去找慕容無傷報仇?

難道他並沒有理由?一個男人魅力太大,惹了風流債總是怪不得他的。

都過去的事,還想什麼,算了。

王曉曉默默掩上門——   

 

第68章“人鳥大戰”

 初日未升,東邊的天空看上去白亮亮的,晨風輕掃,送來一縷縷珍貴的涼意,山間小徑旁,幾處杜鵑靜靜怒放,更有一樹如火的榴花。

林外,一名少年皺眉坐在石頭上,臉上滿是與年齡不相稱的憂慮之色,旁邊還蹲著個年輕女子,正拿著簪子撥弄小草,比平日更多了些嬌憨可愛。

半日。

少年望望樹林,皺眉嘆氣。

女子抬頭,不解地望著他:“柳兄弟怎什麼了?”

少年不語。

“擔心公子嗎?”女子拿出塊潔白的絲巾擦了擦簪子,然後將簪子插回發間。

少年猶豫:“公子練劍從未用心過,如今……”

女子微愣,小臉上也露出一絲擔心:“柳兄弟說得是,聽白師兄說,這兩年公子拿劍總共不過十次,如今武林大會在即,急著練也是應該的,我只怕他弄出病來……”想了想,她又展顏笑:“公子行事一向極有分寸,不會有事的。”

少年搖頭:“公子若有事,老夫人必會傷心。”

“老夫人?”女子奇怪,眨眨眼,“對了,我怎麼從沒聽公子提過家中之事,不知他家住哪裡,老夫人很厲害嗎?”

少年忙看看四周,斂容:“姐姐可曾問過她們?

女子不解:“問過,姐姐們都不知道……”

“只因她們都不會問,先前有個姐姐也問過,第二日起,公子就再沒找過她,”少年沈下臉,放低聲音,“何況,姐姐莫非不記得柳姐姐的事了麼?”

女子驚慌,紅了眼圈:“我只是……”

“姐姐跟了這麼久,哪些事不該管,難道還不明白,”見她驚恐委屈,少年略略將神色放和緩了些,望望樹林,輕聲勸,“姐姐這些話今日與我說過就罷了,在公子跟前萬萬不可造次……”

女子感激:“多謝柳兄弟,我記著。”

“謝他?他又給你出了什麼好主意?”身後,笑聲響起。

劍身透著冷冷的碧色,鋒利的劍尖上,竟挑著只血淋淋的野兔。

二人皆變色。

倒是少年鎮定些,站起來,接過他手中的劍:“公子,這……”

他負手:“在說什麼?”

看看那隻死兔,少年垂首:“蓁姐姐剛進來,對派裡的規矩不太清楚,所以問問我。”

“是麼,”俊臉上的笑意正如這夏日的晨風,溫柔,卻吹得人涼颼颼的,“你懂的規矩倒不少,也難怪她要問你。”

少年不敢言語。

女子白了臉。

見二人這副神情,他覺得頗為有趣,奇怪地搖頭:“怎麼還站著?回去了,中午可要請蓁兒好好替我燉上一碗野兔湯了。”

女子哪敢回答,驚恐地望著他。

他也低下臉,歪著頭瞧她:“莫非蓁兒不願意?”

女子慌忙搖頭:“不是。”

“走吧。”他笑著轉身就走。

東方,淺淺的紅日跳出山頭,柔和的陽光剎那間籠罩了整個問劍台,陽光下,那片紫色則顯得更加鮮豔明媚了。

與此同時,武林大會現場出現了一件千百年來從未有過的稀罕事。

“坐山觀武鬥,品茶看文鬥,文武雙全棋藝大比拼!”

“五顆子,一千兩大獎等你拿!”

“誰是第一高手?

三條巨大的、紅底白字的橫幅幾乎將所有人的眼球都吸引了——

有位客人嫌錢太多沒處花,居然趁著武林大會期間辦起棋藝比賽,不是圍棋,而是一種江湖上從未見過的五子棋,用五粒棋子在棋盤上擺出一條線即可,還揚言要在武林大會結束時選出“第一高手”,勝者可贏得一千兩銀子!

茶棚外也懸著幅白底黑字的標語,上面簡單地寫著棋賽規則,還畫了圖樣,旁邊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這不是白白送錢給人嗎!”

“說你沒見識!有錢人誰拿不出一千銀子!”

“……哪有這麼大方的!”

“那是五子棋,我們教中的兄弟都會,哈哈!”

“五顆子兒,那還不容易!”

“要不老二你也去試試?”

“那是當然。”

“倒新鮮得很,凌公子也在哦,我們去喝茶吧。”

……

來看武林大會的多半是閒人,如今好容易有了新鮮事兒,他們豈會白白錯過?

何況現場還有個明星代言人。

原來凌夕自昨日輸了棋,今天一早就來茶座等她了,正好王曉曉也想利用此男美色招攬客人,二人正是各懷心思。

茶座人氣果然狂飆,胡樂的生意火得不得了,現添置了些座位,規模擴大,請的那幾個小伙計都忙不過來,到後來他自己也不得不去幫忙了,雖喜得滿面通紅,卻累得連連擦汗,肩上搭條帕子,活脫脫像個店小二。

一局下來,竟是凌夕贏了。

王曉曉佩服:“才一個晚上你就變這麼厲害了,要不,也來參加比賽?”

他笑笑:“我觀戰就好。”

王曉曉知道他對大獎不感興趣,肯留下來,也不過是棋賽比下面的比武要有趣的緣故,於是不再勉強,請他坐旁邊椅子上休息。

接下來,她轉身看著周圍的觀眾,大聲道:“剛才這一局示範大家都看到了,很簡單的,五個子兒擺成一條線就行,到武林大會結束,勝出的第一高手可以獲得一千兩銀子的獎金,現在本屆五子棋大賽正式開始,誰先來?”

觀眾紛紛議論。

有人站出來問:“若是輸了,能不能再來?”

這個問題倒沒考慮過,王曉曉措手不及:“這……”

一旁凌夕突然開口:“輸了只要交上五兩銀子,明日可以再來。 ”

王曉曉感激地沖他點頭,迅速 拿出銀票揮了揮,繼續誘惑眾人:“就如凌公子所說,一千兩銀子在我這裡,絕不會有假!”

俗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這種不用任何代價就可以得到的錢,眾人都抱著僥倖心理,皆露出踴躍之色。

“這敢情好。”

“五兩算什麼,贏了有一千兩呢。”

“……”

終於,一個白蓮教弟子推開人群:“我先來!”

“我也試試!”

“還有我!”

……

很快確定了第一輪參賽選手,比賽分三組同時進行,勝出的即為擂主。

王曉曉眉開眼笑,看著其他觀眾:“要看比賽的朋友歡迎坐下來,喝喝茶,慢慢兒看,這裡位置好,涼塊,還可以瞧著下面的比武,凡在小攤喝茶的朋友都可以優先看棋,為了不打擾參賽的朋友,還請各位退到外面,擁擠的、大聲喧嘩的、不守規則的取消比賽資格,多謝多謝!”

比武場的鼓聲再次擂響,茶攤上的五子棋大賽也像模像樣地開場了,由於武林大會歷來形成的規矩,現場秩序良好,無人大吵大鬧。

“在下圓月山莊李慎。”

“在下江湖第一追風無影刀胡三麻子。”

“請!”

“請!”

規矩真多,王曉曉暗自發笑,好在五子棋這東西簡單,勝負很容易就能分辨,又有這麼多觀眾現場看著,根本不需要正式裁判,她一時倒悠閒得很。

“華山師姐!華山師姐!”

不用細看,王曉曉也知道是“移花宮”的智靈和智空了,兩顆光頭擠在人堆裡倒是很亮眼,由於觀眾越來越多,二人擠不進來,只得掂著腳喚她。

費了很大力氣,王曉曉擠出人群

智靈笑:“看這邊熱鬧,聽說有什麼棋賽,我就猜小師姐必定在這裡,因此與智空師兄過來跟小師姐報喜。”

“報喜?”

“小師姐今日不是有一場比試嗎,不用去了!”

“啊?”

“小師姐的對手叫梅永吧?聽說昨日他見小師姐大顯神威,嚇得回到客棧就害了病,如今還躺在客棧裡呢,怕是起不來了,恭喜小師姐!”

還沒打就嚇出了毛病,真夠沒用……

王曉曉倒不太奇怪,點頭稱謝,扭臉見旁邊智空臉色不佳,不由好奇:“智空師兄怎麼了?”

智空苦著臉不語。

智靈擔心地回答:“智空師兄就要上場比試了,這幾日他都沒有練過拳……”

“怎麼不練?”

“師兄說場子不好。”

“場子不好?”王曉曉想了想,點頭,“街上是有些窄,不過我知道有個地方,就是要起得早一點,我也在那裡練劍的,要不明天我帶你們去?”

智靈喜:“那多謝小師姐了!”

說完拉拉智空。

誰知智空仍舊搖頭,一聲不吭,看著下面的比武台嘆氣。

王曉曉當他緊張,安慰:“沒事的,連不空師父都說你拳腳好,怕什麼,再者……你不是說過嗎,打不過就跑啊!”

智空不語。

她轉向智靈:“還多久輪到他?”

智靈答:“再過兩場就是。”

王曉曉馬上很有義氣地揮揮拳頭:“走,我也去看。”

三人邊說邊走,到看台最下層時,比賽又過了一場,智空還是滿臉的憂慮不安,根本看不出半點鬥志與信心。

王曉曉替他著急:“沒事的,我昨天也這樣,多打兩場就好啦,我看這里高手不多,他們都是裝樣子而已……”

智空還是搖頭。

王曉曉又勸:“其實……”

還沒來得及往下說,背後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不好好坐著,亂跑什麼。”

管這麼寬!王曉曉瞪他。

蕭夜直接忽視她的表情,看著智空智靈二人,微笑:“早聞智空師父也要上場比試,就不留她在這裡添亂了,望智空師父早些得勝歸來。”

智空受寵若驚,急忙合十:“阿彌陀佛,多謝。”

“智空師兄,好好打呀!”王曉曉只來得及喊出這句話,就被某人拎著走了。

“去哪裡?”不是回茶攤的路。

他不答。

這不是貴賓台嗎?等王曉曉反應過來,已經被重重地丟到了椅子上。

“外頭曬著,會中暑。”他板著臉,坐下。

原來在擔心?王曉曉樂。

不經意看看那邊,卻見楚清漣也看過來,神色黯然,二人目光碰上,楚清漣立即朝她微微一笑。

笑也沒用,我若嫁給他,小老婆的位置誰都沒份!

王曉曉應付性地笑了一下,扭臉之間,又發現兩道帶笑的目光,馬上面紅耳熱起來——

這隻大灰狼啊,能不能別長這麼帥……

身旁,俊美的臉似又蒙上怒意。

感受到威脅,王曉曉趕緊規規矩矩地坐正,目不斜視,心裡直鬱悶,想不到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居然當起小學生了!

他在吃醋?嘿嘿……

“我害死了他最喜歡的女人吧。”一個聲音徐徐響起。

最喜歡的女人!王曉曉漸漸笑不出來了,胸中奇悶無比,他真是在為自己吃醋麼?

鼓聲過。

算了,誰沒有過去呢!她趕緊拋開無聊的想法,繼續關注場上的比試。

水大俠宣布:第二百一十四場,智空vs蔡遼

菜鳥?!王曉曉的第一口茶就華麗麗地貢獻出來了,這名字起得真……現代化啊!

可惜此地沒電腦沒網上,浪費幽默效果……

“怎麼?”蕭夜接過她手中的茶,放到面前小几上。

“沒什麼沒什麼,”她忍住抽搐的感覺,趕緊沖他擺擺手,埋下腦袋,極力掩飾臉部表情,“這'菜鳥'厲害嗎?”

“厲害?”蕭夜愣了下,抿嘴,半晌才緩緩道,“與高飛相去不遠。”

王曉曉放心。

這就好,智空的拳法那麼厲害,對付十來個人都沒問題,現在只要他不當場暈倒,就算發揮再差,解決這種貨色那是綽綽有餘。

鼓聲驟起。

場上,一人一鳥即將展開比試。

一臉老實的智空沿著梯子爬上了比武台,神色非常不安,他的對手“菜鳥”看上去也不過才三十幾歲,個頭超級瘦小,整整比智空矮了一半,二人互相映襯對比,果然有點“人鳥大戰”的味道。

看台左面響起一陣歡呼。

“移花宮”的和尚們都氣勢洶洶地舉著棍子,齊聲為師兄吆喝助威,誰知如此一來,原本好容易鎮定下來的智空又開始發慌了。

對方是“菜鳥”,不怕不怕,堅持就是勝利!

王曉曉激動之下,見他朝這邊望,忙跳起來揮手:“智空師兄,加油!”

一隻手將她拉下。

蕭夜忍住笑,鄙視:“坐好了。”

意識到這裡是特殊地帶,王曉曉不敢再瞧周圍人的臉色,馬上端端正正坐好,認真地看著比武台,儼然一副“此事與我無關”的模樣。

豪邁的笑聲傳來。

王曉曉悄悄循聲瞟去,原來那源頭正是水若綺的父親水大俠,他正笑著和漂亮盟主說話呢,話題顯然與她有關,因為漂亮盟主正有趣地瞧著她。

又丟臉了!

比賽開始。

不說王曉曉信心百倍,連不遠處的美和尚智不空也面帶微笑,他對這位師兄的實力很清楚,因此才會向師父推薦。

其實以智空的能耐來說,只要臨場發揮好點,縱然遇上胡樂之流的對手,應該也能過的。

誰知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

未及動手,智空竟被“菜鳥”追得滿場子跑!

見他形狀頗為狼狽,王曉曉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他怎麼了?

當初不是打得挺來勁嗎,十幾個小和尚都給放倒了,現在倒怕起“菜鳥”?

難道他的拳法也是假的?

不對吧,自己這點眼光看錯就算了,難道連智不空也會看錯?

她趕緊扭臉看智不空,卻見那張俊臉上滿是疑惑之色,顯然也沒料到會出現這種奇事。

難道他怯場?

也不太對,智空一向很穩重,再怯場也不至於被打得這麼慘。

再看比武台,智空只顧抱著腦袋四處逃竄,毫無招架還手之力,二人一個在前面跑,一個在後頭追,場面既尷尬又好笑。王曉曉張嘴無語,少林拳法的精髓是“打不過就要想法子躲”,智空也算是深得精髓了。

“菜鳥”由於暫時處在上風,精神狀態都比智空好得多,滿臉生輝,個頭雖小,跑得竟也不慢,緊追著智空不放,比武台雖大,智空逃得頗為艱難。

十分鐘,二人皆已汗濕夾背。

有觀眾開始打呵欠。

烈日底下,二人再圍著場子跑了大約有半個多小時,都累得氣喘吁籲,就在觀眾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菜鳥”終於一鼓作氣,衝上去將腳步踉蹌的智空踢翻在地。

全場歡呼,都慶幸這場比賽總算能結束。

水大俠宣布:第二百一十四場,蔡遼勝。

智空耷拉著腦袋回來,智靈忙迎上去說了幾句話,估計是詢問安慰之類,智空只是洩氣地搖頭,一個字也不肯說。

王曉曉飛快地奔下貴賓台,跑過去正要安慰他,還未及開口,冷不防一個腦袋光光的白鬍子老頭搶先一步跳了出來,揪住智空不放。

“蠢材啊蠢材!你你你……唉!”

“師父。”

王曉曉定睛一瞧,此老頭果真披著件大紅袈裟,手裡拄根禪杖,和武俠片裡的高僧一模一樣,想必就是少林寺的方丈無上大師。明白之後,她立即心生敬佩,自從聽胡樂說過師父他老人家的往事之後,她再不敢小瞧各派掌門了。

為教育徒弟,無上大師特地從貴賓台跑了下來。

“若非智不空說話,老衲也不會讓你這蠢材出來丟人現眼,”他指著智空,氣得跳腳,“早知道你是個沒出息的,唉,中看不中用!”

罵著覺得不夠解氣,他又頓了頓禪杖,拿袖子擦了把汗,痛心疾首:“老衲原本也不指望你爭個什麼第一第二,能進到前一百就好,哪想到你如此不爭氣,連這頭一場都挺不下來!活活的讓老衲丟臉!讓少林寺丟臉!讓我們'移花宮'上下都丟臉吶!”

智空垂頭不敢言語。

智靈不忍:“師父,師兄他……”

“你也是個不長進的!”

“……”

無上大師再搥胸頓足罵了半日,終於覺得累了,加上手中禪杖實在很重,頭頂太陽又大,水分流失快,口乾舌燥的,也就忙忙地回貴賓台乘涼喝茶去了。

誰輸了比賽都會難過的,王曉曉十分理解這種心情,試探:“智空師兄,你平時打拳不是打得挺好嗎,今兒怎麼了?太緊張?”

智空抬頭,哭喪著臉。

“阿彌陀佛,師父他老人家說了,打架要先找地方躲好,貧僧覺得躲在樹後頭更安全,因此這套拳法都是在少林寺後院的大樹底下練出來的,可如今,這場子裡沒樹……”

……

“大哥那一腳果真神勇無比!”

“少林寺算什麼!”

“……”

得勝的“菜鳥”帶著一幫子跟班,耀武揚威地朝這邊走來,見此情景,智空更是一臉羞愧。

“這和尚輸了也不躲一邊去,還站在這裡,”有人故意推了路旁的智空一把,“讓開讓開,別擋了我大哥的路!”

愕然的二人回過神。

太過分了!見朋友受辱,王曉曉忿忿不平,正要出言指責,誰知身旁的智靈搶先摸出頂大帽子往頭上一扣,指著“菜鳥”就破口開罵——

“X你娘的,什麼了不起,有種去我們少林寺後院的大樹底下比!”


第69章師父的茶

 茶攤的棋賽辦得熱火朝天,一傳十十傳百,加上強悍的廣告效應,觀眾越來越多,整個看台幾乎有一半的人都擠了過去,甚至連賣草帽的大娘也報名參加了。

開始所有人都覺得這棋簡單,落子兒很隨意,可下了幾局之後,漸漸地便有人看清了些竅門,興趣大增,開始細心研究了,還用劍在地上劃了棋格開始練習。

因此王曉曉這一路都聽見人們在議論,誰的棋會贏,誰誰剛才走錯了,有個開賭場的富商還由此得到啟發,現場設起了賭局,讓客人買碼下注,生意竟也不錯。

茶攤的座位已經加得不能再加,卻還是不夠,有座位的悠哉游哉地喝茶看棋,品頭論尾,沒座位的又捨不得精彩的 棋賽和熱鬧,只好站著,邊看邊竊竊點評猜測,將茶攤三面圍得水洩不通,幸好有一面是看台外沿,通風良好,否則怕還真要悶倒幾個人。

胡樂忙請人搭棚子租桌凳,準備擴大規模。

突然,人群一片嘩然。

“這姑娘……”

“不講理!”

“再來!”

“姑娘輸了,該讓別人。”

“我本來是不會輸的,剛才不小心走錯啦,再來再來!”

“這麼多人等著……”

“叫他們等著啦,我有的是銀子,五兩一次吧,這是五百兩!”

“你怎的不講理?”

“……”

聲音是從第二組那邊傳過來的,有人佔著位置不走?

王曉曉聽那聲音很耳熟,忙亮出主辦人的身份,才勉強擠了進去。

果然是水若綺。

原來水若綺本就是個閒不住的,在貴賓台坐著沒事,智不空又一心向佛,對她敬而遠之,她百般無聊之下,聽說有這新鮮棋賽,哪里肯放過,因此跑這裡參加棋賽來了,只是這位大小姐剛落了十幾顆子兒就輸了,她便犯了脾氣,霸占著位置不肯讓人,嚷著要繼續下。

擂主正是當初得王曉曉首傳的那個白蓮教弟子,此刻正被水若綺纏得滿臉鬱悶,於是王曉曉急忙過去調解,好在水若綺並非為獎金而來,答應晚上陪她繼續之後,也就作罷,回貴賓台去了。

比賽繼續進行。

見茶座生意好,王曉曉很是高興,想不到想不到啊,只弄個五子棋賽就這麼成功,可惜時間有限,不然該擺幾張桌子教這些大俠搓麻將!

瞧瞧,又亂想,成天就想著賺錢!

作者又不是寫生意財經報導的,增加靈感也要給人家弄點有用的吧,什麼有用?

江湖嘛,武林嘛,混個女俠噹噹才是正經!

堅定理想之後,王曉曉覺得有些累,往旁邊主辦的位置上坐下,端起茶喝了幾口,轉臉之間,不由怔了怔。

白衣一塵不染,凌夕靜靜地坐在旁邊,寶劍橫放膝上,暑氣逼人,俊臉上卻無絲毫倦意,銀色的髮帶從黑髮間垂下,清新之至。

看看桌上的茶杯,王曉曉心中微動。

貴賓台茶水供應處。

伺候天絕大師茶水的是四十三歲的大鬍子十九師弟,王曉曉走過去打招呼:“師弟辛苦啊……”

這聲“師弟”叫出口,全身寒毛抖了抖:“師父他老人家今天用的什麼茶葉,我拿點好嗎?”

“小師姐真是客氣,”知道她和蕭夜的關係,大鬍子師弟立刻點頭陪笑,“師父他老人家喝的是最名貴的凡城玉井茶,小師姐若喜歡,我替你沏上些嚐嚐?”

王曉曉連忙道謝。

大鬍子師弟趕緊接過茶杯,取了水替她沏茶,好在江湖上的茶葉製作工藝還不錯,和現代一樣,用水泡開即可。

王曉曉稱讚:“師弟很會泡茶啊。”

“不瞞小師姐,我家祖上世代種茶的,”大鬍子師弟得意,“這沏茶也有竅門,同樣的茶,也須合著不同人的口味,用水的多少和茶葉的多少,連同用壺,這些都是很有講究的,所以師父他老人家只喜歡喝我沏的茶。”

王曉曉馬上拍馬屁:“原來師弟是行家。”

大鬍子師弟卻搖頭了:“想當年,師父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品茶行家,也從不喝這種玉井茶的,這茶顏色雖好,聞起來也還香,味道卻只是一般,不過是名氣而已,若真要細品,還及不上咱們的華山金針。”

王曉曉笑:“是嗎。”

“是啊,”大鬍子師弟嘆了口氣,嘟噥,“就是不知怎的,如今師父的口味竟變了,只管挑名貴的喝,其實咱們華山金針比這茶好得多呢。”

王曉曉順口道:“或許是他喝太多華山金針,厭煩了,口味就慢慢改了吧。”

“不是, ”大鬍子師弟辯解,“他老人家的口味是突然間就改了的。”

突然改了?王曉曉愣。

半晌。

她變了臉色,失聲:“真是突然改的?什麼時候?”

“你……”大鬍子師弟嚇了一跳,壺中的水便多倒了些出來,慌得他連連跺腳嘆氣,“哎呀,水多了水多了!”

端起杯子看了看,他搖頭:“只好重沏一杯了……”

王曉曉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你剛才說,師父他老人家的口味是突然變的?”

大鬍子師弟看看她,不解:“是啊,說起這個,已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日我照常端上華山金針,他老人家卻嫌不夠名貴,定要叫我換最好的凡城玉井茶,可我見他平日里從不喝凡城玉井,茶房裡也沒準備,他猛然這麼一說,倒害我巴巴的跑了好幾里路進城才買到呢”

王曉曉忙問:“你仔細想想,那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時候?”他想了想,“也記不得了,大約就是二十多年前吧。”

二十年前!

王曉曉張了張嘴巴,緊張:“他老人家那時候說話做事是不是和現在不太一樣?”

大鬍子師弟愣了愣,搖頭:“不是,就是口味不太一樣罷了。”

“我是說,他以前是不是也喜歡在房間裡擺那麼多珠寶?也喜歡在地上打滾?也喜歡……”

“是啊。”大鬍子師弟不解。

是?

王曉曉怔了半日才回過神,重新請他幫忙沏了杯茶,笑著道過謝,一邊思索一邊緩步朝茶攤走。

又猜錯了?

“你嚐嚐這茶,看合不合口味?”

凌夕微愣。

原來王曉曉看他坐了半天,身旁的茶水 卻絲毫未動,知道他品位比較高,想著天絕大師經常買貴的茶喝,這次武林大會肯定不會輸了名氣,所以專程過去替他沏了一杯。

半晌。

他點頭微笑:“多謝。”

茶香四溢。

“你沏的?”驚訝。

“不是,朋友幫忙的。”

“你那朋友倒是個行家,凡城玉井原本就該是這個味道。”

見他不慌不忙地喝茶,王曉曉忍不住問:“你還是不打算去? ”

聞言,他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放下茶杯,反問:“你真以為我該去?”

王曉曉點頭。

他默然。

“我還有件事不明白。”

“我為何說金前輩不是兇手?”

“是,”王曉曉承認,“你說得這麼肯定,是誰都想問的,凡事都要講求證據,若是你信不過我,那就……”

他含笑打斷她:“你師兄是聰明人,既將此事說與你,必定信得過你。”

“是嗎,”王曉曉暗自開心,“那你如果有事,可以跟我說的。”

他搖頭:“知道了只會惹禍上身,我如今想著,你們還是不要捲進來的好……”

“難怪你沒來找他,”王曉曉恍然,心中感激,“你到底知道什麼,若是不說出來,萬一哪天你也出了事,江湖上就再沒人知道了,這件案子不是永遠成謎了嗎?”

沉默。

他輕輕嘆息,“出去說吧。”

小溪邊,大樹下。

濃密的綠蔭遮住了陽光,微風習習,倒也涼快。

“金萬生是你師父?”王曉曉沒有太多驚訝,早就想到他們關係不一般了,果然是師徒關係。

“前任盟主,華山派前掌門長濟大師正是家祖父。”

原來也是盟主的孫子,難怪劍法那麼高明!

王曉曉暗嘆:“金前輩現在在哪裡?”

凌夕黯然:“早在四年前,他便已不在人世了。”

金萬生死了?!

王曉曉大為吃驚,這麼看來,他真的不是兇手了,後山那個叫“冷岳”的鬼當真是在誣陷他。

“當年,師父跟著眾位掌門與祖父同上後山,誰知一夜之間,所有人竟神秘失蹤,惟獨師父他老人家僥倖活著出來了。”

王曉曉疑惑:“不是說他通風報信,發現失蹤的秘籍在後山嗎?”

凌夕點頭:“不錯,的確是他通風報信的。”

王曉曉詫異:“他既然沒有陰謀,為什麼要假傳消息?

“他並沒假傳,”凌夕打斷她,“他老人家親眼所見,失竊的秘籍的確在後山!”

“當初逍遙派的絕學凌波微步與遊仙劍法皆失蹤了,師父身為逍遙派護法,自然四下追查,幾個月後的一天,他發現了一個頭戴黑笠看不清面容的可疑人物,便一直跟蹤至華山境內,夜裡,他親眼見那人潛上了後山。”

“他也跟去了?”

“不錯,那時後山並未封鎖,他老人家當夜跟上去之後,在林中空地發現了一大堆失蹤的秘籍,凌波微步正在其中,見那人私自藏閱本門秘籍,師父急怒之下就出手搶奪,卻不慎中了埋伏,負傷而回。”

“所以他就通知各派掌門同上後山?”王曉曉想了想,搖頭,“是那人設的陷阱吧。”

“師父其實也明白,當時他並不敢聲張,徑直回逍遙谷稟報了掌門,二人商議之下,才決定將此事公開的。因為那時的武林盟主正是家祖父,而祖父同時也是華山派掌門,眾多秘籍失竊,又在華山後山發現,當時江湖局勢動盪,各門派之間紛爭撕殺不斷,祖父憑著高強的武功才坐上了盟主之位,自然有許多人不服氣,因此便有人懷疑他盜竊秘籍,據為己有。”

“那也只是猜測,並沒有證據,他們應該查清楚之後再去。”

“祖父當初貴為盟主,查起來自然不容易。

見他神色赧然,王曉曉馬上明白了,這裡的盟主簡直就相當於皇帝老兒,權利超級大,身邊黨羽又多,誰敢第一個出頭去查皇帝的事?

“逍遙派掌門一直為秘籍失竊之事憂煩不已,是以聽到我師父帶回的消息之後,決意邀請各派掌門同上華山追究,祖父迫於壓力,只得答應與父親和幾位叔父一道,帶他們上後山查探,接下來就發生了那夜的事。”

“原來是這樣,”王曉曉忙問,“那天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望著天外悠悠的浮雲,凌夕沉默片刻,緩緩道:“那夜之事實在詭異至極,師父想了這十幾年也未曾想通。”

“再上山時,樹林裡自然已沒什麼秘籍了,祖父親自帶著各派掌門高手將整個後山搜尋了一遍,也不見蹤跡,其時天色已晚,由於師父咬定那夜之事不假,何況身上受的傷還在,於是各派掌門都不肯下山,定要留下來尋找線索,以便繼續追查,祖父無奈,便答應留一夜,各自生火歇息,誰知到了半夜,我師父醒過來,卻發現……”

說到這裡,俊臉上泛起許多疑惑之色,他似乎也覺得不可思議。

王曉曉問:“發現了什麼?”

凌夕看著她:“他發現,周圍所有人竟已全不見了。”

王曉曉奇:“他們要撤的話,怎麼可能不叫醒你師父?”

“師父他老人家當年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那樣幾百人突然不見,本不會毫無知覺,可他的確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何況當時四周的火堆還燃著,旁邊卻空無一人,他老人家醒來後十分震驚,四下尋找仍是不見蹤跡,欲要施展輕功逃下山,誰知全身內力竟已催動不得,直到天亮。”

王曉曉突然道:“會不會是中了迷魂散?”

凌夕搖頭:“若果真中了迷魂散,不只內力,怕是連動也動不得了。”

“內力用不了,有沒有別的可能?”

“也可能是被高手以極厲害的手法封了穴,那樣的話連本人也難以察覺。”

“那……”

“該不會,師父他老人家在當時也算頂尖高手,若是有人接近,兩丈之內,他必定都要驚醒,絕不會毫無知覺的。”

王曉曉不語。

“後來師父才知道,當日所有掌門高手包括家祖父全都失蹤了,只有他一人得以倖存,此事實在詭異,說來令人難以置信,師父百口莫辯,因此江湖上所有人都懷疑是他,不時有人尋來報仇,屢遭追殺。”

“可這不一定和葉盟主有關。”

“但每次師父遇上名門正派弟子的追殺尋仇,都會有葉盟主的人暗地相救。”

“那也是在保護他。”

“雖然護他,卻又派人跟蹤,”凌夕冷笑,“江湖中人雖然都懷疑師父,但若說這種事情是他一手策劃,實在叫人難以相信,他老人家若有不測,事情也未必完結。”

王曉曉明白:“你的意思,葉盟主是故意留著他被人追殺的。”

凌夕沒有正面回答:“此事受益最大的是誰?”

王曉曉不再反駁,因為當初自己也懷疑過,這件事裡面,受益最大的只有漂亮伯伯,怎麼說他也算嫌疑犯之一。

凌夕道:“師父他老人家當時嫌疑在身,葉盟主卻在江湖上聲名顯赫,就算派人跟蹤,傳出去也是師出有名。而後幾年,不斷有高手前去查探,都命喪後山,幾位叔父就是為了追查此事而相繼尋去,結果……”

他沒有說,王曉曉卻知道,那些人都已“失足”摔死在懸崖下了。

“師父多次去後山查探,都毫無線索,無憑無據怎能叫人信服,而且幾年後,他老人家發現,除了正派弟子尋仇,還有一批來歷不明的人在暗中盯上了他,幾次都險遭不測,眼見得情勢危急,師父只好設計躲開監視,遁跡江湖,十年前才找到了我。”

“他在暗處這麼多年,追查起來應該更方便。”

“話雖如此,但自他失蹤之日起,那批來歷不明的人也消失了,無跡可尋,而後葉盟主讓天絕大師封了後山,江湖上漸漸傳出後山有鬼怪的謠言,此事豈非蹊蹺?”

王曉曉沉思許久,搖頭:“那也不能證明就是葉盟主,自從他當了盟主,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各門派相安無事,並沒有什麼過錯。”

凌夕也嘆氣:“如今四方安定,葉盟主的確勝過祖父許多倍,功不可沒,師父提起他也是極為欽佩的,但師父他老人家一身清白,卻憑空遭人陷害,成了奸惡之徒,因此直到臨去時也耿耿於懷,令我暗中查探,何況祖父與父親皆遇害,此事亦關家仇,我原本也該替他們討回公道。”

“你確定你師父說的一定是真話?”

剛說出口,怕他生氣,王曉曉忙又笑,“我是說,他也可能是受了蒙蔽,有的事表面看來是那樣,事實未必……”

凌夕倒沒怪她:“師父絕不會騙我。”

該相信師兄大人,還是該相信你?

王曉曉很容易就作了選擇:“若真是葉盟主,做了這種大事,害了你祖父和各派掌門,他就算不斬草除根,也應該很關注他們的家人吧,更何況你是前任盟主的孫子,以他的勢力,怎麼會不知道你的消息?”

凌夕神情微黯:“我是妾室所生,從小被寄養別處,家中亦不提起,何況我幾次欲回家探視,都發現院子四周有人在暗中監視,因怕他們發現,我也從未進過家門。”

王曉曉頓覺內疚,忙移開話題:“那也未必是他派的人,而且也可能是他想保護你們的家人啊,何況他殺你也容易得很,不會只是讓你受傷這麼簡單。”

凌夕不語。

王曉曉又問:“上次那個殺你的刺客,你還記不記得?”

凌夕沉吟:“看身形的確不像他,我也覺得奇怪,當時此人偷襲,我不慎中掌,其實就算翩翩趕來,他也完全有機會殺了我,想不到竟沒有。”

王曉曉道:“你打不過的人江湖上沒有幾個。”

凌夕微微一笑,搖頭:“武學無止境,江湖自有高人,只是你我都沒有遇上罷了,說起此人,以我看來,連蕭兄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只不過,我總覺得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

想了想,他又自嘲:“有意思,看誰都像了。”

“事情都二十幾年了,你也別急,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想起來了,”王曉曉安慰他,“目前最重要的是武林大會,葉盟主若真要殺你,也不會等到現在,何況我師兄也查過,葉盟主肯定不是兇手,你不信我,總該信他吧。”

凌夕疑惑:“他如何知道不是?”

“因為……”王曉曉停下來,謹慎地想了想,才又開口,“因為他是葉盟主親手提拔的第一高手,他信任葉盟主,就像你信任你師父一樣。”

凌夕不語。

這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僅是在幫他,而且也能替漂亮伯伯洗清嫌疑,王曉曉暗下決心,勸他:“放心吧,你先去參加武林大會,就算那個兇手很厲害,到時候我們聯手,也不怕他的!”

見她把“我們聯手”說得噹噹響,凌夕略有笑意,不再言語,點了點頭就轉身走了。

 

第70章傷心夜

話說棋賽至下午,觀眾不但沒少,反而比平日里多了好些,原來舉辦五子棋大賽的消息已傳開,原先那些在客棧躲著睡覺的人聽說有新鮮事,自然都趕潮流跑來瞧熱鬧了,何況還有一千兩銀子的獎金懸在那裡。

豐厚的利潤讓胡樂的臉都笑得抽筋了。

比賽至日落時分結束。

散場時,王曉曉去貴賓台找蕭夜,想快些回客棧將凌夕的事情告訴他,誰知水若綺卻飛快跑過來將她拉住,悄聲囑咐:“父親不讓我亂跑,待吃過晚飯,我再悄悄過來找你,記得等我啦!”

原來她還惦記著下棋之約,正好王曉曉也有事想跟她打聽,便點頭應下。

水若綺這才放心地走了。

誰知剛回到客棧,天絕大師又將二人叫進了房間。

雖說今天勝得頗為容易,不過那梅永之病好歹也是被咱王大女俠的威風給嚇出來的,天絕大師堅信,不管用什麼樣的法子,贏了就是老大,就算放個屁把人熏死,那也是本事,因此他心情頗佳,直誇自己好眼光沒看錯人,順便將王曉曉也好好勉勵了一番,同時囑咐蕭夜務必要多加指點。

而王曉曉今日也一反常態,耐性十足,不僅認認真真地聽完訓導,甚至整個過程中連師父面上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沒放過。

窗外夜色來臨,街上處處燃起燈火,問劍台豐富多彩的夜生活又要開始了。

燭光中,兩個人影。

“你懷疑師父?”

“對,”王曉曉趴在桌子上,望著他,“一個人的口味變化太突然了,你不覺得奇怪嗎,而且你看他那樣子,哪點兒像個高手。”

蕭夜沉思。

王曉曉說出自己的想法:“我覺得他根本就不是以前的華山掌門,真正的掌門只怕已經遇害,要模仿一個人,動作習慣都不是問題,但改變口味卻很難,要吃不合自己胃口的東西,還要堅持二十多年,所以現在的師父很有可能是易過容的,說不定就是幫兇!”

“他沒有易過容。”蕭夜踱了兩步,搖頭。

“沒有?”王曉曉愣了愣,“那……就是長得很像的人,用來做傀儡的。”

小說電視裡此類情況不是很多嗎,人家葉孤城就弄了個小王爺,差點連皇帝老兒都換了呢。

蕭夜沉吟:“其實我初入華山時也曾懷疑過他,只是幾次試探下來,除了武功不對,倒並沒有別的破綻,何況他曾經生過一場大病,據說自那場病後,他整個人就糊塗了許多。”

生過病?十九師弟怎麼沒提起?

王曉曉真無語了,難道是生病留下的後遺症?

她靈機一動:“我看師父的膽子不大,不如我們偷偷把他抓來逼供,嚇一嚇,看他說不說!”

見他神情古怪,她急忙補上一句:“當然,要蒙面的。”

沉默半晌。

“怎麼,不行嗎?”

“不行。”

“不試怎麼知道!”

“我試過。”

王曉曉忍住笑:“結果呢?”

“他只是發抖,什麼也說不了,”他看了她一眼,“後來他還跑去父親跟前訴苦,父親派人查出我來,訓了一頓。”

王曉曉笑得差點掉地上。

他伸手將她拎到懷裡,氣:“再笑!”

“我沒笑。”

“臉抬起來。”

修長有力的手指強制性地抬起她的下巴,果然,拼命忍笑的臉上,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眨呀眨,表情生動。

“你……”他板著臉看了她片刻,忽然也忍不住笑了,低頭,輕輕吻住她。

燭光搖搖,呼吸聲不再平緩。

他緩緩抬起臉。

忽明忽暗的燭光裡,金色發冠與黑髮互相映襯,透著種華麗的神秘,俊挺的鼻 樑掠起一道深刻的陰影,明亮的眼睛裡光華隱隱,沉澱著從未有過的、溫柔的笑意。

陣陣涼風從窗外吹入,王曉曉卻覺得熱極了。

他微笑,拂開她鬢邊髮絲:“你家住何處?我叫人去提親。”

她 全身一僵。

家?將來是要回家的!

抬頭望望那張迷人的臉,王曉曉開始閃躲他的目光:“我家啊……你去不了……”

片刻。

俊臉上,笑意漸漸斂起。

“你不願?”皺眉

“不是……”

“在哪裡。”幾分薄怒。

“很遠,我……哪天不見,就是回去了……”

吻重重落下。

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該要男主,王曉曉心中百味陳雜,簡直想哭了,怎麼辦?將來怎麼辦?

若是讓他知道自己會走……

感受到那吻中的失望與怒意,她又開始恍惚了。

“在哪裡?”

“……”

怒意急速升到臉上,他猛地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床。

霸王硬上弓?

王曉曉腦袋里馬上浮現出這幾個字,啊啊啊,不要吧,我還沒想明白吶!

師兄大人居然要先上車後補票……

若是回到昨天之前,她也沒這麼多顧慮,可自從昨天關係確定之後,她對這種事反而不如當初那般期待,甚至還有些著慌。

“師兄……”

不理會她的抗議,他直接壓了上來。

吻如雨點般落下,帶動著王曉曉的呼吸也開始急促了,看著那雙迷離的眼睛,彷彿深邃的夜空,其中有無數絢爛的煙花在靜靜綻放。

這種神情她並不陌生。

要被吃了!

“師兄……”

他略略抬起上身,看著她的眼睛:“聽話,跟我說,我陪你回去。”

語氣有些沙啞,卻格外輕柔,透著無盡的蠱惑,聽起來竟有哄小孩子的味道。

“……”這事能說嗎?

感受到身下某處那種異樣的觸感,王曉曉更慌了,“這樣吧,你先起來……”

她言詞越是模糊,那喘息聲就越急,俊臉上的慾望也越多,怒意也更重,他不容分說,再次堵住她的唇,迅速 解開了她 的衣帶。

一隻手扯開她的衣襟,向下游走。

手很燙。

王曉曉一陣痙攣。

被侵犯原本是該憤怒的,然而此刻,她心裡更多的卻是愧疚,他在生氣?

他還是很在乎自己的,真的要離開?

失蹤這麼久,估計爸媽已經急瘋了,家裡只自己一個,若是不回去,將來他們老了,孤零零的誰去關照?

矛盾之中,一種從未有過的傷心升上心頭,淚意湧起,她攬住他的肩。

他微微一僵,動作漸漸變得溫柔。

“我來啦,開門!”

“你在嗎,我進來啦!”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二人回過神。

又要丟臉了,竟然忘記今晚有約!

王曉曉臉紅的瞬間,蕭夜已迅速離開她,站起身,揮手將床帳放下,然後整理衣裳。

不到三秒,門“砰”地一聲被撞開。

“好容易才溜出來,”水若綺快步走進來,雙手托著個棋盤,上面還有兩缽棋子,滿臉喜色,“人呢,快快來下棋!”

突然發現蕭夜沉著臉站在床前,她急忙規矩地站好,垂頭:“蕭哥哥。”

“你來做什麼?”語氣明顯不善。

“找王姐姐下棋,”她東張西望,“她人呢?”

“越來越沒規矩!”可以想像其臉色。

“是她讓我來的啦,”委屈。

王曉曉趕緊從帳子裡探出腦袋,傻笑著打招呼:“若綺,來了啊。”

蕭夜不再言語。

發現房間氣氛古怪,這兩人一個情緒激動,一個還躺到了床上,水若綺十分不解,望著床上的王曉曉:“你怎麼睡這麼早,不是說好了下棋的嗎?”

“我先回房了,”蕭夜打斷她,“不要太晚,明日你王姐姐還有比試。”

他一走,水若綺馬上恢復了活力。

“你怎麼啦,病了嗎?”

“呃……有點累了。”王曉曉擦汗。

見她沒病,水若綺重新高興起來,急忙擺好棋盤棋子,興沖沖地移過燈燭,王曉曉也配合地拉過椅子,接著又叫伙計幫忙買了幾碟點心,泡了壺好茶,二人這才對面坐了,開始下棋。

“不算不算,重來!”

“不行。”

“我眼錯沒看到嘛……”

這位大小姐實在沒有下棋天賦,王曉曉暗自發笑,彷彿想起了什麼,不經意開口:“你知道妍兒嗎?”

“妍姐姐?”

水若綺頭也不抬,擺下一顆棋子,“知道啊,她不是蕭伯伯的義女嗎,只是我跟她不太熟的。”

王曉曉沒好氣:“蕭伯伯還是葉伯伯?”

“蕭哥哥都跟你說了?”

水若綺眨眨眼睛,討好地笑,“不是我不告訴你,我是怕蕭哥哥罵……他很兇的。”

很兇?王曉曉默認。

怕她生氣,水若綺忙用消息轉移她的注意:“妍姐姐五年前就不在了,蕭哥哥如今都很少回蕭園,你問她做什麼?”

“她以前住在蕭園?”

“是啊,自蕭老夫人去世,葉伯伯就讓她過去陪蕭哥哥,蕭哥哥那時候誰也不理,只除了她,如今她不在,蕭哥哥也極少回去了。”

他不住在家裡,是因為她?

王曉曉發呆,心裡苦澀,剛才他還那樣抱著自己,就沒有想過當初的人嗎?或者……

水若綺提醒:“該你了,下棋!”

“哦,”王曉曉回過神,緩緩落下一枚棋子,“他們長的不像"

“當然不像啦,”水若綺不解,“你怎麼問這個?”

“隨便問問。”

“妍姐姐很愛靜的,往常蕭哥哥很兇,只有妍姐姐敢找他玩,後來蕭老夫人去世了,父親說他越來越荒唐,不許我找他,”水若綺想了想,搖頭,“什麼叫過得荒唐?”

荒唐?王曉曉怔了怔,昨晚慕容無傷的話在腦海裡迴盪,“……男人不像話的多了,便是蕭夜也未必好到哪裡去,你怎麼就不問問?”

水若綺懶得再追究這個詞,笑道:“後來聽父親說,自從妍姐姐住進蕭園,蕭哥哥就變得用功多了,一年後葉伯伯派他進了華山,當年武林大會他就成了第一高手。”

“那她到底怎麼死的?”

“聽說是自盡。”

“自盡?”

“我也不太清楚,那陣子父親把我關在家裡了,”水若綺想了想,放低聲音,“好像和慕容哥哥有關,那時我才十一歲,妍姐姐走的第二天,慕容哥哥就去逍遙谷了,再沒回過凡城,聽母親回來說,慕容夫人都傷心得昏過去好幾次。”

王曉曉垂首。

水若綺倒也察覺了幾分:“現在蕭哥哥對你最好啦,你別不高興嗎。”

王曉曉鎮定:“高興?”

“這麼多女孩子想嫁給他,你真的不想?”

水若綺奇怪,“昨日我跟楚姐姐說過,楚姐姐是很願意和你一起伏侍他的。”

“那我還要多謝她的好意了?”

王曉曉沒好氣丟下棋子,算了算了,有什麼理由難過呢,反正將來要離開這裡回去的。

“你不喜歡?”

“智不空娶幾個老婆,你喜歡?”

本是順口的玩話,水若綺卻當了真,垂頭細想了半日,搖頭:“不喜歡,我才不想他娶別人。

接著她又面露難色:“可……不讓他娶的話,父親會罵我不賢惠的。”

見她鬱悶得連棋也顧不得下,王曉曉內疚,移開話題:“你剛才說,慕容無傷以前也住在凡城?”

“當然。”另一個聲音。

“慕容哥哥!”水若綺跳起來,“你來幹什麼。”

“我不能來?”慕容無傷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緩步走過來,往旁邊椅子上坐下,“有人在嚼舌頭,自然要來聽聽,小丫頭成天想嫁人,不害羞。”

水若綺紅了臉,氣道:“討厭,誰許你偷聽我們說話啦!”

“不是偷聽,是湊巧聽見而已,”慕容無傷豎起手指,笑得一臉無害,“我們水大小姐總有法子溜出來,若是叫水叔知道……”

“你不許跟他說。”威脅。

慕容無傷想了想:“那可不一定。”

見他不吃這套,水若綺趕緊變了笑臉,推他:“慕容哥哥最好了,你別告訴我父親,什麼事兒我都依你。”

王曉曉重重地咳嗽一聲,拿眼睛瞪他,那意思是,你呀故意捉弄人家小妹妹吧!

“我不說,”慕容無傷挑眉,“不過你若回去太晚,叫水叔知道了,可不關我的事。”

“我先回去了。”水若綺趕緊衝王曉曉使了個眼色,飛快走出門。

望著那雙美美的眼睛,還有唇邊魅惑人心的笑意,王曉曉呆了片刻,突然上前兩步,將他按在椅子上,凶神惡煞地瞪著他:“說,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騙你什麼?”他好笑。

“騙我什麼?”王曉曉冷哼一聲,“剛才你分明就是在故意打斷她的話,你住在凡城,對不對?”

他忍住笑,點頭:“很對。”

“你到底是誰?”

“慕容無傷。”

“說真實身份。”

“這就是我的真實身份,”他愜意地靠在椅背上,“原來你竟這樣不相信我,沐無傷是我在外頭的名字,至於慕容無傷,除了你,知道的人也並不太多。”

“不姓葉?”

“你為何總想讓我當他的兒子?”無奈。

“因為,”王曉曉打量他,“除了他,我想不到誰會是你父親。”

“你說得對,”慕容無傷看著她,輕笑,“我也想不到誰會是我父親。”

王曉曉愣住。

“你……”

“我沒有父親。”

勁秀飛揚的眉毛,誘惑十足的眼睛,美得讓人妒忌的臉映著燭光,彷彿一個精緻的面具,除了淺淺的笑,神情再沒有絲毫變化。

許久。

王曉曉緩緩垂頭:“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搖頭:“沒有父親,還能走到今天的地位,覺得很奇怪?”

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王曉曉又內疚又著急,抓住他的手:“你別難過,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只是以為……”

“以為我是他的兒子,”慕容無傷推開她的手,站起身,“就因為蕭夜是他的兒子,所以你喜歡?”

王曉曉呆了呆,搖頭:“你……”

他笑了笑,紫色的身影一晃便消失了。

你怎麼能這麼過分!

王曉曉怔怔地站在桌旁,簡直想打自己的臉,還受過現代教育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幹嗎非要去弄個明白,大灰狼就算再不像話,對自己卻一直很好很照顧,現在竟然會不信任他,拿話戳他的傷處。

她悶悶地走到床前,抱著腦袋倒在床上。

將來是要回去的。

知道了妍兒是誰。

還惹大灰狼傷心了。

今天這是怎麼了?!王曉曉一遍又一遍在心裡質問自己

片刻。

她倏地從床上蹦起來,跑過去打開門,大吼:“熱水,快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月輪失色,漫天星輝下,一個人影負手立於屋頂,寬大的衣袍在風中翻動,姿態分明隨意得很,卻使得腳下滿城燈火都淪為了他的陪襯。

瞧著窗前焦躁的人影,他輕輕笑了:“有趣,是不是該重新再想想?”

“你還想做什麼。”嘆息。

聞言,他並不意外,也沒有回頭,笑道:“葉盟主以為我想做什麼?”

沉默。

“回去看看你母親吧。”

“那女人有你就夠了,”他豎起一根手指,順著屋脊徑直朝前走,“想不到這問劍台的夜色還不錯,葉盟主慢慢賞,在下就不奉陪了。”

衣角揚起,彷彿御風而行,每 一步都那麼從容,那麼自信,那麼優雅。

“無傷。”

少年(挫敗):原來夜公子年少時也很荒唐,我還以為他天生就是很厲害的大英雄呢。

某大(語重心長):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只要他還知道懸崖勒馬,一樣能成大器,像你這種武林小輩,正該好好學習借鑒。

少年(點頭):現在向懸崖出發,以後勒馬。

某大(氣):若是太遲,掉下去了怎麼辦?

少年(陪笑) :是是,我這就勒馬。

某大:這還差不多。

少年(想了想):向夜公子學習,向無傷公子努力!

某大:無傷公子?

少年:十一個老婆啊……


第71章無敵好拳法

“無傷。”

蒼穹下,一個身影卓然而立,彷彿與天地間的星光融為了一體,優雅,和諧,卻又是那麼威嚴,那麼高高在上。

他止步:“怎麼,怕我對付他?”

沒有回答。

“放心,”他又嘆了口氣,“他若出了什麼事,我還能活下去?”

“明白就好,你……好自為之吧,”溫和的聲音竟也透著幾分冷意,似在嘆息,又似在警告,“誰也不能傷他。”

“果然是好父親,”愜意的笑聲裡,他拍拍手,繼續往前走,“想不到堂堂葉盟主會情深至此,那女人死了這麼多年,還念念不忘,守著你們的好兒子。”

“無傷!”呵斥。

他停住腳步,站在屋脊盡頭:“既這麼提防我,現在殺了豈不更省事?”

沉默。

“時候不早,葉盟主若還不動手,在下可就失陪了。”

幾聲輕笑,那飄飄的身影躍下屋脊,消失在一片黑暗的陰影中,自始至終,沒有回頭。

幾日過去,武林大會進行得頗為順利,只不過天氣越發炎熱,晴空萬里無雲,沒掉過一滴雨,看台上幾乎搭滿了涼棚,但中暑的人反而越來越多,時不時被拖下去幾個,賈神醫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茶攤一角。

“前十……前十啊……”念叨了無數遍,嘆了無數聲氣,王曉曉終於無精打采地趴到了桌子上。

我說作者你就通融一下,隨便從哪弄個快死的前輩高人來,收我當傳人輸點內力給我吧,或者突然中彩得到秘籍類似九陰九陽之類,迅速提升它幾百倍功力,最終無敵天下,人家的武俠小說不都這麼寫嗎,來不成你還想搞點什麼奇思妙想?

現在已是第六場了。

說一點都不緊張那是假的,因為前面五場贏得實在太容易了,那五個對手除了高飛,其餘四位都臨陣棄權,所以嚴格地說,這只能算王曉曉第二次出場,但今天這個對手並沒有臨陣脫逃或者棄權的消息傳出,光從膽量上看,此人也很有兩把刷子,萬一是高手可怎麼辦?

日頭越來越高,武林大會又開始了。

今天上午非同尋常,不但王曉曉有一場比試,無傷公子與智不空師父也都有,兩大風雲人物即將閃亮登場,因此觀戰的人格外多。棋賽現場更加熱鬧,文淨早被吸引過去,看得興致勃勃。

通過比賽拉生意的手段也被別的茶攤學了過去,都跟著辦起棋賽,不過那些小本經營的老闆哪捨得什麼獎金,沒好處的比賽自然收效甚微。

賺錢有什麼用,我是女俠!

王曉曉握起拳頭,伸長脖子,仰天長嘆:“前十,前十啊……”

“只怕難了。”清朗的聲音。

“啊?”看清來人,王曉曉趕緊縮回腦袋,尷尬,“你來了啊……”

“那邊人太多,還是這邊清靜,”凌夕隨手將寶劍擱到桌上,往旁邊椅子上坐下,看著她,“為何非要進前十?”

“我進它做什麼,是師父要進。”

“華山派沒了第一高手,怕是要少許多城池,”凌夕明白過來,奇怪,“貴派有蕭兄在,你又何必著急?”

“他……不能參加。”傷口都很深,雖然師父那些靈丹妙藥效果還好,現在差不多已經在癒合了,但要催動內力拿刀動劍,再快也還要半個多月吧,哪裡等得。

見她支吾,凌夕也不再多問。

正在此時,下面不知道是誰又勝了,歡呼聲驟起,觀眾們照常亮出最流行 的勝利手勢。

“不知那手勢究竟有何用意?”奇怪。

“那是勝利,祝賀的意思。”

王曉曉發笑,這是大灰狼普及現代文化的成果啊,自那天他學自己做出那手勢之後,人們雖然不知道什麼意思,但都依樣畫葫蘆,每勝必亮此手勢,下面觀眾也附和,因此武林大會現場“v”形手勢漫天飛。

“你認識無傷公子?”

“怎麼?”

“據說這手勢的意思只有他知道。”

其實他也不知道,王曉曉本想開口說話,誰知不知怎的突然興致全無,於是閉了嘴,扭臉望向貴賓台,默然。

一道人影遠遠坐在那裡,紫袍垂地,面帶淺笑,怡然自得。

這幾天他還在生氣吧,也都怪自己太過分了,逼他說出那麼殘酷的往事,王曉曉既內疚又懊惱,該找個機會跟他道歉……

“無傷公子對蔡遼?”

“還多久?”

“再過五場就是不空師父了,快,把本公子的僧袍拿來!”

“我的僧袍呢?”

“……”

眾人正在議論,一大漢垂頭喪氣地走來,大聲道:“都別等了,大夥兒看棋去吧,無傷公子和不空師父的比試沒了。”

立馬有一堆人圍過去。

“什麼?”

“不是說了今日嗎,怎麼回事?”

“……”

見眾人問,那大漢怏怏道:“蔡遼和姓趙的都不知道躲哪裡去了,怎麼比!”

“什麼?這兩個王八羔子!”

“沒骨氣!”

“媽的真是丟了我們江湖人士的臉!”

一瘦高個兒怒氣沖沖地將手中草帽丟到地上,吐了口唾沫,對臨陣脫逃的選手錶示強烈的譴責和鄙視。

瞧著眾人氣急敗壞的模樣,王曉曉倒是一點也不意外,早就知道今天注定是看不了精彩比賽的,那個“菜鳥”運氣也不怎麼好啊,才剛僥倖打敗了智空,現在就遇上慕容無傷,不逃跑才不正常。

誰知——

“諸位不急,不要急,不是還有王大女俠嘛!”一個響亮的聲音傳入耳朵。

“對啊!”驚喜。

“王大女俠已連勝五場,如今名頭都趕上翩翩姑娘了,真乃女中豪傑,江湖上果然是人才輩出!”

“今年武林大會的本兒我全下她身上了,押她進前十。”

“我也賭她進前三了!”

“咱就別走,留下來看唄!”

“……”

一席話聽得王曉曉熱淚盈眶熱血沸騰,似乎又找到了當年考試的感覺,那幫死黨摟著自己說“這回全靠你了”,看來一直支持自己的人也不少啊。

恩,加油!

只要有我王曉曉贏的那一天,一定要在台上鞠躬致謝:“感謝作者,感謝武林大會,感謝所有支持我的人,謝謝!謝謝!”

忽見凌夕搖頭,她立刻變激動為疑惑: “怎麼了?”

“只怕許多人要血本無歸。”

“……”

“你那麼肯定我進不了前十?”

“不錯。”

王曉曉直起身,假怒:“你肯定我會輸?”

他端起茶杯,微笑:“事實就是如此,你若愛聽假話,我改口便是。”

“算了算了,我也知道不行,”王曉曉覺得好笑,重新趴回桌子上,看著他嘀咕,“你喝了我的茶,總要給點面子吧。”

他忍笑:“要面子,不妨再換好茶來。”

“這茶最貴,還不好?”

“不算最好。”

“華山金針怎麼樣?”

“華山金針果然比這個好,”他點頭,然後奇怪地看著她,“你並不會品茶,如何知道這些?”

王曉曉抬眼:“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品茶?”

“喝茶像灌水,你說她會不會?”

“……”

王曉曉板起臉:“當著我說這種話,不怕我生氣?”

“你是小氣之人?”

“不是。”

“這就對了。”

“……”

見她瞪眼,凌夕恢復溫和有禮的模樣,一臉歉意:“我想著王姑娘並非尋常女子,所以冒昧玩笑,還望姑娘不要介懷。”

“當然不會,”王曉曉暗自發笑,擺手,“你不用拍姑娘我的馬屁,本姑娘並非尋常女子,哪會跟你計較?”

他也忍不住笑了。

看看場上比試,王曉曉突然跳起來:“這第幾場了?”

“第五百八十一場,下一場就是你。”

“不早說!”拔腿就跑。

時已近午,陽光直直照在身上,皮膚竟有點微微的刺痛感。

一陣汗味撲鼻而來,看棋賽的人太多,擠在一塊兒免不了就有這些難聞的味道,王曉曉捏著鼻子出了人群,大大喘了口氣,然後順著石級往下面比武場走,心想沒有清新劑,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空氣質量太差了。

走到高高的比武台前,她絲毫不擔心梯子問題。

果然,一隻手攬住她的腰。

“師兄。”

“不怕。”

想了想,王曉曉小心地問:“那個人厲害不?”

“與前面幾個差不多。”

王曉曉立即鬆了口氣,不放心:“以後遇上高手怎麼辦?”

“先上去再說,”他拔出劍遞給她,又輕輕握住她的手,微笑,“不怕。”

烈日炎炎,熏風陣陣。

再次站到空曠的比武台上,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王曉曉輕撫長劍,心潮澎湃難以平靜,菜鳥們都來吧,嚐嚐我王女俠的絕妙劍法!

貴賓台中央,漂亮盟主又開始展示那充滿魅力 的笑容,害得她心跳差點漏掉兩拍,趕緊將目光移到水若綺與智不空身上,還有——

目光靜止。

那個紫色身影歪在椅子上,並沒有看她,只是含笑與身旁的女孩子說話。

心中內疚,王曉曉愣了愣,忽然發現另外兩道凌厲的目光,瞟了一眼那張黑臉,她趕緊收回視線,轉向擁擠的小茶攤,見白衣凌夕正朝自己頷首微笑,於是也配合地點了下頭。

觀察完畢,鼓聲大作。

水大俠宣布:第五百八十二場,杜子通vs王曉曉

對手杜子通順著梯子爬了上來。

此人長得雖矮,卻很結實,力氣肯定比自己大,這麼輕飄飄的一劍能對付他麼?

老天保佑,希望他真的臨時“肚子痛”吧,最好直接上來認輸,否則刀劍無眼,自己只會這兩下子,又不會控制力道,萬一真的失手砍傷了此人,那可不太友好。

王曉曉祈禱。

誰知杜子通一點也沒有肚子痛的跡象,也不認輸,反挺著胸脯,志氣昂揚。

恩,是個對手!

王曉曉認真觀察,發現他並沒拿武器,估計練的不是掌法就是拳法,於是開始心虛,懷疑起蕭夜的話來,瞧此人臨場這麼鎮定,一派高手風範啊,師兄大人的消息不會有錯吧……

她不安地望望蕭夜。

蕭夜搖頭。

就在二人“互通心意”的同時,杜子通忽然轉向貴賓台,大叫:“葉盟主明鑑,這樣的比試不公!”

此言一出,不只王曉曉奇怪,在場所有大蝦小蝦百姓都驚訝不已,這麼多年,居然有人敢指責武林大會不公平?

頓時,看台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向貴賓席,想知道漂亮盟主的反應。

漂亮盟主微笑點頭,示意他往下說。

“稟盟主,”杜子通伸手指著王曉曉的劍,“她練的乃是劍法,我杜子通練的卻是拳法,如今我赤手空拳對她的劍,不公!不公!”

什麼什麼?王曉曉義憤填膺,太過分了,咱練的就是劍法,誰叫你自己學拳不學刀呢,來不成還要我跟你比拳……

剛剛想到這裡,杜子通就說了出來:“要比就讓她去劍,我們比拳!”

“什麼?!”王曉曉怒,世上竟有這麼無敵的人!

見她問,杜子通馬上更無敵地強調了一遍:“要你解劍,咱們比拳。”

啊啊啊,比拳?我連劍法都是花樣子,哪會什麼拳法?

王曉曉情急之下,趕緊望向那個關鍵人物,好盟主好伯伯,你可千萬別答應啊!

漂亮盟主含笑不語。

天絕大師已白了臉。

“豈有此理!”

水大俠沉聲斥道,“武林大會乃是各憑本事,劍法拳法各有所長,優劣並非在兵器上,爭什麼!”

杜子通不敢再言語。

觀眾紛紛附和。

“水大俠說得有理。”

“……”

天絕大師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露出和藹可親的微笑。

水若綺她老爸真是好人,講道理吶,王曉曉大樂,拿劍遙指著杜子通:“就是就是,哪有你這種歪理,真是……”

“且慢。”一個聲音打斷她。

聲音不大,溫和,卻又隱隱生威,每個字聽上去都清清楚楚。

天絕大師聞言,馬上露出緊張之色;觀眾聞言,耳朵立刻豎得更高。

沒料到他會親自開口,王曉曉也愣,趕緊扭臉望著他,待發現那雙眼睛裡滿是促狹的笑意之後,心下更覺不妙,伯伯,你要做什麼?

“武林大會,乃是各憑本事以決勝負,除了帶特殊兵器上場需要商定,其餘刀劍均不算作優勢,水大俠言之有理。”

天絕大師點頭微笑。

眾人點頭稱是。

原來是想強調比試規則,王曉曉大大鬆了口氣,拿手擦汗,沖他甜甜地笑了,漂亮伯伯您真是,故意出來嚇我呢……

漂亮盟主也很配合地微笑:“然,王女俠手中之劍乃是海底千年寒鐵精英所打造,削金斷玉,非比尋常,因此,准許解劍。”

什麼?!王曉曉笑容僵在臉上。

我說伯伯,你不是整我的吧,要我跟他比拳?不被揍扁才怪!

她大急:“我抗議……”

“準,王女俠解劍,”漂亮盟主不緊不慢地打斷她,笑容更是魅力無邊,“比試繼續。”

看台上下一片嘩然,現場所有觀眾包括擠在比武台下的,都議論紛紛,交口稱讚。

“葉盟主好眼力,竟能認出王女俠的寶劍!”

“他老人家素來英明公正!”

“……”

當然,也少不了和王曉曉一樣想哭的人,那就是將賭注押在王曉曉身上的那些賭鬼們,此刻都面露擔憂之色。

“只聽過王大女俠劍法無敵,不知她可會拳法?”

“沒聽說。”

“唉,她怎麼就不換把劍上場,這下可大大不妙啊……”

“… …”

天絕大師動手擦起眼睛。

再看蕭夜,也已劍眉緊蹙,估計是擔心她會被揍扁。

“葉盟主英明!”杜子通回過神,洋洋得意,“王大女俠請吧。”

真是一招之失,滿盤皆輸啊,原本並沒打算在兵器上佔便宜,只是忘了這條規則而已,王曉曉苦著臉,無奈地放下劍,望望貴賓席上不停抹眼淚的天絕大師,心中內疚,辜負師父他老人家的期望了,唉,前十,我的前十啊……

輸就輸,有什麼大不了!

想到這,王曉曉膽氣頓生,惡狠狠地衝漂亮盟主瞪過去,還揮了揮拳頭——

別以為我不知道,分明就是想看我笑話!

這寶劍的秘密你知我知,我雖然還不算你兒媳婦,怎麼說你兒子現在也喜歡我,又占我便宜,就不知道通融點?

漂亮盟主頭一偏,笑得更開心。

不行了!王曉曉趕緊收回視線,這老人家更無敵,居然還用美色來迷惑我,過分,這次我就先記在這裡,將來再說!

眾花癡也憤怒。

若有人問起本屆武林大會的風雲人物,恐怕所有人都會告訴你同一個答案,那就是華山派第一女弟子號稱“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的王大女俠,因為此女不但劍法高絕戰績出色,而且屢次勾引各大美男,居然連英明神武的萬眾偶像葉盟主都敢調戲!

鼓聲剛剛響起,杜子通就揮舞著拳頭衝過來。

所有人緊張。

都說王大女俠劍法好,不知拳法怎樣?

拳法嘛,想當初我也跟文淨殷皓學過幾招“太極拳”的,可那拳能用嗎?

王曉曉很快得到答案,現在拿什麼去對付人家?

師父雖然是高手,但他老人家從頭到尾只傳授過一個秘訣,那就是“鎮定”。

鎮定,要鎮定……

眼見那拳頭離自己越來越近,王曉曉還是忍不住慌了,光鎮定頂什麼用,總不能鎮定地站那裡等著挨揍吧!

怎麼辦?

“打不過就跑”,五字真言蹦上腦海。

靠,還是少林寺言論最管用,跑啊!王曉曉撒腿就逃。

觀眾嘩然。

“王大女俠果然沒練過拳!”跌足。

“完了完了。”嘆息。

“我的身家可全在她身上啊,嗚……”有人哭了。

“……”

杜子通暫時佔了上風,表情甚為得意,一鼓作氣想要取勝,揮舞著拳頭緊追不放,因此咱們王大女俠逃得狼狽不已。

比武台上,二人一前一後開始跑圈

十分鐘過去。

就在觀眾幾乎要拋棄最後一線希望的時候,場上形勢陡然變了。

一個氣喘吁籲,一個卻神色不改。

原來跑步極需體力,尤其是在這大暑天裡,這個杜子通顯然平日不太注重鍛煉,此刻已經累得氣喘吁籲,跑跑停停,不住地喘氣擦汗,而她王曉曉由於身邊有個好教練,哪天不跑個幾千米,早就被鍛煉出來了,因此跑這麼幾圈也並不覺得累。

明白緣故,王曉曉大為得意,哈哈,跟我耗?

再過五分鐘。

杜子通滿面通紅,氣息不暢通,腳下也由跑變成了走。

王曉曉看得頗為不忍,停下來想跟他商量:“我看,咱們還是不用打了,就算平手吧,大家都能過,怎麼樣?”

“老子沒事!”

杜子通呼哧喘了幾口氣,鄙視,“你你你眼瞅著就要敗了,只會逃命,有本事就別……別跑!”

王曉曉聞言大怒:“不跑就不跑!”

他挺胸:“比拳!”

“比就比!”

王曉曉衝上去就是一拳。

拳頭在鼻子上定格。

啊呀,好疼!王曉曉縮回手,以最快的速度跳到安全距離內,含淚揉著自己的拳頭,明明是打肚子的,怎麼打到臉上去了,這人的鼻子好硬啊!

“怎麼了?”不知何時,蕭夜已站在了身邊。

他拿過她的手,皺眉:“疼?”

“有一點點,沒事,”愛情的力量還真大,被他這麼一問,王曉曉立刻覺得疼痛輕了不少,搖頭看向杜子通,“他……”

她突然頓住。

杜子通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煞白著臉,兩眼瞪著自己的手,似乎已經嚇呆了——

那隻左手上赫然一片鮮紅,都是血!

不只手,下巴上也是鮮血淋漓……

王曉曉大駭:“他……”

蕭夜搖頭:“是鼻血。”

鼻血?

王曉曉再仔細瞧了瞧,確定之後方才鬆了口氣,這真是自己有生以來最神勇的一拳啊,居然把人家都打得流鼻血了:“沒事就好……”

話沒說完——

“好痛啊,嗚嗚——”杜子通突然抱著肚子躺到了地上。

不對吧!王曉曉傻眼,這一拳明明打在鼻子上,怎麼跑肚子去了?

難道臨時被作者賦予了神功,力道發生轉移,真把杜子通打成了“肚子痛”?

蕭夜臉色微變,快步走過去,蹲下身連點他身上幾處大穴,再仔細看了片刻,搖搖頭,站起來:“怕是跑得急了。”

王曉曉頓悟,此人缺乏鍛煉,突然跑這麼急,就和體育課運動過量一個道理,難免會肚子痛。

思索間,兩個大漢躍上台,一邊一個將杜子通架走。

水大俠宣布:第五百八十二場,王曉曉勝。

歡呼聲中,觀眾們紛紛亮起勝利手勢,賭鬼們則更是喜上眉梢。

“原來王大女俠方才只是巧施迂迴之計,好讓杜子通放鬆警惕,然後趁機下手,一舉得勝。”

“高,高啊!”

“那一拳分明打在臉上,怎的跑肚子上去了?”

“王大女俠神拳無敵,其中奧妙豈是你我能明白的!”

“只聽說她劍法好,想不到拳法也這般厲害!”

“老子要押她進前三了!”

“……”

這場比賽勝得真不容易,虧了天天跑步,怎麼說也算靠實力贏的不是?

王曉曉眉開眼笑,得意地瞪著漂亮盟主,顧不得受傷的拳頭,比出一個大大的勝利手勢。

“走了。”語氣不善。

蕭夜抱起她掠下比武台。

忘了,現在人人都認為這是慕容無傷的專用手勢,他還在吃醋呢!

王曉曉高興之下,悄悄朝貴賓台望去,立即又黯然。

紫色身影已不在

 

第72章神醫的藥

從比武台下來,上午的比試已將近結束,由於頂著太陽跑了這許久,王曉曉只覺得渾身冒汗,口乾舌燥,四肢無力,於是趕緊回客棧沐浴休息,午飯也沒什麼胃口。

窗外,知了聲聲。

床上,王曉曉心神不寧。

本想和往常一樣堅持午睡,但顯然是失敗了,用盡各種方法都睡不著,到最後,她終於從床上坐起來,只覺得胸口發悶,腦袋有些沉。

做錯事兒,心裡總是內疚的。

有點懷念大灰狼了,認識這麼久,他也不是個小氣的人,肯定是當時做得太過分碰到人家傷口,不如趁著中午有空去道個歉吧。

她無精打采地爬下床,溜出門去。

城南,客棧臨溪。窗間柳色愈發蔥蘢,只是枝上許多柳葉已被曬得蔫答答的,不時無力地擺動,風中也隱約帶著熱浪。

綠蔭擋去了猛烈的日光,陰影中,嵌著一道紫色的影子。

兩根手指捏著隻小巧精緻的碧玉如意,輕輕叩擊著窗櫺,一雙迷人的眼睛卻直直看著對面橋頭。

那裡,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徘徊。

“來了。”他輕輕笑了聲。

“公子說什麼?”一個女子走到他身後,雙手捧著只水晶缸,裡面居然盛著一串鮮嫩的紫色葡萄,她笑靨甜甜,“想不到白塔城的葡萄竟熟得這麼早,那邊特地捎了幾斤過來請公子嚐鮮。”

“是嗎,”他丟下玉如意,隨手從缸子裡摘下顆葡萄,“味道如何?”

她搖頭:“蓁兒不敢先吃。”

他挑眉,將葡萄送到她唇邊:“你先嚐嚐可好吃?若喜歡,叫他們多送些來。”

她含羞道:“公子先吃。”

他卻將葡萄丟回缸中: “先放著吧。”

“公子不吃麼?”女子失望,挪出一隻手拿絲巾擦擦額頭,“這麼熱的天,出門怕是要中暑,外頭都沒人,公子站這兒想什麼?”

“自然是想蓁兒。”他眨眼。

粉面一紅,露出許多開心之色。

俊臉上,那種美麗又涼薄的笑容再次亮起,修長有力的手指撫上那張粉嫩的小臉,緩緩托起她的下巴。

美眸一斜,瞟向橋頭烈日下的人影。

片刻。

那隻手緩緩從她臉上離開,他轉過身:“天熱,不必伺候了,下去歇息吧。”

見他突然間轉變態度,女子有些錯愕。

“是。”垂首退下。

烈日當空,四周熱浪翻滾,塵灰飛揚。

王曉曉徘徊在街頭,心里後悔極了,原想著他既然住在城南的客棧,身份又特殊,該很好打聽的,誰知這大中午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找誰打聽去?

頭有些沉,還有點噁心。

不行了,這麼下去非中暑不可,武林大會還要開個十來天,不如另外再找機會道歉吧,她忍住不適,正要轉身走,熟悉的身影忽然從橋對面的客棧裡走了出來。

心裡一喜。

她加快腳步,朝那身影走去。

“慕容……餵,等等……”

“那天……”

“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幾分鐘後,王曉曉忍不住懷疑此人其實是個小氣鬼了,因為不論怎麼道歉怎麼陪不是,他始終一言不發,旁若無人地沿著小溪邊的樹蔭往前走。

終於,王曉曉再也走不動了。

“餵,我走不動了,”她扶著樹幹,有氣無力地叫嚷,“反正我是跟你道過歉的,你還小氣,就不關我的事了。”

“我並沒有那樣的好父親,”他停下腳步,卻背對著她沒有轉身,“王姑娘不必費心,還是趁早回去的好。”

王曉曉噎住:“你……”

他笑了一聲,又開始往前走了。

“慕容……”她本想開口解釋,誰知才跨出一步,眼前突然發黑,一陣噁心感從胃裡泛起,趕緊扶著樹幹站穩,接著“哇”地吐了出來,頭越發昏沉。

一雙手扶住她。

“怎麼了?”

仰頭瞧瞧那張美得不像話的臉,王曉曉搖頭:“有點暈,好像是中暑……”又俯身吐起來。

那手迅速解開她前胸的衣襟。

“你……”王曉曉大驚之下想要攔阻,突然又明白過來,他這是在採取急救措施呢,於是無力地點頭,“謝謝……”

溪水從身邊白石下悠悠淌過,樹蔭底下還挺涼快,蘸了水的手巾輕輕在臉上頸間擦拭著,風吹入衣襟,悶悶的感覺頓時減輕不少。

“謝謝你了,其實那天……”

“先去客棧躺躺,我叫人請大夫。”

見他還是不冷不熱,王曉曉垂頭:“我真不是故意那麼問的,我也不知道會是這樣……”

美眸中劃過一絲笑意。

“沒事。”輕嘆聲中,他微微別過臉。

什麼父親有很多小妾,原來都是在說謊,看他永遠都是春風得意的模樣,誰知道從小沒有父親,走到今天這一步多不容易。

瞧著他黯然的臉,王曉曉越發慚愧,安慰:“你別生氣,其實你這麼厲害,有沒有父……都很了不起。”

聞言,他看著她:“你果真這樣想?”

王曉曉點頭。

魅惑的笑容蕩漾開,他突然將她抱起:“總這樣不行,先去我的房間裡歇息一下吧,我叫人去請大夫……”

“放下她。”一道劍光襲來

似乎早有準備,慕容無傷身形一閃,抱著王曉曉掠上岸,含笑看著來人:“盟主有令,武林大會不得見血,蕭兄何必急於一時?”

瞧著那張冷冷的臉,王曉曉發現事情又麻煩了,且不說自己現在衣帶不整,還躺在了大灰狼懷裡,的確很容易叫人誤會。

她趕緊從慕容無傷懷裡跳下來:“你做什麼!”

他不答,只看著慕容無傷。

慕容無傷微笑不語。

王曉曉抱歉地沖他笑了笑,心裡更覺愧疚,卻也不好衝蕭夜發火,只得勉強走過去:“我中暑了,他想帶我找大夫……”

劍眉一皺,他收劍回鞘,抱起她就走。

身後,紫色身影悠然立於樹蔭下,看著二人遠去,俊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既美且邪,然而那雙眼睛裡卻無半點笑意。

“跑出來找他?”

“是……找他有點事。”心虛。

“有事?”

發現此人語氣不善,王曉曉趕緊移開話題,試探:“妍兒的事……都這麼久了,會不會是場誤會?要不再查查……”

“什麼?”手一緊。

“妍兒的事,會不會與他無關……”

“與他無關?”他倏地停下腳步,丟開她,目中盡是怒氣,“若不是他,妍兒怎麼會死?他不過做做樣子,你就這般輕信!”

“我是輕信!”王曉曉氣急,口沒遮攔,“我管你的妍兒是誰,你滾……”

猛覺眼前發黑,她趕緊蹲下。

一雙手迅速將她抱起。

“別鬧了。”聲音緩和不少。

“你管我!”

他鐵青著臉,不再言語,抱著她徑直往前走。

“公子來得可真不巧,我們大夫不在。”

“可還有別的醫館藥舖?”

“沒用的,”伙計擺手,“今日'移花宮'的無上大師和白蓮教白教主都病了,城裡有名的大夫都被請了去,怕是要晚上才回來,公子還是晚些來吧。”

有錢人就是牛,醫生都是幾十個的請,王曉曉無奈。

蕭夜臉色更差,抱著她轉身就走。

剛走出幾步,櫃檯裡的伙計似乎想起了什麼,忙問:“尊夫人可是中暑了?”

也怪不得他,這裡婦人與姑娘的髮型衣飾都沒有明顯區分,何況又是一個被男人抱在懷裡的女人,瞧那姿勢,兄妹哪有這麼親密。

王曉曉閉上眼裝死。

蕭夜看看她,臉居然沒那麼黑了:“小哥可有法子?”

“嗨,”伙計一拍大腿,喜上眉梢,“既是中暑,何不找賈神醫?公子順著這條街往前走,到前面路口往左轉,那街上有個神醫館,就是他了。”

聽到這名字,王曉曉立刻記起了此神醫白賺過自己十兩銀子,馬上睜開眼,有氣無力道:“好,就找他。”

門上依舊一塊大大的匾,上書三個變異體的大字:神醫館。

中午這麼熱,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前來看病的人自然不多,排在二人前面的只有個中年男子,也是滿臉病容,有氣無力的模樣。

他對面坐著個瘦巴巴的老頭兒,正是賈神醫,此刻正在詢問患者的情況。

“吃不下飯,頭暈,恩……胸悶?”

“正是。”

聽他二人問來答去,王曉曉頗覺無聊,打量著房間,總覺得有點不對勁,直到目光落到了桌子上,她這才恍然——

普通人都愛把茶杯放右手邊,他卻放到了左邊,奇怪,難道這神醫是個左撇子?

不像啊,他拿東西都用的右手……

問答完畢,賈神醫皺眉推敲。

“神醫,你看我這……”

“傷寒,吃點藥就好。”賈神醫馬上下了結論,左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右手提筆就寫藥方。

王曉曉疑惑盡消,原來此人真不是左撇子,只是喜歡邊寫方子邊喝茶,兩手方便罷了,不過她也奇怪,這種天氣都能感染傷寒?

此人症狀貌似和自己差不多,更像是中暑呢——

算了算了,你是哪根蔥,居然懷疑神醫的話。

賈神醫擱筆:“這是本神醫的絕密藥方,到那邊藥舖拿藥吧,二兩銀子。”

“多謝神醫。”男子鬆了口氣,抓起藥方就走。

蕭夜扶著她坐下。

王曉曉怏怏道:“神醫,你認識我的……”

“老夫幾時見過姑娘?”賈神醫漫不經心打斷她,端詳兩眼,“十兩銀子。”

蕭夜手一揮,一塊銀子落到桌上。

王曉曉有氣無力地倚著他,過分過分,看到有錢人就敲詐,這位神醫還是老毛病未改啊,醫德,什麼叫醫德!

見到銀子,賈神醫果然記起了二人,眉開眼笑:“啊,這不是小合城遇上的那位姑娘嗎,你哥哥的傷可好啦?”

原來你老人家的記性要用銀子來作催化劑啊,沒辦法,得罪不起,王曉曉忍住不適,點頭陪笑:“好了好了,他不就在這嗎。”

蕭夜皺眉。

“姑娘又在哄老夫了,”賈神醫不悅,歪著腦袋打量蕭夜片刻,下結論,“老夫的眼力豈會有假?公子長這麼俊,怎會是你哥哥?必定就是你的夫君!”

靠靠的,王曉曉噎住,不知道該樂還是該氣。

幸好賈神醫接著道:“當然姑娘,不對,是夫人,夫人長得也極好看,瞧這眼睛,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吶,少見少見,哈哈哈!”

這還差不多,王曉曉揚頭。

蕭夜抿嘴:“還請神醫開個方子。

經他這麼提醒,賈神醫終於記起自己不是看相,而是給人看病的,忙笑瞇瞇地問:“你夫君又怎麼啦?”

“不是他,是我。”說出口王曉曉就後悔了,這不就是默認了嗎!

“不妨不妨,”神醫確定了病人,笑得更開心,接著見王曉曉把手伸過來,不由奇怪,“你這是做什麼?”

王曉曉不解:“不把脈嗎?”

賈神醫愣了愣,忙點頭:“對對對,把脈,要把脈。”

這個回答讓王曉曉抖了抖,忐忑不安地伸過手去,賈神醫迅速將那手扣住,然後左手端起旁邊的茶杯,打算一邊診脈一邊喝茶。

果然是神醫啊!

王曉曉強笑:“您也愛喝茶?”

賈神醫得意:“當然,老夫喝了這幾十年,天下的茶沒有一種沒嚐過。”

王曉曉想起一事,打聽:“您知道華山金針嗎?”

“當然知道,”賈神醫將手中茶杯遞到她面前,炫耀,“老夫喝的可不就是華山金針!”

茶葉呈松針狀,金黃色,果然像一根根的金針,襯著白瓷杯子,十分漂亮秀氣,香味雖不算很濃,聞起來卻很舒適。

原來這就是華山金針,王曉曉默默記下,突然又發現了問題,大驚。

“這……這是把脈?”脈搏幾時跑手背上去了?

“當然,”賈神醫神色凝重,“別吵!”

王曉曉沉默。

過了許久,賈神醫終於鬆開她的手,捋捋鬍鬚,露出一臉了然之色:“夫人可是感覺頭暈,四肢無力?”

“是啊。”

“還想嘔吐?”

“對對。 ”真是神醫,把脈把手背都能把出病來!

賈神醫便只細細端詳她,不再言語了。

忍住嘔吐感,王曉曉虛弱地問:“您看我什麼病?”

“恭喜公子!”

賈神醫居然“啪啪”地拍了兩下手,樂呵呵地站起來,拱手笑道,“尊夫人乃是喜脈,懷孕了!”

懷孕?所有不適感立馬全消,王曉曉被刺激得跳起來,正要說話,卻不幸被口水嗆住,只得彎下腰劇烈地咳嗽,晴天霹靂,晴天霹靂啊!

我王曉曉難道是耶穌他媽,不用男人就可以生孩子?

不對,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是作者怎麼寫怎麼算,根據那個騙子作者的不良史,說不定真會給掰出這種事來!

她嚇了一大跳,摸摸小腹,悄悄瞟著蕭夜,試著將問題引回正軌:“不對吧,我好像是中暑……”

賈神醫不悅,打斷她:“怎會是中暑!怎會是中暑!分明是有喜,老夫行醫幾十年,難道會看錯不成,哼!”

我和你有仇?竟敢污衊我的清白!王曉曉怒:“你……”

一隻手將她按到椅子上。

他也相信了?

見蕭夜面不改色,王曉曉緊張起來,畢竟這是神醫的話啊,而且聽說此神醫名聲還好,雖然荒謬,也有一定的可信度,但自己明明是中暑,平常的生活師兄大人最清楚,怎麼會突然冒個孩子出來?

難道他也不懂,這麼純潔?

正在胡思亂想,蕭夜開口了:“會不會是……傷寒?”

傷寒?王曉曉又被口水嗆住,咳個不住。

“老夫方才把脈,分明就是喜脈,”賈神醫振振有辭,“何況尊夫人頭暈,無力,嘔吐,怎會是傷寒,絕對是懷孕,懷孕!”

見他一口咬定,王曉曉急:“你……”

“多謝,”蕭夜打斷她,仍是一臉平靜,“如此,就請神醫開個方子吧。”

王曉曉傻眼。

“好好好,”賈神醫笑嘻嘻地坐下,提筆開方,“放心,我看尊夫人氣色還好,不妨事不妨事,老夫先開一劑安胎藥,照此服用,定可保母子平安……”

誰知蕭夜卻截口:“不必。”

賈神醫一愣,遲疑:“公子的意思……”

俊臉上神情不太自然了,那雙好看的眼睛瞟瞟旁邊石化的王曉曉,突然掠起幾絲促狹的笑意,他抽了抽嘴角,緩緩吐出兩個字——

“墮胎。”

哇,不用這麼狠吧!就算不是你的……

王曉曉又要跳起來。

一隻手將她按住。

她怒目而視:“你……”

“公子怎能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骨肉,”王曉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賈神醫打斷了,他義憤填膺,扔下筆,“簡直是泯滅人性,敗壞風尚吶!這個方子,老夫是絕不能寫的!”

“如此,”蕭夜伸手取回桌上的銀子,淡淡道,“既然神醫不寫,我們往別處去吧。”

“好說好說,”賈神醫馬上變了臉,陪笑,“要寫,自然要寫,老夫也只是怕公子會後悔,請你三思而行罷了。”

拿著藥方,二人走出醫館。

見蕭夜依舊神色平靜,還將那張藥方拿在手裡,王曉曉終於忍不住開口:“師兄,我說……這藥方真要用?”

“花了銀子,自然要用。”

“我要喝?”

“不錯。”

“你……我明明是中暑!”氣。

“他若說你是中暑,這藥就不能用了。”

“怎麼?”

“他說中暑,開的必是傷寒藥,”蕭夜抿嘴,自顧自往前走,“眾所周知,賈神醫只會開兩種方子,一種傷寒藥,一種解暑藥,倘若他說是傷寒,開的必是解暑藥。不過這兩個藥方倒精妙得很,藥的分量也據人而定,不會出錯的。”

他又看了看懷中瞠目結舌的王曉曉:“安胎藥是傷寒藥,這墮胎藥才是解暑的。”

“啊,頭好暈……”

王曉曉剛剛閉上眼,卻又猛地睜開,迅速 看向自己的右手。

手上竟鮮紅一片。

“你……”大驚。


第73章 雷雨

沒有星光,空氣潮濕而悶熱,一絲風也沒有,甚至連知了也不叫了。

王曉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薄毯已被踢到了一邊,由於中暑,下午蕭夜便沒再讓她去看武林大會,休息這半天,到夜裡反而睡不著了。

華山派上下都指望師兄大人的傷快快痊癒,原本那些傷口也的確已經癒合,在武林大會之前痊癒還有一兩成希望,不想他偏偏在這個時候動劍,現在好,所有希望都成了泡影!

平時挺冷靜的一個人,當著大灰狼就變得這麼意氣用事!

長吁短嘆的同時,王曉曉也有點沾沾自喜,好歹此人算是在吃醋……

為誰?為妍兒?心裡又開始發堵。

拋棄此念頭,王曉曉繼續後悔,現在師兄大人不能動劍,華山派的重擔可就全落到自己一個人肩上了。

房間堆滿了補品,幾乎可以開個小型鋪子。

師父他老人家腦子抽風,被連勝的喜悅沖昏頭腦,鼓勵她向前三名進軍,前三啊,他真當這是跑步呢!且不說慕容無傷、智不空和翩翩,經過這麼多輪淘汰,一些武功底子不錯的好手也都入了圍,雖然稱不上高手,可其中任何一個都不是吃素的,她王曉曉進前十都要靠200%的運氣,還前三……

這些補品還是不要動為好,以免將來被他老人家生吞活剝,王曉曉下定結論。

一片陰影籠罩至床前。

“你……”王曉曉要坐起。

一柄折扇將她按下。

寧靜的燭光裡,明朗的紫色顯得有些暗淡,少了幾分平日的張揚,卻多了一絲柔和,然而,那俊臉上的笑容反倒越發燦爛,彷彿無聲的誘惑,佔據了王曉曉腦子裡所有的空間,周圍那種無形的悶熱感剎時也全都消失了。

絕對的禍害!若把此人弄到現代,絕對一偶像派明星,何況此人還深具實力,拍武打戲都不用吊鋼絲和玩特技……

慕容無傷俯下身,拭了拭她的額頭:“可好些了?

“好了,好多了,謝謝……”回過神,王曉曉馬上看床頂,不能當著帥哥吞口水,太丟臉了!

他含笑往床邊坐下。

折扇打開,舒適的涼風掠起。

王曉曉起身靠在床頭上,頗覺內疚:“下午……真是不好意思……”

“不妨,蕭兄本就與我誤會頗深,”他搖頭,輕輕嘆息,“當年妍兒之事,我二人始終不能釋懷……”

王曉曉心中一動,打斷他:“妍兒的事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

沉默。

他看著她:“有。”

“真是你害了她?”大驚。

“是。”

王曉曉愣。

慕容無傷點頭:“妍兒妹妹自小與我們一處長大,脾氣極好,跟我和蕭兄二人走得最近,自那時起,蕭兄便很喜歡她。”

說到這裡,他看著王曉曉笑了笑:“你想必也已去過蕭園,那時,只有妍兒妹妹才能隨他進蕭園玩耍。”

王曉曉呆了呆,垂下眼簾:“是嗎。”

“葉盟主原本也有意將她許配給蕭兄,因此蕭老夫人去世之後,便讓她住進了蕭園,陪伴蕭兄讀書習武。”

“那後來……”

“後來母親要為我定親。”

“你?”王曉曉樂,“你娶誰了?”

他搖頭,側臉看著窗外:“我自小便跟著凡城的師父們學劍,沒有父親教導,幸得水叔他們照顧,因此立志必要練好劍,有朝一日能……”

“你現在就很厲害。”王曉曉忙打斷他,“當時你沒答應?”

他微微笑了:“娶妻並非納妾,豈同兒戲,妾室不好可以即時遣散,妻子卻要一生相隨,我上無父親愛護,倘若此生一事無成,跟著我不是要受累?”

王曉曉愣,上下打量他。

他併攏折扇,目光漸漸黯下去:“我雖並未答應,妍兒卻知道了,那日她竟跑來要我娶她。”

原來妍兒喜歡的並不是蕭夜,而是他!王曉曉總算弄明白了:“你也沒答應?”

他看看她:“蕭兄一向喜歡她,就算我願娶,葉盟主也絕不會答應,何況在我眼裡,她不過是葉家妹妹罷了。”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王曉曉暗嘆:“就因為你不答應,她傷心之下就自殺了?”

他搖頭,忽然站起身:“她平日里脾氣雖好,其實性子倔強得很,見我不肯答應,竟趁我夜裡酒醉……我只當是侍妾,卻不知她會做出這等傻事。”

王曉曉傻眼。

難怪蕭夜那麼傷心了!

房間裡,空氣愈發悶熱。

王曉曉再也不好問下去,只得揮動著兩隻手不停地搧風,同時紅著臉東張西望,扯開話題:“真熱啊……”

話沒說完,涼風已經撲面而至,他輕輕搖動折扇,再次坐下來:“這些事你自然不懂,但我卻是非娶她不可了。”

不懂?你以為你經驗豐富,就當我也跟這裡的小女孩子一樣,腦子純潔得以為接吻擁抱就是夫妻?

王曉曉借擦汗的動作,掩面支吾:“呃……她很美吧?”

笑意悄悄從臉上滑過,他頷首:“只怕翩翩也要遜她兩分。”

有這麼美?王曉曉垂下腦袋,難怪事隔多年,蕭夜還是念念不忘了。

“不及你。”

“什麼?”

慕容無傷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合攏折扇,敲敲她的額頭:“不及你美。”

在這種氣氛裡說出這種話,要是別人,王曉曉肯定會當作是花言巧語調戲妹妹的伎倆,別有用心,但如今,此話從他口裡說出來,並且說得面不改色神情自若,聽不出半點輕薄的意思,這……

他吃錯藥了,還是審美觀有問題?

接下來還會說什麼?

想到小言裡的情節,王曉曉嚇得移開話題:“她那麼美,你沒娶她?”

“葉盟主待她猶勝親生女兒,蕭兄又是葉盟主的愛子,”說到這裡,他停了停,搖頭,“我並無父親,不過是母親一手帶大,身份低微,怎好帶累她,因此想讓她等到武林大會之後,再求葉盟主賜婚,誰知她卻當我是故意推脫。”

“後來葉盟主知道此事,一怒之下便不許我再參加當年的武林大會,我原本一心要在武林大會上取勝揚名,因此也恨她誤了我,一時氣極,說了句絕不娶她的重話,不想她竟當了真……蕭兄從華山回來,要殺我洩恨。”

美眸之中,竟透出一種從未見過的、冰涼的笑意。

他淺笑:“當時那一劍刺來,葉盟主已製住了我全身的大穴,母親苦苦哀求,若非水叔與楚叔及時出手相救,我早已死在了蕭夜的劍下。”

唇角斜斜掠起,整張臉美而邪,彷彿一件殘酷的利器,王曉曉渾身一顫,大熱天裡,她竟不知道這股寒意從何而來。

這是他嗎?王曉曉趕緊閉了閉眼,再睜開看時,那臉上又只剩下溫柔優雅的笑容了。

眼花了?她暗自鬆了口氣。

慕容無傷看著她:“可是怪我?”

王曉曉搖頭,默然。

愛情不能強求,別說一個喝醉的人,就算沒喝醉,有女人自動獻身,又有幾個男人能拒絕?

在現代就更不用提了,他再有錯,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妍兒做得也太糊塗了點,萬萬不可效法啊。

“其實……她絕不會嫌棄你什麼身份的,你有名沒名,有沒有父親,是不是盟主的兒子,都無關緊要,只要你喜歡她。”

“你這麼以為?”

“……是啊。”被那雙明亮而充滿誘惑的眼睛瞧著,王曉曉雙頰滾燙,全身都很不自在,不敢再往下說。

忽然, 一陣猛烈的涼風灌入窗戶。

桌上的燭火似要熄滅了。

呼呼的風聲並未停息,反倒越來越猛,其中隱隱夾雜著人的驚呼,窗間樹木互相碰撞,枝葉掃過屋簷,哧啦作響。

王曉曉趕緊道:“要下雨了!”

慕容無傷起身走到窗邊,摘下白玉扇墜卡到半扇窗戶的窗櫺上,原本搖晃不止的窗戶立刻安安靜靜不動了,他再扯下塊玉佩,卡住另一邊。

這麼奢侈!

“用別的吧……”

“雨過必定生寒,睡的時候該關上才好,”他打斷她的話,順手拿起燈罩籠住燭台,頓時房間裡的光線變得柔和而朦朧,“你明日還有一場比試。”

王曉曉記起正事,忙問:“我明天和誰比?”

“智不空。”

半空中,轟轟的雷聲傳來。

腦子裡也有驚雷炸開。

“什麼?!”她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你說什麼?我跟誰比?”

“智不空。”

啊啊啊,師兄大人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剛才還在慶幸運氣好,這不就碰上大蝦了,難怪師父今天這麼熱心,親自看望不說,還送補品,原來是指望著自己贏那個美和尚呢!

王曉曉臉色灰敗。

一張臉緩緩湊到面前,雙眉微挑,掛滿了誘人的笑。

“怕了?”老實點。

“怕。”我老實。

“我幫你。”

“幫我什麼?”王曉曉重新燃起希望。

“進前十。”

“真的?”大喜。

“我怎會騙你?”

“太好了!”王曉曉放下心,“那你說,明天怎麼辦?”

他搖頭:“明日不必,蕭夜自有辦法。”

王曉曉愣。

“放心,”他忽然又坐了下來,伸手扯扯她胸前的薄毯,輕聲笑道,“這麼晚了,還是早些睡吧……”

門“砰”地一聲被撞開。

門窗大開,撲面而來的風吹得王曉曉瞇起眼睛。

金色發冠閃著微光,黑色衣袍在風中起伏,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看不清臉色,那雙明亮的眼睛正冷冷地看著慕容無傷。

頭頂驚雷滾過,連綿不斷,越來越響,陣陣狂風從門外窗外猛灌而入,然而,房間裡的氣氛卻彷彿已經凝固了。

突然,又一個人影出現在他身後。

“蕭師兄,這是你吩咐煎的藥,廚房讓人送來……”發現情勢不對之後,那聲音很快停住,接著是藥碗摔到地上的聲音。

秋儀傻傻地望著房內二人,腳下,一隻碗裂成了三片。

“你……無……無傷公子?”

回過神,王曉曉暗叫不得了,慕容無傷的手居然仍保持著扯毯子的動作,停在自己胸前!這下完蛋,前兒勾引師兄的事還沒完,現在又要變成腳踏兩條船的壞女人了。

她連忙將薄毯拉得更高,然後望著蕭夜,裝傻:“我們剛剛在商量比試的事兒呢,你來了啊……”

“原來是蕭兄,”慕容無傷也回過神,含笑起身,看著秋儀,“姑娘是……”

被那笑容鎮住,秋儀根本沒回過神,平日里的伶牙俐齒也不見了,只吞吞吐吐:秋儀……見過公子。

慕容無傷點頭:“慚愧,害姑娘失手,有勞姑娘叫他們再煎一碗來,可好?”

秋儀果然聽話地走了。

“天色已晚,就不打擾你了,”慕容無傷緩步走到窗前,回身看著王曉曉,“我先回去,早些歇息吧。”

王曉曉點點頭,猶豫:“快下雨了… …”

“怎麼。”

心虛地瞟了瞟門口的蕭夜,王曉曉豁出去了:“這種雷雨天氣出去很危險,要不先坐會兒,等雨停了再走吧。”

慕容無傷愣住,定定地看著她,神色複雜。

片刻。

他搖頭,看看蕭夜:“這雨怕是停不了,在下先告辭了。”

身形一晃便不見。

雨點簌簌落下,砸得頭頂屋瓦“劈啪”作響,倒也別有一般悠遠恬靜的韻味,絕對是那些住在鋼筋水泥高樓裡的人所不能體會的。

房間一片寂靜。

又要倒霉?

王曉曉縮在床頭,幾乎連腦袋都要鑽進毯子裡去了,的確不該當著師兄大人的面關心他,可怎麼說他也是一片好心來看望自己,怎麼好意思看著他冒雨離開而不挽留呢?

何況當年的事也不能全怪他,這個人也並沒有表面那麼風光,從小沒有父親……

床板一沉,有人坐了下來。

來了!王曉曉往毯子裡鑽。

一隻手將毯子扯開。

王曉曉趕緊蜷成一團,嚷嚷:“小氣……”

“中暑了,不要悶著。”淡淡的聲音打斷她。

沒生氣?她抬頭。

蕭夜卻不再看她了,站起身,走到窗邊:“今後他再糾纏你,就跟我說。”

跟你說,找他打架?沒必要搞得像防賊一樣吧!

王曉曉想了想:“師兄,當年妍兒的事也不能全怪他,你別……”

他倏地轉過身:“不怪他?”

“是,”深深吸了口氣,王曉曉抓住被子,鎮定地望著他,“我知道你……傷心,可妍兒喜歡的本來就是他……”

“若非他故意招惹,妍兒怎會上當!”

目光越來越涼,他冷笑一聲,“想必他又說了些什麼哄人的話,你也信?”

王曉曉默然。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上的雨聲小了一陣,又開始大起來,窗外檐下水流如注,房間裡熱氣褪盡,涼意暗生。

心底陣陣發冷,王曉曉抱住膝蓋,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

看看窗櫺上的東西,蕭夜劍眉微皺,探手取了下來,不動聲色地關上窗戶,回身突然見她這副模樣,不由愣住:“你……”

眼淚彷彿脫了閘,簌簌從眼眶裡滾下,王曉曉垂頭不答。

他快步走過來。

一隻手拂上她的臉,然後極其緩慢地掰開她抱著膝蓋的雙手,緊緊握住。

“你喜歡他?”

王曉曉抬頭。

朦朧的燭光沿著鬢邊,斜斜地鑲上了一道柔和的金邊輪廓,幾絲黑髮清晰可見,正微微抖動,好看的眼睛定定地盯著她。

“你……喜歡他?”

王曉曉愣。

半日。

俊美的臉上隱約透出了緊張之色,他忽然將她擁住:“不要喜歡他。”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瞬間,心裡竟不再那麼難過了,王曉曉趴在他懷裡,抽了抽鼻子,你也別喜歡她。

很快,秋儀親自送來了藥,當然並不是真正想照顧師姐,所以當她看到兩個明星人物已經走了一個,剩下的一個也毫無希望之後,神情大為洩氣,放下藥就走了,準備明天宣傳小師姐的風流史。

王曉曉喝完藥,關心大事:“明天比賽怎麼辦?”

他抿嘴:“和四哥。”

對了,美和尚也是葉盟主的兒子,是他的四哥呢!

想到這一層關係,王曉曉大喜:“你去跟他說說,叫他幫忙好不好?”

“方才我已去過。”

難怪晚飯後就不見他的影子,原來走後門去了!

王曉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狂喜,抱住他:“太好了太好了,是不是他答應打平手?”

他板起臉:“不像樣!”

不像樣?王曉曉大為不服,我抱抱你就不像樣,你抱我就像樣了?

好歹豆腐大家互吃,這才公平嘛……

 

第74章茶中古怪

次日清晨,雨住,天色還是陰陰的,涼風習習。

難得遇上這樣的好天氣,原本躲客棧的人都紛紛鑽了出來,今日王大女俠與智不空師父有一場大戰,這等好戲豈能錯過?

那些押王曉曉進前 十的賭徒們更是緊張萬分,早早跑現場望風,直嘆她運氣太差,好容易進了前八十,竟然會抽到這個厲害對手,這下怕是要賠本了。

王曉曉和文淨剛剛趕到茶攤,胡樂就迎上來招呼,原來他已聽說王曉曉中暑的事,不免問候一番,末了又擔心:“姑娘今日還要與不空師父比,怕是難了。”

早開過後門哩!王曉曉化心虛為風度:“謝謝你惦記,比武本來就有勝有敗,沒事的。”

“姑娘莫非要認輸?”

“認輸啊……到時候再說吧,”走後門總不太光彩,王曉曉岔開話題,“這幾天我也沒大留心,生意怎麼樣?”

一提生意,胡樂馬上打起十二分精神,極口稱讚:“多虧姑娘的好主意,生意好得很,除去本錢租金和那一千兩賞金,已賺了近兩萬銀子,料著武林大會結束時,還能再賺上一萬,姑娘果然有見識!”

王曉曉暗暗心喜,再說了幾句便催他去忙,自己走到茶棚裡的清靜角落坐下,慢慢喝著茶,做出一副氣定神閒把握十足的模樣——

好歹這麼多人相信崇拜自己,把身家都押了上來,怎麼說也該安慰安慰那些脆弱的心啊。

武林大會估計離結束也不遠了,照近日趨勢來看,每場比試的時間已開始延長,聽文淨說,昨天下午已經評選出了前八十名,有真才實料的好手都入了圍,後面估計會打得越來越艱難,今天就算智不空肯放水,明天后天遇上別的高手又怎麼辦?

怕什麼,大灰狼說了會幫忙呢!

王曉曉默默寬慰自己,抬頭正要朝貴賓台望,誰知視線卻被一個白影給擋住了。

“可好些了?”

面如冠玉,目似晨星,依稀有清香味隨著晨風飄散,白衣凌夕立於桌側,含笑看著她:“昨日聽文小兄弟說你中暑了,如今可好些?”

關心的人還不少,王曉曉感激地點頭讓坐:“謝謝,沒事了。”

“今日可要與不空師父打。”

“恩。”

“王女俠很有把握?”

王曉曉本想搖頭,突然間又變了主意,神秘地瞪著他:“當然,其實我這兩天已經練成了絕世神功,絕不會輸給他。”

凌夕愣:“絕世神功?”

“不錯, ”王曉曉一本正經,神情凝重,“那可是上古神功,非常厲害,江湖失傳已久,不動手就可以傷人,你信不信?”

凌夕終於忍不住揚眉笑了:“如此,我今日便坐在這裡,看你的絕世神功。”

他剛剛側過身,一個十五六歲的美麗女孩子就擠進了茶攤,快步朝這邊走來,不太友善地瞧了瞧王曉曉,明知故問:“凌公子還在這裡?”

俊男美女大多是“少林派”(原移花宮)弟子,估計他們那邊出了什麼事吧,王曉曉馬上看他:“找你。”

凌夕也意外: “何事?”

女孩子抿嘴笑:“翩翩師姐請你過去呢。”

啊啊,慚愧,對不起啊美女,借用你心上人這麼多天,王曉曉望望貴賓台上的美人,忙道:“既然翩翩姑娘有事,你還是快點過去吧,反正呆會兒我上場,在哪裡都能看到,一樣的。”

凌夕看看她,點頭:“也好。”

依依不捨地目送他走遠,王曉曉更覺無聊,現在又沒人陪著說話了。

“聽說王女俠今日要與不空師父比試?”有人走到面前。

原來是當初那名白蓮教弟子,少林城談判事件中,此人得了王曉曉真傳,棋藝大精,目前竟穩坐五子棋大賽擂主之位,十多天下來,王曉曉已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白道——

其實此人原姓任,名“人道”,後來被非常不人道的白蓮教教主“白菜”強制改了姓。

見是他,王曉曉忙笑答:“是啊。”

白道極是崇拜:“方才聽王女俠說,又練成了絕世神功?”

在江湖上磨練日久,王曉曉吹牛已經成了習慣,面不改色地點頭:“正是,我已練成江湖上失傳已久的不動神功。”

“那就好,早知道王女俠神功蓋世,必不會怕,”白道放下心,又提醒她, “只是,智不空師父的少林神拳厲害得很,上屆武林大會我親眼所見,王女俠萬不可輕敵。”

“少林神拳?”

“是啊。”

王曉曉若有所思。

見她不語,白道只當作是害怕,安慰:“王女俠不必太擔心,不空師父絕不會傷人的,縱然敵不過,頂多是掉兩顆牙罷了。”

王曉曉大驚,馬上伸手摸摸腮幫:“兩顆牙?”這還叫不傷人?

白道想了想:“是啊,上次武林大會郭家老二就被打掉了兩顆牙,惹得不空師父內疚好一陣,直嘆出手太重呢。”

望瞭望貴賓台上微笑的智不空,王曉曉打起寒戰,想不到這美和尚看上去那麼溫柔,出手居然這麼有破壞力!

不過她很快發現了另一件事

大灰狼呢?

四下尋視,那熟悉的紫色身影竟真的不在,逍遙派代表的位置上只坐了個掌門老頭兒,旁邊陪著的人倒是很熟悉,就是經常跟在慕容無傷身邊的少年。

昨晚那麼大的雨,難道……

“今日一戰好瞧!不空師父乃是上屆武林大會的第二名,王大女俠若勝了他,必定有望奪魁了。”

“不空師父神拳厲害,王大女俠險得很……”

“我的身家可都在她身上吶!”

“……”

貴賓台上的天絕大師也是坐立不安。

王曉曉默然半日,忽然抬頭望著蕭夜:“聽說不空師父的少林神拳很厲害啊。”

蕭夜看看她:“少林神拳的確厲害,上次我也只是險勝於他。”

“我們這劍法叫什麼名字?”

“清風十三式。”

“清風十三式,”王曉曉沉吟,“和少林神拳比,哪個更厲害?”

“兩派武功,各有所長,豈能空口斷言高下?”

蕭夜看出了她的緊張,“不必著急,四哥既已答應,不會為難你。”

王曉曉不是擔心這個:“可過了這關,明天怎麼辦?”

“過了再說。”

陰陰的天空下,一道黃色影子凌空渡來,僧袍隨風張開,臉上仍然帶著明淨的微笑,如同白蓮花般的祥和聖潔。

待王曉曉回過神,他已落到了比武台上,對面朝她合十作禮。

現場掌聲驟起。

王曉曉忙嚥下口水,尷尬:“這個,今天……”

他含笑:“此事我已盡知,放心。”

王曉曉頗覺不好意思:“謝謝你了,若不是師父逼著,我也不會……”

他搖頭:“不妨。”

幾句話的功夫,鼓聲已經響起,看台回歸沉寂。

水大俠宣布:第六百四十四場,王曉曉vs智不空。

望望貴賓台,見白衣凌夕坐在翩翩美女身旁,正含笑瞧過來,王曉曉想起自己吹下的牛皮,眨眼與智不空商量:“咱們打還是不打,要做做樣子麼?”

智不空怔了怔,微笑:“不打緊,倒是貧僧這幾個月遍尋佛經,總算勉強能解王女俠當日的難題了。”

“什麼難題?”疑惑。

他垂目合掌,神情恭敬:“大般涅槃經上,世尊曾云,穀米草木無命無我。非眾生數。若有能作如是說者,是我弟子。若不能者,當知即是外道弟子。是以,吃素並非殺生。”

啊喲,王曉曉被嚇得不輕,當初提到吃素殺生的問題,不過是隨口說來為難他罷了,想不到他還記掛著,居然真去鑽研佛經!

“楞嚴經有云,又善男子,窮諸行空,已滅生滅,而於寂滅精妙未圓。若於所知,知遍圓故,因知立解,十方草木,皆稱有情,與人無異。草木為人,人死還成十方草樹。無擇遍知,生勝解者,是人則墮知無知執。婆吒霰尼執一切覺,成其伴侶。迷佛菩提,亡失知見。是名第四計圓知心。成虛謬果,違遠圓通。背涅槃城,生倒知種。”

王曉曉不懂經文,只懂點頭。

他神色越發肅穆:“佛只教我不生殺戮之心,至於草木有情之說,皆是以為覺知遍滿一切處,而生執著之心,實非佛性,是人則墮於知無知執,成虛繆果,反成外道。”

半日。

王曉曉想來想去,發現自己還是不懂那經什麼意思,只好配合地假笑:“慚愧慚愧,是我無知了,不空師父說得很對,很好……”

智不空點頭:“王女俠明白就好,生此執著心,即為外道……”

瞧瞧貴賓台上的水若綺,王曉曉趕緊打斷他:“其實……修身養性也不一定要出家啊,你不如還俗在家修行,我們也可以慢慢討論……”

智不空微笑:“貧僧早已立志捨身佛門,渡化眾生,廣大佛法,並非只在個人的修身養性,豈有還俗之理?”

見王曉曉只是惋惜,他馬上就地渡人:“王女俠若果真誠心向佛,不妨入我佛門,潛心修行,以求正果,豈不更好?”

啥?帥哥你白白浪費自身資源就算了,居然還想把我也拉進去?

“咳……這個……”王曉曉想了想,堅定地看著他,表明立場,“其實,我很早就已經立志,這輩子都要熱愛紅塵俗世,千萬不能出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嘛。”

說完她趕緊轉過臉,發現觀眾們還伸著脖子期待精彩大戰,不由為難:“我們還打不打?”

智不空搖頭,轉向貴賓台:“這一場就算作平了吧。”

聽到這溫和而清晰的聲音,全場觀眾先是嘩然,跟著又都靜了下來,無數眼睛齊刷刷地望向漂亮盟主,這王大女俠動也沒動,能和大名鼎鼎的智不空師父戰成平手?

水大俠顯然很意外,也露出詢問之色。

漂亮盟主卻似乎故意要讓眾人著急,遲遲不肯開金口,只有趣地瞧著王曉曉,還挑了挑眉,滿眼笑意中透著一絲狡黠。

你敢再給我出問題!王曉曉握拳威脅。

瞧見那兩隻拳頭,漂亮盟主越發開心,笑得顛倒眾生,害王曉曉差點當場流出口水,現場的花痴們更是連眼睛也顧不上眨了。

此人卻並沒意識到自己美貌造成的震撼,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到王曉曉緊張夠了之後,才轉臉沖水大俠點了下頭。

水大俠宣布:第六百四十四場,平。

盟主認定自然不會有假,王大女俠果真了得!

觀眾掌聲雷動。

王曉曉被瞻仰得冒出冷汗,趕緊謝過智不空,不待蕭夜來接,自己飛快從台前的梯子上溜了下來,順著台階就往茶攤上跑。

“媽的,”有人後悔得直拍大腿,“早知道王大女俠練成了不動神功,就該押她進前三了,那可是好幾倍的利啊!”

“與不空師父戰了平手,前三有望!”

“不動神功這般厲害,不知夜公子能否勝她。”

“……”

回到茶攤,胡樂文淨白道以及“移花宮”的智空智靈都一齊圍上來道賀,也包括那些下棋的選手,誰不想結識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王曉曉嘆息,唉,你們知道什麼,這不動神功也需要條件才能施展,今天美和尚這關算過了,明天還不知道怎樣呢……

正在此時,水大俠的聲音突然又響起— —

“據察,王女俠連勝七場,戰績尤佳,另,武林大會歷來少有女子參賽,故盟主特許其免戰,只待與本屆第一高手對決,以為勉勵。”

免戰,直接挑戰第一高手?

喜訊傳來,現場氣氛瞬間達到高潮,眾賭鬼高聲慶賀,再次亮起“v”形手勢,同時也後悔不已,當初怎麼就沒在這位王大女俠身上多下點注呢!

有了這一戰的輝煌戰績,花痴們竟也不怎麼敵視她了,反露出崇拜之色——

王大女俠厲害,戰場得意,情場風流,上下比武台有夜公子接送,喝茶有凌夕公子陪著,無傷公子還親自上門探望病情。

王曉曉本人則激動得差點掉眼淚,太好了,可以不用擔心明天的比試了!

望望貴賓台,漂亮盟主正含笑看著蕭夜,蕭夜竟也一反往日的恭敬,只是抿著嘴,眼睛看向別處,似乎很不自在。

凌夕忍笑沖她頷首,旁邊的翩翩則神色黯然。

師父呢?

王曉曉正在奇怪,接著就被兩隻手給抓住了。

不知什麼時候,天絕大師已從貴賓台上跑了下來,笑呵呵地扶著她的肩膀,極口稱讚:“曉曉果然能幹,不愧是我神劍天絕的得意弟子,為師當初就知道你天資聰穎骨骼清奇,將來必定有大作為,因此才將這不動神功傳授與你,如今總算沒有讓為師失望,哈哈,我神劍天絕從不會看錯人……”

殷皓也跟了過來,滿臉驕傲:“小……小師妹就……就就是厲害!”

周圍觀眾紛紛讚歎。

“神劍大師慧眼識人!”

“好眼力!”

“夜公子與王大女俠都出自神劍大師門下,這次四大門派首座又非華山莫屬了!”

“……”

一連串的奉承聽得天絕大師喜不自勝,一拂袍袖,轉向文淨:“淨兒下去跟客棧打聲招呼,就說今日不必準備午飯了,中午我們全上得勝樓!”

文淨大喜,答應著飛快走了。

天絕大師總算冷靜下來,準備帶王曉曉上貴賓台,見她不肯,馬上盛讚其謙虛美德,不再勉強,囑咐了幾句便轉身要走。

誰知就在此時,一個老者突然擠開人群,跑上前將他拉住。

“掌門師兄!可見著你了!”哽咽。

“你是……”

“掌門師兄不認得我了?”

“啊……”天絕大師上下打量他半日,總算記起來,大喜,“你你是十六師弟!”

“正是!”

“多年不見,你一向可好?”

“好好,當初被遣下華山,我便去太楊城開了家鋪子,如今還在那邊,”老者淚下,“後來聽說師兄做了掌門,也想著來道賀的,誰知路又遠,鋪子裡又 忙,前幾屆武林大會又沒得空,如今總算見到你了!”

天絕大師也動了故舊之情,熱淚盈眶。

聽多了羅嗦,看慣了打滾,難得見到師父有這麼煽情的時候,王曉曉忙吩咐伙計搬過椅子。

天絕大師不忘稱讚其孝心,拉著老者坐下,隨後轉身吩咐殷皓去貴賓台沏最好的茶來招待老友。

不消片刻,茶上。

老者抹抹眼睛,接過茶杯一看,展顏道:“掌門師兄還是喝這玉井茶。”

天絕大師陶醉:“玉井茶好哇!”

“記得自我上山時起,掌門師兄就只愛喝這個,”老者嘆息,“想我被遣下山至今已有二十五六年了,師兄如今雖已貴為掌門,口味倒是一點都沒變。”

“……”

他二人久別重逢,談得頗為投機,都沒注意到旁邊變色的王曉曉。

二十五六年口味沒變?

不對吧,前兒才聽十九師弟說過,二十年前,師父一直是喜歡華山金針,後來才突然改喝凡城玉井的,怎麼現在會是這樣?

“王女俠?”

猛然聽到呼喚,王曉曉急忙放下心中疑慮,轉身看清來人:“是……小柳?”

少年點頭:“正是,今早我家公子特地吩咐,叫我務必代他向王女俠道賀。”

“他人呢?”

“這……”

見他神情猶豫,說話又吞吞吐吐,王曉曉忙將他拉到一邊:“他怎麼了?”

少年垂首:“公子說,不必與姑娘提起。”

王曉曉急:“到底怎麼了?”

少年悄悄抬眼看了看她,小心翼翼道:“昨日不知公子出門辦什麼事,回得太晚,淋了一場雨,如今染了傷寒,所以沒能親自來道賀。”

證實心中猜測,王曉曉很內疚:“他沒事吧?”

“早起還是發熱,不知現在怎樣。”

“這樣啊……”

雞鳴聲起,星河漸隱,長夜已將過去。窗外屋簷上忽然響起“撲啦啦”的聲音,一隻怪鳥扇動翅膀飛走了。

某大(打個呵欠,抱怨):忒不厚道,白聽不做聲兒的越來越多了!

少年(尋思):不動神功……世上竟有這門功夫?

某大(正色):江湖之大,無奇不有,何況“以不變應萬變”乃是武學至理,那不動神功本是門失傳已久的上古絕學,其妙無比,威力無窮,也是王大女俠的緣分,終究被她得到。

少年:敵得過不空師父的少林神拳,果然厲害。

某大:不錯,後來王大女俠正是以這獨門神功……

少年:怎樣?

某大:倒茶。

少年:?

某大(瞪眼):我口渴了,倒茶。

少年:……凡城玉井還是華山金針?


第75章一級病號

此次重大勝利堪稱王曉曉命運的轉折點,人人都知道天絕大師門下又添了位得意徒兒,天絕大師相當自豪,中午很爽快地帶門下眾弟子進問劍台最高級的飯店得勝樓k了一頓。

慶賀慰勞王曉曉的同時,天絕大師也沒忘記表揚某師兄天天在房間“關心”小師妹的偉大精神,提醒他這幾天務必要多多指點師妹的武功,至於某些事情,兩人最好“謹慎些”,要“適可而止”,不能“太過勞神”,要懂得以華山派大局為重。

當然,這些話都說得非常有技巧,隱身穿插在一大堆廢話中,比潛台詞還潛台詞,聽的人必要專心研究仔細揣磨,才能領會其中這一深層含義,比如王曉曉就花了近半個時辰,從入席起,一直到這頓飯快吃完的時候,才突然明白師父的苦心,臉紅免不了,卻也十分感嘆,為了減輕結帳時師父的痛苦,決定迴避,拉著蕭夜早早離席回了客棧。

空氣中瀰漫著雨後的涼意,蟬聲稀疏。

蕭夜靜靜立於身旁,神情淡淡的,然而那雙神秘如夜空、燦爛若星辰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她,其中光華流轉,絢麗,又不乏柔和。

好半日,視線仍然停留在她臉上。

沉寂。

怎麼以前跟他在一起心跳就沒這麼快呢,王曉曉幾乎要窒息了,心里大罵自己不爭氣,其實我很想跟你“含情脈脈”地對視,可你的目光太專注太迷人,嚇到我了……

師父真是善於荼毒青少年兒童,什麼叫“謹慎些”“適可而止”?

怪不得大家都誤會,事實上,自己的確被他看過摟過親過摸過“睡”過,還差點被吃乾抹淨,可自己的福利卻僅僅只限於看半裸美男,賠本生意啊……

啊喲,太不純潔太不純潔了!王曉曉一陣心虛,趕緊拋開這些念頭:“師兄,你難道沒發現……”

他皺眉打斷她:“你的臉……”

王曉曉莫名其妙,伸手摸摸臉:“怎麼?”

“很紅。”

“……”

一隻手摸摸她的額頭。

“可是昨夜受了涼?”不解。

“沒事,沒有。”額上傳來令人舒適的涼意,王曉曉心跳越發急促,迅速 別開臉,別摸,再摸下去怕是真要發燒了!

見她躲避,俊臉微微一沉,他伸手將她攬至懷中。

“待武林大會結束,我們就回凡城。”

“哦,”王曉曉也沒想太多,只是鬆了口氣,“還好,這幾天我可以不用參加比試,是你跟葉伯伯說好的嗎?”

蕭夜抿嘴:“我也不知他會幫你,武林大會並無特例,除了你和翩翩。”

翩翩?叫得真親熱,王曉曉嘀咕。

他微笑道:“父親的意思,若你能在本屆第一高手劍下走過十招,便可破例列入前十。”

本屆第一高手?王曉曉灰了心:“我什麼時候在你劍下走過一招的……”

當然,若真是他那就好了,放放水就過,但問題的關鍵在於,他若能去參加比試,師父才懶得管她王曉曉第幾呢!現在本屆的第一高手還沒出來,哪裡去找關係走後門?

蕭夜看出她的擔心,緩緩道:“三年前,武林大會前十名多是父親的子女,今年,只怕會是四哥……”

四哥?王曉曉大悟,對啊!往常他在,“移花宮”的美和尚四哥是第二,今年他不參加,美和尚神拳無敵,鐵定是第一,難道又要和他打一場?

“太好了!”她喜不自勝,抱住他,“你跟他說聲,叫他再放放水吧!”

蕭夜好氣又好笑:“還沒打,怎就先存了僥倖之心。”

“他的神拳很厲害,我肯定一招都接不了!”

“想做女俠,豈能如此膽小?”

崇高理想擺在面前,王曉曉不再反駁,只是縮回手,小心地摸了摸臉——膽小?

做女俠也要做有牙的吧……

“每個門派都有你的兄弟?”

“大凡有名的門派都有我們的人,除了四哥他們,二哥在鐵掌門,三哥在武當,五哥在丐幫,八弟九弟在海南派與名劍山莊。”

兄弟姐妹遍天下!王曉曉吃驚:“他派你們潛進這些門派做什麼?”

問出口才發現涉及機密,忙又笑:“若不能說就算了。”

蕭夜看看她,嘴角微揚:“此事你知道也好。”

他看向窗外,面上浮現尊敬之色:“父親足足花費二十年心血,才有如今這般安定的江湖,他老人家特地派我們潛入各大門派,一是為了監督各派動向,以免有人滋生野心,挑撥離間,引發禍亂,二則是……”

見他並不隱瞞,王曉曉暗喜,忙 問:“二是什麼?”

“二則,當年曾有許多人去後山探查,都莫名失足摔死在崖下,江湖上高手所剩無幾,父親這才不得已封了後山,一直在暗中調查,卻始終不得進展,因此懷疑各派內部有細作,圖謀不軌,讓我們藉機詳加調查。”

老婆多還是有好處的,多生兒子好辦事,王曉曉領悟:“也難怪現在江湖上沒什麼高手,我們華山派前面七個師兄就這麼死的,還有,凌夕的幾個叔叔好像也是為了探查祖父的下落而摔死的。”

“前盟主長濟大師是他祖父,也難怪他要查,我已將此事告知父親,父親倒也明白凌兄的顧慮,想必自有道理。”

“他會讓凌夕參加比試?”

喜悅之下,王曉曉心中萬分狐疑,失蹤的金萬生已死,現在事實又證明了漂亮伯伯是無辜的,他身邊那楚大俠水大俠似乎也沒什麼動靜,可事情聽起來還是不太對啊……

“有件事很奇怪……”

“何事?”

王曉曉將天絕大師喜遇師弟的感動場面講了出來:“我總覺得這個師父不太對勁,那茶的事也太奇怪了,怎麼和十九師弟說的不一樣?”

蕭夜也覺得意外,沉思片刻:“此事我會與父親商量。”

王曉曉點頭:“叫他派人去查查。”

“此事已隔多年,一時也未必能查出來,”蕭夜微微一笑,抬手拂了拂她的頭髮,“待武林大會結束,你便隨我回凡城,我去求父親賜婚。”

“啊?”王曉曉怔。

與此同時,那隻手也一僵,他低頭瞧她:“不妥?”

“沒有。”王曉曉識趣地搖頭,心中百味陳雜——

我說作者,你再讓我這麼跟他糾纏,將來可怎麼回去啊?

蕭夜臉色好轉,似乎想起了什麼:“你家住何處?”

“我……”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說真話他不信,不說他又起疑,於是王曉曉只剩下一個選擇,“我家裡早就沒人了。”

蕭夜愣住。

“其實我以前騙你的……我沒家。”王曉曉黯然垂首,一半是心情矛盾,一半是為了配合台詞。

然而片刻之後,她就發現摟住自己的那雙手越來越緊,接下來整個人都被他按到了懷裡。

頭頂,他輕輕地說:“不怕。”

短短兩個字,卻很清晰。

縱然是臨時編的假話,聽到這種安慰,心裡仍然很溫暖。

王曉曉被感動得默默掉淚,作者啊作者,求求你現在就讓我穿回去吧!

(作者:沒了你故事咋發展,聽眾還等著呢,將就將就吧……)

發現她在哭,蕭夜立刻將她抱得更緊:“哭什麼,我在。”

“你…… ”王曉曉發現自己已經不僅僅是感動,而且還處於即將缺氧昏迷的危險狀態,於是慌忙抬臉,有氣無力地望著他,“我……不哭,你……你快鬆手……”

恢復自由的呼吸,她馬上大大喘了幾口氣,有新聞說新婚之夜新郎吻死新娘,今兒個總算見識了,被他抱一下就去了半條命,新婚之夜,咳,那個新婚之夜……

抬眼,俊臉上劍眉微蹙,掛著許多關切痛惜之色

王曉曉發現腦子裡的不純潔思想越發嚴重,趕緊晃晃腦袋,將話題轉移到另一件事情上:“師兄,我想去看看……”

“砰砰砰”,敲門聲響。

可憐我們幾次犧牲形象,現在咱華山派弟子總算學會敲門了,王曉曉頗覺欣慰,蕭夜拿手指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放開她:“進來。”

文淨站在門外,身旁跟著個丫頭。

“六公子?”

“小素?”

“我們楚姑娘昨日得了柄好劍,想請六公子過去幫忙品評一下。”

小丫頭顯然認識王曉曉,很不友好地瞪她。

喲,為你家姑娘打抱不平?王曉曉裝沒看見。

蕭夜猶豫片刻,點頭:“你且先歇息,我有事出去一下。”

“有事”?王曉曉氣悶,剛剛還讓我嫁你,轉臉就跟佳人約會,死了個妍兒,又來個楚姑娘,竟然也不解釋下就要跟著走,太不拿我當回事兒了吧!

“那你去吧。”面無表情。

城南小溪,一夜水濁。嘩嘩的水聲聽上去悠閒無比,風裡帶著些涼意,溪邊柳色鬱鬱蔥蔥,每片葉子都乾淨無塵,綠意盎然,一派雨後的新鮮和生氣。

“幸好有了這場雨,今日倒涼快。”女孩子的聲音甜美如蜜。

一個年輕的紫衣公子半臥於榻上,聞言漫不經心地“恩”了聲,聲音慵懶而愜意。

修長漂亮的手指正提著支筆,在鋪開的扇面上畫畫。

畫一株草。

潔白的扇面映得那張臉精緻無匹,柔和流暢的線條如同那兩道秀揚飛逸的眉毛。

片刻,他抬起眼。

美眸明如秋水,裡面各倒映著一張巧笑盈盈的臉兒,然而在那水底深處,分明沉澱著無數涼薄的笑,遙遠,卻很清晰。

“公子在畫什麼?”奇怪。

“草,”他擱下筆,愉快地強調,“野草。

“從來只有畫花兒畫竹石的,畫野草做什麼?”女子不解。

“既不好,那就扔了吧,”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隨手丟開折扇,任上面未乾的墨汁慢慢暈開,變作滿紙烏雲,“小柳可回來了?”

“早已回來了。”

“你且下去歇息,叫他過來。”

“公子……”

“恩?”詢問的語氣,了然的笑意。

“不用蓁兒伺候了麼……”垂頭。

果然,他毫不留情地打斷她:“不必。”

女子立即抬起小臉,兩排細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美麗的眼睛裡滿是恐慌之色,才一個多月時間,他就厭倦了麼?

“這幾日你且在外頭歇息,不必進來伺候,”美目斜斜,他挑眉輕笑,突然放低聲音,“武林大會當前,蓁兒可是想讓我沒力氣參戰?”

女子飛紅了臉,起身走出門。

少年進來。

頃刻工夫,曖昧的神情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拾起了先前那柄折扇,緩緩從榻上起身,行至窗邊。

扇面展開,上面墨跡斑斑,粘濕成片,原先畫的什麼早已模糊不辨了。

視線移至窗外,漆黑的瞳仁中泛著一抹冷意,唇角卻逐漸揚起。

“我已照公子的吩咐說了,”發現那笑意越來越深,少年更加緊張,“聽說,天絕大師要帶他們上得勝樓慶賀……”

他含笑截口:“你怕她不會來?”

少年垂首:“或許……會遲些。”

“遲些?”他搖搖頭,饒有興味地看了少年一眼,合攏手中折扇,扇柄有意無意指向了窗外,“好像不算太遲。”

少年愣。

天氣涼爽,街巷間行人多出不少,對面小橋上,一個小小的、纖細的人影正朝這邊走過來。

“姑娘,不能上樓的。”

“我來看望一個朋友。”

“樓上住的是……”

“小柳,小柳!”

前面有個少年正朝樓上走,背影很是眼熟,聽見王曉曉呼喚果然轉過身,見是她,頗覺意外:“王女俠?”

“真是王大女俠?”先前攔阻的掌櫃總算不太笨,聽到名號馬上有了反應,陪笑,“怎不早說,小的有眼無珠了,冒犯,冒犯。”說完識趣地走開,早聽說王大女俠與無傷公子曖昧,果然吶!

“是我,”王曉曉快步走上前,“我來看看你們公子,他好些了沒有?”

少年搖頭,眉宇間盡現擔憂之色:“還是發熱。”

早知道昨天不該讓他冒雨走的,王曉曉既內疚又擔心:“怎麼,沒買藥吃?”

少年垂首:“原本要出去買藥的,只是公子早起到現在什麼都沒吃,才叫他們做了些粥,正要送上去,一時走不開……”

王曉曉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托著只精緻的小銀碗,裡面盛著些粥,清香四溢,上面還擱著把小銀匙,於是忙道:“你先去買藥,我替你送上去吧。”

少年猶豫片刻,點頭,將碗遞給她:“如此,有勞王女俠了。”

“別客氣,快去吧。”

推開門,一陣清清的香味撲面而至,整個房間靜悄悄的,白色紗帳被兩隻銀鉤撩起,慕容無傷和衣靜靜臥於榻上,身上半覆著一層薄毯。

饒是這樣躺著,那風度居然也絲毫不減,反而多了種致命的誘惑。

見過帥的,沒見過這麼帥的,美男就是無敵!

王曉曉呆了呆,躡手躡腳走過去,輕輕將粥擱到旁邊的小几上。

環視房間,居然一把椅子也沒有,她只得在榻沿坐了下來。

雙眉微蹙,美目緊閉,肌膚紅得有些不正常,似乎病得不輕,只有唇角依舊彎彎,帶著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王曉曉越看越覺得可憐,大灰狼不是有很多老婆嗎,生了病身邊理應有很多人照顧才對,怎麼現在就只有一個小柳,他那些老婆是做什麼的哦,居然忍心把這樣一個漂亮溫柔體貼的老公獨自丟這裡不管……

聽說從早起他就什麼都沒吃,要不要叫醒他?

見他昏睡不醒,王曉曉忍不住伸手想去試體溫,誰知剛一碰到那張俊美的臉,馬上整個人都跳了起來:“高燒!”

高燒?唔,沒聽過。

“病成這樣,這些人懂不懂啊!”著急。

懂,當然懂,因為我內力深厚。

“不會是昏過去了吧?”擔心。

不是,絕對不是。

“不行,先用水敷一下。”有了主意。

要走?別!

正在王曉曉要轉身朝門外衝的瞬間,榻上的人突然呻吟了一聲,美眸睜開,緊接著又皺眉,勉強撐起身,扶著榻沿咳嗽起來。

“你怎麼樣?”坐下。

慕容無傷似乎這才注意到榻前多了個人,抬眼見是她,不由面露驚喜之色,微笑:“幾時來的,我竟不知,怠慢了你……”

說完努力要坐起來。

“沒事,”王曉曉扶他坐起,隨手抓過錦墊放到他身後,“他們人呢?”

“都在旁邊樓上住著,我也無事,不必勞動他們了,”說到這裡,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望向門外,“小柳該還在,怎的……”

“他替你買藥去了,”王曉曉打斷他,指著几上的粥,“這是他叫人替你做的,你要不要先吃點?”

他含笑搖頭。

“不吃?”王曉曉遲疑,“小柳說你一直沒吃東西,這樣不太好吧……”

“不妨。”搖頭。

“你現在病成這樣,再不吃東西……”

“抵抗力會更差。”

“生病的人吃點粥很好,身體好了,病也好得快些。”

“……”

“吃點吧?”

王曉曉搜腸刮肚,結合科學知識,幾乎將所有能想到的道理都搬來說了一遍,慕容無傷才終於點頭:“好。”

見他肯聽勸告,王曉曉頗有些成就感,忙端起粥遞過去,誰知還沒放到他手上,那隻手就一抖,彷彿沒了氣力,連碗也拿不穩了,差點將粥打翻。

他輕輕喘息,抱歉地一笑,垂下眼簾:“算了,我並不餓。”

傻子也看得出來他是在掩飾,不肯麻煩自己呢,王曉曉越發難過,真是“病來如山倒”,平時那麼風光,對人也和氣,現在病成這樣,還為別人著想。

大灰狼可一直都對自己很好。

她為難地看看門外,半個人影也沒,只得在心裡嘆了口氣,拿小匙舀了些粥送到他唇邊:“來,多少吃點也好。”

 

第76章變生意外

如煙的紗帳,雪白的薄毯,那片紫色就顯得分外鮮豔了。

他靜靜地倚著錦墊,半躺半坐,雖是滿面病容,然而那雙美眸深處,卻始終蕩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一口一口,不快也不慢,姿態仍是那麼優雅,他甚至一句話也沒說,很是順從地吃著粥,然而王曉曉卻覺得自己已經快餵不下去了,因為從一開始,那雙迷人的眼睛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她。

她早已垂下眼簾,卻還是能感受到那含笑的目光正直直射在臉上。

我說帥哥你老對著我放電做什麼,不知道自己的美色會給群眾帶來麻煩嗎,真是的,沒點公眾意識……啊喲!造型也這麼誘人……

他的外袍很寬大,衣帶向來係得松,加上如今這特殊的姿勢,胸前襟口更是半敞,透過垂下來的一縷如墨長發,可以清晰地看見,裡面只著了件雪白的衫子,正隨著不穩的呼吸,微微起伏著……

不同於蕭夜的美,美得足以引人犯罪。

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是麻煩!王曉曉差點流鼻血,迅速 將視線從他身上收回,牢牢鎖定手中的小銀碗,好幾次差點把粥餵到他那俊挺的鼻子上

小銀碗終於見底。

任務完成!王曉曉如釋重負,大大地鬆了口氣,欠身將碗放回小几上,迅速 轉過臉擦了擦額頭:“你覺得怎麼樣,發燒太危險,最好……”

輕輕的笑聲打斷她。

“笑什麼?”疑惑。

“你在怕什麼?”笑意更濃。

“沒有吧,”王曉曉大為尷尬,一時情急冒出句蠢話,“你摸摸額頭看還燙不燙,要不我去弄點水來敷一敷……”

我自己試?慕容無傷果然摸摸額頭:“不燙。

發現此決定大有問題,王曉曉郁悶,若是別人,幫忙試試體溫也沒啥,可這個人還是不碰為妙,於是作出上下打量的樣子: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看起來面色已經好多了……”

慕容無傷微笑,一個人的臉色要像我這樣變來變去,真不容易。

“精神也比剛才好,”王曉曉甚是欣慰,“我說吧,病了更該吃點東西,吃不下別的,多少也要喝點粥,什麼都不吃那可不行……”

我的努力,你的功勞,慕容無傷只好配合地點頭:“多謝。”

說話間,少年回來了。

“你一個人?”王曉曉詫異,“不請大夫來看看?”

“大夫說不礙事,只開了個方子,我已叫他們煎藥去了,”少年恭敬地答過,又轉向慕容無傷,“公子覺得怎樣了?”

“不妨,辛苦你。”

少年搖頭正要說話,誰知門外忽然跳進一個小老頭兒,眼睛在房間里四處亂瞧,口中直嚷:“不看病人便胡開方子,實乃庸醫!庸醫!無傷公子可千萬不能吃這等庸醫的藥!”

三人皆愣。

長得瘦巴巴的,身著青衫,竟是賈神醫。

王曉曉既好笑又詫異,樓下掌櫃分明是打過招呼的,守得很緊,估計為了避免花痴騷擾吧,剛才若不是遇上小柳,自己都進不來,他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房間里人不多,賈神醫很快認准了目標,看著榻上人,大喜:“果真是無傷公子!”

美眸中一道寒光劃過,透出許多凌厲之色,他看著少年,淡淡道:“這客棧也不像話,隨意放人進來鬧。”

少年臉色微變,立刻會意,笑著上前攔住:“我們公子今日有些不適,莫要惹他生氣,這十兩銀子賞你,你老還是快走吧。”

賈神醫正色:“給了銀子,老夫更不能走了。”

“你……”

“老夫乃是神醫,豈能白拿銀子不看病,不行不行!”

… …

想不到賈神醫居然撿回了醫德,非要堅持替病人開了方子再走,少年卻怕他打擾了主人,攔著不肯讓,二人拉扯起來。

慕容無傷皺眉,顯然不喜吵鬧。

這老頭固執得很!王曉曉想了想,勸他:“賈神醫的傷寒藥和解暑藥都還好,我上次中暑用過的,很靈,不如就叫他看看?”

慕容無傷看著她不語。

半晌。

他忽然一笑,點頭:“也好,就讓他過來吧。”

聞言,少年驚疑地轉過臉:“公子!”

“不妨,叫他看上一看也好,”慕容無傷含笑搖頭, “難得神醫如此費心,豈能辜負他老人家一片好意,放他過來。”

少年猶豫。

賈神醫頗為得意,瞪眼:“無傷公子都答應了,我賈神醫的藥是最靈的,還不讓?”

少年無奈讓開:“公子,這……”

“你且下去,”他截口道,“叫掌櫃的留心些,我身體不適,不喜有人再來胡擾。”

“是。”少年退下。

他轉向賈神醫,淺笑:“有勞,就請神醫替在下看看吧。”

“還是無傷公子有見識,老夫的藥一向最靈,”賈神醫高興地整了整衣衫,大搖大擺地走過來,突然瞧見榻上的王曉曉,大喜,“這不是上次那位夫人嗎!”

夫人?

忽略慕容無傷的表情,王曉曉紅著臉乾笑:“賈神醫,你好啊……”

“好,好得很,”賈神醫拉拉鬍子,又看著榻上的慕容無傷,露出不解之色,“這……他好像不是你夫君吧?”

王曉曉發現不解釋不行了:“當然,都不是,我沒有夫君的……”

賈神醫大驚:“夫人分明有了身孕,怎會沒有夫君?”

靠靠的,個個都不拿我的清白當回事兒!

“我有你個頭!”王曉曉再也忍不住大怒,倏地跳起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不知哪來的力氣,將他丟到榻上,“叫你來是看病,不是聽你機機歪歪的!”

“哎喲,夫……夫人當心身……”

“你胡說八道夠了沒有!”王曉曉凶神惡煞地打斷他,指著慕容無傷,“看病!再多嘴,我宰了你!”

賈神醫不畏強權,堅持:“你怎會沒有夫君……”

王曉曉氣結。

“我便是她夫君,”慕容無傷忍住笑,開口,“昨夜淋了些雨,不想染了傷寒,有勞神醫先替在下看上一看……”

“你?”驚訝。

“不錯。”

占我便宜?王曉曉反應過來怒目而視,正要出言指責,誰知慕容無傷卻看著她輕輕搖頭,意思叫她不要再說話。

這是……

王曉曉猛然領悟過來,恨恨地閉了嘴,這賈神醫是個固執老頭兒,跟他解釋是白費口舌,再說下去只會越鬧越麻煩,吵到天黑也有可能。

唇邊笑意更深,他轉向賈神醫:“有勞。”

賈神醫詫異地瞧著王曉曉,見她沒有反駁,果然不再爭執,自個兒嘀咕了兩句,往榻沿上坐好,認真履行起醫生的職責來。

“這……”老臉上疑慮漸生。

慕容無傷點頭:“如何?”

賈神醫沒有回答,只上上下下將面前這個病人瞧了好幾遍,突然不悅地站起身:“無傷公子分明就是在戲耍老夫!”

慕容無傷揚眉: “怎麼?”

“你並無傷寒之兆,不是戲耍老夫是什麼!”

沉寂。

王曉曉反應過來,失聲:“沒有?”

賈神醫一臉肯定:“絕對沒有!”

王曉曉馬上懷疑地看著慕容無傷:“你沒看錯吧……”

“當然不會錯,”慕容無傷神色不改,微笑,“賈神醫一雙迴春妙手,變化無窮,縱然貴些,怕的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既非傷寒,想必是中暑吧。”

賈神醫頓時僵住,一臉震驚。

王曉曉這才反應過來,暗暗發笑,沒錯,上次自己中暑他就說成懷孕,如今他嘴裡的“傷寒”自然不是傷寒了,應該說中暑才對,看來大灰狼也很了解他嘛,不過這馬屁也拍得太過了點兒,什麼“妙手回春變化無窮”,切,只會開兩種方子的人也能用這些高級稱號?

四目相對。

美目含笑,平靜無痕。

“在下可有說錯?”

賈神醫終於反應過來,神色複雜地看了他半日,又扭臉瞧了瞧旁邊的王曉曉,恢復胸有成竹的模樣,點頭:“公子好見識,正是中暑,老夫開個方子,這藥吃下去必定明日就好了。”

有勞。”愜意的聲音。

賈神醫沒再羅嗦,自去樓下開方子,不久,少年就進來了。

“這方 子……”

“稍後叫他們煎吧,”慕容無傷打斷他,愉快地笑,“賈 神醫的藥想必妙得很,武林大會當前,自然要快些治好才對。”

“解暑,傷寒……”王曉曉念叨半日,嘆氣,“我怎麼就想不出,他是怎麼把這兩種藥弄混的呢……”

慕容無傷看看她,笑得意味深長:“弄混?依我說倒是妙得很。”

王曉曉贊同:“能糊塗到那種程度,還真有些妙。”

他搖搖頭,移開話題:“武林大會過幾日便要結束。”

“是啊,”提到這事,王曉曉心情好得不得了,“葉伯伯已經特許我挑戰第一高手,只要在本屆第一高手手下走過十招,就可以列入前十了。”

“果然是件喜事,蕭兄雖不能參加,那些高手卻與他關係匪淺,不論誰奪了這第一,想必都會賣他幾分面子,”說到這裡,他頷首一笑,“如此,倒不用我多事了。

王曉曉忙道:“你有這份心就好,謝謝。”

無數冰涼的、嘲諷的笑從眼底升起,他移開目光:“蕭兄可知你來這裡?”

他?來這裡的事原本是要跟他商量的,可他忙著陪美女品劍去了呢!

王曉曉心情垮了一大半,沒有直接回答:“他……有事出去了。”

誰知話音剛落,窗邊少年突然驚訝出聲。

“那不就是夜公子麼!”

“什麼?”他不是被楚美女請去品劍了嗎,楚美女和葉盟主他們都住在城北,怎麼會跑到這城南來,難道他已經知道自己私自 找大灰狼,又是來拎人的?王曉曉緊張之下,倏地跳起身。

“你……”目光一閃。

發現失態,王曉曉尷尬地支吾:“我……去看看。”

慕容無傷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點頭微笑:“想是蕭兄尋你不見找來了,仔細些,他瞧見你在這,只怕又生誤會。”

王曉曉點頭,就在她轉身的瞬間,美眸中的暖流倏地結成了冰。

“王女俠……”少年猶豫。

“怎麼了?我看看。”王曉曉擠到窗前。

樓下沿溪的街道上,青青的柳色裡,兩個人並肩行來。

女的看上去十分眼熟,身穿黃綠相間的衫子,髻鬟高聳,步伐輕盈,如同風中那搖搖的柳枝;而陪在她身旁的人,黑袍金冠,身後金色髮帶不時被風吹動,美得典雅,美得神秘,所幸下午的武林大會已開始,街上並沒有太多花痴。

王曉曉愣住。

他緩步踱著,不時側臉跟她說話,一向平靜的臉上竟也蕩漾著罕見的微笑,二人似乎聊得很投機。

不是說請他品劍嗎?

半空中彷彿有塊石頭重重落下,砸上心口,死死地堵在那裡,王曉曉怔怔地望著遠去的二人,難受得幾乎要流出眼淚。

想想他出門的場景,她突然覺得很有趣,陪未婚妻逛街,他也不算在說謊吧,果然“有事”。

見她半日沒反應,慕容無傷忍不住問:“果真是蕭兄?”

王曉曉垂頭走回榻邊,坐下:“是。”

發現她神情不對,慕容無傷馬上看向少年:“怎麼回事?”

少年猶豫:“是……”

“沒什麼,”王曉曉鎮定地打斷他的話,抬起臉,面無表情,“就是覺得奇怪,品劍品到街上來了……”

沉默。

一隻手撫上她的臉。

王曉曉滿腦子都是剛才見到的畫面,意識還處於模糊狀態,如今更被眼前這只漂亮的手給鎮住,大腦徹底死機了。

不輕不重,緩緩地摩挲著,臉頰,眼睛……

所到之處如被暖風拂過,十分舒適,依稀還有種美妙的香氣……

他在做什麼!反應過來,王曉曉飛快地將臉偏向一旁,瞪他:“你……”

“好好的哭什麼?”

哭?她愣了愣,趕緊伸手摸臉,果然粘乎乎的,原來他只是在替自己擦眼淚。

“我……”

“出什麼事了?”擔心。

“沒什麼,”王曉曉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我該回去了。”

慕容無傷看了她半晌,不再挽留:“也好,勞你費神,有什麼事記得來找我。”說完又吩咐少年:“替我送王姑娘回去。”

王曉曉已經沒有心情說話,也不拒絕,轉身就走。

是誤會吧?他本來的確被邀請去品劍,沒想到臨時有了急事?

不對,看他們那樣子不像有什麼大事。難道是一起順道去看武林大會?走的方向也不對。

或者是美女當面邀請逛街,不好意思拒絕?

此人一向很有風度,當初在華山雖然不怎麼理睬那些花痴師妹,但也絕不會不分場合冷臉待人,何況這是老爸助手的女兒,總要給幾分面子,可他居然對她笑,好像很樂意……

一路上生出許多假設,回到客棧,王曉曉已冷靜許多。

今天天氣好,師父他們都趕去看武林大會了,客棧裡空空落落的,她也沒心情再去管什麼比武,只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難道他真想學老爸娶十幾二十個老婆?

那可不行,他應該明白自己的態度,若真有那意圖就不該來招惹,現在好好的品劍變成了陪美女逛街,還說成“有事”,無論怎麼樣都該解釋下吧,就算別人都騙我王曉曉,他也不能……

越想越有氣,她閉上眼。

愛找誰找誰,反正我是被作者扔來的,將來要回去,想當初竟然還差點因為擔心他考慮留下,沒腦子!他以為他是誰,天天逼人跑步不說,什麼事兒都要管,自己呢,妍兒不解釋,楚美女不解釋,當我是傻子!

不過——

也許真是誤會呢,等他回來再說吧……


第77章蕭園舊事

“公子,那賈神醫不像個會聽話的。”

“只怕已回去報信了。”毫不在意的語氣。

他掀開身上的薄毯,並沒有起身,仍舊半躺於榻上,可眨眼之間,全身上下卻已經起了種莫大的變化,病容盡去,神情自得,風采照人。

少年緊張:“這些事,公子還是少知道為妙,以免招來忌諱。”

“要不知道也簡單,把我的腦袋砍下來就行了,”

他輕笑,斜斜看了少年一眼,“大凡這世上的事,許多人想要知道,卻未必能知;但有的人,卻是不想知道也能知道,你可明白?”

沉默片刻。

“他這麼安排,該是為了查當年那件事。”

聞言,他也點頭:“那件事倒有些意思,也的確不像是他,我上次本想去瞧瞧,卻不料一時大意,中了暗器,差點鬧到他耳朵裡。”

“公子不該要挾賈神醫,若是……”

“我並不管他的事,倒虧他白費了這些心思,”嘲諷之色掠過,他揚起眉,“別人知不知道與我什麼相干,她可不知道。”

“他不會不管,只要說出來,王姑娘遲早會知道。”

“你以為她會信?”

少年怔了怔,垂首:“她很是關心公子。”

他不語,臉上那些笑意卻漸漸散了。

“小師姐?”有人敲門。

王曉曉從恍惚中驚醒,趕緊爬起來,順口應了聲,待整理好衣裳走過去開門一看,原來是當初那個負責師父茶水的大鬍子十九師弟。

“什麼事?”

“不動神功”一舉成名,現在的王曉曉儼然已成了華山派的英雄,大鬍子師弟滿臉崇拜地看著她:“今日的比試已結束了,師父他老人家剛回來,叫我來請小師姐過去呢。”

想不到睡了這麼久,王曉曉點頭:“走吧。”

“小師姐要喝茶時,儘管來茶房找我。”

“好,”王曉曉邊走邊答應,忽又想起一事,“對了,你什麼時候開始伺候師父的?”

“我上山早,想當初還替上任掌門長濟大師沏過茶呢,可惜不到一年他就出事了……”

估計受後山鬧鬼的影響,說到“出事”兩個字,大鬍子師弟抖了抖,忙移開話題,“師父他老人家當上掌門後,也喜歡喝我沏的茶,便仍留我在茶房伺候。”

“那就是說,師父當上掌門之後,你才開始伺候他茶水?”

“正是。”

“師父是怎麼當上掌門的?”

聞言,大鬍子師弟面露敬佩之色:“此事說來話長了,自前任掌門長濟大師去後,七位師兄和幾位師叔為了追查此事,相繼遇害,華山派群龍無首,當時葉盟主才上任不久,江湖未定,戰亂四起,上一輩高手比武,只有師父武功最高,因此出任掌門,後來他老人家一柄神劍大敗六十二位高手,揚名天下,這才無人敢再來找我們華山派的麻煩。”

王曉曉點頭:“他老人家本來一直喝華山金針,過幾年後,口味就突然變了?”

“不錯,”大鬍子師弟疑惑,“小師姐問這個做什麼?”

這就對了,王曉曉笑道:沒什麼,上山這麼久,想孝敬師父點茶葉,原來他老人家愛喝凡城玉井。

大鬍子師弟釋然,大贊:“小師姐孝心一片,師父他老人家知道必定喜歡。”

喜歡?王曉曉慚愧,今天師父他老人家被勝利沖昏頭腦,以為自己真能進前三,這才帶大夥兒上得勝樓吃飯,可就憑自己這點功夫,將來頂多也就指望美和尚再放次水,勉強進個前十,他老人家虧大了,到時候指不定又要打滾哭鬧呢。

“師父,小師姐過來了。”門口,大鬍子師弟亮起嗓子。

天絕大師盤膝坐在榻上,文淨殷皓二人正陪著說話,聽見王曉曉來了,馬上抬頭示意她進來:“這麼快?曉曉越來越懂事。”

“可不是,”大鬍子師弟笑嘻嘻道,“小師姐方才還和我說起,想孝敬師父點茶葉呢。”

儘管很有錢,別人孝敬的東西和自己的還是大有區別,天絕大師非常感動:“果真?”

王曉曉原是為了打聽消息隨便找的藉口,想不到他當了真,一時騎虎難下,只得點頭:“是啊,師父辛苦栽培,孝敬點茶葉不算什麼。”

“小師姐這話差了,”大鬍子師弟大拍馬屁,“雖說那凡城玉井不過三百兩銀子一斤,但也是小師姐的一片孝心吶,難得,難得!”

三百兩一斤?!王曉曉傻眼。

“好哇,曉曉真孝順,不愧是為師的好徒兒!”

天絕大師欣慰之下,又很為難,“只是……為師怎好意思讓你破費?”

是啊是啊,王曉曉忙點頭。

天絕大師想了想:“四五斤就夠了,不用太多。”

四五斤?王曉曉抽抽嘴角,算了,就當是還今天這頓飯的人情吧,摸摸懷裡,那張“藏寶圖”換來的銀子已剩得不多,還真要破產呢,幸虧投資了胡樂的生意,真是有遠見……

忍住心痛,她轉向文淨:“在說什麼呢?”

天絕大師心情大好,眉開眼笑:說王家藏寶圖的事兒呢,聽說這藏寶圖關係到一宗秘密的寶藏吶!

今天受的刺激真多,王曉曉詫異地看文淨,卻見他一個勁兒使眼色,頓時明白過來,原來當初他與殷皓二人為避免藏寶圖被“孝敬”掉,根本沒將此事告訴天絕大師,因此天絕大師並不知道藏寶圖風波就是這位乖徒兒引起的。

她奇怪:“藏寶圖怎麼了?”

文淨道:“前日鴿站來信,我們華山派被那群小賊給捉了空子,所有弟子的房間都被人翻過,說是要找什麼藏寶圖。”

“找到了?”

“沒有。”

想當初人民幣二百五,扯出上中下三張“藏寶圖”,一張給文淨,不幸被搶了;一張被自己當了;還有一張在華山枕頭底下呢,他們居然沒找到?

王曉曉想了想,大悟,自己住在師兄大人的院子裡,很是特別,那些人搜漏了吧,何況誰敢沒事去惹第一高手呢,就算他開著門讓人偷,估計也沒人敢進去,除非此人今後不想混,或者是活得不耐煩了。

“莫非那藏寶圖真在我們華山?”天絕大師兀自喜氣洋洋,盤算,“本門上下姓王的弟子多得是,待武林大會結束,為師定要回去好好搜查。”

三人抖了抖。

文淨忙道:“怕是他們弄錯了吧。”

“此事先別宣揚出去,到時候再說。”

天絕大師揮揮衣袖,表示此話題告一段落,然後又將鼓勵的話對王曉曉說了一遍,當然這一遍就是半個時辰,直到蕭夜讓人來叫她吃飯,天絕大師這才放她走了。

窗間暮色冥冥,燈火稀疏,風幽幽在房中游盪,吹得人心裡涼涼的。

桌上擺著幾道精緻的菜餚和一大碗米飯,蕭夜靜靜立於窗邊,從側面看去,他似乎正皺著眉,在想什麼心事,昏昏的光線襯出臉部的輪廓,額頭,鼻樑,下巴,線條很清晰,卻並不算硬朗,也不會太過柔和,正是一種恰到好處的完美。

王曉曉呆了呆,鎮定地走過去坐下:“師兄,你的飯……”

他轉臉看看她,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已吃過了,你自己吃吧。”

吃過了?王曉曉默默地拿起筷子,面對著精美的菜餚卻不知道要夾什麼,胃口也全沒了,只得隨便扒了幾口飯。

他好像並沒打算解釋,怎麼辦,難道直接開口問“餵,你到底想娶幾個老婆”?

這種事對自己來說,難度貌似太高了點兒,王曉曉此時後悔得不得了,從小到大只迷武俠,怎麼就沒補點言情,現在沒主意了吧。

半日不見動靜,蕭夜終於轉過身,見她望著自己發呆,不由抿嘴:“吃這麼點?”

“不餓。”

“想是累了,吃完早點歇息吧。”

聽到關懷的語氣,王曉曉心情又好了些,心想該問清楚了,老這麼悶著也不是辦法,於是主動開口:“師兄,今天下午的比試怎麼樣?”

蕭夜往旁邊椅子上坐下,沒有正面回答:“明日問問他們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試探。

“我下午有事,沒去。”

“在品劍?”

他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

王曉曉心裡冷笑兩聲,面上卻若無其事:“有什麼好劍,品了一下午?”

他愣了愣,隨口道:“一柄千年古劍,的確難得。”

千年古劍?

王曉曉的心徹底涼透,大灰狼說得沒錯,這個江湖上“男人不像話的多了”,一直以為他是絕對真實的,想不到說起謊來也是面不改色:“沒別的事了?”

他皺眉:“什麼別的事?”

“沒什麼。”扔下筷子。

“你……”

王曉曉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不再理他,快步走出門。

雨後的涼意並不能維持太久,次日一早,又是陽光明媚。

王曉曉和文淨早早來到茶攤,發現觀眾比先前十幾日都多,找人一打聽,原來昨天的比試又淘汰了一批選手,剩下的只有六十來個,武林大會逐漸進入白熱化階段。

文淨忙忙打過招呼,一頭扎進人堆看棋去了。

五子棋賽戰況很是激烈,智靈拉著智空,還有另外幾個“移花宮”的和尚都擠在其中,白蓮教的白道仍是穩坐擂主之位。

茶攤生意好得很嘛,王曉曉有些得意,誰知轉臉卻見胡樂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她忙走過去:“怎麼了?”

胡樂沉默許久,長長嘆了口氣,將茶攤各個角落都仔細瞧了一遍,頗為不捨;“武林大會過幾日就要結束了,這麼好的生意,又要等三年才有呢!”

王曉曉噎了噎:“賺錢的機會多得是,你可以去別處開店嘛。”

胡樂搖頭:“別處去做什麼生意好?”

“開茶樓啦,酒館啦,飯店啦,當舖啦……多得是,”王曉曉歷數一遍,又突發奇想,“也可以乾別的,江湖上的消息不怎麼靈通,像這次武林大會,那些沒來看的人一定都在等結果,早先我們若是辦個《武林大會報》,肯定能賺錢,嗨,當時怎麼就沒想到呢!”

聽到賺錢,胡樂馬上直起身:“什麼報?怎麼辦?”

“很麻煩的,現在時間不夠,已經來不及了,”王曉曉搖頭,安慰他,“不過我們現在已經賺了這麼多錢,今後可以去凡城試試。”

絕世神功還沒練成,一代女俠的名號卻已經掙到了,理想也算實現了一半,所以我們王大女俠的追求開始轉向——

凡城相當於江湖之都,貿易發達,經濟繁榮,非常適合推廣新事物,先投資開座茶樓,然後順便辦辦報紙,邊喝茶邊看報紙邊聊八卦,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地,葉盟主發表了重要講話,水大俠奉命出外巡查,無傷公子又新娶了小妾等等等等,那些閒得無聊的大蝦們肯定喜歡!

啊喲喲,能做的事兒太多了,還有麻將,撲克……

感情少根筋,其他方面相對就會靈活些,王曉曉越想越來勁:“這裡既然有銀票,肯定已經掌握了印刷術,等武林大會完了,我們就去凡城吧,合資辦個《凡城早報》,接著再辦《江湖日報》……”

“不成不成,”胡樂洩氣地打斷她,“胡某仇家不少,許多人要尋我問雇主報仇,如今武林大會不得見血,我才能在這露面做生意,何況凡城由葉盟主親自治理,我一個殺手哪裡敢去。”

難怪現代改邪歸正的罪犯不好找工作,王曉曉大為同情,拍拍他的胳膊:“沒事,到時候不用你露面,我來主辦,你出點本錢就行了。”

胡樂搖頭不止:“不好,生意還是要自己做才有趣。”

“……”

時間緊迫,天氣又熱,比試時間提前許多。

貴賓台,漂亮盟主仍是面帶微笑,認真地觀看每一場比試,不時與身旁水大俠商量點評,慕容無傷估計還病著,逍遙派位置上只有個老頭兒,凌夕與翩翩在一處,水若綺還是纏著美和尚智不空,倒也沒什麼異常。

唯一不同的是,楚清漣今日難得地主動,又坐到了蕭夜旁邊,不時還紅著臉悄悄跟他說話,蕭夜也偶爾點頭回兩句,似乎並無不悅,乍看上去,儼然一對甜甜蜜蜜的情侶。

彷彿一件心愛的東西突然失去,王曉曉不知是難過還是氣憤,鼻子陣陣發酸。

很明顯,昨夜的事在師兄大人看來,就是她王曉曉使小性,根本沒放心上,再回想他說謊卻面不改色的模樣,王曉曉更覺心寒,這種男人不要也沒啥大不了的!

正在賭氣,眼睛突然被一隻冰涼的手給摀住了。

“誰?”

頭頂似有輕笑聲。

柔軟的衣料在臉上摩擦,帶著股若有若無的味道,有點香,很好聞,也很熟悉……

王曉曉終於想起來,扒開那手:“慕容!”

手鬆開,慕容無傷站在身後,含笑瞧著她。

幸好茶棚里人多,棋賽進行得熱火朝天,觀眾和選手都很多,早已形成了幾道人牆,因此也沒什麼人注意這個角落。

“你怎麼來了,”王曉曉望望四周,擔心,“手這麼冷,你病好些了?”

“賈神醫的藥果然不錯,多謝你惦記。”

“那就好,”王曉曉勉強一笑,轉回身看著貴賓台,“他們都在那邊,你快過去……”

“別看了。”他伸手擋住她的視線。

王曉曉愣。

“別看了。”嘆息。

“不是……”垂頭。

“他是男人,”慕容無傷不再看她,走到對面坐下,“葉盟主一心栽培他,也是為將來打算,一個人到了這地位,自然有許多不得已之處。”

聲音暖如春風,王曉曉的心反而越來越冷。

是啊,看情形他應該是漂亮盟主最器重的兒子,說不定就是未來的繼承人,要平衡身邊各種勢力,拉攏手下,將來怎麼可能……

聯姻是自古皇帝們最喜歡用的手段。

“很不像話?”慕容無傷挑眉,美眸中泛起嘲弄的笑意,“一個盟主可以一輩子記掛一個女人,也能在兩年裡連娶十位夫人,你只說他薄情,卻不知他是在造福百姓,如今天下人誰不敬他?”

王曉曉一愣,抬頭看他。

“當初蕭園那女人倒與你有幾分相似,”他掃了貴賓台一眼,神情愉快,“只是自她有孕,那個盟主夫君就再沒踏入蕭園半步,十幾年。”

蕭園?王曉曉詫異:“你是說……”

“住過蕭園的女人只有兩個,”他打斷她,隨手取過桌上的茶杯看了看,搖頭,又放下,“你,是第三個。”

兩個?一個是妍兒,那麼另一個……

王曉曉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提起母親蕭夜會是那樣的神情,為什麼漂亮盟主進蕭園從不肯讓人知道,原來是這個緣故!

他冷落那個女人十幾年,卻始終沒有忘記她,如今對蕭夜更是百般呵護,這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情?

僅僅是愧疚?正在走神——

“出來。”俊臉微側。

“慕容哥哥!”一個人影“忽”地從他身後冒出來,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第78章幸福,所以自私

除了她,沒有哪個女孩子敢當眾和大灰狼親近到這種地步,也只有她,才會和大灰狼親近得這麼自然,而絕不會讓人想歪。

望著對面二人,王曉曉覺得很有趣,其實這兩個挺般配嘛。

可惜,一個男人面對女人親近還能露出這種坦然之色,絕對沒戲,因為他不是將她當作朋友,就是當作小妹妹了。

被那兩隻纖纖玉手摟著,慕容無傷既沒回頭,也沒有動,口中卻已笑道:“怎的丟了智不空跑這裡來?”

“他真要當和尚啦,”水若綺馬上放開他,哭喪著臉轉到他面前,“聽說昨晚葉伯伯已經同意了!”

“哦?”語氣雖是詢問,臉上卻無半點奇怪之色。

水若綺氣極:“這種大事,葉伯伯竟也不管!”

慕容無傷搖頭:“算不上大事。”

“什麼才算大事?”

“蕭夜做和尚。”

聽到這話,水若綺縱然生氣,也忍不住笑了,掄起小拳頭揍他:“叫你故意逗我,父親這兩年常說你不成體統,閒了必定來逍遙谷訓你呢。”

他笑了:“水叔還記著我?”

水若綺拉過椅子,坐下:“你這幾年都不回來,父親很是惦記你,只是他太忙,或者這兩日就來城南看你”

“代我問候吧,”他打斷她,“就說我很好,不必勞動他老人家了。”

接下來三人再說了會兒話,瞧了幾場比試,水若綺又跑過去下了兩場棋,就歸座陪智不空去了,這邊又只剩下兩個人。

比試已經精彩許多,王曉曉卻越來越提不起精神,看看貴賓台上那兩個人影,她終於站起來:“我有點累,先回客棧了。”

慕容無傷看著她:“還早,出去走走。”

“不了……”

“不想知道蕭園的事?”

“……走吧。”

碧空如洗,雨後的陽光格外猛烈,極少有人發現,一道迅疾的影子掠出看台,從比武場上空晃過,如同一隻大鳥,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遠處重重房屋之間。

現場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待王曉曉回過神,二人已經站在街道上了。

慕容無傷正摟著她的腰,陽光下,那張臉愈發光彩奪目,幾絲長發被風吹動,拂上她的臉,兩人距離是如此的近,一種男人所特有的、很好聞的味道幽幽傳來。

王曉曉心裡發慌,趕緊掙扎:“好了。”

笑意一閃而逝,慕容無傷放開她,似乎很奇怪:“怎麼,你在怕我?”

“怕你?”

“不是?”

“當然不是。”

王曉曉嘆氣,我只是怕自己色色的模樣嚇到你而已,這大灰狼雖然老婆多,卻從沒對自己做什麼不堪的事,舉止說曖昧吧,但也沒有亂摸亂動,離吃豆腐還有一定距離,而且此狼形象好,武功好,脾氣更好,溫柔體貼熱心,簡直就是個極品朋友,怎麼會怕?

由於人們都跑去看武林大會了,店舖大多關了門,窄窄的街道顯得很是清靜,猛烈的日光穿過樹蔭,在地上留下班駁的陰影。

慕容無傷陪著她緩步而行,神情悠然,卻並不開口說話。

王曉曉忍不住了:“蕭園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停下腳步,斜斜看她:“你果真想知道?”

王曉曉點頭。

“當年他還不是盟主,”說話間,他又舉步繼續往前走,“為拉攏各方勢力,他在三年裡先後娶了九位夫人,各大門派內部都有了人。”

“當時江湖紛爭四起,盟主長濟大師在位毫無建樹,因此他立志要奪得下任盟主之位,平定四方,造福百姓,”他停下來看了看她,“誰知後來,他遇上一個姓蕭的女人,愛極之下為她築起了蕭園,許諾娶她之後永不再納。”

可他沒有守住承諾,王曉曉默然。

“後來,他還是娶了十個,從此再不能進蕭園,”慕容無傷似乎也很惋惜地嘆了口氣,然而,那張俊美的臉上卻盡是愉快之色,“等到他如願坐上盟主之位,一展抱負,整頓江湖,平定四方,人人敬仰,那女人卻早已死了。”

自古以來,多少女人為愛奉獻一切,男人卻不能,他們有抱負,有追求,儘管會因為愛而暫時拋棄,可等到再想起來的時候,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重新拾起。

然而,愛終究是愛,所謂的遺忘,不過是為它蒙上了一重灰塵而已,當你想除去它的時候,抹掉的永遠只是塵灰,那顆心只會越來越清晰。

因為她,他雖然子嗣眾多,卻還是對蕭夜另眼相看;因為她,當年蕭夜再荒唐不像話,他始終沒有放棄;因為她,妍兒死後,他才會制住慕容無傷讓蕭夜處置,因為兒子傷心,哪怕這種愛已近於自私。

可他始終傷了她的心。

道是多情,實則最無情。

蕭夜也誤解了吧,他從小就那麼崇拜和尊敬父親,誰知十幾年過去,這位父親從沒有進園看過母親一眼,十幾年,他以為自己不受喜愛,所以母親去世,他才會那麼荒唐那麼“不像話”。

如今他想必都已明白了,是否也會在心里為母親感到不值?

或者,他也要走父親的路?

那個位置匯集了所有的光芒和榮譽,一旦你坐上那個位置,贏得所有人尊崇的同時,也就必須要負起所有的責任,那時的你,同樣對許多事無能為力。

那個固執的女人知不知道,從一開始她就愛錯了人。

王曉曉沉默許久,突然抬頭:“其實要拉攏人心,應該還可以用別的辦法。”

“沒有什麼辦法比這個更快更有效,”他唇角一揚,語氣平靜,“他若真是這種瞻前顧後的人,也絕不會坐到那個位置上。”

口裡講述著這麼悲哀的事情,臉上卻沒有半點同情之色,居然還多出不少笑意。

望著他,王曉曉有些發楞。

“怎麼,你以為她可憐?”他依舊在笑,溫柔的聲音聽上去卻讓人感覺涼涼的。

王曉曉回過神,黯然:“是。”

“不覺得可笑?”

“可笑?”

“自然可笑,”慕容無傷不再看她,抬步便走,似乎心情很好,“那十幾位夫人不論哪一個為他做的事都比那女人多,二十幾年,他何曾記得半分,卻始終對那女人念念不忘,依我看來,不但他可笑,那些女人更可笑。”

儘管被當作利益的籌碼,她們必定還是真心愛著丈夫的,那樣一個男人也足以讓女人淪陷,只不過在各種道德約束下,她們努力不讓這種愛變得自私,一個心裡有恨的人卻要強迫自己不去恨,應該是痛苦的。

更痛苦的是,丈夫心裡記掛的永遠是別人。

可感情的事誰能勉強?

在愛情上,付出與收穫向來難成正比,有的人不勞而獲,有的人全心付出卻仍舊一無所得。

王曉曉呆了呆,跟上去:“她們也可憐,一輩子都只是被利用,雖然天天陪在丈夫身邊,卻知道丈夫愛的是別人,無論換作誰,都會傷心。”

慕容無傷頓住腳步,轉過身,輕笑:“只有笨女人才會傷心。”

“是。”

“你可要做蕭園第二任主人?”

王曉曉垂首:“不會。”

我想幸福,所以我自私。

風搖重蔭,遍地影動,驚起幾處鳥鳴,心情也不再那麼壓抑沉重了。

“你既然明白這些,怎麼還……”

“不像話?”一雙美眸似笑非笑,好像早已知道她要說什麼,你若願意,我便將她們全送走,如何?

又來了又來了,處置老婆是你的事,怎麼總問我?

王曉曉不敢多想,但還是小心翼翼地給出了參考意見:“那不太好吧?她們都是喜歡你,才會做你的小老婆,人人都知道她們跟了你這麼久,你應該負責。”

“若都負責,還是要留這麼多,豈非更不像話?”為難的語氣,愉快的神情。

王曉曉噎住。

“何況,”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俯下臉,鼻尖幾乎碰到她的額頭,笑得卻是一本正經,“當初華山你我同床而眠,豈不是更該負責?”

曖昧的語氣恰到好處,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剛剛夠你多想。

“你別亂說,”王曉曉慌了,趕緊別過臉,“那不一樣。”

“不一樣?”他愜意地抬起頭,挑眉,“你可知道,女孩子還未出嫁便與男人同床而眠,傳出去必定名聲掃地顏面無存,何況摟抱?”

同床算什麼,還差點跟師兄大人玩起“限制級”的呢,真是被你們兩個佔盡便宜!

說不清該難過還是該慶幸,王曉曉嘆了口氣,忿忿道:“我不是你們這兒的人,在我們那邊,擁抱不算什麼,某些地方還可以……”

一隻手摟住她的腰。

“喂喂,你幹嘛!”大驚,掙扎。

“王大女俠不是這兒的人,抱抱不算什麼,”他愉快極了,“還可以怎樣?”

王曉曉馬上把“還可以親吻”吞了回去,同時腦子裡得出一個結論——

此人真的是大灰狼,而不是小白兔!

“在我們那邊的確沒什麼,”她瞪眼,“可你不是我們那邊的人,放手!”

“我每日在山上練劍,景色不錯,帶你出城走走?”腰上的手沒有鬆開,也沒亂動。

見他突然轉移了話題,還露出關心之色,王曉曉的腦筋有些短路,也就忘了發火——

要帶我出去散心?此狼思維太跳躍了,連我這21世紀的人都跟不上。

“這……”

考慮片刻,王曉曉決定點頭,可當她抬眼看到前面那道黑色人影的時候,立刻整個脖子都僵住了。

在黑色衣袍和滿街陰影的襯托下,原本健康的膚色顯得白皙了些,明亮而銳利的眼睛正冷冷盯著二人,這樣的場景此人已經見過好幾次,所以現在神情雖然很不善,整體反應倒還平靜。

一道涼意沿著脊梁竄上後腦勺,背後冷風颼颼,王曉曉趕緊用力掰腰上的手:“還是算了吧。”

慕容無傷笑了笑,放開她:“蕭兄。”

蕭夜不理他:“走了。”

收到命令,王曉曉別過臉:“我累了,要回客棧。”

“跟我回去。”

現在回去一定會倒大霉,王曉曉趕緊改口:“我想去看比賽,不回去了。”

“我帶你去。”

你身邊都有人了,想左擁右抱?王曉曉冷笑:“不用你操心。”

俊臉上又升起薄怒之色,他走過來就要拎人。

我都是一代大女俠了還被你拎?王曉曉馬上退後好幾米:“不勞你擔心,我知道怎麼走,你還是回去陪別人看吧!”

雙手倏地握起,又緩緩放鬆。

他嘆了口氣:“妍兒都已經不在了,你還想做什麼。”

慕容無傷站在原地,含笑不語。

聽他提起妍兒,王曉曉心裡越發添堵,也不再顧忌什麼,怒道:“你那個什麼妍兒跟我無關,他是我的朋友,要找他的麻煩,別當著我的面!”

“你休要信他甜言蜜語!”

聽到詆毀,王曉曉更惱火:“他什麼時候甜言蜜語了?”

眼睛微微瞇起,其中盡是凌厲之色,袖中雙手緊握,彷彿在顫抖。

“你走不走?”

反正遲早他都要娶一堆老婆,自己也要離開這裡回現實,根本就不合適,還是當斷則斷為好,現在妥協只會越來越糾纏不清。

王曉曉靜靜看了他半晌,狠下心,別過臉:“你自己走。”

黑影一晃。

不等王曉曉反應過來,他已欺身近前,探手就去抓她的手臂,誰知就在此時,那手卻突然頓住,因為有人擋在了面前。

“蕭兄何必發火。”

“讓。”

“她是我的朋友,”語氣雖溫和無害,臉上卻興味盎然,“走與不走想來她自有主意,蕭兄管的未免也太寬了些。”

他面無表情:“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了她?

“我並未對她做什麼,”慕容無傷搖頭,“何來'放她'之說?”

“你只是想逼我出手。”

“蕭兄言重了。”

氣氛凝滯,整條街頓時陷入可怕的沉寂,耳畔是風搖重蔭的聲音,幹噪的蟬鳴聽上去竟也帶著幾分肅殺之意。

滿地碎影篩金,兩張俊臉上也有點點光芒在跳躍,冷暖相間,分外詭異。

唇角飛快掠過一絲冷笑。

劍眉微挑,袖中之手已變拳為掌。

兩男為一女打架?沒品!太沒品了!

作者你把好好的江湖搞成一團“糨糊”就算了,把我王曉曉丟這裡來“笑熬糨糊”也無所謂,但你怎麼也跟著別人製造這種狗血情節?

接下來估計有人要受傷了吧,或者乾脆來個兩敗俱傷?

王曉曉開始嚴厲譴責作者的老套思路,並且表示出極端的不滿和憤慨。

終於理解女主們的無能為力了,現在自己若出言相勸,只會越來越糟糕。

怎麼辦?正在王曉曉著急萬分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從旁邊巷子裡竄出,直奔她而來:“啊喲——”

少年(緊張):他們真要打?

某大(不屑):笨蛋!堂堂夜公子和無傷公子若真為一個女人打架,傳出去豈非天大的笑話,簡直就是影響他們的光輝形象!

少年(不解):不是為王大女俠?

某大(鄙視):誰說男人打架就是為女人?

少年:那他們……

某大:他們既然不是為女人,自然就是想切磋武功了。這思路啊,千萬不能太死板,要開闊一點,別見到兩個男人當著一個女人打就說是爭鋒吃醋。

少年:言情小說都這麼寫。

某大(不耐煩):小小年紀不務正業,言什麼情,下去把《江湖小蝦守則》給我抄一百遍!

少年:……有這書?

某大:當然有。

少年:在哪?

某大:上次賭輸了老本,抵押給周記當舖了……


第79章有心失禮

且說大街上眼看就要發生一起鬥毆 事件,卻不料須臾的工夫,現場就多了個人,此人徑直衝王曉曉奔過去,口中大叫:“啊喲——”

這聲叫,彷彿在沉沉的死水中投入了一塊石子兒,僵硬的場面剎那間被打破,氣氛也就緩和了許多,不再那麼緊張了。

來得真是時候!王曉曉大喜之下看向來人,誰知待她看清之後,立時大急——

小眼睛小鼻子,稀稀拉拉的鬍鬚,不是賈神醫是誰!

“喲,這這……這不是……”

見他兩眼發光沖自己奔來,王曉曉慌忙後退兩步閃開,做出一臉敵視和警告的神情。

這老兒滿嘴胡話,肯定又要說什麼“夫人”什麼“懷孕”,現在兩位“夫君”都在,鬧出來豈不是要火上加油!

賈神醫衝到她跟前,瞇著老眼將她打量了幾遍,確認是熟人,頓時更加喜悅,上前就要拉她的手:“你不就是……就是……”

“我不是什麼夫人,也沒懷孕,”王曉曉打斷他,一邊躲閃一邊威脅,“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胡說八道,當心我修理你……”

不等她說完,賈神醫已經飛快抓住她的一隻手,捧在掌心:“你你……你可是王大女俠?”

呃?王曉曉愣住。

“王大女俠就是你!”賈神醫激動不已,抹了抹眼睛,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原來堂堂王女俠也吃過我賈神醫的藥,哈哈,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吶!”

“對對,”王曉曉暗自鬆了口氣,擦擦額頭,陪笑,“神醫你好啊。”

“幸會幸會!”賈神醫咳嗽兩聲,又變回一本正經的模樣,“多謝王大女俠記掛,來來來……”

他一面說,一面不由分說拉著王曉曉走到牆邊,將她按到台階上坐下,然後雙手開始在自己懷裡亂摸,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老夫還有件東西……”

他在找什麼?王曉曉大惑。

全身上下翻了半日,仍是兩手空空什麼都沒,賈神醫急了,開始抱怨:“好容易見到王大女俠,方才專程準備好了的,怎會突然弄丟了呢……”

莫非是想拿小本子叫自己簽名?王曉曉正在懷疑,接下來就聽到了喜悅的呼聲:“找到了!”

賈神醫樂呵呵地摸出一張紙,打開。

王曉曉也很好奇,趕緊問:“什麼東西?”

“王女俠請看,”賈神醫將那張皺巴巴的紙雙手奉上,得意洋洋,“這是老夫方才特意為你開的方子,你如今有孕在身,將來如何上場比試?幸虧遇上我,只要吃了我賈神醫的安胎藥……”

王曉曉反應過來,氣得七竅生煙,跳起來將他揪住:“你……你這庸醫,我殺了你!”

“這裡不得殺人。”溫和而威嚴的聲音。

大約三米開外的樹蔭下,一位老人負手而立,神色平靜,眉宇間依稀還有笑意,然而王曉曉卻覺得心中發顫,彷彿有種無形的壓力迎面迫來,籠罩在四周。

蕭夜與慕容無傷倒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神色不改。

緊張之下,王曉曉暗自喜悅,此人不是應該在武林大會現場嗎,怎的跑這兒來了?

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他,這事怕是誰也不能擺平。

“葉盟主!”

賈神醫掙脫她的手,奔到漂亮盟主身邊,指著她氣哼哼道,“老夫一片好心,王大女俠她竟然……”

漂亮盟主饒有興味地看著二人,不語。

惡人先告狀!王曉曉怒極,揮揮爪子,凶悍的模樣像隻小野貓:“再說一句,我宰了你!”

“放肆,武林大會誰也不得殺人。”沉聲訓斥

“他胡說八道,庸醫一個!”不服氣。

“雖是庸醫,卻從未出過人命,罪不至死,”漂亮盟主皺眉,轉向賈神醫,“身為醫者,本當濟世活人,你卻混淆藥方,滿口胡言,壞人名聲,可也是醫術不精之故。”

賈神醫紅了老臉,還想分辨:“可……”

“近日天氣熱,中暑的人不少,”漂亮盟主打斷他,“且罰你義診三日,以償多嘴之過。”

“義診三日?”驚呼。

“不願意?”

“……願意願意,”賈神醫洩了氣,“可王大女俠她要……”

“你只管去,她必不會找你麻煩。”

見他這麼說,賈神醫只得耷拉著腦袋灰溜溜地走了。

他仍舊站在原地,用那溫和卻又凌厲的目光將剩下的三個人都掃視了一遍,然後看著街道正中兩個,緩緩道:“怎的擅自離席?”

蕭夜不語。

慕容無傷一笑:“在下偶染小恙,向掌門告了兩日假,如今與王女俠出來散心,可巧遇上蕭兄,正要切磋一番,不想驚動你老人家。”

漂亮盟主目光閃爍,倒也沒多說什麼,點頭:“武林大會自有機會,你二人不必著急。”

說完又轉向蕭夜,沉下臉呵斥:“回去!”

蕭夜不動,卻開口了:“你真不走?”

沒有回答。

再冷冷看了她片刻,蕭夜轉身就走。

王曉曉默默轉過臉,不再看那個背影,終究要回現實去的,反正他身邊不差自己一個,這事也算離開的最好藉口了。

可是,心裡彷彿有個重要的東西正漸漸遠去……

沉寂。

頭頂風過,沙沙聲起。

漂亮盟主看了看她,轉向慕容無傷:“此事既與你無關,且下去好生休養吧,再過幾日就要評選四大門派,莫叫老夫失望。”

一抹微笑,若隱若現,美得讓人窒息,然而,那張柔和精緻的臉卻更顯涼薄。

“葉盟主放心,”他緩緩道,“絕對不會。”

武林大會至傍晚結束,今天又淘汰了一批人,過關的選手只剩下四十多個,賭徒們越發緊張,四處打探小道消息,據天鷹賭場放出的風聲,昨日接到總部飛鴿傳書,全江湖各大天鷹連鎖賭場統計結果,夜公子的人氣仍是最高,這點倒沒人懷疑,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大女俠神功蓋世,竟直逼大名鼎鼎的翩翩姑娘,排到了第五。

柳蔭掩映著窗台,窗前坐著一少年。

紗帳被撩起,如煙如霧。

榻上,一名年輕公子倚著錦墊,半坐半臥,手執折扇,潔白的扇面靜靜鋪在胸前,右腿斜斜伸到榻下,整個身體呈舒展的姿勢,看上去十分隨意。

紫袍一角垂落於地,明艷醒目,卻也和諧無比,彷彿已經和房間裡那些雅緻的擺設融為了一體。

小几上擺著一碟子西瓜和一小缸紫色的葡萄,西瓜只有薄薄的幾片,水靈靈的紅瓤十分新鮮誘人,每粒葡萄顯然也都經過精心挑選,大而圓潤,表皮上猶有亮晶晶的水珠。

美目微閉,睫毛沒有絲毫顫動,似乎已睡著了。

突然,他開口說起話來:“今日的比試該結束了吧?”

“快了。”少年的聲音

眼睛睜開。

“今日這一頓訓怕是躲不過了。”嘆息。

少年看看他,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垂了頭,謹慎道:“想必也有老夫人的意思在裡面。”

“總是嘮叨那些話,”他搖搖扇子,神情頗有些無奈, “你說,可有法子躲過去?”

“水大俠為人不錯,又是他身邊最親信的人,既這麼喜歡公子,公子應該……”

“相信他?”

“是。”

他搖頭:“正因為是他最信任的人,那就更不能相信了。”

少年愣:“這……”

“他這般信任水叔,正因為水叔從不瞞他,”他淡淡地笑了笑, “無論什麼事。”

沉默片刻。

“可他一向對公子……”

“很好?”

“是。”

“那就更不能親近了。”

少年又愣。

他卻不再解釋:“仔細瞧著,他老人家性子急 得很,若今日真要來瞧我,比試一過必定就要趕過來的。”

“是,”少年回過神,應聲看向窗外,誰知這一瞧,就驚得他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神情緊張,“來了!”

“他老人家一片好意來瞧我,總不能太失禮,”他意味深長地笑,“你下去迎他,順便看看蓁兒在不在,叫她稍後沏上好茶來。”

“無傷!”伴隨著洪亮有力的笑聲,一個身材魁梧高大的老人大步走進門來。

“水叔?”他滿臉意外之色,慌忙起身相讓,隨後又坐回榻上,斜斜倚著錦墊,微笑,“倒要你老人家費心了,專程過來瞧我。”

“兩三年不見,你還是這模樣,”老人往椅子上坐下,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上下打量他,口中笑道,“原本前日就要來瞧你的,誰知出了小四的事兒,若綺那丫頭纏著我鬧,武林大會事情又雜,一時脫不開身,到如今才得了閒。”

他含笑點頭:“記得水叔往常都叫我小近的。”

老人搖頭:“如今大了,怎能再像當初那般沒規矩!”

“水叔幾時誇我規矩過?”

“你小時候倒是個乖孩子……”

老人微微嘆息一聲,突然沉下臉,緊緊盯著他,“聽說你這些年很不像話,武功練得如何?”

他無奈地眨眼:“難得見面一次,水叔就要教訓我。

“老夫教訓你,也是為你好,”老人瞪眼訓斥,卻還是忍不住露出許多內疚之色,語氣也緩和不少,“那遊仙劍法上半部想必你早已練完了,再過些日子,我叫他傳你最後幾招。”

他微微一笑:“水叔不必費心,他絕不會答應。”

老人果然不再說什麼,只是從懷裡取出了一卷劍譜,看來是早已準備好的:“這是當年一位前輩所創的劍法,我練了多年也不得訣竅,你不妨拿去看看。”

他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笑容中明顯帶著敷衍:“既是那位前輩送水叔的,就該留給水若涵大哥才是。”

“他若有你一半,我早已給他了,”老人將劍譜丟過來,“拿去好生練!”

“水叔也太心急了,”他接住劍譜看了看,皺眉苦笑,“那遊仙劍法我才練了一半,水叔如今又送這個,豈不是要累死我。”

說完將劍譜丟還。

“什麼?!”老人勃然大怒,“砰”地一聲拍案而起,“你果然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他默然不語。

火暴脾氣的人消起氣來反倒比別人更快,不到一分鐘,老人已長長吐出口氣,重新坐下:“你的資質老夫最清楚不過,你……竟這般不爭氣!”

“如今江湖安定,人才濟濟,不獨缺我一個,水叔何必憂慮,”他笑道,“若能像如今這般自在幾年,我倒求之不得,水叔何苦逼我。”

老人愣了愣,黯然:“你若是早生二三十年……”

說到這裡又搖頭,痛惜地看著他:“是他無福,只可惜你又不是老夫的兒子。”

他隨口道:“就認水叔作父親,也未嘗不可。”

“胡鬧,說話也越來越不成體統!”老人口裡雖在斥責,臉上卻盡現慈愛之色,“老夫倒想有你這樣的兒子,這輩子就不指望別的,如今他縱然有錯,你也不該賭氣胡鬧。”

他不語,皺眉瞟了瞟門外。

老人雖然脾氣暴躁些,也是粗中有細之人,發覺之後立即瞪他:“既知道老夫今日要說什麼,趁早別打主意,我問你,為何私下要挾賈神醫?”

“此話怎講?”

見他滿臉若無其事的模樣,老人頓覺無奈,嘆氣:“他做這些,無非是為了江湖百姓,你萬萬不可壞他的事。”

“我並不曾管過他的事。”

“如此就好,”老人點頭,“老夫知道,這些話你不耐煩聽,可老夫也不得不說,他究竟是……”

他截口:“水叔要說的話我已知道了。”

“休要搪塞老夫!”老人忍不住再度發火,“不論如何,今日也要聽老夫把話說完……”

剛說到這裡,不幸又被旁邊一個甜美的聲音打斷了。

“公子,茶來了。”遲疑。

瞧著門口那個嬝娜的身影,老人立馬沉下臉,顯然很是不悅

慕容無傷卻愉快地笑了,衝那女子招手:“水叔坐了這許久,想必已口渴了,還不快過來給他老人家倒茶!”

見他呼喚,女子趕緊走進來,放下托盤,端起一杯茶送到老人面前,甜甜地笑:“蓁兒上茶來遲,有失禮數,你老人家莫怪。”

面前是這樣一個甜甜美美的小姑娘,水大俠縱然有千般脾氣,一時竟也發不出來,只得忍住火,沉著臉接過來,重重地擱到小几上,不再作聲。

女子怔了怔,趕緊陪笑:“公子日常愛喝海雲春,可是不合你老人家的口味?蓁兒再去換……”

“不必。”老人很惱火。

從未被人這般對待過,女子頓時滿臉通紅,不知所措。

“新來的侍妾,不懂規矩,水叔莫要見怪,”慕容無傷面有慚意,趕緊伸手將驚慌的女子拉至懷中,捏捏那粉嫩的小臉,“叫你沏茶,怎的現在才來?害我在水叔面前失禮。”

口裡雖在責備,語氣中卻盡是寵溺。

女子鬆了口氣,垂首,輕聲道:“是茶房那邊沒水……”

“如此,倒錯怪了你。”

“……”

見他二人你儂我儂郎情妾意,完全把外人當空氣,老人臉上終於有些掛不住了,倏地站起來,面黑如炭:“老夫先走了!”

慕容無傷這才發現忽略了客人,趕緊推開女子,起身挽留:“水叔不妨留過晚飯……”

老人冷哼一聲:“不必。”

“如此,我送……”

“不勞!”抬腳就走。

他趕緊跟到門邊,吩咐:“小柳,送水叔回去。”

“是。”

須臾間,他已經躺回了榻上,似乎很開心。

“他老人家必是埋怨你禮數不周呢,”女子擔心地望望門外,一邊推他一邊嬌嗔:“好容易歇會兒,偏又忙忙地把人家叫過來沏茶,還當著客人的面……不規矩。

說到這裡,小臉已緋紅。

他卻挑眉笑了,伸手從水晶缸裡拈起一粒葡萄,舉到眼前仔細觀察,覺得很好玩:“放了這幾日,還算新鮮,想不到這種小地方也有冰窖。”

“也只此一家,”女子眨了眨那雙大眼睛,有些驚奇,“方才拿出來時,顏色味道竟和當初一模一樣呢。”

繼續研究半日,他搖頭:“顏色尚可,果香卻少了好些。”

手指一彈,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在半空中劃過,接下來只聽得“咕嘟”一聲,那顆葡萄已準確地落入了壁間的長頸瓶中。

“公子!”女子瞪著他,目中略含責備之色,埋怨,“那瓶子我昨日才清理過,你又扔些東西進去,再鬧,我惱了!”

他輕笑,伸手將她拉入懷中:“蓁兒今日有功,不該惱。”

話音剛落,又是“ 叮”地一聲,一根金簪赫然插在瓶口。

“公子!”女子咬唇,站起身,“不理你了!”

纖纖玉手抱起瓶子,粉面上猶帶著幾分薄嗔,她跺了跺腳,橫他兩眼,快步走出門去。

他大笑。

 

第80章影響深遠的一句話

且說經歷今日之事,我們的王大女俠以為,師兄大人從此是再不會理自己的了,誰知冷戰才開始沒多久,剛吃過晚飯,她就很沒形像地被拎進了房間,丟到床上。

“他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

“你不明白,他的話不能輕信。”

“那是我的事。”

“你以為他是好人?”

“不但是好人,長得也好看,武功高,對人和氣,很有風度,也很關心……”不等扯完,手臂突然被緊緊抓住了,她整個人都被拉起來,貼在他胸前。

“慕容無傷素來卑鄙好色,他不過是在哄你!”

忽視他目中那些心痛焦急之色,王曉曉隨口道:“他既不是殺人狂,也沒幹什麼大奸大惡的事兒,再說,就算他卑鄙好色,只要沒對我做什麼壞事,那就行了。”

“你……”

“他哄我做什麼,想嫁他的女孩子多得是,哪還輪得到我?”

“胡說,我自會娶你。”

又來了又來了,你說怎樣就怎樣?

王曉曉越發心裡不平衡,抬臉怒視著他:“娶我,我就要感激你了?”

他愣住。

“說娶就娶,說不要就不要?”王曉曉倏地推開他,跳到地上,“好啊,要娶我做第幾個小妾?”

“胡鬧!”

“我就是胡鬧!”

勉強將怒意壓下,蕭夜嘆了口氣,雙手扶住她的肩,語氣放緩和了些:“昨日還好好的,為何說起這些胡話來?”

“這不是胡話。”

“究竟怎麼了?”

好,就再給你一次機會,王曉曉沉默片刻,忽然揚起臉,望著他的眼睛,“昨天下午你去哪兒了?”

“昨日?”他疑惑,“你不都知道麼。”

“除了品劍,沒去別的地方?”

目光一閃,他遲疑著搖頭。

到現在這種時候還想瞞過去,王曉曉再不作任何指望,別過臉冷笑:“原來你沒去過城南,那是我看錯了。”

肩上力道猛然加重。

“你有去過城南?”

“你不也去了嗎。”

“我那是……”語塞。

“那是什麼?”肩膀被勒得生疼,王曉曉忍住,面無表情,“只有你能去,我就不行?我去看看他又怎麼了!”

“他是在騙你!”蕭夜倏地丟開她,“他不過是想報復我,當年妍兒就這麼毀在他手上,你還這般糊塗,執迷不悟!”

又是妍兒!王曉曉紅了眼睛:“騙我?你不也一樣!”

“你!”他怒極之下揚起手。

王曉曉一時氣極,竟絲毫不懼,抬臉直直地瞪著他。

半日。

那隻手仍然定在空中,久久不曾落下。

“怎麼不打了?”

自己說了謊居然還要打我!王曉曉想也不想,揚手就是一巴掌過去,聲音清脆而響亮。

他愣住。

不到一分鐘,俊臉上赫然浮現出幾道淡淡的指印。

反正將來要回去,再不能糾纏了,可惜初戀被騙,虧自己那麼喜歡他,為他難過傷心,讓他吃盡豆腐,還差點考慮留在這裡,誰知這種時候,他竟滿口謊話,只對他的妍兒念念不忘,還瞞著自己陪未婚妻逛街!

瞧著那張臉由紅轉黑,王曉曉不知是害怕還是傷心,顧不得手掌疼痛,毫不猶豫地又狠狠踩了他一腳,然後頭也不回朝門外走:“今後你不用再騙我,我的事也不來你管!”

接下來幾日里,全華山派上下都知道二人鬧了彆扭,秋儀等人不免又幸災樂禍起來,成天無事就跑去蕭夜面前獻殷勤,倒是天絕大師急壞了,這兩位都是自己的愛徒,全華山派的榮譽都指望他們,如今手心手背,誰也不敢得罪,只好把二人反復叫過去勸說。

其實進不進前十,王曉曉已經不太關注,努力把心思全轉移到目前的生意上,反正現在賺了錢,就算離開華山,也可以去凡城開店,然後辦報紙,至於那個想做一代女俠的願望,沒人監督,已不像當初那麼強烈了。

和胡樂商量後,二人決定提前結束五子棋大賽,因為接下來四大門派爭奪戰就要開始,屆時幾大高手對決,智不空與慕容無傷都將上場,那時候就算有一千兩銀子擺在面前,怕也沒人願意再坐茶攤下棋。

聞得五子棋賽今日結束,選手們個個激動萬分,圍觀的人也是一層又一層,比賽進行得相當激烈,作為本次活動的讚助人,王曉曉吃了午飯又早早趕到現場。

水若綺和智空智靈等人也擠在其中瞧熱鬧,當了多日的擂主,白道儼然已有大神風度,端坐不動,神情自若。

湊了會兒熱鬧,王曉曉覺得發悶,趕緊跑到角落透氣,坐下來喝茶。

眼睛還是不由自主瞟向那個黑色身影。

長發黑袍,金色發冠,金色腰帶,點綴得恰到好處,典雅而貴氣,整體色調不至於太過眩目,也不會顯得太沉悶,除了臉色略差些,此人表情還算平靜,不時身邊楚清漣說話,他也淡淡應對,看不出什麼問題。

若真是誤會,應該早就解釋了,可到現在為止,他什麼都沒說過……騙子!騙子!

儘管右手還在隱隱作疼,王曉曉卻很後悔當時沒再打重些。

“棋賽要結束?”

白衣似雪,更襯得鬢髮如墨,眉宇間縱然帶著許多笑意,看上去也十分莊重有禮,如同空谷百合花般的優雅。

“是啊,”王曉曉趕緊起身讓座,“這幾天你都沒來?”

“派中事情太多,翩翩又不怎麼會料理,”凌夕含笑解釋兩句,往椅子上坐下,然後看著她,話鋒一轉,“我已決定,待武林大會結束後,便隨你們去華山。”

“華山?”王曉曉詫異,隨即明白過來,“你要去後山查探?”

“是。”

“那很危險。”

“或者是我知道不多的緣故,那人倒沒再對我下手,”凌夕笑了笑,“我欲與你們華山派同行,不知你與蕭兄意下如何?”

“可以的。”反正此人自己有錢,同行也無所謂。王曉曉滿口應下,卻又勉強一笑,師兄大人當初說過,武林大會結束便回凡城定婚,現在已經沒必要了。

不過當年那事確實懸,幫著查查也不錯。

凌夕並沒發現她的異樣,露出為難之色:“我倒去過幾次華山,卻發現通往後山的門被上了鎖,因怕驚動人,也不好行事,那道牆是葉盟主督建,再好的輕功怕也過不去的。”

“現在可以了,”王曉曉嘆氣,華山個個是懶蟲,上次的新鎖被師兄大人劈壞了也懶得換,現在就只有一條狗在值班呢,“只不過裡面有機關,你進去要小心。”

凌夕斜眸看她:“你敢不敢帶我去?”

“當然敢。”

“不怕?”

“摔死過人,我去過一次,差點也被摔死了。”

雖然女主不死定律已被多次證實,然而想到那夜的恐怖經歷,王曉曉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黑暗中,那隻冰冷的手把自己帶到崖邊……

“你去過?”凌夕吃驚。

權衡之下,王曉曉將事情經過大略跟他講述了一遍,後怕:“他當時把我帶到崖邊,卻並沒害我,只嘆了口氣,然後就放了手……”

說到這裡,她停住。

“如此看來,後山果真有古怪,”凌夕沉吟,“據你說,那些在暗地偷襲你們的人,用的是失傳多年的武當派絕學,當年各派秘籍失竊,他們必定與此事有關,只是那個'冷岳'……”

王曉曉盯著他:“他裝鬼告訴我們,金萬生是兇手。”

凌夕笑了:“他不是冷岳。”

王曉曉點頭:“是別人裝的”

“我倒想會會他們。”

“你想抓幾個來問?”王曉曉緊張,“但這麼看來,他們背後絕對有龐大的組織,還有個厲害頭目,你最好不要貿然去闖。”

“我自會小心,”他點頭,然後皺眉,“只是我一直未想通,當年那許多人莫名失蹤,必有不小的動靜,師父他老人家怎會毫無知覺?”

王曉曉也很不解。

照他的說法,那天晚上金萬生的確是醒來就發現所有人都不見,大驚之下又發覺自己不能催動內力,很有可能被人封了穴,但他自己也算一流高手,能靠近他點穴而不被發覺的人,江湖上少之又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更重要的,那群盟主掌門高手都不是等閒之輩,兇手怎樣擺平他們的?

“不可能硬來,一定是用了藥,”她喃喃道,“而且藥性發作的時間要一致,應該不在飲食裡,而是迷香之類。”

其實私下王曉曉也試想過許多可能,只有一種假設最行得通,那就是,兇手先接近金萬生,封了他的穴,然後用迷香制服其他人,不知不覺將他們全搬走,而金萬生一直處於昏睡狀態,所以才對周圍的動靜毫無察覺,醒來卻看到火堆旁邊空無一人的詭異景象。

這其中環節一步也錯不得,策劃得滴水不漏,而且能在眾高手眼皮底下完成這一全套程序,兇手必定不只一個人。

可還是有兩個問題。

第一,兇手怎樣接近金萬生而不被發覺的?

第二,那夜一兩百人幾無倖存,隊伍之大,顯然不是幾支普通迷香就能解決,而且當夜每個門派必定都安排了守衛,有人用迷香,難道他們和其他高手就沒一個發覺?

“火堆!”王曉曉突然失聲。

日落西山,鼓聲中,本屆五子棋大賽也結束了。

“第一高手”已經評選出來,白道果然是最後的贏家,觀眾們議論紛紛,有人惋惜,有人卻很不服氣。

雖然要送出一千兩獎金,但錢仍是賺足了,王曉曉喜悅,趕緊推著白道走上臨時用茶桌子拼成的頒獎台,準備舉行一個最隆重最盛大的頒獎儀式,誰 知就在這關鍵時刻,周圍那幾道堅實的人牆突然間崩潰了。

歡呼聲中,人頭攘動,很快讓出一條寬闊大道。

“葉盟主來了!”

“真的?”

“他老人家也會到這裡來?你別是看錯了吧!”

下一刻,漂亮盟主閃亮登場。

神態從容,舉止風流,眉梢上猶掛著許多笑意,那雙迷人的眼睛在看到王曉曉的時候,不自覺瞇了瞇,惹得王曉曉暗嘆,果然是只千年老狐狸精,到處禍害群眾。

跟在他身後的,是水大俠、蕭夜、楚清漣、智不空、水若綺等人。

明星齊集,真給面子啊!

瞥見楚清漣仍是寸步不離地跟在蕭夜身邊,王曉曉馬上別過了臉,直接將二人忽視掉,分手沒多久,已經和人家美女寸步不離了,自己的眼光真有那麼差?

“早聽說這棋有趣,老夫有心與'第一高手'下一局,不知是否來遲了?”聲音不大不小,聽在耳朵裡很是舒服,回味無窮。

漂亮伯伯正瞧著自己笑呢!王曉曉差點掉下台。

身旁白道早已受寵若驚,激動得直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答應,這輩子居然能與葉盟主面對面下棋,別說輸掉那一千兩獎金,就算叫他再賠一千兩進來,估計也是願意的。

台下觀眾盡露期待與威脅之色,胡樂更是捋起袖子直直瞪著她,王曉曉開始懷疑,若自己不答應,接下來會不會有被群毆的危險,於是趕緊點頭:“我沒意見,只是……”

“在……在下三生有幸。”白道興奮得話也說不清了。

也怪不得他們這麼崇拜,江湖能有今日的安定繁榮,這位盟主的確功不可沒,算得上是個英明偉大的領袖,然而有誰知道,他的豐功偉績背後,葬送了多少女人的青春呢。

王曉曉嘆了口氣,點頭:“你老人家請吧。”

未及吩咐,胡樂已親自將全套設備搬了出來,白道恭恭敬敬行了禮,漂亮盟主也點了點頭,含笑道:“白小俠可莫要讓老夫。”

“是。”

二人對面坐下,最精彩的棋賽開始了。

白道凝神端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漂亮盟主倒沒什麼變化,從容應對。

周圍幾百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現場奇靜無比。此時若有一根針掉地上,肯定是聽得見的,王曉曉望望頭頂那些窟窿,暗自擔心,趴在頂棚上的那幾個傢伙千萬別動,否則怕是要出事……

正在緊張時刻,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別動。”

聲音淡淡的不大,卻足以引起在場所有人的注意,王曉曉趕緊收回視線,朝旁邊望過去。

原來剛才蕭夜隨手將鴛鴦劍放在桌子上,旁邊楚清漣便順手拿在手裡細看,此刻正握著那柄雌劍準備拔出來,卻被他阻止了。

瞧著他皺眉不悅的模樣,不知為何,王曉曉還是有些高興。

楚清漣原本也只對此劍感到好奇,想不到他竟會這般在意,眾目睽睽之下,不由通紅了臉,垂頭將劍遞給他。

他接過劍,再不說話。

周圍觀眾看不出個所以然,紛紛揣測,竊竊私語,白道的聲音恰好在此時響起:“葉盟主好棋,白道甘願認輸。”

歡呼聲震耳欲聾,“v”形手勢一大片,在眾人眼裡這場勝利是理所當然的,王曉曉頗為鬱悶,不知道該不該拉這個江湖上最富有的人上台頒獎,此人哪裡會稀罕這區區一千兩銀子?

漂亮盟主不愧是救世主,馬上替她解決了這個難題:“棋賽早已結束,不過是王女俠看著老夫的面子,當不得真,第一高手既已選出來,自然還是白小俠。”

飛掉的銀子又回來,白道驚喜不已,正要推辭,卻被他抬手止住:“老夫今日來此,也是有件事要辦。”

說到這裡,他忽然轉向旁邊的胡樂,呵斥:“跪下!”

胡樂大驚之下,雙膝不由自主一沉,“撲”地跪在了地上,滿臉驚懼,不知道盟主大人為何會突然為難自己。

“這六年來,你總共接了四十二宗生意,害了四十八條性命,”漂亮盟主冷冷地看著他,“老夫可有算錯?”

胡樂白了臉,哪裡還敢分辨,這些人命連他自己都已不記得了。

漂亮盟主道:“你的仇人不少。”

“不錯,他殺了我兄弟!”有人站出來。

“家父也是被他所害,求葉盟主為他老人家報仇!”

“……”

片刻工夫,三個人站在了面前,皆是胡樂平生最大的仇家,只因礙著武林大會的規矩,否則早已動手了,王曉曉不由也替他捏了把冷汗。

漂亮盟主掃了他三人一眼,淡淡道:“你們被害的親人,可是凡城的魯雲帆,海南派的沙五,少林城的秦杰?”

三人愣了愣,點頭稱是。

漂亮盟主笑了:“依我說,這三個人倒是該死。”

此話一出,三人木立當場。

“這三個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沙五……”

“秦杰也算當初少林城一霸。”

“……”

議論聲中,漂亮盟主莞爾,看著三人:“你們可都聽明白了?”

三人垂首不敢再說。

他不再理會,轉向胡樂:“你雖不幸誤入殺手這行,平生卻還知道信義二字,殺的也多是該死之人,念你自幼貧苦,老夫有心放你。”

聞言,胡樂始鬆了口氣,直起身正要作謝,卻不料他又沉下臉:“但還有十二條無辜性命傷在你手上,如今他們的親人尚且健在,只是無錢無勢,奈何不了你,就憑這個,老夫也斷不能輕饒!”

胡樂一顫,趕緊拜伏於地:“胡某當初殺他們實出無奈……”

“據老夫所查,你果有悔過之心,”漂亮盟主打斷他,“聽說,你如今已學起做生意了?”

胡樂急忙點頭:“正是。”

“本屆武林大會賺了多少?”

“兩萬一千三百零五兩。”

“如今殺你也於事無補,”漂亮盟主皺眉,“但那十二個人因你而死實在無辜,如今他們家道艱難,老夫讓你拿出一萬二千兩送與他們的家人,以維持生計,你可願意?”

“願意的!”

“今後他們若有急難,你須傾力相助。

“是,胡某絕不推辭。”

漂亮盟主這才點點頭,站起身:“老夫無非是看你身世不幸,又有悔過之心,這才饒你性命,今後須要好自為之。”

說完,他轉向人群:“傳我之令,今後胡大俠往來營生,任何人皆不得找他的麻煩。”

眾人嘩然,交口稱讚。想不到因禍得福,今後可以光明正大地做 生意,胡樂亦大喜,連連叩謝:“胡樂心服口服。”

漂亮盟主看他一眼,冷冷道:“若再殺人,決不輕饒。”

胡樂趕緊爬起來,再不敢多話。

喧鬧的人群靜下來,已經是一分鐘之後。

臉上嚴厲之色盡去,已恢復了溫和迷人的笑,漂亮盟主緩緩踱了幾步,來到王曉曉面前:“老夫之事已完,先走一步,王女俠莫要見怪。”

王曉曉趕緊垂頭:“好。”

快走吧快走吧,別在這裡禍害咱們大眾了……

誰知漂亮盟主彷彿知道她的心思,非但沒有趕快走,反而含笑看了她許久,然後說出了一句最激動、鼓舞、振奮人心的話,此話在本屆武林大會中流傳最廣,影響巨大,江湖上也由此生出無數八卦消息,各不盡同。

“今晚老夫有心請王女俠一敘,可有空閒?”


第81章絕世妝容

啊啊,今晚?王曉曉傻了眼,這話若是別的長輩說出來,絕對不會讓人想歪的,可他就不一樣了,風韻猶存,帥得足以讓人忽略年齡,根本就是個老少通吃的禍害,也是全江湖人民的偶像,還是娶了二十個老婆的老色狼……

王大女俠太厲害了,連盟主大人也敢動!無數艷羨的、殺人的目光瞬間將王曉曉淹沒。

一抹戲謔的笑意掛上眉梢。

靠靠的,又調戲我?王曉曉終於明白過來,此人是故意的!

只可惜,她心裡雖忿忿不平,面上卻半點不敢表露出來,以免被憤怒的群眾當場消滅——

咱英明偉大的美人盟主看上你了?啊喲喲,那可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啊!

什麼?居然不肯答應?大夥兒給我上啊,揍你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全身不自覺抖了抖。

王曉曉嘴角一抽:“有空,當然有空……”

硬著頭皮進行完頒獎儀式,本屆五子棋賽圓滿落幕,“第一高手”白道不但喜獲大獎,而且還贏得畢生最大的光榮——

同盟主大人下棋,興奮之下,他大方地邀請茶攤老闆和讚助商吃飯,倒是胡樂因為二人合資的錢被挪用,對王曉曉內疚萬分,席上再三保證今後會努力做生意賺回來。

直到暮色沉沉,王曉曉才回到客棧。

天絕大師正與文淨等弟子在前廳上坐著喝茶,看見她,立馬嚇了一跳:“你怎的還在這裡?”

王曉曉不解:“怎麼?”

“葉盟主不是叫你過去嗎,”天絕大師茶也顧不上喝了,奔到她面前,拉著她的手,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輕言細語地開導,“曉曉啊,你看明天就要競選四大門派了,如今難得葉盟主他肯關照你,你就該上心些才是……”

“我這就去。”王曉曉郁悶地應下,轉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等……”天絕大師迅速抓住她,那表情彷彿見了鬼,“你……你你就這樣去?”

“是啊。”

“不行,這身打扮如何見得葉盟主,想要丟我們華山派女弟子的臉吶!”

天絕大師一邊教訓,一邊吩咐秋儀她們幾個,“快快去,把你們那些什麼胭脂什麼粉什麼墨都拿來,借你小師姐用一用,改日為師再給你們買新的。”

秋儀一臉嫉妒地應下,走了。

“曉曉回房間準備,”覺得不夠,天絕大師又用威嚴的語氣再次強調,“好好打扮,要漂漂亮亮的,讓為師看過再去。”

不是吧?!

光滑的銅鏡中,清晰地映著一張發愁的臉。

在現代王曉曉並不反對化妝,自己這點技術也勉強湊合,可是這堆化妝用品實在太稀奇古怪了,從沒見過,咋用啊?秋儀她們已經對自己有很大意見了,現在去問她們,沒得看人家臉色!

我說師父,你愛徒的名聲可一點不剩,全毀在你的腐敗作風之下了呢,徒弟不是拿來這麼用的吧!

先前只是“陪陪”師兄,現在居然又要去誘惑那隻人人敬畏的漂亮老狐狸?

正在唉聲嘆氣,身後有人笑了。

“你也用這些?”

“你怎麼來了?”王曉曉一掃鬱悶之色,大喜之下跳起來,指著那堆盒子瓶子,“來了就好,你知不知道這些東西該怎麼用?”

慕容無傷走到桌邊,瞟了瞟那堆化妝品:“只有胭脂還好。”

此狼的品位不容小瞧,王曉曉趕緊打斷他:“麻煩你幫我把它們分出來,說說怎麼用。”

聞言,慕容無傷轉臉看著她:“從不見你用這些。”

“今天要用。”

“女為悅己者容,王大女俠想要取悅誰?”

這個問題回答起來頗為尷尬,但明天必定是人人皆知,所以王曉曉不得不硬著頭皮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聽完,慕容無傷輕聲笑了:“他倒有心。”

懶得理會那個“他”指誰,王曉曉無奈地坐下,順手拿起隻小匣子端詳:“師父說要讓他先看過,滿意了才能出門呢,這些東西和我們那邊不太一樣,我分不大清楚。”

“那如何是好?”

“呃……你會不會?”

“會。”

“那……”

“要我幫你?”他隨手挑出一盒粉,含笑瞧著她。

王曉曉很快後悔了。

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正對著那張笑意猶存的俊臉,饒是閉上了眼睛,那顆心隨著臉上手指的挪移,仍舊悸動不已。今後寧可化成醜八怪,也要自己動手,不能再請他幫忙了,這……這簡直就是種變相的折磨啊!

終於,腦袋被人敲了敲。

“不想看看?”

“好了?”王曉曉慌忙睜開眼睛,發現眼前是面鏡子。

鏡中赫然一隻美女。

“這……是我?”被這效果給大大地震撼了,王曉曉有點難以接受——

那張精緻的臉真是自己的?太完美了!

小小的缺點經過裝飾,也都變成了優點與特色,一大堆東西,他只不過選用了少少的四五種,若在現代,水準絕對不亞於高級化妝師!

此狼多才多藝啊!

王曉曉興奮地奪過鏡子照了半日,然後又轉過臉,驚疑地望著他。

“怎的看起我來?”

“你的臉……有沒有用這些?”那張臉完美得不太真實,會不會也是化妝化出來的效果?

他挑眉:“想知道?”

“是。”

“不妨摸摸看。”

“算了,肯定沒有,”明白這句話的威力,王曉曉不敢再追究這個問題,轉臉看鏡子,口中稱讚, “你太厲害了,怎麼練出來的?”

“此話怎講?”

“你那些老婆的妝是不是都讓你化的?”

慕容無傷看看她:“只你一個。”

……

“怎麼了?”奇怪。

“沒什麼……”王曉曉迅速斬斷思路,暗暗稱幸,看來他並沒注意這話的問題,還好臉上抹了粉,不然肯定紅得和辣椒有一拼,“謝謝你幫我。”

“我自然會幫你。”

“不早了,我去見葉伯伯。”

“等等,”他忽然伸手按住她,美目中閃過一絲促狹之色,“這樣還不行。”

“你……你你……怎麼把我弄成這樣子!”再看鏡中人,王曉曉差點嚇得跌了鏡子。

剛才還誇他有水準,以為會設計個什 麼妝型出來,誰知不過短短一兩分鐘,這張臉已經快要被他塗成畫板了,五顏六色,腮上紅通通的,既艷且俗,與他那張俊美的臉互相映襯,效果簡直是超級震撼

如果說剛才還勉強能作他的陪襯,現在連陪襯都算不上,走上大街會不會嚇死幾個人還很難說,居然要她頂著這副形象去見漂亮盟主?

“這樣不好?”罪魁禍首很愉快。

“這樣好看?”怒。

慕容無傷仔細端詳她,肯定地點頭:“難看。”

王曉曉噎住。

他忍住笑,伸手摸摸下巴:“但尊師說不定會滿意。”

師父?王曉曉馬上不說話了,按師父他老人家的審美標準,此妝容的確有很大可能會受到表揚,也好,先過關出門再說,頂多是精神受點折磨,也總比被他老人家趕回來再“打扮”一次強。

“還想不想做女俠?”

“想,可是……”

“明日競選四大門派,若贏了第一高手,你便是天下聞名的女俠了。”

“什麼?!”王曉曉嚇一跳,趕緊搖頭,“我絕對打不過智不空。”

他斜眸看她:“誰說你要和他打?”

“師兄不會參加,葉伯伯說,只要我在本屆第一高手手下走過十招……”

“為何只走十招,打敗他也未嘗不可。”

“我哪有那麼厲害!”

“我幫你。”

“你?”

王曉曉愣了愣,洩氣地搖頭,“算了,就算做了那個第一高手,我的武功還不是一樣差,沒意思。”

“先做了女俠,”他轉過身,完全面對著她,雙手緩緩扶上她的肩膀,俯下臉輕輕地笑,“武功,我今後再慢慢教你。”

“你……”

“時候不早,”他放開她,“我先走了。”

曖昧的氣息在房間裡游走,一絲絲散去,等到王曉曉飽受刺激的神經完全恢復過來的時候,此人早已不見。

果然,王曉曉以此特殊形象露面,馬上博得天絕大師的高度評價,將她細細叮囑了半日,終於滿意地放出門去了。

天色昏暗,正是燈火初上時。

王曉曉頂著詭異的妝容,急急往漂亮盟主下榻的客棧走。

有關後山的事,她腦海裡已有了個大膽的假設,另外還有師父的神秘變化,一切都很古怪可疑,這些線索應該告訴漂亮伯伯,或許對他查案有所幫助。

客棧很普通,門口不見任何守衛,來往張望的路人很多,但仍是安安靜靜,從外面望去,裡頭燈火通明,櫃檯旁空無一人。

王曉曉猶豫著走進門,正在東張西望,旁邊房間就走出一個人來,顯然是專程安排在這裡等她的。

“王女俠來了。”友好的語氣。

客氣了幾句,王曉曉留神細看,發現此人手持黑色刀鞘,竟是位三十來歲、英氣勃勃的俊美公子,嚥口水的同時,她不禁大嘆此江湖美色無邊。

“我……好像見過你。”

“比試的時候見過,在下乃是武當的孟無煬。”

“對對,就是昨天!”經他提醒,王曉曉終於回想起來,此美男的確在昨天比試的時候見過,只因為這幾天和師兄大人鬧了,一直提不起精神看比武,色心大為收斂,所以連美男都沒注意。

孟無煬也在仔細打量她,臉上隱隱浮現笑意,嘴角也開始抽動。

他這是……王曉曉突然明白過來,只覺得腦袋裡“轟轟”直響,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躲著——

早知道這裡除了漂亮盟主,還有多多的帥哥,就是打死她王曉曉也不會頂這副妝容來丟臉吶!

孟無煬倒很有修養,覺得自己失禮,趕緊換上一臉歉意:“他老人家在樓上房間,請吧。”

此痛苦經歷不堪回首啊,今後見到這只美男一定要繞道,繞道!

王曉曉心理大受創傷,耷拉著腦袋正要跟他上樓,不料樓上迎面走下來一個人。

看清那人,王曉曉立刻將臉埋得更低。

孟無煬停住腳步,笑問:“他老人家還在會客?”

“恩。”

“那……”

“你不妨先去忙,這裡交給我便是。”

見他這麼說,孟無煬愣了愣,遂點頭笑道:“也好,你先帶她上去坐坐吧。”

說完衝王曉曉示意,然後上樓去了。

二人默默無言。

半晌。

“這是三哥。”

三哥?王曉曉大吃一驚,馬上抬起臉朝樓上張望,漂亮伯伯的遺傳基因真不是蓋的,天下美男生到一家了,個個都極品!

感嘆之餘,她忽然發現氣氛不太對。

面前,蕭夜愣愣地盯著她,神情古怪。

終於——

他抽了抽嘴角:“怎的弄成這模樣!”

王曉曉羞惱,別過臉:“不用你管。”

一隻手將她拎起。

“做什麼做什麼!”

沒有回答。

“到哪兒去?”

沒有回答。

“做什麼!”

被丟下。

王曉曉停住口,發現自己正坐在溪畔的一塊大石頭上,身旁流水淙淙,一彎月牙在其中游動,岸邊柳枝輕垂,燈光透過縫隙照在水面上,寧靜之致。

朦朧的月光下,他皺眉:“洗了。”

“偏不洗!”王曉曉跳起來,瞪著他,“嫌我難看,就別看!”

他不再說話,拎起她。

王曉曉差點背過氣:“你……”

蕭夜抿嘴,忽略她的憤怒,將劍丟到一邊,打橫抱起她,往石頭上坐下,然後將她翻過來按在膝上,拿水澆她的臉。

“放了我放了我!”掙扎。

“你自己來。”

“不來!”

繼續澆。

“放手放手,我自己來!”

“餵,嗆住鼻子啦!咳……”

他立即停下。

王曉曉氣得直瞪眼,抓過他那寬大的袖子,報復性地浸在水里,撈起來就往臉上擦,瞧瞧這像什麼話,仗著自己厲害,成天就把我拎來拎去的,過分!

此刻,我們王大女俠學武的慾望異常高漲,估計長跑一萬米也是小意思。

被丟回客棧。

“你武功高,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那隻手怎麼也掙扎不脫,王曉曉大為惱火,乾脆揚臉,拿話刺他,“是不是還想打我?”

聞言,他愣住。

“怎麼不打了?”

俊臉上隱隱有內疚之色,他移開視線:“我怎會真的打你……”

“當然不會,騙就夠了。”王曉曉去掰那隻手。

手並沒鬆開,反而更緊。

“我並非有意騙你,”他用另一隻扶住她的肩膀,微露猶豫之色,“此事原本……”

心中一動,王曉曉抬臉看他。

沉默許久。

“父親等著見你,”蕭夜忽然拉著她往樓上走,“先去見過他老人家再說。”

王曉曉氣得不行。

樓上比下面更顯得清靜,防守也嚴密許多,轉角處幾乎都有人,蕭夜帶著她轉過幾道彎,停在一扇門前。

門緊緊閉著,裡面卻隱約傳出說話聲。

“四弟的事果真沒法子勸了麼?”孟無煬的聲音。

“他既已拿定主意,只好由他去吧。”嘆息。

“郭老夫人如何肯?”

“不妨。”

四弟?王曉曉倒也明白,這是在說智不空當和尚的事吧,漂亮伯伯還真答應了,若是別的老人,不鬧翻天才怪,不過好在此人兒子多,送一個當和尚也無所謂。

沉默片刻。

“還有事?”

“我昨日聽水叔說起,”孟無煬猶豫,“最近慕容老夫人身子越發不好,想必是思念七弟,擔心他……”

“他的事,我自有道理,”漂亮盟主打斷他,語氣嚴厲了些,“你如今該用心修習刀法,做好分內之事就夠了。”

“是。”

“先回去吧。”

門“吱呀”一聲打開,孟無煬走出來,見了門外二人只是一笑,並無意外之色,想必早已知道外面是他們了。

“進來。

聽到吩咐,蕭夜這才放開她。

踏進門,王曉曉第一個反應就是轉動眼珠打量房間。

無論何時何地,最惹眼的還是他的人,一種與生俱來的風度,一身無與倫比的氣派,絕對不會有人將他忽略。

一人,一榻,一幾,一椅,陳設簡單至極。

蕭夜抿嘴,表情略有些不自在:“父親。”

他含笑點頭:“你先過去看看清漣吧。”

果然是他吩咐的!證實心中猜測,王曉曉大為來氣,不再理會他父子二人,徑直走過去坐到那把椅子上,面無表情。

“她想必已歇息了,”蕭夜看了看她,緩緩道,“我去水叔那邊坐坐,稍後在樓下等你。”

說完走出門。

 

第82章 失與得

門再次掩上,漂亮盟主一言不發,只是站在原地,有趣地瞧著她。

聽到剛才對蕭夜的吩咐,王曉曉已隱約猜 著了他找自己談話的目的,心裡有火,毫不客氣地問:“找我有什麼事兒,說吧。”

漂亮盟主發笑:“丫頭這話不對,沒事就不能找你?”

王曉曉“哼”了一聲。

他緩步走過來,往榻上坐下,露出自得其樂的神情:“蕭園一別,老夫很是想念丫頭,'無招勝有招','人劍合一',老夫細想之下,這些道理非有上乘武學造詣之人不能領悟,今後,江湖武學也算是別開天地了,可喜可賀。”

以上成果均是盜版而來,王曉曉並無喜悅,繼續保持沉默。

“武林大會完了,丫頭不妨去蕭園住幾日,閒時也好陪老夫說說話。”

“沒空。”面無表情。

“哦?”他挑眉,目中卻無半點驚訝之色,反多了幾絲戲謔,“如此,丫頭幾時有空?”

王曉曉心裡一動,換上笑容:“你老人家真要等?”

“自然。”

“那好,”王曉曉笑嘻嘻地望著他,緩緩道,“等你老人家可以光明正大進蕭園的時候,我就來陪你說話。”

他果然怔住。

明知道這話太過惡毒了些,王曉曉還是忍不住幸災樂禍,女人總是同情女人,儘管他貴為盟主,是武林的風雲人物,但如今看著他發呆的模樣,王曉曉竟然感覺不到有絲毫內疚,還理直氣壯地與他對視,等待其發火,無論誰被揭了傷疤,都會惱羞成怒的。

然而——

不過十來秒時間,那雙明亮的眼睛微微一瞇,漂亮盟主不但沒發火,反而笑起來,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丫頭在生氣?”

瞧瞧,又亂放電!由於猜到今天的談話內容,又在小說裡見過太多此類自以為是的家長,王曉曉深惡痛絕,所以故意想觸怒他,這樣就可以不必再繼續談下去了,誰知這點心思被此人看出來,失望之下頓覺心虛,趕緊移開視線,嘀咕:“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老夫渴了,”漂亮盟主指指桌上茶壺,毫不客氣地吩咐,“丫頭去倒茶。”

都沒問過我願不願意做你兒子的小老婆,居然就使喚起來了?

王曉曉忍住沒有發作,心裡雖極為不滿,但尊老愛幼 的本能和現代所受的教育還是促使她過去倒了杯茶,重重地擱到他面前的小几上。

漂亮盟主忽視她的無禮,自言自語:“蕭兒的年紀,早該娶親了……”

王曉曉全身一僵。

漂亮盟主卻並不看她,也沒有接著往下說,只是故意端過茶,慢吞吞地喝起來,等得王曉曉幾乎想衝上去捏著鼻子灌的時候,他才緩緩道:“清漣是楚申的次女,模樣性格也還好,又很是喜歡蕭兒,老夫原本有意為他二人賜婚。”

果然沒錯,主題來了!王曉曉故作鎮定:“你問過他了?”

“自然問過。”漂亮盟主笑得很開心。

“他答應了?”語氣雖是毫不在意,袖中雙手卻已經捏起,心裡陣陣緊縮。

“丫頭以為?”挑眉。

“關我什麼事!”王曉曉瞪過去,此人絕對是故意的!

“怎會不關你的事?”漂亮盟主眨眼,“蕭兒不肯。”

“他真的不肯?”壓在心上的大石頭突然被搬開,彷彿有罐蜜糖澆下,王曉曉失聲叫出來,不過下一刻她就忍住喜悅,沒忘記眼前的形勢,“所以你老人家來找我,想讓我勸他?”

漂亮盟主沒有直接回答,一本正經地看著她:“清漣的脾氣也極好,年齡略比你要大些,行事穩重……”

王曉曉打斷他:“你老人家為他安排得很周到嘛!”

漂亮盟主自動忽略其中的諷刺之意,面不改色:“丫頭該為他著想,楚申是老夫的親信,將來許多事還要靠他……”

“為他著想?”王曉曉暗自冷笑,截口,“是為你自己著想吧。”

“為老夫著想,也是為他著想。”

“楚大俠給你辦事,你要籠絡他是應該的,”王曉曉忍住氣,“我就不明白,你有那麼多兒子,怎麼偏偏只想到他?”

“楚申是老夫的心腹,如此一來,對蕭兒只有益處,”漂亮盟主並不生氣,“何況清漣只喜歡蕭兒,老夫這才叫你來……”

“我哪有那麼大本事,”王曉曉越聽越不成話,諷刺,“你老人家對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叫他陪楚姑娘逛街,馬上就去了,他那麼聽你的話,還用我勸?”

漂亮盟主含笑看她:“丫頭若勸得他答應,老夫讓你與清漣同為正室。”

“你以為我很稀罕?”王曉曉倏地站起來,“你老人家聽清楚了,我才不想做什麼正室,更不想落到蕭夫人的下場,所以我絕對不會拿自己去賭,這事你還是拜託別人去吧。”

漂亮盟主沉下臉,呵斥:“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王曉曉發怒,也顧不得什麼後果,氣話衝口而出,“我看那位蕭夫人真是腦子進水,居然會喜歡你,還甘心做你的小老婆,要是我,你跪下來求我做正室,哼哼,照樣一腳踢開!”

“是嗎。”聽不出情緒。

糟了,口不擇言,小說裡此類女人最容易被悄悄解決掉!

聽到這種高深莫測的語氣,王曉曉更有些心虛害怕,無奈說出去的話不能收回,只得繼續造反到底:“你老人家也別再打什麼主意,這事免談!”

“你果真不肯? ”

“大不了我離你兒子遠點,不去壞你的好事,這樣總行吧?”妥協了許多,雖說女主掛的可能性小,不過皮肉之苦能免則免,特別是現在師兄大人不在身邊,識時務者為俊傑。

“離他遠點?”漂亮盟主看看她,搖頭,“不行,蕭兒很是喜歡你。”

不讓離開?看來他還很為兒子著想,目前不會解決自己,王曉曉膽大了些:“喜歡又怎麼樣?只要他敢多娶一個,我絕對不嫁!”

漂亮盟主抽了抽嘴角:“怎能如此嫉妒!”

“我就是嫉妒,怎麼,”領了妒婦的稱號,王曉曉不為以恥,反以為榮,“他遇上我那是他的運氣,我不喜歡他的話,還嫉妒什麼,蕭夫人若不是因為太愛你,鬼才相信她肯屈尊降貴給你當小老婆!”

漂亮盟主只笑不語。

笑面虎最不好對付,王曉曉被他看得發毛,趕緊轉身要朝門外溜:“該說的都說完了,你老人家自己決定,我就不奉陪了!”

一隻手將她拎起。

終於知道師兄大人的手段是跟誰學的了,王曉曉害怕之餘,大是鬱悶,今後若真嫁給他了,豈不是天天都要被這對父子拎來拎去?

“做什麼做什麼!”掙扎。

一張漂亮的臉湊近她,眉梢眼角盡是笑意:“老夫還沒說完,丫頭急什麼。”

“放手哇!”

“先聽老夫說完。”

“好好,”王曉曉無力地點頭,“你說。”

“這就對了,”漂亮盟主手一揚,將她丟回椅子上,拍拍手坐下,“老夫這把年紀,多少也算是你的長輩,長輩說話該聽完才能走,小丫頭怎的如此無禮?”

你拎人反倒說我無禮?王曉曉恨恨地嘀咕:“你哪點兒像長輩了!”

“如何不像?”

“有你這樣的長輩?”

“怎麼講?”

被此人調戲n次,終於可以反調戲了!

王曉曉計上心來,笑嘻嘻道:“意思就是,你現在若出去說要納小老婆,肯定一大堆人報名。”

漂亮盟主愣了愣,笑得魅力四射:“這麼說,丫頭也要來報名?”

修為不夠,再次被調戲,王曉曉不敢繼續胡鬧,連連搖頭:“絕對不會,我不會嫁給有二十個老婆的人。”

目中笑意不改,先前的蒼涼之氣卻憑空重了起來,整張臉顯得有些黯淡,隱約透出幾分滄桑,然而,這些變化雖為他增添不少老態,卻也多了種令人心動的魄力,漸漸地,那些笑意也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斂起,終於完全消失。

“像極了這脾氣。”輕輕的一聲嘆息,竟包含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留戀,似惆悵,似寂寞,還有,想要掩飾卻掩飾不住的傷感。

王曉曉心中微顫:“蕭夫人?”

“這些都是蕭兒跟你說的吧,”他搖頭,“自他母親去後,他便一直恨我,如今我以為他已明白了,想不到,他竟還是耿耿於懷。”

這些事並不是師兄大人說的呢,王曉曉沒有解釋,想了想:“他很敬重你。”

他笑而不語,起身緩步踱到窗前,負手而立。

窗外是條僻靜的街道,此時燈火闌珊,行人稀少,蒼茫的夜色襯著那張滄桑的臉,竟無端升起許多淒涼之態。

對著窗外默然許久,他忽然轉身看著王曉曉,莞爾:“丫頭只是為他母子不值,卻不知這一切乃是她心甘情願,她若還活著,亦該欣慰的。”

“丫頭可知道,當年的江湖是什麼樣子?”

王曉曉怔了怔,點頭:“聽說過,當年江湖紛爭四起……”

“豈止是紛爭,當年各門派之間征戰無數,互相殘殺,以至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者甚眾,路旁白骨成堆,老夫當年不過七歲,全家皆喪身於戰亂之中,因此當初便立志,有朝一日定要坐上這個位置,平定四方,造福百姓。”

先前所有黯然之色一掃而光,目光又恢復了平素的明朗與銳利,一絲驕傲的光輝在臉上蔓延,竟使他看上去如同二三十歲的熱血青年,展望江山,激昂指點,慷慨豪邁,訴盡平生之志。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人心甘情願喜歡他,王曉曉終於完全理解了。

頃刻,他又轉臉凝望窗外,語氣中充滿了自信與驕傲:“你看如今,不過短短二十年,江湖再無饑饉戰事,老夫雖捨了她一個,卻換得天下太平,四方安定,萬家和樂,丫頭又怎知她一定不肯原諒老夫?”

王曉曉默然。

不知為何,她忽然有種流淚的衝動。捨棄愛情,換得千家幸福,而這一切犧牲,就是那些可憐的女人,究竟誰對誰錯?錯在哪裡?

他轉過臉:“丫頭還以為老夫錯了?”

“功勞更大,”王曉曉搖頭,喃喃道,“但我若是蕭夫人,被喜歡的人犧牲,不論什麼原因,心裡還是會恨的。”

說完,她垂下頭:“我沒蕭夫人那麼好。”

“她早已明白老夫的志向,後來老夫重提此事,她雖然答應了,從此卻再不肯走出蕭園,老夫知道,她是恨。”語氣顯得有些空空蕩盪。

滿懷成功的喜悅,卻不能與心愛之人分享,是不是也會惆悵?

“蕭兒當初並不知道這些,只當我拋棄他們母子,因此自小學劍便極用心。”黯然。

他希望能在眾兄弟中出類拔萃,這樣,父親便會留意到母親,然而他失望了,不論他多麼用心多麼出色,始終不見父親踏進蕭園半步,所以母親去世後,他才會變得那般“荒唐”。

王曉曉沉默許久,突然問:“你想培養他,和你一樣造福百姓?”

“丫頭以為是老夫在逼他?”

“你辛辛苦苦把這個江湖治理好,總不能不考慮繼承人。”

漂亮盟主面色微變。

許久。

他點點頭,恢復了鎮定的微笑:“說得是,老夫辛苦所建的基業絕不能無人接掌繼承,但老夫也不會逼他做什麼。”

見王曉曉發楞,他搖頭:“一個人若原本無心於此,逼他做,那就必定不能做好,事關江湖興衰,老夫不願冒險。”

王曉曉點頭:“是,真正能逼一個人的,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才能逼自己做不願做的事,正好比有人拿刀逼你去殺人,一切取決於自己心中的責任、道德、價值觀念,殺與不殺,都是自己權衡之後的行動,至於其他一大堆“不得已”的原因,都不過是為這種行為找藉口罷了。

不知怎的,王曉曉心裡開始發堵,於是趕緊拋開這些想法,記起正事:“葉伯伯,二十六年前……”

“那茶不是你的。”

“呃?”

王曉曉端著茶杯,愣住。這杯茶只剩了一半,杯底茶葉清晰可見,果然是有人喝過的,方才來時就聽說他在接見客人,想必這把椅子就是那客人坐過的位置,這茶也是他喝剩的,剛才自己只顧生氣,竟也沒留意。

“方才一位老友來過,”漂亮盟主毫不客氣,“丫頭莫嫌老夫怠慢,要喝就自己去倒。”

“小氣!”王曉曉撇撇嘴,突然心裡一動,疑慮叢生,改口,“聽說你老人家一直在追查當年那件事,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當年?”漂亮盟主皺眉,不慌不忙地點頭,“當年事發,眾多高手去後山查探,不想都失足摔死,老夫曾派數人追查,蕭兒潛入華山也與此事有關,可惜至今仍無進展,反倒出了另一件事。”

“楚申本是老夫的手下,多年來忠心耿耿,是以老夫才放心將此案交與他追查,只有他可以不遵老夫之令,單獨行事。”沉吟。

“你現在懷疑他?”

“半年前,他藉著追查此事的名義,在暗地組建了一個叫'流沙'的組織,卻從未稟報,”漂亮盟主搖頭,走回榻邊坐下, “他跟隨老夫多年,老夫不能冤了他,但事關重大,老夫苦心治理二十年,才有如今的江湖,絕不能叫它輕易毀在別人手上,因此不得不謹慎。”

“所以你讓師兄去接近楚姑娘?”

“蕭兒與清漣相熟,因此老夫讓他多加試探,”言及於此,他瞧著王曉曉發笑,“前日,老夫叫他陪清漣去城南鴿站取一封重要的信,此信須要讓清漣知道。”

王曉曉尷尬:“那是你設的局。”

“信上只不過多提了句,說江湖近日出現一個叫作'流沙'的組織,行蹤詭秘,請示追查。”

“楚姑娘若知道,武林大會結束,回去肯定要說給楚大俠,楚大俠若真的忠心,一定會據實稟報,讓你不用追查。”

“不錯。”

“這事要做得真,就絕不能傳出去。”

“丫頭不笨,”他滿意地點頭,“水宗易與陸其勝是老夫的心腹,凡事他們只有瞞別人,斷不會瞞著老夫,若說與他們,只會當真去追查,徒增麻煩,何況他們與楚申都跟了老夫多年,老夫雖是懷疑,卻不想教其他人寒心。”

“所以你不許他對任何人說。”

誤會得到解釋,王曉曉卻並不怎麼喜悅,蕭夜那麼敬佩父親,又那麼聽父親的命令,寧可讓自己誤會,也要以江湖大事為重,將來會不會也為了江湖大義而捨棄別的?

不過當前有件大事,那就是儘早回華山。

少年(感慨):幸好葉盟主明理,老爸,老婆,若鬧起來還真不知道該聽誰的好。

某大(搖頭):老爸是大人,老婆也是大人,哪一個都得罪不起,所以說,好男人就要做到老爸老婆都不得罪。

少年(打個寒噤):那太難了,被老爸揍了再被老婆揍的男人倒不少。

某大:當然,如果一定要選……

少年:聽誰的好?

某大:事情不大的話,當然是老婆了。

少年:為啥?

某大:好男不和女鬥。

少年:有道理。

某大:再說,有得罪老爸被踢下床的男人麼?笨蛋!

少年:……


第83章高難度名詞

左右各設著盞一排十二支大蠟燭的燭台,房間恍如白晝,每個角落幾乎都曝露在燭光中,壁間几上,寶瓶玉器交相輝映,流光泛彩,分外華美精緻。樓下亦是熱鬧非常,大街臨溪,行人來去,三兩相約,喝酒狎妓。只有窗間那兩棵老柳,黝黝的柳枝一動不動,映著燈光,顯出種與環境極不相稱的落寞。

一道輕靈的影子如鬼魅般,從窗戶掠入。

彷彿掃過一縷輕風,只有窗間那幾根柳條兒稍微動了動,然後便再無半點聲息,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誰也沒注意到方才頭頂發生的事。

房間裡已多出個人來。

滿室的光彩,都及不上那一襲紫袍的明媚;滿屋的華美,都抵不過那一抹美麗的笑容。

“小柳?”

門外,一個俊俏少年應聲走進來,從他手中接過劍:“不論如何,四大門派總跑不了咱們,那個第一不要也罷,公子何必……”

“為何不要,”他坐到榻上,“總是閒著,豈非太無趣?”

寶劍高高懸起,填補了壁間那片空白,暗紫色的劍鞘襯著周圍的字畫珠玉,絲毫不遜色,儼然成了道美麗而獨特的景緻。

“叫他們備水,我要沐浴。”

“是,”少年答應著,卻並沒有馬上退下,反而站在原地猶豫許久,終於鼓起勇氣上前,“小柳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美目一斜,他淡淡道:“勸我罷手?”

“求公子多想著老夫人,”少年慌忙跪下,“老夫人無時不刻不在擔心,他原本就對公子頗多忌諱,凡事更要謹慎才好,蕭夜若有不測,他恐怕不會顧什麼規矩!”

“像如今這般?”

少年垂首無言,半晌才喃喃道:“至少,公子現在過得很好。”

默然半日。

他突然笑起來:“是了,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公子當真想奪第一高手,自然好,”少年擦擦額頭,猶有些不放心,“遊仙劍法最後幾式他並未給公子,如今只憑這上半部……”

他搖頭:“劍法不在多,最普通的招式也可以打敗高手。”

“蕭夜不是普通高手,”少年想了想,“前日水大俠的劍譜,公子為何不要……水大俠一片好心,必不會說與他的。”

“正因為水叔從未瞞過他,”他嘆了口氣,“他這般防著我,若知道水叔私下送我劍譜,後果如何,你莫非還不知道?”

少年黯然。

“起來吧,叫他們備水。”

“是。”

回來時夜仍未深,二人緩步走在熱鬧的主街上,窄窄的街道在燈影中顯得十分擁擠,王曉曉只顧想事情,對周圍的喧嘩聲充耳不聞。

“他老人家說了些什麼?”

“呃?”回過神,王曉曉倏地停下腳步,轉臉,懷疑地望著他,“你不知道?”

蕭夜搖頭:“他只說要見見你。”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王曉曉想了想,故意將視線移向別處,冷冷道,就是想要我勸你娶楚姑娘……

話沒說完,右臂上突然一緊,整個人就被帶著轉了個身,蕭夜一言不發,拖起她就往回走。

見他發火,心中還是很高興,王曉曉趕緊阻止:“喂喂,才出來又回去做什麼,你若真不願意,就算了唄……”

“此事他並未跟我說起。”

“別別……”真要找老爸理論?王曉曉自然不敢回去對質,無奈力氣遠遜此人,兩隻腳又不能真當爪子用,於是只得撲上去雙手將他抱住,說了實話,“別去,我那是騙你的,騙你的!”

他果然停下來。

燈光斜斜照在臉上,明亮的眼睛裡怒意猶存,定定地瞪著她,飛揚的劍眉緊緊皺起,俊臉上的神情越來越不對勁。

王曉曉仰臉,討好地笑:“騙你玩玩嘛……”

一隻手將她拎起。

客棧服務態度好,房間燈光已燃起。

瞧瞧,經常被此人拎來拎去,外面那些師弟師妹們都見慣不驚了,剛進門,王曉曉正鬱悶地想著,唇便被重重地吻住了。

一隻手扶著她的後腦勺,另外那隻卻緊緊摟住她的腰,略往上提,使她整個人幾乎完全貼在他身上,動作全不見半分溫柔,彷彿要將她整個人吃下去,霸道的吮吸令王曉曉感覺有點痛,唇似乎要破了。

剎那之間,發現此人身體產生的變化,王曉曉嚇得從暈頭轉向中清醒過來,師兄大人又在玩火,仔細一會兒真被當點心吃了。

剛剛想到這裡,他果然抱起她丟到了床上。

王曉曉慌了,伸手推:“師……”

“喜歡你,別再找他。”泠泠的聲音此刻有些沙啞,很輕,很含糊,幾乎聽不清楚。

他說喜歡!親口說的哈哈哈!

美色加甜言蜜語,一向是泡妹妹的無敵組合,我們剛嚐到初戀滋味的王大女俠又開始迷糊了。

不知是慾望所致,還是由於這句話的緣故,俊美的臉有些泛紅,他抿嘴,燦然一笑,俯身又覆住她的唇。

一陣昏天黑地……

彷彿有道電流竄過,感受到來自身體的異樣刺激,王曉曉忍不住呻吟一聲,覺得聲音不對勁,趕緊找回魂,發現自己幾乎是全身赤裸,蕭夜也已衣袍盡敞,此刻正趴伏在她胸前,舌尖與手指並用,盡情地逗弄那對挺秀的雙峰,使它們不停地起伏、戰栗。

虧本啊虧本啊!

有沒有人看出來,師兄大人也會這麼色,自己果然是太嫩了,一句喜歡就被哄上床,王曉曉暗暗叫苦,雖說“男人本色”沒錯,可自己還沒決定要不要讓他“色”呢,撇下此人將來可能會有的責任不說,自己回不回去也是問題,再說,票還沒買咋能上車……

來不及想清楚,一隻手悄悄探入她的大腿內側,用力,似要分開那雙長腿。

哇,不行了!

王曉曉全身僵硬,緊張害怕之下,一句話不經大腦衝口而出:“不行!補票不行!”

俊臉抬起,好看的眼睛因慾望而微微瞇著,臉上露出一絲困惑。

“那個……這個……”王曉曉舌頭打結,不知道怎麼拒絕才好。

終於——

“砰砰砰”,有人敲門。

這敲門聲來得實在不是時候,或者說正是時候,床上二人,一個是大大的鬆了口氣,另一個臉色卻難看得很。

男人每次都遇上這種事,的確很可憐,想當初咱獻身色誘,此人還不肯吃,現在幾次都吃不到了吧,王曉曉暗自幸災樂禍,趕緊問:“誰?”

“華山城進貢的西瓜到了,師父讓我給八師兄送過來。”原來天絕大師聽說兩位愛徒重歸於好,高興得不得了,有心推波助瀾,同時也好表現自己對徒弟的關愛,所以特地遣人送了兩隻大西瓜表示祝賀。

二人對視一眼。

門外的弟子抱著西瓜,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乾脆推門而入,口裡笑道:“小師姐也在這裡,那就更好了,原是送給你二人的,師父他老人家還說……”

聲音突然打住。

房間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桌前燭光搖曳,床上紗帳輕垂,隱約有人影在動。

這麼早就開始辦事?此弟子總算反應不太差,丟下西瓜就往門外溜,還不忘帶上門,口裡陪笑:“不打擾師兄,這天色……是該歇息了。”

“蹬蹬蹬”,腳步聲跑遠。

床上二人默。

“蹬蹬蹬”,腳步聲又回來。

“蕭師兄,有件事忘了說,”聲音顯得很為難,“師父他老人家叫你們過去一趟的,怕是有話要吩咐,你看……”

“好。”

見他答應,門外弟子這才放了心,若不去,師父問起來,當著那麼多人還真不知道該咋解釋呢:“我先過去了,師父他老人家如今在小廳上。”

腳步聲徹底遠去。

整理衣服的同時,王曉曉偷偷抬眼瞟了瞟蕭夜,發現此人正看著自己,表情不太自在,似有歉意。

雙頰滾燙,她趕緊垂下腦袋,心裡超級不甘——

果然天下男人一般黑啊,有需要就辦事,完了知道咱心軟,又開始裝可憐了。

見她這樣,蕭夜拉過她,嘆了口氣:“那天原本是……”

“我知道。”王曉曉打斷他,“他說你們是去取信,信呢?”

“父親原本吩咐毀掉的。”

話雖這麼說,他還是轉身打開屜子,從一本厚厚的書中取出了一張信紙,遞給她。

“怎麼還在?”

沒有回答。

知道我要看?王曉曉接過來細細辨認,暗自憋氣,留了證據又怎樣,誤會這麼久,老爸不讓說,你也不敢拿出來。

“看明白了?”

“不明白。”

蕭夜抽了抽嘴角:“不學之過。”

不學?我都學了十幾年吶,王曉曉只覺冤枉,卻無從辯駁。

見她委屈,蕭夜伸手將她攬到懷裡,看著那信,解釋:“右上角這個人字,是直呈父親的意思,左下便是下面的代號。”

王曉曉趕緊看左下角:“這個'爺'指誰……”

“那是孫,”蕭夜既好氣又好笑,板起臉,“今後無事,該多看點書!”

忘了這裡的字有變異體,王曉曉默認自己不學無術,心下暗想,“爺”變成“孫”,那“爺爺”不是要寫成“孫孫”,爺爺變孫子,也太強了!

“這個'孫'指誰?”

蕭夜搖頭:“此事只有父親才知道了。”

“這信不能再留著,讓別人看見就壞了,我拿去燒了吧,”王曉曉順手將信放到懷裡,“師父叫我們過去呢,走。”

他微微一笑:“信了?”

王曉曉沒有直接回答,嘀咕:“不早說……”

他收回視線,拉起她朝門外走。

“我不會娶她。”

這算是變相的承諾?王曉曉高興還是有的,卻並不太多,輕飄飄的一個承諾能代表什麼,男人在這個時候最不吝惜的就是承諾吧,漂亮伯伯當初也答應過蕭夫人決不再娶再納,可後來面臨責任與江湖大義的時候,他終究選擇了食言。

她突然抬頭:“江湖安危和個人,哪個重要些?”

這個問題實出意料之外,蕭夜有些愣,停下腳步看著她,搖頭笑了:“自然該以江湖百姓為重了,怎的問起傻話?”

王曉曉默然。

話說天絕大師叫這兩位愛徒並無甚麼大事,只因明天便要競選四大門派,特地勉勵一番罷了,問起蕭夜的傷勢,得到的答案是勉強動用內力,不能參賽,失望之下倒也並不緊張,試探性地問了一下王曉曉今晚漂亮盟主的態度,頗為滿意,囑咐她早些休息。

約半個小時後,二人退下。

見她跟回自己房間,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蕭夜當作是擔心明日的比賽,安慰:“四哥不會為難你,不怕。”

“不是,”王曉曉搖頭,“我不是說這個。”

他點頭,目中微露詢問之色。

“我是說,二十六年前那件事,我可能猜出了一些。”

“火堆?”聽到這個答案,蕭夜微微蹙眉。

“要製服那麼多掌門和高手,還有盟主在內,絕不可能只靠武功,”王曉曉指著桌上燃燒的蠟燭,“在野外都會升火,我以前想,可能是兇手先封了金萬生的穴,然後熄滅火堆,趁亂偷襲,使他們分不清敵友,自相殘殺。”

未等蕭夜反駁,她又搖頭:“但你說過,內力太深厚的人在夜裡一樣可以運功看近處的東西,何況那夜,山下等待的人並沒聽到任何動靜,所以最有可能就是迷藥。”

“我一直沒想到,他是怎麼悄悄點燃大批迷藥而不被人發覺的,”

說到這裡,她笑起來,“其實不一定要悄悄點,火堆也是火,何況那天晚上去了一兩百個人,一定升了很多火堆,如果把迷藥混進柴裡,這樣的分量足夠迷倒一大堆人,也只有這樣明目張膽地添柴,才能點燃大批的迷香而不被守衛的人發覺。”

蕭夜點頭:“誰也不會注意添柴的人。”

“但若是一個不認識的人去添柴,守衛還是會懷疑,所以說,兇手絕不是外人,而是內部的,就混在上山的掌門高手當中,事成之後,他故意讓人換了土,然後在樹林里布下陣法,迷惑那些前去探查的高手,像上次對付我們一樣,趁機用迷藥襲擊他們,最後將毫無反抗之力的他們丟下懸崖,做出摔死的假象,而兇手本人,說不定現在已經組織了一批人,正躲在暗處修煉秘籍!”

蕭夜沉吟片刻,搖頭:“不會。”

“怎麼不會?”王曉曉截口道,“只有同行的人才有機會接近金萬生,然後封了他的穴,因為他根本沒有防備,很可能就是逍遙派的人。”

“金萬生為人心高氣傲,獨來獨往,平生並無一個好友,縱然是同門也一樣不信任,絕不可能如此疏忽。”

“這一定有問題……”

“你別忘了,”蕭夜打斷她,“兇手的目的,並非只是為了秘籍。”

一句話切中要害,王曉曉愣了。

的確,各派秘籍失竊的事毫無線索,他若真的志在武功秘籍,就已經做得天衣無縫,只要不聲張就行了,又何必苦心策劃後面這件大事?

他的最終目的,是要將那些盟主掌門高手一網打盡。

可這事對他必定要有好處,人人都知道,當年除了金萬生再無倖存者,兇手若真在那些人中間,處心積慮做這件大事,到頭來武林盟主卻讓葉仇飛當了,而他自己從此只能躲在幕後練練秘籍,再不能現身江湖行走,就算此人有耐心,打算二三十年後練成絕世神功再閃亮登場,一把年紀也已經快入土了,這其中根本撈不到什麼好處。

誰也不會花大力氣去做這種沒好處的笨事。

王曉曉愣了許久,想破腦袋,發現道理上真的說不過去,頓時鬱悶不已:“這麼說,只有葉伯伯嫌疑最大了。”

“不是他老人家,”蕭夜看看她,“你不信?”

“當然信,”王曉曉搖頭,“那夜除了金萬生,沒人能回來,何況去的那些都是有名的掌門高手,誰也不會這麼笨,犧牲半輩子的自由去成全別人做盟主,對於高手來說,永遠不能現身江湖是最殘酷的,就算有再大的利益擺在面前,也未必收買得了。”

這事果然是自己低估了,並不像想像中那麼簡單,難怪二十多年都沒查出什麼來,或許正如漂亮伯伯所說,真的該從楚大俠身上著手,私下建立組織而不稟報,莫非是受人指使?

不過,若真要查他的話……

王曉曉看了他一眼,喃喃道:“楚大俠的事,你可以從楚姑娘那裡探探風聲……”

“楚叔的事她也未必知道,”從窗外收回目光,蕭夜抿嘴,握握她的手,“此事不急,夜深,早點歇息去吧。”

燭影幢幢,望著那張忽明忽暗的俊臉,王曉曉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垂首,口裡答應一聲,轉身就要出門。

剛走到門邊,蕭夜叫住了她:“那……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沒事。”

見他不再追問,王曉曉厚著臉皮“哦”了一聲,快步溜出門,心裡暗暗稱幸,她並不是真笨,估計此人想問“補票”的意思吧,由於此話發生在不恰當的時間,不好直接問出來,自己也樂得裝糊塗。

 

第84章無名的高手

六月十日,晨 。

艷陽悄然隱退,片片黑雲鑲著金邊,整個天空看上去格外妖異,煩躁的蟬聲催得人心一陣緊似一陣,涼風不息,帶著重重緊張肅殺之氣,迅速沖出問劍台,向周圍散播、蔓延。

“真是個好天氣。”他斜斜靠著椅背,微笑。

身旁,少年與女子皆目不轉睛地看著下面的比武台,緊張、興奮、焦慮之色交替出現,滿台的刀光劍影中,兩個人打得難解難分,其中一個正是武當派的孟無煬,刀法純熟,英姿煞人,花痴們的目光緊追不放;

另一個則年紀略大,四十來歲,出手相對慎重低調,不乏沉穩之風,使的兵器乃是一對判官筆,卻是天鷹門的崔伯尹。

“孟公子的刀法又精進了。”讚歎。

“難得他謹記'無煬'二字,果然進益不少,三十招之內必將取勝,只可惜……”

“什麼?”

“只可惜,他雖然已領悟了這套刀法的全部變化,卻不知變中求變,縱然再練三年,仍在智不空之下。”

“變中求變?”少年想了想,似乎還是不解,倒也沒有繼續追問,只看著場上的崔伯尹笑道,“想不到天鷹門也有這等人才,這次武林大會多了不少生面孔,想必他老人家是極滿意的。”

“當然滿意。”輕笑。

天氣尚可,看台上的涼棚已撤盡,幾萬觀眾鴉雀無聲,坐得規規矩矩,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直直地瞪著比武台,胡樂早已將生意交給了兩個小伙計,自己跑來跟王曉曉文淨等坐在一起,聚精會神地看比武,等待新的“第一高手”出世。

王曉曉並不緊張,只有點惆悵和擔心。

迄今為止,武林大會前十名差不多都定下來了,最重要的四大門派之爭正在上演,真正高手的對決精彩多了,和前面那些菜鳥的比試明顯不在一個檔次。

而本屆的“第一高手”估計就是美和尚智不空吧,接下來要宣布師兄大人不能參賽的消息,可以想像那個慘啊,大名鼎鼎的夜公子因故放棄比試,那些把身家全押在他身上的賭鬼一定會哭,今晚各賭場的門怕是要被砸爆……

台上驟然響過,二人各自飄開一丈,對面站定。

水大俠的聲音作了解釋:第一千三百零八場,孟無煬勝。

一片崇拜的驚叫聲與勝利手勢中,崔伯尹將判官筆往腰間一插,拱手稱服,孟無煬也收起刀,含笑道了聲“承讓”,然後以一個極矯健的姿勢躍下了比武台,瞧得王曉曉羨慕不已。

大鼓聲動,戰鼓齊鳴。

一排紅綢整齊而規律地上下翻飛,大約是因為即將出場的人物,鼓手們都興奮不已,十分默契地將鼓擂了個震天動地,昭示著本屆武林大會的高潮即將來臨,與此同時,水大俠的話引起了現場更大的轟動。

第一千三百零九場,智不空vs沐無傷。

看台上人人熱血沸騰,面紅耳赤,巴掌拍得“啪啦啪啦”響。

“移花宮”眾和尚都舉棒大吼,為師弟助威,整齊統一的節奏顯然是排練已久,逍遙派眾弟子也不甘示弱,紛紛亮起“v”形手勢,掌聲鑼聲呼聲如海嘯般震耳欲聾,將開場的鼓聲都蓋過了。

兩大焦點人物的對決也帶動了江湖醫療事業的發展,現場已經有人激動過度,被抬下去了,所有在場的大夫,不論有名無名,面前都擺著幾具“屍體”。

王曉曉被觀眾的狂熱所震撼,擦擦額頭,看向兩個當事人。

智不空的登場十分簡單低調,毫無賣弄之嫌,躍上台之後,他便安靜地站在那裡,黃袍素襪,仍舊那麼溫和謙遜,笑容如白蓮花般的聖潔,恍若佛祖再世。

“無傷公子呢?”

“怎的還不上場?”

“……”

前幾場比試大灰狼幾乎沒有動過手,現在遇上智不空,總該拿出真本事了吧,王曉曉既期待又興奮,眼睛跟著眾人望向貴賓台。

慕容無傷仍然坐在椅子上,含笑品茶,身旁少年捧著一柄劍。

暗紫色的劍鞘上,鑲著大大小小無數紫水晶,隨著劍的角度改變,紛紛折射出晶瑩柔和的光芒。

沒有人知道它的名字,他自己起了個名字,但誰也不知道,因為在人們的記憶裡,這柄劍從未在武林大會上出現過。

鼓聲停息。

他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緩緩站起來,卻並不看少年手中的劍,只隨手拂了拂衣袍,接著身形一晃,眨眼間便站到了比武台上。

驚呼聲乍起。

王曉曉張大嘴巴,也覺得他太過大意,逍遙派擅長的明明是劍法,如今他竟要空手對付智不空的少林神拳?!

“公子!”少年失聲。

旁邊的美麗女子更加驚慌,雙手緊緊拽住少年的袖子:“公子這樣會不會太險,上了比武台生死不論,雖說點到為止,但萬一……”

見她著急,少年努力定下神,沉著地搖頭:“不空師父會留情的。”

女子想了想,也鬆了口氣:“不空師父名聲頗好,想來不妨。”

比武台上,一黃一紫,兩人相對而立,卻分別顯出兩種不同的氣質,一個美得柔和,一個美得邪氣;一個沉靜內斂,一個光華四射;一個溫和中透著莊嚴,一個張揚卻無損優雅。

智不空皺眉:“無傷,你……”

“不空師父赤手空拳,在下若要用武器,豈非太不公平,”慕容無傷打斷他,轉身面向看台,笑道,“人人皆知不空師父神拳無敵,卻不知我逍遙派也有一套追風流月掌,其妙並不在少林神拳之下。”

字字清晰,聽在耳朵裡不無狂妄之感。

觀眾嘩然。

王曉曉不懂,悄悄拉胡樂:“那個追風流月掌厲害嗎?”

胡樂搖頭:“聽說那隻是逍遙派的一套普通掌法,無甚出奇。”

文淨也疑惑:“上屆武林大會,無傷公子正是敗在少林神拳之下,怎的這次反倒輕敵起來?”

他腦子糊塗了?居然用普通掌法去對付名揚天下的少林神拳?

王曉曉雖是著急,倒也不怎麼擔心,智不空一心向佛,應該不會失手殺人,頂多打掉兩顆牙而已,不過沒牙的帥哥,形象怕是不太好看嘍……

瞟瞟貴賓台,蕭夜臉色雖不太好,目中卻破天荒地露出一絲讚賞之色,漂亮盟主微微皺眉,神情不辨,態度難以琢磨,但王曉曉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喜悅和讚賞,他之所以不喜歡慕容無傷,估計也是因為妍兒的事吧。

比武台上,智不空久久不語。

挑眉的角度恰到好處,慕容無傷轉身,面對著他:“莫非不空師父嫌棄它太過普通,不配與少林神拳相提並論?”

智不空搖頭,合十微笑:“縱然普通,既是你使出來,我自會小心。”

“不必留情才好。”一掌拍來。

這一掌雖是突襲,卻根本沒花什麼心思和力道,倒像是在開玩笑,智不空也不覺意外,只將上身微微一側,便輕巧避過,隨即一拳揮出。

天外,雲層更加厚重,越來越低,那一道道的金邊也越來越細,顏色越來越淡,漸漸隱沒,平地風起,陣陣塵沙飛揚,帶動周圍樹梢不住地搖動,場上那些旗幟標語被吹得呼呼作響。

掌風拳影中,二人神色不變。

掌法名追風流月,雖然普通,到他手裡竟也不可小覷,一側一轉,出掌之間看似輕描淡寫,堪堪化解對方的攻勢,卻又不用費太多力氣,加上逍遙派的武功皆如其名,輕巧靈動,姿態瀟灑好看,配上慕容無傷本身的風流氣質,果然是相得益彰,恰似行雲流水般無拘無束,王曉曉暗嘆,這樣的掌法也只配他使。

少林拳法則以沉穩紮實立足實戰聞名,智不空卻正好將那剛猛之勁控制得恰到好處,剛柔並濟,舉重若輕,收發自如。

觀眾們看直了眼。

這樣的決鬥豈是電視裡那些特技鏡頭能比的?

不夠花哨,但一拳一掌,身法方位,看在眼裡都真真實實清清楚楚,縱然相隔很遠,卻仍能感受到那種渾然的氣勢,牽動人心,王曉曉坐得端端正正,全身緊繃,捏了一把汗。

突然,身旁胡樂跳了起來:“少林神拳!”

場上,智不空馬步橫開,雙掌合十,眼簾微垂,臉上謙和之色不改,卻依稀多了幾分凝重,宛如大悲活佛。

拳風陡然改變。

不再像前番那般迅捷,出拳速度幾乎放慢了一半,每一拳平平揮出,皆十分沉重有力,其中隱隱挾有雷霆之勢。

若非親眼看見,王曉曉根本沒料到,他這麼溫雅的人,也會使出這般剛猛的拳法,而且還使得不帶半分煙火氣,衣袂翻飛,自然至極。

慕容無傷堪堪避開幾拳,唇邊雖仍有笑意,目中卻已升起戒備之色。

少林神拳並非浪得虛名,出拳看似緩慢,卻是一招緊迫一招,若一味避讓,更無半點喘息的機會,何況其中變化難以揣測,虛虛實實,根本不知道下一刻會攻向哪裡,每一拳上都見真功夫,馬虎不得。

逍遙派素來以劍法見長,如今他空手前來,只以一套追風流月掌應付,顯然有些吃力。

漸漸地,王曉曉也看了出來,暗暗擔心,其實這兩個人誰輸誰贏都無所謂,只要不受傷就好。

誰會贏?憑她這點水準根本推算不出來。

貴賓台上,水若綺已經跑到了水大俠旁邊,著急地拉著父親,水大俠很是鎮定,朝著比武台滿意地點頭,一邊與旁邊的漂亮盟主說話,看口型似乎在表揚智不空,倒是漂亮盟主仍然緊皺雙眉,目光閃爍,神情複雜,對兒子的進步彷彿並不看好。

正在走神,周圍猛地爆出一陣驚叫。

王曉曉趕緊將視線移回比武台。

普通的掌法果然敵不過少林神拳,慕容無傷已經被逼到了比武台邊緣,若再後退,便要失足掉下比武台,而智不空的拳風早已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內,封死了所有可能的路,除了後退,他也無處可避,只怕下一拳就要將他打下台去。

王曉曉大驚。

觀眾紛紛搖頭惋惜,傻子也看得出來,他已必敗無疑,貴賓台上,只水若綺一個人開心得不得了,連水大俠也開始搖頭,想來就算是神仙再世,估計也難以挽回敗局。

誰知就在這緊要關頭,他竟又腳下一滑,似乎要摔倒。

驚呼聲又起。

比看電視刺激多了!王曉曉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俊美的臉上,一絲笑意倏地擴大。

身體迅速後仰,眼看就要跌下去,然而那雙腳卻並未離開比武台,但見他腳尖一蹬,然後,凌空的身體竟以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幾乎不可能的、優美的、奇特的角度平平向旁邊掠開,整個過程雖然出乎意料,動作看上去卻輕靈如游魚,毫不生硬。

片刻的工夫,他已連續拍出十三掌。

智不空本以為已將對方所有的退路封死,一拳既出,自然不會再往後想太多,誰知眼前形勢突然大變,慌忙之間只得揮拳招架。

拳掌相擊,帶動一股氣流,二人的衣袍“呼”地揚起。

慕容無傷退出三步,到第四步時,左腳踏後,身形略晃了晃,站定。

智不空卻生生連退五步。

幾萬觀眾屏氣吞聲,緊張不已。

半晌。

左手緩緩抬起,寬大的紫袖迎風招展,猶如一面鮮豔的旗幟,修長白皙的手指間,竟拈著一片小小的、黃色的布。

暗黃,僧袍的顏色。

勝負立判。

看看頸上領子破處,智不空收了拳,合十微笑:“追風流月掌雖是精妙,然而在危急之時能以凌波微步相助,變中生變,險中求勝,的確高明,貧僧原該想到凌波微步並非普通的輕功身法,卻仍以常理去推算,未曾留意這條退路,實是輕敵之故,的確輸了。”

手指鬆開,僧袍碎片被斜斜吹落在地。

“你只輸在當了和尚,”他緩緩搖頭,愜意地笑了,“一個人真有求勝之心 ,事先必定會算盡所有可能與不可能,你卻偏偏跑去唸佛,變得太慈悲,不好爭鬥,因此絕不會在這上頭花太多心思,若非知道這一點,我也不敢空手上來。”

智不空笑而不語。

水大俠宣布:第一千三百零九場,沐無傷勝。

兩秒之後,掌聲驟起。

光看那幾萬隻白翻翻的手掌,只叫一個壯觀,歡呼聲,喝彩聲,勢如海潮,撲天蓋地滾滾而來,此人的粉絲果然是瘋狂類型居多,有刀劍的拔出刀劍,互相敲擊祝賀,沒劍的都藉了鼓鑼木盆充數,尤其是那些花痴女,掌聲,尖叫,手勢,只差沒膽量跳出來裸奔。

“無傷公子!”胡樂振臂大喝

贏的有風度,輸的也有風度,王曉曉很喜悅,漂亮伯伯特許自己挑戰本屆第一高手,師兄大人不參戰,原以為是智不空,想不到會是他,難怪他說要幫自己奪得第一高手的稱號,接下來就該宣布師兄大人退出的事,輪到自己上場了吧?

她趕緊望向貴賓台,誰知這一看,正巧與蕭夜的目光對上。

知道此人吃醋的威力,王曉曉立即將滿臉喜色收拾得乾乾淨淨。

蕭夜遙遙看了她片刻,手中鴛鴦劍一緊,似要站起身,卻被旁邊的漂亮盟主喝住。

漂亮盟主略抬了抬手,現場恢復沉寂。

“武林大會本是為選拔人才而設,不論男女、年齡、尊卑,皆能上台比試,唯才是舉,以求更多高手入我麾下,為江湖效力,方是蒼生之幸。”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他繼續用那柔和而威懾力十足的聲音緩緩說道:“如今,逍遙派沐無傷既奪得本屆武林大會第一名,就該挑戰上屆的第一高手,以決勝負。”

夜公子與無傷公子的決戰,這個結果多數人都猜到了,見他親口宣布,更覺振奮人心,現場無疑又將掀起一輪新的風暴。

誰知他話鋒突轉:“但今日,老夫卻知道,還有一位高手埋名於江湖,未能參戰,因此,本屆武林大會第一名並未決出。”


第85章決戰

還有一名高手?

這個消息很快在人群裡炸開,每個人都東張西望,紛紛猜測那位沒露面的神秘高人究竟是誰。

比武台上,慕容無傷不動聲色,美眸略略一掃,目光便落定在貴賓席的一角——

原移花宮,也就是如今“少林派”的位置上,一個白衣公子正緩緩站起來,面色複雜。

觀眾終於反應過來,皆目瞪口呆。

“凌夕公子?”

“他也是高手?”

“竟是他,想不到……”

“……”

胡樂因見過凌夕,倒也沒怎麼意外,文淨卻頗為惋惜,看著王曉曉嘆氣:“原來凌公子是高手,你當初何不早說?”

在茶攤這麼久,真當人家只是作擺設的招牌?

王曉曉發笑,心裡卻很高興,前日蕭夜曾提起在老爸跟前舉薦過他,想不到漂亮盟主並沒忘記這事。

漂亮盟主看著他,微笑:“武林大會乃是全江湖的幸事,非老夫一人所主,如今大庭廣眾之下,不知凌小俠可願拋卻顧慮,上去一試?”

旁邊的翩翩已是滿臉興奮,仰臉望著他,儘管明白他的顧慮,卻仍為心上人有機會揚名天下而高興,凌夕安慰性地笑了笑,眼睛卻朝王曉曉看過來。

明白他的意思,王曉曉點頭,眼色交換之間,許多信息已確定了。

凌夕無奈地搖搖頭,沖她莞爾一笑,然後轉向漂亮盟主,朗聲道:“不愧是葉盟主,胸懷江湖,非常人所及,在下慚愧,比試不敢,勉強切磋幾招罷了。”

這話雖是普通的恭維,卻也一語雙關,我懷疑你,你卻反加提拔,我實在慚愧得很。

漂亮盟主笑而不語。

早知道凌夕不會推辭,高手遇見高手,總會手癢的,王曉曉本就很欣賞他,本著現代人才不能浪費的觀點,見他得到表現的機會,自然喜悅。

白衣冉冉,如同飛升的仙人,襯著漫天的烏雲,更加醒目。

觀眾都瞧呆了,花痴們則暗自後悔,直怪自己不識貨,以前只道此美男具有高度觀賞價值,想不到武功竟也不差,這下四大美男高手真正齊全了。

身形悠悠降下,落地無聲。

“久仰沐兄大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風中,他卓然而立,左手執劍鞘,看著慕容無傷笑道,“早聞逍遙派遊仙劍法極是高明,非掌門不傳,在下僥倖一試,還望沐兄不吝賜教。”

慕容無傷含笑點頭:“不敢。”

在他說話的同時,貴賓台倏地竄出一道影子,幾個起落便登上比武台,站到他身邊,神色恭敬,眾人驚訝之下,定睛一看,竟是常跟在他身邊的那名柳姓少年,此刻正雙手捧著一柄晶瑩的暗紫色寶劍。

別小看這個江湖,高手雖少,好手卻多,連小柳也身懷武功!王曉曉自卑。

慕容無傷伸手撫了撫那劍身,卻並不接:“凌兄既有心切磋,在下自當奉陪,只不過還要請凌兄稍候片刻。”

他轉過身,向看台上的一個小茶攤掠去。

“我有些渴了,替我倒杯茶可好?”輕輕的聲音,彷彿朋友間再自然不過的吩咐,可惜只單憑他這個人,就足以將現場所有的視線都帶過來。

早在此人沖自己笑的時候,王曉曉就發覺不妙了,如今更是左右為難,瞧瞧遠處某人的臉色,她實在沒膽子亂動,心裡暗暗叫苦,我說帥哥,貴賓台茶水又多又高級,你咋的偏偏要來這裡搗蛋?這不是故意想害死我嗎!

縱然是普通朋友,要茶要鼓勵也並不過分,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給他倒茶……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於是王曉曉面露歉意,陪笑:“這裡沒什麼好茶,你看……”

“誰說沒有,有,上等的碧溪茶!”胡樂是個直人,知道他二人相識,也沒想太多,何況慕容無傷親自前來要茶,任誰臉上都有光彩啊,說什麼也不能拂了這面子,於是他樂顛顛地跑過去,主動替王曉曉提來了一壺好茶。

慕容無傷笑道:“有勞。”

王曉曉無奈,只得倒了杯茶遞到他手上。

“原來無傷公子和王大女俠果真……”不知誰先開始,曖昧的話題漸漸滋生。

縱然是隨意地喝茶,仍透著貴介公子該有的文雅,他喝得不快不慢,那雙迷人的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她,目光中的溫柔簡直可以溺死人。

待他飲畢,王曉曉趕緊催:“快去吧,比試都開始了。”

他俯下臉,輕輕笑:“可記得我的話?”

“啊?”

“必定讓你當上第一高手。”

原來他真記得這個承諾?王曉曉愣了愣,暖意頓生,感激地搖頭:“謝謝你,其實不用……”

“我去了。”他打斷她,自然而然地將空茶杯往她手中一放,轉身就要走。

王曉曉默然,其實這個人的確很優秀,幾乎沒什麼缺點,對自己也好得沒話說,可不知怎的,心裡對他的親近總是又喜歡又排斥,就算他的好只是出於自己的相救之恩,感覺仍有些不對,分明是最溫柔的關心,到那張俊美的臉上,竟也無端變出一絲假意,這也是與他的關係僅限於朋友而不能更進的原因,並不單是因為蕭夜。

多心了吧?

慚愧之下,她終於點頭:“你小心點。”

目光微動,他側身看著她,神色複雜。

這本是王曉曉發自內心的真誠的關切,不過大庭廣眾之下,她也沒膽子再重複第二遍,只得移開視線保持沉默,儼然“我什麼也沒說”的模樣。

片刻。

他笑了笑,向比武場掠去。

層雲被風吹散了些,天色微明,二人皆從容立於風中,右手執劍,劍尖斜垂,指向身側的地面,萬千風光,引人矚目。

同樣的優雅,同等的風采。

不同的是,一個姿態大方,表情凝重,眉宇間正氣凜然;另一個卻恰恰相反,非但有些漫不經心,偏偏笑容裡還帶著那麼一股邪氣,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素衣風動,清雅如百合,望之則心生敬意。

紫袂飛揚,美艷似罌粟,不慎便沉淪其中。

看看周圍的花痴,王曉曉做了個重大決定:待事情完畢,一定要去凡城辦報紙,頭版新聞就是武林大會驚現另一美男高手,然後盯住凌夕,來個系列跟蹤報導。

唇角微微上揚,美眸中卻無一絲波瀾,這次慕容無傷沒有先動手,只靜靜以待,他並不清楚凌夕的底細。

一聲清吟,劍光驟起,氣貫長虹。

白影果然先動,去勢極快,姿態卻極美,宛若遊龍輕翻,縱是相隔很遠,只要親眼見到這般場景,幾乎都能感受到那衣袍帶起的風聲。

不消片刻,一紫一白兩道影子已分不清楚。

若說前一場與智不空的比試王曉曉還能勉強看懂,這一場她可是只有乾瞪眼的份兒了,不只她,估計現場大半觀眾都差不多,因為二人的速度實在太快,就憑普通的修為,能知道優劣就算難得,哪裡還分得清什麼招式,胡樂也連連擦汗,看得頗為吃力,不過眾人仍看得津津有味,根據江湖小蝦所總結的經驗,越看不懂的比試,越是高明,除去智不空等等特殊情況。

終於,伴隨著一道格外突兀的交擊聲,二人各自飄開。

所有觀眾立馬都將脖子拉長幾厘米。

沒有人說話,偌大的比武場,一絲人聲也沒有。

二人皆面不改色,仍是右手執劍指地,卓然立於比武台兩端,簡直與動手前的場景一模一樣,若非親眼所見,絕對會當作自己眼花,而他們根本就沒打過。

終於——

凌夕收劍回鞘,微笑道:“遊仙劍法果然高明,在下佩服。”

慕容無傷卻直直地看著他,既不說話,也並無半分喜悅,目光復雜,其中竟帶著一絲罕見的驚異之色。

片刻。

他似不經意地側臉看了貴賓台上的漂亮盟主一眼,漸漸地,那俊美的臉上又泛起笑意,越來越濃,溫柔魅人,似乎遇見了極有趣的事。

“承讓。”頷首。

二人古怪的表現看得眾人一頭霧水,到底誰贏?王曉曉趕緊望貴賓台,只見水大俠滿臉欣喜,正與漂亮盟主說話,似乎在懇求,旁邊兩名老者也點頭勸說,而漂亮盟主始終不置可否,溫和的目光竟無端冷了許多,終於,水大俠無奈地搖了搖頭,漸漸黯然,望向比武台的目光又多了幾分痛惜之色。

他緩緩站起來,宣布:第一千三百一十場,沐無傷勝,半招。

風力漸小,雲層之間的縫隙又漸漸合攏,將天空蓋得嚴嚴實實,雨卻還是遲遲落不下來,感覺壓抑而沉悶。

沒有歡呼,所有眼睛都看著同一個人。

左手按劍,他仍舊靜靜地坐在那裡,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哪裡不對,只有那雙眼睛緊緊盯著比武台上的慕容無傷,透出許多冷意。

水大俠運足內力,用洪亮的聲音宣布:“本屆武林大會第一名,逍遙派沐無傷,挑戰上屆第一高手,但蕭……”

“等等!”

他這是……王曉曉正在僥倖,如今宣布他棄權,那慕容無傷就是本屆第一高手,漂亮伯伯特許自己挑戰第一高手,此人肯定會放水,師父的要求就達成了,誰知進程突然被打斷,她趕緊集中精神,朝聲音的來源處望過去。

黑色的身影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

他的傷剛好,勉強動用內力尚可,怎麼能上去比!

明白此人的意圖,王曉曉變了臉色,倏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不過接下來她又放心了,因為漂亮盟主正沉著臉,似在開口訓斥他,此人最聽老爸的話,想必不敢違抗的。

眼簾微垂,他緊緊抿著唇,果然不再說話。

漂亮盟主點了點頭,水大俠於是接著宣布:“本屆武林大會,沐無傷沐公子勝出,原該挑戰上屆第一高手,但蕭夜蕭公子負傷在身,此戰可免,王曉曉王女俠與雲翩翩雲女俠曾得盟主特許,挑戰第一高手,因此,比試繼續,下一場,華山派王曉曉對逍遙派沐無傷。”

現場沉默足足兩分鐘。

“夜公子受傷了!”

“我的身家性命吶,天哪,完了,全完了!”

“他娘的若不是華山賭場那孫子拍胸口保證,老子哪裡會押錯?”

“兄弟這就去鴿站,捎信叫他們砸了華山賭場!”

“嗚——”

哭天搶地聲與叫罵聲交織成一片,原來大部分賭鬼都將賭注全下在了蕭夜身上,如今突然見他放棄,如何不急,此情此景看得王曉曉辛酸不已,對賭博危害的認識更深了一層,再看天絕大師,正在不停抹汗,對著殷皓一陣耳語,估計是在吩咐有關賭場的善後事宜。

突然,腰間一緊。

“走。”

空空的比武台上,王曉曉雙腳剛剛踏定地面,馬上戰戰兢兢地推開了腰上那隻手,瞪眼,卻又不知道該責備什麼,好心來接自己上台,他似乎也沒大錯。

慕容無傷轉身,用含笑的眼睛俯視著她:“都要比試了,怎的還坐在那裡發傻?”

熟悉的冷意順著脊背往上竄,發現二人距離太近,王曉曉慌忙後退,誰知他卻先行伸手按住了她的肩:“還想不想做女俠?”

“不,不用了,謝謝你。”

王曉曉敷衍,那隻手看似隨意地放她肩上,卻沉而有力,怎麼也掙扎不掉。

“這可如何是好?”他搖頭,輕輕地笑,“我打敗智不空他們,可都是為你。”

兩人的姿勢已惹得上下一片嘩然,哪裡是比試,就差沒摟在一塊兒了,王曉曉本有些著惱,想不到他會突然冒出這番話,頓時措手不及,不是吧,這種場合是表白的時候麼?

再說你小老婆那麼多,難道想把我也收去?

“你……”正要發火,一隻手將她拉開。

“我跟你比。”

剛剛才宣布他退出比試,怎的又跑上去了?

觀眾十分不解,猶自流淚的賭鬼們趕緊擦乾眼睛,滿懷期待地望著他。

“蕭兄既負了傷,如此怕是不妥。”雖是搖頭,唇邊卻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他不答。

貴賓席上,漂亮盟主終於站起來,冷冷道:“武林大會本是為選拔人才而設,豈容兒戲,像你這般意氣用事,怎做得第一高手,回去!”

盟主大人發火,現場立時鴉雀無聲。

雙目平視前方,蕭夜不動,也不看他:“武林大會,唯才是舉。”很顯然,後面應該還有句話:意氣用事也能做第一高手。

“習武之人就該惜身,安能帶傷出戰?”

此話說得嚴厲,蕭夜默然。

王曉曉站在他身旁,心中雖著急,更多的卻是懷疑與戒備,因為剛才實在是太巧了,就在他上來拉開自己的那一剎那,肩上慕容無傷的手正好鬆開,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

何況先前慕容無傷當著這麼多人做出親密舉動……

曾經的對話突然浮上腦海。

“武林大會是不是點到為止?”

“是。”

“……”

“失手也是有的。”

心裡一冷,王曉曉馬上抬臉,發現旁邊蕭夜正看著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被一隻手拎起,然後暈忽忽地被丟到了台下。

很明顯,此人已經用行動回答了:受傷是我的事。

“餵,蕭夜——”

王曉曉站在台前小小的空地上,又急又怒,第一次當面直呼這個不太高明的名字,“逞什麼能耐,耍什麼小心眼,你快下來! ”

“你下來,我不跟他比好了!”

“……”

大約是因為場地太空曠,她又沒有內力的緣故,聲音並不怎麼大,聽到的人寥寥無幾,台上二人仍是無動於衷。

“公子!”一個驚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王曉曉轉身,迅速 拉住他:“小柳,到底怎麼回事?”

少年卻顧不得她,徑直跪下了,望著台上,紅了眼睛:“求公子千萬記著老夫人!”

王曉曉雖是不懂,卻也猜出了大概,現在只有一個人能阻止了!她趕緊求助地望向漂亮盟主。

蒼涼,霸氣,仍是那般高高在上,一動不動靜靜地站著,溫和迷人的笑容不復存在,面色難看得很,通身氣質依舊耀眼,卻格外透著種孤寂與落寞。

“傷勢如何?”聲音沉緩。

“已痊癒。”垂首。

於是他不再言語,因為沒有理由的發號施令,並非是英明的葉盟主能做的事,當然,父親強迫兒子做任何事都絕不會有人反對,但如今,這層關係並不為外人所知,雖然江湖已定,派人潛入各大門派監督也無人敢生異議,可此時公開,難免會驚擾幕後的某些人,必將前功盡棄,再難覓得此人蹤跡,貽害江湖。

凝聚了二十年心血的江湖。

江湖與兒子。

大庭廣眾之下,沒有人能阻止武林大會比武台上的任何事,盟主也一樣。

漂亮的眼睛裡閃過自嘲之色,捨卻了最心愛的女人,如今又要捨卻最心愛的兒子?

那未免也太多了,太多了……

但不論如何,面前這一切終歸是他的江湖,他的百姓。

而他,必將是流芳百世的盟主。

轉瞬間,那張臉已恢復了平素的魄力,高高的眉梢挑起無數自信與傲然,他又是那個萬眾矚目、英明賢能、人人稱頌的葉盟主了。

身旁,水大俠估計也看出了形勢不對,倏地站起來。

他揮手阻止:“既如此,準。”

“葉兄,不能……”

“準。”不容抗拒。

雷鳴般的歡呼聲中,他緩緩坐下。

美眸不經意地瞟了瞟貴賓台,慕容無傷愜意地笑了。

“蕭兄何不想清楚些,如今大庭廣眾之下,他們怕也無能為力的。”

聲音極小,除了對面的人,誰也聽不到。

蕭夜目光一閃:“他們。”

“既要護蕭兄周全,又不能令蕭兄知道,他們實在是難做得很,”慕容無傷挑眉,“蕭兄既然早已知道,就該好好謝謝他們才對。”

“他的人。”

“蕭兄以為是誰?”反問。

確定答案,蕭夜不再說話,臉色卻難看了許多——

活了二十幾年,名揚天下,突然發現自己竟仍被當成孩子萬般小心地看護著,而且這個秘密還被另一個人當面揭穿,任何男人遇上此事,最先感受到的必定不會是感激。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你想報復?”

“我倒要謝蕭兄那一劍,否則我又怎會看得如此明白,”慕容無傷搖頭,“你以為,當時的你真能殺我?”

他默然。

慕容無傷不再言語,緩步踱到比武台另一面,轉身,露出平生最愉快的、美得致命的笑容:“蕭兄請。”

 

第86章美女“高手”

雲腳越壓越低,天色越來越暗,看樣子用不了多久,暴風雨便要降臨問劍台。

一切都來不及阻止。

銀光驟現,長劍出鞘,彷彿一道迅猛冷厲的閃電,挑開沉滯的空氣,緊接著破空之聲不斷,頃刻間便已挽起十來朵劍花。

與此同時,一件東西直直地從台上飛下,落到跟前,王曉曉定睛一看,正是鴛鴦劍鞘,另一柄雌劍正靜靜躺在其中,她迅速蹲下身將它拾起,雙手緊緊握住,抱定,眼睛卻一刻也沒離開台上那兩道旋風。

若不是自己,他怎麼會帶傷參戰,若真出了什麼事……

既內疚又害怕,她很想叫,卻不敢叫出聲,甚至不敢挪動半步,小說電視沒白看,好歹知道些輕重,高手相爭,必有一傷,上面的人舊傷還沒好,任何一個小動作都足以使他分心,這種緊要關頭,分神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是不敢想像的,何況上了比武台生死不論,慕容無傷有心激他出戰,這場比試並不簡單。

劍氣激盪,似狂風捲過。

森森劍光映著漫天黑雲,詭異,殘酷。

或者是距離較近,又或許是太關切的緣故,王曉曉居然能看個半懂,二人的出劍速度不算太快,可她越看越覺得手腳發涼,學了大半年的劍,深淺還是勉強知道些,有些招式看似緩慢,其實變化莫測,凶險無比,比如台上那兩柄劍,一招一式,劍尖的指處總不離心口、咽喉以及全身各大要害。

好幾次,王曉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無疑是武林大會中最不華美的一場決戰,卻最令人觸目驚心,沒有花哨的招式,簡單,直接,招招凌厲狠辣,不論看懂的,還是沒看懂的觀眾,幾乎都能同時感覺到——

這兩個人哪裡是在切磋,根本就是在拼命!

漂亮盟主安然坐在貴賓台中央,神情不改,甚至比起剛才還溫和了許多,明亮而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比武台,端著茶杯的右手也平穩如故,沒有一絲顫動,那認真專注的模樣足以讓王曉曉產生錯覺,覺得面前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場比武,等著他去點評。

然而這裡離貴賓台並不太遠,所以王曉曉終究還是發現了某些難以察覺的改變。

每當蕭夜遇險,那雙眼睛裡總會閃過許多緊張之色,握著茶杯的手會不自覺緊那麼一下,雖然這只是轉瞬間的事。

他在乎這個兒子。

旁邊水大俠暴躁的本性完全顯露出來,皺眉不停地跟他說話,十分焦慮不安,估計是在勸說,但他卻並沒有半點要上去阻止的意思。

兒子時刻都有可能喪命,作為父親,竟然無動於衷!

王曉曉縱然內疚,此刻不由也憤怒難忍了,然而這怒氣不過才持續片刻工夫,很快便化作了許多黯然,望著台上的黑影,她只覺得格外難過,對了,他不但是父親,也是盟主,二十多年前,他為江湖捨棄蕭夫人,如今還是一點沒變,被帝王愛的人是可憐的,就算是他的兒子也一樣。

猛然間,身旁少年大聲驚呼。

王曉曉的心跳幾乎停止。

漫天劍勢突然間全部消失了,兩道人影猛地分開。

黑袍呼地揚起,又迅速落下,靜止不動,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如同一座黑色的雕像,俊美的臉幾無血色,有些發白。

劍尖略抖了一下,立即穩住。

幾乎所有細微的變化,王曉曉都盡數收入眼底,更令她驚心的是,那黑色衣袍上,肩頭、背部幾處的顏色有些深,彷彿被水沾濕,若非這麼近這麼仔細,差點發現不了。

他的傷!

嘴張了張,又迅速閉上。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亂動,四周分明滿是觀眾,但由於這種可怕的沉寂,整個場地陡然之間顯得分外空曠。

破空聲突起。

劍光細密如網,劍氣激盪著空氣,眼前塵沙飛揚,一片迷濛,急促的金鐵交擊聲裡,夾雜著衣帶掠起的風聲,呼呼作響。

數十朵劍花相繼出現,又相繼消失。

終於,漫天的劍網中,一黑一紫兩道人影沖天而起,猶如傲空之鷹,翔雲之鵠,氣勢雄壯,美入極致。

周圍呼聲無數。

王曉曉也忍不住叫了聲,接著便再也叫不出來了,猶如兜頭一盆冰水潑下,從頭冷到腳,全身僵硬,耳畔轟隆作響,腦子裡全是空白。

因為她分明看到,那兩柄劍的劍尖,分別指向對方的心口與咽喉。

竟是同歸於盡的招式!

茶杯破碎。

“住手!”水大俠顫聲大喝。

傷心了?完美如面具的臉上,一絲殘酷而美麗的笑綻開。

區區一柄劍,便讓那個笨女人心甘情願下嫁於他,縱然這個英明賢能的丈夫喜歡上別的女人,還生了個最好最能幹的兒子,她依舊心甘情願默默站在他身後,扶持相助,夜裡獨自捧著劍垂淚,忍妒吞聲過了二三十年,到頭來下跪哭求,卻依然保不住自己的兒子。

縱然如此,她仍是不願離開他,不願離開那個骯髒之地,於是,她的兒子丟下她自己走了,臨行前要求帶走它。

有什麼比丈夫的絕情更叫人傷心?

它的名字,叫傷心。

無傷,卻用傷心劍。

一劍穿心,叫他也嚐嚐傷心的滋味,豈非妙得很?

若要無傷,除非無心。

看台上下,儘管大部分人都沒看懂,但那種不詳的預感實在太強烈,於是所有人同時閉上了眼,接著,每個人幾乎都感受到了劍尖刺入肉體的細微聲音。

許久。

耳畔一片抽氣聲。

頭腦漸漸恢復知覺,也漸漸感受到心跳,王曉曉握緊手中劍鞘,緩緩睜開眼,接著就被台上的一幕驚住了,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明明是致命的、根本不可能躲避的穿心一劍,此刻居然會出了個看上去極其荒謬的差錯,刺在了他的左肩!

無意之中,竟已淚流滿面。

至少,他已經不會有生命危險,因為那柄銀色的鴛鴦劍正指著慕容無傷的咽喉,手肘微曲,只要順手往前遞兩寸,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取了慕容無傷的性命。

他本來就恨慕容無傷,會不會乘機出手?

剛剛放鬆的神經又緊張起來,王曉曉扭臉望瞭望貴賓台,卻見漂亮盟主早已從座上站起,目中重新泛起光彩,自信與魄力又重新出現在臉上,全然沒注意兒子的劍正指著另一個人的咽喉,隨時可能要了他的命,看來縱然是盟主,也有偏心兒子的時候。

彎彎的唇角掠起嘲諷的笑。

蕭夜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半晌,手中鴛鴦劍緩緩垂下。

剎那間,比武台上已多出幾個人。

漂亮盟主快步走到他身旁,伸出兩根手指拈住劍身,只聽得極細微的一聲“哧”,寶劍拔出,肩頭鮮血頓湧。

“師兄!”王曉曉失聲。

他彷彿聽見了,扭臉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擔心。

水大俠出手如風,迅速 點了他幾處穴道,止住了血,武林大會歷來有準備傷藥的習慣,因此馬上有人送上藥,替他敷上。

舊傷沒好又添新傷,王曉曉還是著急的,只恨如今菜鳥全被淘汰,現場一架梯子也不見,上不去比武台。

水大俠宣布:比試第一千三百一十一場,蕭夜勝。

“夜公子還是第一高手!”

“華山賭場那孫子說得沒錯,夜公子還是第一高手,兄弟快去寫信,就說別砸他們了。

”……”

先前還不停抹淚的賭鬼們全都破涕為笑,互相慶賀,最高興的莫過於天絕大師,此刻正得意洋洋捋著鬍鬚,坐在那裡接受眾人的注目禮,想不到愛徒會帶傷出戰,還將四大門派首座收入囊中,況且這次兩名高徒皆榜上有名,本屆武林大會華山派可謂出盡風頭。

逍遙派眾人雖是惋惜,卻也高高興興向掌門道賀,因為從第三升到第二,已經是很大的喜事了。

只有身旁少年,神情緊張如故。

漂亮盟主看著手中那柄寶劍,沉默不語。

雖然敗了,慕容無傷卻並無敗者該有的頹喪之色,翩翩而立,風采逼人,根本看不出剛才還經歷過一場生死決戰。

半晌。

“這半部劍法你練了多久?”

“三年。”

“三年?”目光一閃。

“正是,”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不才愚鈍,教葉盟主失望了。”

漂亮盟主不再追問,斜眸看了他片刻,然後倒轉劍鋒,將劍遞還給他,淡淡道:“遊仙劍法你只有上半部十六式,如何多出來一式?”

“僥倖,”三根手指拈過寶劍,微微一抖,幾滴鮮血便滑落在地,劍身乾淨如初,他頭也不回徑直往前走,“在下有事先行一步,望葉盟主見諒。”

走到比武台邊,他順手一擲,那劍便斜斜飛向台下,落入少年手中的劍鞘裡。

蕭夜固然不願傷人,這才及時收住了封喉一劍,但慕容無傷既是故意激蕭夜上台,臨了那一劍為什麼也會刺偏?

沒有人知道,因為蕭夜與慕容無傷再沒有提過此事。

王曉曉心中百味陳雜,正望著主僕二人遠去的背影發呆,冷不防右臂突然被人抓住,回頭一瞧,正是武當派美男三哥孟無煬。

孟無煬沖她笑了笑,手一托,她整個人便離開了地面。

台上,漂亮盟主轉過身,突然沉下臉,訓斥:“武林大會本是江湖盛事,選拔人才,豈能讓你用來作意氣之爭,像你這般不顧大局草率行事,怎做得高手!”

蕭夜不語。

“比試繼續,你好自為之!”丟下這句話,他帶著眾人歸座。

水大俠宣布:比試第一千三百一十二場,王曉曉vs蕭夜。

剛剛落定,王曉曉就飛快奔過去,查看他的傷勢: “你怎麼樣了,疼不疼?”

接著突然又叫起來:“這裡也流血了!”

他只是微笑,伸手攬住她。

“我扶你回去?”

“還要比試,如何回去。”

比試?王曉曉這才記起自己是上來跟他比試的,望望四周,看台觀眾都瞪大眼睛望著二人,皆是莫名其妙,這兩個人不是比試嗎,咋抱在一起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場,王曉曉對蕭夜。”水大俠洪亮的聲音。

漂亮盟主看著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我兒子讓你害成這樣,你打算怎麼辦?

笑吧笑吧,你個禍害!

王曉曉恨恨地移開視線,縱然臉皮再厚,大庭廣眾之下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她仰臉望著蕭夜:“師兄,我不是……”

話沒說完,他整個人就倒了過來,突如其來的重量差點將她放倒。

晃了好幾下,王曉曉終於扶著他站穩,著急:“我們不用比了吧,我扶你回去。”

他點頭,轉臉向貴賓台:“我認輸。”

夜公子認輸了?

眾人頓時全愣住,尤其是前一刻還在高興的那些賭鬼,此時更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王曉曉更是傻住。

直到水大俠開口宣布“夜公子因傷退出,本屆第一高手王曉曉”的時候,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哭聲罵聲再度響起。

“快寫信,砸……砸了華山賭場!”

“嗚,我的命吶!”

“……”

蕭夜俯視著她,輕聲道:“要當第一高手,不必找他,我讓你當。”

王曉曉回過神:“你……”

貴賓台,水大俠的聲音打斷二人:“雲翩翩雲女俠曾得盟主特許,挑戰本屆第一二三名,勝則列為第四,比試繼續,第一千三百一十三場,'少林派'雲翩翩,對華山派王曉曉。”

“蕭哥!”一雙纖纖玉手扶住蕭夜。

眼睜睜看著美女攙過蕭夜查看傷口,目中盡是關心之色,王曉曉大為生氣,妒婦的本性又暴露出來,就算是普通男女朋友,也不至於這樣親密吧,瞧瞧旁邊的凌夕,居然面不改色像個瞎子一樣,這男人莫非不會吃醋?

更糟糕的是,蕭夜似乎並不反感她的觸碰。

原來他為自己拼命的同時,還存了這心思?

對了哦,此美女會“秋波暗送銷魂十九式”,專門對付男人吶,據說師兄大人就曾經敗在她手下,蕭哥雲妹,怪不得要拒絕楚姑娘,這美女自然比楚清漣更有姿色了。

王曉曉走到凌夕身邊站定,面無表情:“翩翩姑娘,比試了。”

聞言,翩翩不覺一愣,側臉看了看王曉曉,隨即又回頭望著蕭夜,口內猶豫:“蕭哥……”

“不妨。”蕭夜搖頭,抬手示意王曉曉過來。

為美女說情?王曉曉雖是不悅,見他受傷,卻也不好違逆,只得走過去攙住他:“做什麼。”

他果然道:“輸給她。”

“好。”

蕭夜被凌夕攙回貴賓台坐下,馬上又被楚清漣等人圍住,再看楚清漣,已經坐到他身邊,一臉焦急關切,似要哭了。

王曉曉忿忿地扭過臉,橫劍當胸:“翩翩姑娘,請吧。”

翩翩一愣:“蕭哥不是說……”

“他是說過,”王曉曉瞪眼,“不過總要做做樣子吧,這麼多人看著。”

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中間也存了點小心思:不就會幾招“秋波暗送”嗎,顧名思義結合小說情節,估計就是個拋媚眼唄,居然能讓師兄大人拜倒,反正是輸,不如先看看這位翩翩姑娘高明到啥程度,領教一下那個“秋波暗送”。

不過這番想法僅限於王曉曉本人知道,翩翩美女卻當了真,蹙眉想了想,覺得有理,於是點頭:“怎麼做?”

王曉曉不答,揮劍就衝上去。

誰知二人的距離還沒跑過一半,她立刻發現了不對勁——

翩翩美女已經臉色煞白,原本以為要放電的眼睛也閉得緊緊的。

這… …這美女高手是假的?

王曉曉傻眼。

貴賓台,凌夕看著她搖頭好笑,蕭夜卻是皺眉,沒好氣地瞪她,水若綺則笑得直往智不空身上靠,害得智不空連連往旁邊挪。

也對,自己連第一高手都混上了,她自然也能混,王曉曉恍然大悟,心理頓時平衡不少,原來武林大會上冒牌貨不只我一個,和這個嚇嚇就行的美女比起來,好歹咱也是有料的,難怪此美女贏了也願意排在第四,原來是有名無實,哈哈哈。

望著貴賓台上的漂亮盟主,她陰險地笑。

伯伯,你開的後門不少哇!

怎麼?漂亮老狐狸沖她挑眉。

受到美色刺激,王曉曉馬上魂歸比武台,鄭重其事地收起劍:“秋波暗送銷魂十九式果然名不虛傳,我認輸。”

此言一出,觀眾大惑。

“秋波暗送銷魂十九式不是對付男人嗎,連王大女俠也吃了虧?”

“……”


第87章父子之間

三年一度的盛事武林大會終於轟轟烈烈落幕了,我們的王大女俠勇奪第一高手的桂冠,華山派又成了四大門派首座,蕭夜由於是上屆第一高手,落敗則無名次,加上凌夕不願排名,因此第二名是逍遙派沐無傷,第三名是“移花宮”智不空,“少林派”翩翩雖勝了王曉曉,按規矩卻只能在第四名,新的四大門派和各自的轄區由此產生。

武林大會剛落幕,消息已經通過鴿站向四面八方傳播。

回到客棧,暴雨傾盆而下。

看著他身上的新傷舊傷,想著父親對他的放棄,王曉曉心中發疼,內疚無比,眼淚簌簌往下掉,一邊擦眼睛,一邊小心翼翼地替他敷藥。

“哭什麼,”他皺眉,眼睛裡卻有笑意,“我沒事。”

“你是豬!明知道那麼危險,還要逞強跑上去打,”王曉曉氣得叫起來,“你是沒事了,怎麼不想想別人!”

他抿嘴:“別人?”

王曉曉厚著臉皮:“是我,是我行了!”

“你不是別人,”他很乾脆地打斷她,站起來整理衣袍,口內淡淡道,“明日我們便回凡城,求父親賜婚。”

回凡城?賜婚?王曉曉驚得怒氣全沒了,慌忙搖頭:“不,先回華山。”

俊臉沉下,他迅速拉過她:“又怎麼了?”

覺得手臂生疼,王曉曉連連哀叫:“不是不是,是凌夕,凌公子想跟我們回華山查當年那件事。”

“凌兄?”蕭夜愣了片刻,鬆了口氣,將她攬在懷裡,“此事父親查了多年,也未查出什麼線索,不如先回凡城。”

“可我和凌公子發現了一些重要的線索,要回華山確認,很重要,”王曉曉一本正經地望著他,“還有,你不覺得師父的事兒也奇怪嗎?”

“此事不急。”不上當。

“誰說不急?”王曉曉循循善誘,“那天晚上,那人把我帶到懸崖邊,卻沒有害我,很可能在暗示什麼線索,我們應該儘早回去,不然線索被兇手毀掉就遲了。”

這個理由倒很充分,蕭夜沉吟片刻,目光一閃,懷疑地看著她:“真有線索?”

“真的,就是不確定,要回去查查,你不也想幫葉伯伯的忙嗎,”王曉曉暗自鬆了口氣,陪笑,“幾個月而已,若查不出來,到時候我們就回凡城,怎麼樣?”

半日。

在無數個“好不好”的攻勢下,蕭夜終於板著臉,點頭算是同意。

其實什麼線索都只是猜測罷了,王曉曉這麼做有她自己的道理。

師兄大人人品武功都太優秀,不能保證他將來會選擇什麼路,輕飄飄的承諾太不可信,就這麼隨便答應又輕率了些,還是漂亮伯伯說得對,一切要看他自己的選擇,好在他雖然口裡說以江湖為重,可今天卻在為她王曉曉拼命,那乾脆就再努力努力,不讓他當什麼盟主算了,但話雖如此,心裡還是忐忑,誰能保證,將來他不會因此恨她?

何況這只是在作者的書裡,一切都是故事,留在這裡,現實的那些人和事又怎麼辦?

不如放幾個月,好好考慮清楚。

拋開這些矛盾的思緒,王曉曉伏在他胸前,若無其事地問:“葉伯伯為什麼肯給翩翩姑娘開後門?”

目光一閃,此人顯然不懂什麼叫“後門”。

“就是她根本不會武功,為什麼也能像我一樣,叫葉伯伯故意放水,”王曉曉抬起臉,彆扭地看著他,“若是我今天不小心贏了她,怎麼辦?”

“那就要幫她贏你。”

王曉曉撇嘴。

蕭夜並不知道她這些小心思,目光轉向窗外,解釋:“為了監督各大門派,再加上要追查當年那件事,父親特意讓我們潛入各門派,移花宮,也就是當今的'少林派',上下弟子眾多,名列十大門派之一,所以她必須取勝,在派中有了地位,才好辦事……”

聽到這裡,王曉曉似乎明白了些:“她也是你們的人?”

“笨,”蕭夜收回視線,看她一眼,“她姓葉,排行十三。”

十三妹?王曉曉呆了片刻,笑抽了。

傍晚,雨勢漸小。

大獲全勝,天絕大師準備第二日動身回華山,於是特地帶眾弟子上得勝樓吃酒慶賀,蕭夜受傷不能去,王曉曉自然堅持不去,天絕大師勉強不過,只得叫伙計送了許多酒菜回來,慰勞二人。

蕭夜早早吃過飯,躺下休息,王曉曉因為漂亮盟主的吩咐,獨自撐著傘去拿藥。

行至街上,觸目所及之處皆幹乾淨淨,先前厚重的塵灰被雨水沖刷得無影無蹤,空氣清新極了。客棧門前,許多人都已經在收拾車馬,互道珍重, 想來第二日一早便要起程離開,問劍台又將恢復往日的安寧。

客棧,接待她的卻是孟無煬。

“王家妹妹?”

“呃,是孟……”

孟無煬笑著截口:“我比你大,論起來稱一聲三哥也無妨。”

被美男開玩笑,王曉曉有些臉紅,朝樓上張望:“葉伯伯叫我來……”

“他老人家有事出去了,說反正到少林城這段路也是同行,明日一齊動身,叫妹妹不必道別,”孟無煬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包藥遞給她,“這些藥六弟知道用法,有勞妹妹多照顧他。”

王曉曉點頭接過,正要說話,樓上卻隱約傳來女子的嬌喝聲,緊接著一個黃色身影迅速走下樓來。

“不空師父?”

見到她,智不空微微一笑,隨即略露尷尬之色,朝孟無煬行禮:“我先走了,他老人家回來,就說我來過便是。”

孟無煬忍住笑,點頭:“你的事……”

“我意已決,”智不空搖頭,“他老人家想來不會怎樣。”

孟無煬皺眉:“他老人家倒無話,可郭老夫人那邊…… ”

話未講完,水若綺的聲音已迫近:“智不空你在哪裡?智不空!”

猶如老鼠聽到貓叫,智不空趕緊合十:“遁入空門,也正好為她老人家積德,還求三哥念在你我兄弟情分,往後多留心於她。”

身形一閃,消失在門外。

“智不空!”水若綺噔噔噔從樓上跑下來,一臉氣急敗壞,見了王曉曉也不招呼,直接扯住她,“智不空,智不空呢?”

不待王曉曉回答,她又轉向孟無煬:“他來過,對不對?”

孟無煬咳嗽一聲,看看門外:“實在沒來,我幾時騙過你?”

水若綺眨眨眼,明白其中意思之後,抬腳就往門外追,誰知跑了幾步,突然又停住腳步,氣乎乎地迴轉身,瞪他:“我要見葉伯伯!”

孟無煬笑:“他老人家不在。”

“反正我不許他當和尚,”水若綺連連跺腳,拉起王曉曉就走,“你跟我去找葉伯伯,他最喜歡蕭哥哥,肯定也喜歡你。”

美女聖僧其實是絕配啊,王曉曉本來就不贊同智不空當和尚,那不是浪費資源嗎,於是她點頭答應,匆匆別過孟無煬,跟著往外跑。

跑出客棧才發現問題,王曉曉扯住她:“你怎麼知道葉伯伯去了哪裡?”

“肯定是去了慕容哥哥那兒。”

王曉曉愣:“慕容?”

“是啦,”水若綺點頭,突然臉色一黯,難過起來,對了,你也認識慕容哥哥,順便去勸勸他可好?

提起慕容無傷,王曉曉心裡各種滋味都泛上來,除了生氣,也的確有很多疑惑,想當面問個明白:“勸他什麼?”

“當然勸他回凡城了,”水若綺瞪她,“自出了妍姐姐的事,他已有五年未曾回去,聽父親說,慕容伯母最近身子很是不好,思念他得緊。”

“慕容伯母?”愕然。

追丟了智不空,水若綺不耐煩:“就是慕容夫人啦,葉伯伯第一位夫人,聽說當年她還是華山派的大美人呢,名滿天下,後來嫁給了葉伯伯。”

盟主夫人?王曉曉失聲:“他……他真是葉伯伯的兒子?”

“你說慕容哥哥?”水若綺比她更吃驚,“蕭哥哥沒跟你說嗎,他是葉伯伯第七個兒子,只比蕭哥哥小一歲啊。”

他們真的是父子!一道驚雷從腦中炸開,將王曉曉直直震在原地。

半晌。

她突然將傘和藥往水若綺手上一塞:“我有重要的事,麻煩你幫我送到客棧交給師兄。”

說完丟下莫名其妙的水若綺,提起衣袍飛快朝城南跑。

兒子做錯事,這位偉大的父親不但不反思自己教育的問題,竟然親手製住他的穴道,讓另一個兒子殺他洩憤,而今天的比武台上,那雙眼睛裡瞬間透出來的喜悅光芒,只為心愛的兒子脫險,全然沒有想過,那柄鴛鴦劍隨時都可能取了另一個兒子的性命!

“我沒有父親。”直到今天,王曉曉才終於明白這句話中的含義。

他在恨?

今天的比武台上,他差點害了蕭夜的性命,如今父親又去找他,還會有什麼事!

徑直衝入客棧,不理會掌櫃的攔阻,王曉曉飛快往樓上跑,邊跑邊焦急地呼喚:“慕容!小柳!小柳!你們在不在?”

下一刻,少年出現在樓梯口,面色蒼白。

掌櫃慌忙解釋:“小人已經跟她說了,無傷公子不在,你看這……”

少年勉強笑:“沒事,讓她上來。”

顧不得許多,王曉曉三步併兩步,跑上去抓住他:“他在哪裡?”

“方才葉盟主派人叫他出城去了,”少年滿眼通紅,“我正要去找姑娘,如今來了就好,大公子已經不在了,若公子再出事,老夫人她……”

“我知道,”王曉曉打斷他,“他們去了哪裡?”

“聽說是城外的琴台。”

“快,出城。”

城外,琴台。

沒有什麼台,也沒有什麼城,只有一片小小的竹林。

黃昏,細雨霏霏,整座竹林沐浴在雨中,綠得如煙如霧,幽深,冷清,靜謐。

帶著她一路飛奔出城,少年已是氣喘吁籲。

他放下王曉曉,指著竹林:“就是這,徑直往林子裡走三四百步,有塊地勢高點兒的空地,那便是琴台了。”

王曉曉抬步:“快走。”

少年卻露出了遲疑之色,不敢舉步。

王曉曉明白他的顧慮:“你在這等我。”

少年點點頭,擔憂:“六公子的事,其實……”的  

王曉曉打斷她:“放心。”

由於天色不好的緣故,竹林裡光線有些模糊,走了幾十步,視覺才慢慢開始習慣黑暗,林中地面乾淨而潮濕,卻極少有雜草,根根竹幹挺直而勁秀,密密層層的竹葉間不時有雨點滴下,涼透人心。

希望不是想的那樣……

親自出品這麼一大批美女美男,至少也該有那麼一點感情吧。

越行至深處,頭頂竹葉越來越厚密,光線更加昏暗,到後來黑忽忽的連路都看不大清楚了,王曉曉顧不得許多,摸索著竹幹飛快往前跑。

終於,腳下地勢漸漸拔高,眼前又開朗明亮起來,出現一片平坦的空地

與此同時,她聽見了說話聲。

“那劍法你究竟練了多久。”

“一個月。”

 

第88章隨風而去

一襲最普通的青衫,也不能掩蓋那通身的氣質與耀眼的光彩,他背對著慕容無傷,負手而立,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最後一式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慕容無傷沒有回答,只是往旁邊踱了兩步,輕輕的、漫不經心的笑了聲。

身上,那件紫色衣袍已被雨淋濕了大片,然而他整個人看上去仍是優雅得難以形容,彷彿正立於艷陽底下的百花叢中,一派春風得意的模樣,襯得周圍的景緻也明快不少。

青色的影子沒有動,也沒有再追問,只靜靜地站在那裡,似在沉吟。

片刻。

他突然轉過身,露出魅力十足的臉,這張臉自信而威嚴,漂亮得足以讓人忘卻他的年齡,只是,臉上已沒了平日該有的溫和之色。

“一套碧落劍法只須學三天,當時你不過十四歲。”淡淡的。

“多謝你記得。”並不在意。

沉默。

看著面前這個兒子,漂亮的眼睛裡逐漸生起一絲歉意。

“是我誤了你。”

“誤了我?”慕容無傷奇怪地看著他,笑了,“葉盟主何出此言,若非是你,我豈有今日這般清閒。”

聞言,他冷笑一聲。

“清閒?”歉疚之色盡數消失,他冷冷地看著慕容無傷,“但我看你事情倒不少,連我的人也威脅,卻不知,他還是稟報了我。”

“錯, ”慕容無傷打斷他,搖頭,“我要挾他,並非是怕他告訴你。”

他沒有反駁:“這些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不多,我對你的事並無興趣,只不過,你做得實在不太高明,很容易就想到了,”慕容無傷嘆了口氣,“何況,做什麼事都要被人盯著,想必你也會無聊。”

目光微閃,他緩緩點頭:“老夫派人監視你,也實是不得已,我這些子女中,論資質,你是最高的一個,放眼江湖只怕也無人能及,論起心思……”

“又錯了, ”慕容無傷截口打斷他,微笑,“我不是你的兒子,他們也不是,你只有一位夫人,兒子也只有一個。”

“你太聰明了。”嘆息。

“不敢,我只是比他們看得清楚。”

“你看得太清楚,老夫不得不防著些,”不理會話中的諷刺意味,他微微皺眉,直直地盯著慕容無傷, “你若早生二十幾年,必定是江湖之幸。”

“是嗎,”慕容無傷笑,“果然不是什麼好事。”

“的確不是好事,”目光陡然間變得凌厲如劍,他冷哼一聲,“老夫窮一生心力,方有今日的江湖,也絕不會叫它斷送在別人手上,你正是太聰明了。”

“葉盟主既如此提防,何不現在就殺了我,永絕後患?”

“你果真要與我作對?”

微笑,不答。

許久。

臉色漸漸好轉,目光也緩和下來,他終於還是嘆了口氣:“無傷……”

“這名字難聽得很,當初改姓時,我就想著要換了它,”秀眉微蹙,慕容無傷轉身就走,“葉盟主若還不動手,我可要先回去了。”

“站住!”呵斥。

他果然停下腳步:“葉盟主還有何吩咐?”

“你若真想要這江湖,老夫便送與你也無妨。”

“送與我?”聽到這話,慕容無傷終於也有了意外之色,回過身看著他半晌,搖頭,“葉盟主不是在說笑?”

“不是說笑,”他緩緩行至跟前,神情傲然,目中帶著一絲自信與讚賞,“以你的才幹,必定能讓這江湖再安定幾十年,老夫辛苦建立的基業,自然要有人繼承。”

“這些話,你若是五六年前說出來,我必定喜歡得不得了。”

“如今也不遲。”

“我以為,這些都該留給你兒子的。”

“能留給他,自然也能留給你。”

“可託之人還不少,多謝多謝,”慕容無傷似乎很愉快,讚賞地拍拍手,忽然又奇怪地看著他,“我倒是極有興趣,只是,你就不怕害了你的寶貝兒子?”

“你想……”

“你又怎知道,我將來不會對他下手?”

面色微變,不過很快又恢復了鎮定,他嘆息:“不論如何,你們總是親生兄弟……”

“兄弟?”

慕容無傷愣了愣,愜意地笑起來,彷彿聽到了極大的笑話,“我大哥六七年前就病死了,葉盟主那時只顧著你那個荒唐兒子,想必早已不記得,如今母親膝下只我一子,幾時又多了個兄弟?”

“你不要逼我。”聲音驟冷。

“不敢。”

手掌倏地抬起。

林邊,王曉曉原本已聽得發呆,突然見到這場景,立即反應過來,大驚:“住手!”

見她自竹叢後奔出來,二人皆未有驚訝之色,顯然早已知道。

“你是豬?站在這裡讓他殺?”

王曉曉顧不得許多,奮力拉過慕容無傷護在身後,抬臉怒視著那位父親,你有沒有聽過,什麼叫虎毒不食子!

丫頭,他遲早會害了蕭兒。

“那就該殺?”王曉曉詫異地望著他,第一次覺得這個英明的盟主其實很不可理喻,“你怎麼下得了手,他也是你的兒子啊!”

他不再說話。

慕容無傷卻皺眉:“你為何總要以為我是他兒子。”

“你本來就是他的兒子,這是事實,誰也改變不了,”王曉曉頭也不回地打斷他,直直盯著面前的老人,“不管他做了什麼,他總是你的兒子,你真的沒有一點兒心疼?”

沒有回應。

快回答啊,這是多難得的機會!王曉曉急了,雙手抓住他的手臂,放輕語氣:“葉伯伯,其實他們都是你的兒子,只不過你更喜歡蕭夜,是不是?”

無動於衷。

“若他不拿你當父親,怎麼肯心甘情願跟你來,還站在這裡讓你殺?”

王曉曉望著他,目中露出懇求之色,希望這個高高在上的盟主能被打動,暫時作一回普通的父親,“他就算再有錯,也是你的兒子,你也能原諒的,對不對?”

終於,老人嘆了口氣。

“他會站在這裡讓我殺,並非你想的那樣,丫頭,”說著,他又移開視線,看向慕容無傷,“就算老夫答應,你以為他會信?”

王曉曉愣。

不待她開口,慕容無傷已經搖頭回答:“不信。”

瞬間,王曉曉的心變得冰冷。

她終於確定,他對這個兒子是真的沒有愛,因為這分明就是以揣度外人的心思在估算對手,他不知道,親人之間,就算再明顯再漏洞百出的謊話,也是願意相信的,就如你告訴母親要買世上最好的東西送她,明知道不可能實現,明知道你在說謊,母親仍會高興得無以復加。

半晌。

王曉曉緩緩鬆開他的手臂,冷冷地看著他,生平第一次罵起老人:“你是混蛋。”

“有趣,”身後慕容無傷第一個笑了,“如今天下無人不贊葉盟主英明賢能,想不到竟會被你罵成混蛋。”

他面不改色,看著二人不語。

“既然這樣不喜歡,就不該讓他生下來,既然生下他,就該好好珍惜培養,”王曉曉憤怒,“就算你不拿他當兒子,至少他也是你的百姓,為了兒子這樣不公平地對待百姓,這也是盟主做出來的事?你有什麼資格說江湖大義!”

老人倏地沉下臉:“小丫頭知道什麼!”

“我是不知道什麼江湖大義,去你的江湖!”王曉曉顧不得許多,怒,“我只知道,你最對不起的不是蕭夫人,也不是蕭夜,是他,是智不空他們,還有你那十九位夫人!”

“丫頭休得胡鬧!”

“我們走。”

不再看他的臉色,王曉曉懶得再說,轉身拖起慕容無傷的手就走。

穿行在黑漆漆的竹林裡,沒有人說話,只聞得沾濕的衣袍摩擦作響,頭上“沙沙”一片,葉間縫隙裡漏下的雨滴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冰涼的手任她拉著,漸漸有了一絲溫度。

終於,林外少年的影子依稀可見。

他卻停住了腳步。

彷彿有默契一般,王曉曉也停下,鬆開那隻手,心裡陣陣發酸。

陰暗朦朧的光線裡,那張臉美得不太真實,唇邊猶掛著一抹淡淡的邪魅的微笑,猶如童話故事裡俊美黑暗的魔王。

他覺得很有趣:“我若是你,就該讓他快些殺了我。”

“他要殺你,你就站那兒不動?”猶帶怒氣。

“我打不過他,自然不會動。”

因為打不過?王曉曉愕然,愣了半日才回過神,垂下頭,問出心底存在多時的疑惑:“妍兒的事,你是故意的,那天晚上你並沒喝醉。”

“想要我醉並不容易。”

“你也沒打算娶她。”

“不錯,”輕描淡寫的語氣,“那傻丫頭自己願意,與我什麼相干。”

“你想報復我師兄,”答案得到確定,王曉曉抬臉望著他,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你接近我,也是故意的。”

沉默。

“你不笨,”他輕嘆一聲,突然伸手托住她的下巴,美眸微斜,似乎很惋惜,“我喜歡漂亮女孩子,你看你天天練武,弄成這般粗魯脾氣,我的侍妾可個個都乖巧多情得很。”

不等王曉曉反應,他又俯下臉,挺秀的鼻尖幾乎貼上她的額頭:“也比你……知事。”

王曉曉趕緊後退兩步。

“你實在不懂得討男人歡心,該學學別的女孩子,”他含笑搖頭,抬起臉再不看她,徑直朝林外走,“現在殺了我會有許多麻煩,他絕不會動手,所以,誰帶你來的,最好還叫他帶你回去。”

王曉曉默然片刻,想起一事,叫住他:“今天,你們明明……”

“因為蕭夜是好人,而我,還想多活幾年,”他打斷她,頭也不回,何況,那個笨女人還在他手上。

從頭頂飄過,發出“沙沙”的低吟淺唱聲,其寧靜和美,大有古琴之風韻,身旁竹幹“咯吱咯吱”不住地搖晃,雨滴簌簌而下。

林邊,那身影一閃便不見了,似乎已隨風消失。

長夜漸遠,雞鳴四起。

少年:原來王大女俠果真是第一高手,可你老人家到底押的誰,竟輸這麼慘?

某大:先是押了夜公子,後來打聽他受傷,我便送了五千銀子給賭場的朋友,叫他開後門幫忙改成不空師父,誰知不空師父又輸了,於是我又忙忙的送了五千銀子,叫現場改成無傷公子,哪知道夜公子偏又帶傷出戰,贏了,這不我又花五千兩改了夜公子,哪想到第一高手竟是王大女俠!

少年:這運氣……還真背,您一共押了多少?

某大:一千兩。

少年:……

某大(看看窗外):這幾天放假吧,不必來了。

少年:放假?

某大:最近空閒的人少,總不能白講,何況最近出了大事,天亮,我先出去買報紙。

少年:您老辛苦了一夜,該好好歇息。

某大(嘆息):你知道什麼,江湖前日大地震,百姓死傷,當今盟主及各派掌門都在組織營救,忙得不能睡覺,我等身在江湖,雖不能前去救人,也該多多關注,盡點綿薄之力吧。

少年(難過):說得是,只要我等上下齊心,江湖必能無恙。

某大(欣慰地拍拍少年肩膀):年輕人,明白這道理就好,有前途!昨日不是說要孝敬我三千兩銀子嗎,如今不用了,拿去替我賑災吧。

少年(莫名其妙):我說過要孝敬?

某大(面不改色):沒有,但俗話說,孝敬得早,不如孝敬得巧,反正你遲早都要孝敬,不如早點拿去替我做好事。

少年(不解):可銀子是我的,這不成了我做好事?

某大(瞪眼):改日補償你幾本《江湖小蝦必讀》,不就算我的了!

少年:……


第89章師兄愛喝湯

武林大會經過眾人渲染,變得美崙美奐,最精彩的 一戰無疑是夜公子與無傷公子的對決,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而本屆大會最最熱鬧的話題除了這個,同時還有兩件,一是關於新誕生的美男高手凌夕公子,葉盟主愛惜人才,已將其收歸麾下;

另一件便是咱們的第一高手王大女俠了,此女神功蓋世才華橫溢,不僅自創五子棋,而且還與多個美男甚至葉盟主都保持著曖昧關係,號稱江湖上最最最惹不起的人物。

武林大會閉幕帶來的直接影響就是,少林城物價恢復正常,眾人再也不用住妓院。

抵達少林城當天,胡樂便忙忙作別,趕往凡城去開茶樓做生意,二人已經商定,待王曉曉事情完畢,就回凡城辦報紙,至於辦棋賽合賺的銀子,王曉曉只肯拿回一千兩,其餘的讓胡樂先拿去做本錢 ,就當是投資,其實她也知道,胡樂這麼急著走,並不只是因為生意,而是對同行的某個人又敬又怕的緣故。

由於回凡城也要經過少林城,這才不得已和漂亮盟主同路,何況他是師兄大人的父親,總不能從此劃清界限吧,王曉曉偶爾也會和這位伯伯說話,但已沒了先前的熱絡,琴台事後,第二日早慕容無傷便帶逍遙派的人離開了,沒有作別,甚至連聲招呼也沒有,彷彿從沒認識過這個人一樣,令她頗為黯然,加上這幾日眼看著這位父親對蕭夜以及對孟無煬等人的明顯差別,相較之下又覺得很悲哀。

在現代聽多了父愛母愛的偉大故事,王曉曉從沒想過,世上真有這麼絕情的父親,就連對蕭夜這個認定的兒子,他的愛也是有限的,必要時也會選擇放棄,何況,他已經放棄過一次。

原本至少林城便要分道而行,偏偏他又留天絕大師商議事情,加上凌夕也想向他打聽當年的案件,因此眾人不得已都停在了少林城,華山派其餘弟子已先行被打發回去了,只留下文淨殷皓等幾十個。

蕭夜這次傷得不輕,雖然有靈藥,可多休息幾天也是好的,王曉曉原本不急著趕路,只是楚清漣時不時都要過來探望好一陣,雖然明知道蕭夜的意思,她還是忍不住有了些小小的醋意,直祈禱漂亮盟主一行人快快離開。

客棧房間。

“這湯很香,你嚐嚐?”

不想她會突然送上一碗湯,蕭夜有些意外,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她幾秒,隨即眼簾微垂,伸手接過,抿嘴: “你做的?”

“不是,”王曉曉順口道,“是秋儀師妹她們送的,我想反正放那裡,不喝也是浪費……”

唇角那一絲笑意迅速消失,未等說完他就打斷她:“不喝了。”

然後順手將那碗湯擱到旁邊小几上,不再言語,剛剛還明朗的臉色也莫名沉了下來,好像別人欠了他幾萬銀子。

“又怎麼了?”習慣此人的變臉速度,王曉曉嘀咕,好心請你喝湯補補身體,擺什麼譜呢,算了,病人偶爾發點小脾氣要理解……

自從二人合好的消息傳出來,秋儀她們的態度突然間來了個大轉彎,不僅不再鄙視詆毀她,反而紛紛套近乎巴結起來,好在王曉曉大致明白她們的目的,心裡冷笑——

就算他娶了我,小老婆也沒你們的份兒!

莫非不合口味?王曉曉想了想,試探:“你想吃什麼?”

沉默。

他略略瞟了她一眼,突然開口:“六月蓮蓬已結,不如嚐嚐新鮮的荷葉蓮子湯。”

“原來是想吃那個,早說唄,”平時此人都是送什麼吃什麼,難得見他提要求,王曉曉大喜,自告奮勇地站起來,“我去買了做。”

“你做。”強調。

“啊?”

見她遲疑,蕭夜皺眉,不悅:“怎麼。”

“我不會做……”

“隨便做。”

什麼叫“隨便做”?

剛走出門,王曉曉臉上的笑容就垮下來了,不住地唉聲嘆氣,師兄大人也太會挑人了,從小到大自己就是個吃白食的,美其名曰“腦力勞動者”,常常是老媽把飯菜做好,自己就出一張嘴巴,哪裡會做什麼滋補的湯?

還荷葉蓮子湯,頂多能弄出個番茄雞蛋湯就不錯了,王曉曉一邊嘀咕一邊朝外走,不想迎面撞上兩個人。

一個嫻雅文靜,款款而行,另一個則眉飛色舞,活潑可愛。

見到她,水若綺忙招呼:“曉曉!”

旁邊翩翩拉她:“叫六哥聽見,要罵你。”

“這有什麼,”水若綺橫她一眼,突然紅了臉,得意,“再過幾日,我也不用叫你姐姐了。”

王曉曉聽得一頭霧水。

“若非父親不答應,水叔必定會把你嫁給七哥,”翩翩眨眼,“七哥天資奇佳,從小最招人喜歡,又那麼疼你,如今你怎的偏偏要纏四哥?”

“慕容哥哥是很疼我,”水若綺認真地想了想,“可他有那麼多夫人,不好。”

翩翩笑道:“男人都會納妾的,四哥若還俗,也必定會有別的夫人。”

水若綺聞言,漸漸垂下頭去,不再說話,滿臉喜悅已消失得乾乾淨淨。

“你要嫁給智不空?”

王曉曉傻了半日,終於明白她們的意思,喜得拉起水若綺的手,“若是他,應該可以不納妾的,對了,他自己同意了? ”那個美和尚終於想通了!

翩翩解釋:“沒有,但父親已答應勸他。”

王曉曉愣,搖頭:“恐怕他……”

“只要葉伯伯不答應,他定然不敢私自出家的,何況家裡還有郭老夫人,”水若綺打斷她,重新拾起喜悅,“你這是去哪裡?”

見她問,王曉曉想起正事,眼睛一亮:“正好,有事要你忙。”

“那翩翩姐姐……”

“都來,”自從明白此美女是蕭夜的妹妹,王曉曉態度大變,加上彼此都是女孩子,幾天下來也就混熟了,她拉過翩翩就走,“你也來吧,我才看見凌夕去葉伯伯那邊了,不在房間的。”

翩翩想了想,點頭:“好。”

一個好漢三個幫,兩個時辰過去,我們王大女俠在兩位朋友外加廚房小妹妹的友情幫助下,終於做出了生平第一碗香噴噴的荷葉蓮子湯。

當她小心翼翼地將這碗寶貴的湯遞過去時,蕭夜就開始質疑:“你做的?”

“當然是我做的,”

臉皮厚到一定程度,攬起功勞也就面不改色了,王曉曉喘了口氣,拿手擦擦額頭的汗,邀功,“忙了我們……忙了我好半天,專程跑城外去摘的新鮮荷葉呢。”

說到這裡突然記起曾經有過的、如今幾乎已經遺忘的謙虛美德,她馬上又做出不好意思的模樣:“呃,那個,第一次做得不太好……你嚐嚐好不好喝?”

唇角微微一勾,蕭夜沒有道謝,只是點點頭,拿小匙拂了拂那湯,忽見她一臉緊張,不由抿嘴:“荷葉香倒有。”

“是嗎。”王曉曉悄悄鬆了口氣,荷葉是水若綺幫忙選摘的。

看著他喝下第一口。

“不太甜,正好。”

“是嗎。”王曉曉鄭重地點頭,糖是翩翩放的。

“火候也不錯。”

“真的?”王曉曉只好傻笑,火是請廚房小妹妹幫忙的。

“你做的湯很好。”

“喜歡就好。”王曉曉厚著臉皮點頭,我喝過,的確好喝。

見她滿臉欣慰的模樣,蕭夜微微一笑,用小匙舀起一粒蓮子,送到她唇邊:“你嚐嚐。”

動作很親暱,比起普通情侶更多了幾分自然,沒有甜言蜜語,短短三個字,卻仍讓人感覺溫暖得很,望著面前那張俊臉,王曉曉的心砰砰直跳,不自覺張開口讓他餵。

美男親手餵吃東西,感覺就是不同……

咀嚼。

漸漸地,笑容僵在了臉上。

“可好吃?”

搖頭。

“不好?”詫異。

“苦,怎麼是苦的!”哇哇叫。

“苦的?”蕭夜懷疑地看了她片刻,似乎想到了什麼,再舀起一粒蓮子看了看,隨即搖頭,似笑非笑地瞧著她,“蓮子未去心,自然是苦的。”

去心?這碗湯裡,剝蓮子可是最重要的、自己唯一參與的工序呢,王曉曉大受打擊,有氣無力地伸出手:“我再去做。”

“不必,”他搖頭,“蓮子心雖苦,卻能清心去熱,吃也無害。”

“可是很苦。”

“今後多做就好。”

除了練武,還要學做湯,任務艱鉅啊,拿著空空的碗,王曉曉既感動又苦惱,看來以後要多提高提高廚藝了。

剛走出門沒多遠,一個人影從轉角處跳出來:“蕭哥哥不喜歡嗎?”

看清來人,王曉曉含糊:“還好,他說很香 。”

“我選的荷葉都是最新鮮最好的,自然很香,”水若綺得意,接著又問,“不過,有些人口味不同的,翩翩姐姐的糖會不會多了?”

“不多不少,正好。”

“那你怎麼不高興?”

王曉曉搖頭,沒臉揭露自己剝蓮子忘了去心的笨事,只是佩服,看不出來,她年紀比自己還小,廚藝居然挺有一手:“你這麼厲害,學過做菜?”

“不會做菜,”水若綺搖頭,“女孩子都要學做湯啦,你沒學?”

“學這個做什麼?”王曉曉莫名。

“將來好為夫君做,”水若綺拍拍手,疑惑地眨眼,“女孩子都愛親手做湯送給喜歡的人喝,華山沒人給蕭哥哥送過嗎?”

……

江湖上還有這種風俗!

原來當初秋儀她們那麼熱情送湯是有原因的,難怪剛才自己無意接下她們的湯答應送給蕭夜,她們就那麼高興奉承!陰謀,絕對的陰謀!

一直以為師兄大人很誠實,想不到也腹黑得很,故意要喝湯,還說什麼“多做就好”……

王曉曉咬牙,心裡卻忍不住笑。

經過本屆武林大會,五子棋竟然以極快的速度在江湖上普及開來,由於此棋易學好懂,非常迎合大眾口味,一時間街巷茶樓到處都能見到棋迷,還有專門租棋的地方,桌上擺個棋盤就開始下,旁邊一堆觀眾圍著看。

江湖上的娛樂實在太少了,琴棋書畫的高級玩意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玩,總該有些雅俗共賞的吧,等本大女俠閒了,再教你們打麻將斗地主,王曉曉暗自計劃未來,一邊和水若綺在窗邊下棋,一邊隨口說著閒話。

很快,天色漸暗。

水大俠遣人來將水若綺叫過去吃飯了,王曉曉也就撇了棋,準備回房間瞧蕭夜,不料剛走上樓,就聽得背後有人在叫她。

回首,如雪的白衣,百合花一般的純淨優雅,隨著他越走越近,王曉曉又聞到了當初那股若有若無的清香味。

“凌公子?”

“可曾見過翩翩?”

“她好像找你去了,”王曉曉看看樓下,突然又別有用意地眨眼,“那事你問過他了?”

凌夕明白她的意思,考慮片刻,才輕輕頷首:“他老人家已查了多年,也曾多次派人潛上後山,並未發現什麼特別之處。”

這個答案已在預料之中,王曉曉試探:“他沒有說什麼線索?”

“有”凌夕看看她,並不隱瞞,他老人家說,近日江湖上發現了一個叫流沙的可疑組織,正在追查。

王曉曉馬上問:“查出來了?”

他搖頭:“那組織行事十分隱蔽,一時很難查出頭目,因此他老人家並未宣揚。”

王曉曉點頭,不再追問,心裡卻暗自感慨,不愧是武林盟主,眼光精準,將這件機密事透露給他,無非是在表示自己對他的信任,然而卻又只肯告訴一半,至於懷疑試探楚大俠之類的重要目的,仍然守口如瓶不透半分,估計同時也是想試探他。

“對了,翩翩她……”

“翩翩從未與我說過她的身份,”他微笑著打斷她,俊臉上隱約掠過一絲溫柔憐惜之色,“我也曾隱約猜 到她來歷不一般,不似普通人家出身,倒也委屈了她。”

見王曉曉莫名,他又笑道:“翩翩與你不同,性情柔弱安靜,天生就不愛習武,誰知後來卻不得不奉命行事,十五歲時便離家,擔此大任。”

原本還擔心翩翩隱瞞身份,他知道後會生氣,如今見他這麼說,王曉曉鬆了口氣,更佩服此美男善解人意:“她既然不喜歡練武,葉伯伯應該另外派別人去。”

“當年移花宮與少林派並未換名字,宮中只收女弟子,”提起罪魁禍首,凌夕並無責怪之意,他老人家當時身邊並無甚麼可信之人,這麼做也是出於無奈,翩翩能這般通情達理,所以我敬她。

“但他這是強迫……”

“舍少而保多,舍小義而取大義,盟主胸懷天下百姓,身系江湖安危,原該如此,既是他的子女,豈能不識大體。”

王曉曉默然。

雖然她在潛意識裡很抵觸這些話,但也不可否認,自古成大事者無不如此,其實想他身為盟主,若當真舍百姓而取親人,自己也同樣會憤慨譴責。

何況放眼如今的江湖,他的確是個好盟主。

翩翩無疑是值得欽佩的,她從小受的教育就是那樣吧,咱卻只是小百姓一個,受的是現代教育,絕不是那種肯委屈自己成大事的人,還是別去評價這些了。

蕭夜呢?

“師兄,你以後不要當盟主好不好?”

見她沒頭沒腦問出這句話,蕭夜目光一閃,皺眉:“怎的胡說這些,父親膝下子女眾多,三哥五哥七弟都很好,想必他老人家已有安排,怎會輪到我?”

王曉曉急,抓住他的手:“可他很重視你,萬一選中你,你當還是不當?”

蕭夜看著她:“你不想……”

“我問你想不想。”

“不想。”

不想?王曉曉面露喜色,小心翼翼問:“真的?”

“自然是真,”感受到她的緊張,蕭夜拍拍她的手,目光閃爍,似乎明白了什麼,搖頭微笑,你不想讓我當?

“是。”

“那就不當。”

“若葉伯伯不同意怎麼辦,你不聽他的話?”王曉曉擔心。

沉默。

蕭夜突然伸手拿過鴛鴦劍:“你看它。”

王曉曉不解:“看見了。”

它叫鴛鴦劍,”他神色微黯,“母親雖未習武,卻酷愛藏劍,當年父親遍尋天下,終於在東海之濱找到一塊千年寒鐵,鑄成此劍,取鴛鴦同心不離不棄之意,送與母親作為聘禮,此劍一出,想來父親不會逼我。

這劍的歷史王曉曉早已猜到,也黯然:可葉伯伯還是選了別的路,你不也說以江湖為重嗎,不怕將來後悔?

“如今不比當年,以江湖為重,並非一定要做盟主,”他隨手將劍擱回桌上,淡淡道,“除了我們這些子女,還有楚家水家兄弟,總有比我更合適的人,我還是留在華山辦事的好。”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看著她,目中別有深意:“做盟主須捨棄許多,我也未必捨得下。”

原來他是明白的!不知因為狂喜,還是因為驚訝,王曉曉竟傻在那裡——

不論將來他會不會食言,至少這個答案已經很難得了!

一隻手擁住她的肩。

俊臉緩緩俯下,越來越近……

溫熱的唇從臉上擦過,停在耳畔,若即若離的感覺讓王曉曉全身一顫,彷彿有道電流直竄上心頭,向全身蔓延。

他久久地停留在那裡。

檀香味幽幽在鼻端縈繞,耳朵麻麻癢癢的,幾乎可以感覺到,那裡的髮絲正隨著他的呼吸而抖動,王曉曉不敢亂動,也不敢看他,胸中如同有隻小兔子在亂跳,這感覺真曖昧,師兄大人到底想做什麼,難道前幾次沒吃到,現在……

正在揣測,他忽然抬起臉,斜眸,用含笑而略帶著鄙視的目光看著她。

“聽說頸後有痣的人都笨些,果然如此。”

..........

 

第90章活人與死人

玉色內衫,紫色外袍,襯著紫金冠,華美中帶著些清閒的味道,鬢邊黑髮如墨,幾近完美的臉上,彎彎的唇角勾起一絲淺淺的笑,長睫半垂,美眸斜斜瞟著樓下的大街,其中神色難以捉摸,修長有力的手指正把玩著一隻碧玉小劍。

“公子,明日可以起程回谷了。”

“我幾時說過要回去?”

少年遲疑:“但……”

“那個凌夕,”他抬抬眉毛,“你莫非沒看出來?”

少年沈默片刻,點頭:“凌波微步。”

“如今他已將此人攬在手下,絕非只是為了葉翩翩,我卻想不到,他將來打算如何收場,”指間,碧玉小劍輕擊窗台,發出輕微而有節奏的響聲,他仍是看著窗外,神情愜意,“回不回谷都有人看著,事事都在別人眼皮底下,想必你也會無聊。”

少年垂首:“公子不喜歡,可以避開他們。”

“為何要避?” 他笑起來,“難為那些人天天跟著我,一舉一動,連晚上哪個侍妾伺候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想必也無趣得很,我為何要白給他們找樂子。”

少年不語。

他想了想:“華山之事實在奇怪,我一直未能想明白,不如也隨他們走一遭,倒有場熱鬧好瞧。”

少年立即搖頭,緊張:“他如此提防公子,此事更要謹慎才對。”

“我並不管他的閒事,”秀眉不著痕跡地皺了下,又迅速舒展開,他扭臉看著少年,目中盡是涼涼的笑,“倒是我的事,你越來越喜歡插手了。”

少年不敢言語,退下。

隱隱朝霞,裊裊輕煙,天色微明,少林城主街上已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街道兩旁都擺滿了賣早點的攤 舖,包子饅頭甜糕湯餅等各色齊全,吆喝叫賣聲不絕,一派安樂富庶的景象。

目中隱隱掠過驕傲之色,他側身立於窗前,挑眉看著遲疑不前的王曉曉,姿態那麼隨意,卻還是透著種難以形容的威嚴。

“我今日便要回凡城,丫頭有話就問吧。”

“我想知道,有關流沙那個組織的事。”

聽到這個要求,他並不意外,隨手從旁邊桌上拈起一封信,丟到她手上:剛呈上來的,自己看。

上次罵他混蛋也是一時氣急,其實王曉曉本人也明白,因為蕭夜,他才會這麼容忍自己的放肆,所以如今在他面前說話行事也小心了許多,二人都很默契地迴避某些敏感話題,這些場景看在別人眼裡,儼然是長輩慈祥,晚輩恭敬的畫面。

不知道能認識幾個字呢,王曉曉心中忐忑,將那封簡體繁體加變異體組合的信打開,發現落款正好認得,是個簡體的“楚”字。

老天保佑,這個字是讀“楚”吧?

她裝模作樣地看了幾遍,試探:“楚大俠寫來的?”

他瞧了瞧她,一笑:“不錯,楚申聽說此事,便急急寫了此信,承認流沙是他私下所建,只因當年那幕後之人行蹤詭秘,身在暗處,我們的人或者都已在他的監視之下,所以楚申才在暗地組建了流沙,為的也是避開那人的耳目,叫我不必追究此事。”

還好猜對了,王曉曉擦了擦汗:“這麼說,楚大俠應該沒有嫌疑了。”

他點頭嘆息:“此人行事實在高明,手腳乾淨,不留半點痕跡,老夫追查多年未果,致使許多前去查探的高手白白喪命於崖下,實在是平生第一件失敗之事。”

語氣裡是真真切切的失意,王曉曉看著他,沉默不語。

他不動聲色:“丫頭還有話說?”

王曉曉直直地盯著他許久,忽又展顏:“如今後山被封,聽說是你老人家的意思,能不能特許我們上去查探…… ”

“胡鬧!”

他斷然拒絕,沉下臉責斥,丫頭既敢當著我的面說喜歡蕭兒,凡事就該為他考慮,怎能置他的生死安危不顧,由著你莽撞行事,私入後山非同小可,老夫上次不曾計較就罷了,休要再提第二次!

自從主角的“小強定理”被多次證實,王曉曉就沒有太多考慮生死的問題,如今被這麼一提,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暗自慚愧——

自從下山,師兄大人就老是受傷,多數時候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自己雖然承認喜歡他,卻並沒真正學會照顧別人為別人考慮,那夜後山的經歷驚心動魄,的確不該讓他再去冒險,女主害男主掛掉的小說也不少,還是小心為妙,不只他,凌夕他們也不能。

錯就是錯,王曉曉唯一的好處就是認得乾脆:“知道了,我會小心看住他的。”

目光閃動,漂亮的眼睛讚賞地掃了她一眼,臉上嚴肅之色盡去,恢復顛倒眾生的笑容,他伸手捏捏她的臉頰:“丫頭明白就好,往後日子還長,自己先保重,才能看住他更久。”

說完又放開她:“閒了不妨再讓他教你多識幾個字。”

他已經看出來了?又吃我豆腐!

王曉曉面紅耳赤,狠狠瞪著他,感嘆他對蕭夜這番苦心的同時,也為他的另一個兒子難過。

這樣一個人,為什麼偏偏不能做好丈夫好父親?

用過早飯,漂亮盟主便帶著水大俠等人回凡城去了,智不空出家的事果然被擱下,奉命回凡城見過母親郭老夫人之後再作商議,水若綺自是跟著他走,隨著楚清漣的離開,王曉曉格外高興,與蕭夜翩翩等人送至城外。

回來時日頭已高,街上行人更多。

二人並肩而行。

想到昨天他的話,王曉曉猶自感動不已,幾乎就要當場說出留在這裡的話了,她很不願想像,若是自己離開他會不會傷心,還有那個空空落落的家,寂寥的蕭園,自母親走後他就很少回去,上次卻因為自己喜歡,回家住了好多天,自己一走,今後是不是又要維持原樣了?

縱然有父親的愛,也是有限的。

來江湖都快一年了,自己莫名失蹤,家裡會不會報案?

怎樣才能跟作者通個信兒,打探一下情況呢?

見她一直垂著腦袋不說話,不時還抬頭望天,一副忽喜忽悲的模樣,蕭夜皺眉,拉著她停下來:怎麼了?

“啊,”王曉曉回過神,趕緊搖頭,“沒……”

他懷疑地盯著她。

王曉曉扯開話題:“我是想……不用跑步了,真好……”

知道她厭惡跑步,蕭夜果然信了:習武本就十分耗費體力,你體質太差,倘若不多加練習,如何能…

又要跑步?王曉曉大悔,陪著笑打斷他:“我不練了,反正有你,你這麼厲害。”

看到那俊臉上的笑意,她就知道這馬屁拍對了。

“第一高手豈能不會武功,”他抽了抽嘴角,然後板起臉,武功倒在其次,多跑跑,對你的身子也有好處……

不詳的預感升起,王曉曉馬上搖頭:“我身體好得很。”

他瞧了她兩眼,抬步就走:“明日起,跟著馬車跑跑。”

王曉曉追上去:“我不跑了!”

“不行。”

“有凌公子在,叫他看見我跟著馬車跑,多沒面子!”

“他不會笑話。”

“你怎麼知道?”

“習武雖說本身就有強身健體之功效,但一個人體質太差,做上乘高手就難了,所以師父通常會叫他們多跑多走。”

原來練武是從跑步開始的。”王曉曉大悟。

“倒並非……”聲音猛然頓住。

笑意緩緩斂起,他停住腳步,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眼睛直直地望著街角,其中滿是震驚與詫異之色,彷彿看見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東西。

王曉曉推他:“看什麼呢?”

“不可能……”喃喃的。

王曉曉有些莫名:“什麼不可能?”

“我好像看見妍兒了。”

“妍兒?”王曉曉失聲,已經死了幾年的人會突然冒出來,這是她始料不及的,眼見他喜悅而緊張的模樣,她只得怔怔地站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很快回過神:“你先回客棧,我去看看。”

“你……”沒等她說完,面前人已不見。

各種說不清的滋味同時湧上來,望著那個方向,王曉曉呆了好半天,才努力壓下了那些複雜的情緒,其實他這麼做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兩個人曾經在一起,多少都會有感情,如今見她活過來,高興也難免,若是他真的不聞不問,反倒更讓人難以相信。

雖然已經盡量往好處想,然而心底仍是不受控制,一陣陣發涼,這一刻,她開始失望,覺得該重新考慮回去的事了。

原來他並沒忘記。

“小師妹!”有人拍肩膀,“發什麼呆呢?”

王曉曉吃了一驚,這才回過神,待扭臉看清來人之後,急忙搖頭支吾:“沒什麼,你們這是……”

“師……師父叫我們出……來置辦東西,”殷皓晃了晃手上拎著的一大包藥材,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卻被旁邊的文淨打斷,“小師妹一個人站這兒做什麼,怎的不見蕭師兄?”

“他有事,我們先回去吧。”王曉曉轉身就走。

身後二人摸不著頭腦,只得跟在後面,說笑起來。

走出沒多遠,王曉曉突然發現了什麼,停住,慢慢後退幾步,然後抬臉望望街旁左手邊一家裝飾豪華的酒樓:“我請客,進去喝酒。”

不等二人答應,她抬腳就朝里面走。

難得小師妹當了第一高手還記著咱們,不但沒半點架子,還這麼大方花錢請客,文淨與殷皓喜不自勝,樂孜孜地跟著她走進去。

“小二!”

“幾位客官要點什麼?”

這台詞聽著太順耳了,王曉曉不顧旁邊兩師兄,大大咧咧往桌旁一坐,順口抬出武俠片裡的大俠點菜經典名句:“來兩斤熟牛肉,一壺上等的女兒紅!”

伙計傻。

見他不動,王曉曉怒:“怎麼,還不快去?”

“這……”

“這什麼這,怕我沒錢嗎!”一大張銀票被拍上桌子,大俠擺闊經典動作。

“不是不是,姑娘誤會小人的意思了,”見她一副找人晦氣的模樣,伙計急忙陪笑,求助地望著旁邊的文淨與殷皓,“這個……豬肉羊肉狗肉小店都有,就是不賣牛肉。”

……

看出小師妹心情不對,文淨忙上前解圍:“有什麼肉就賣什麼肉,說這麼多廢話做 什麼,還不快去把好菜擺上來!”

“是是,”伙計連聲答應,轉身跑了兩步,覺得不對又折回來,摸著腦袋陪笑,“還有……敢問姑娘女兒紅又是什麼,小人還從沒聽說過這東西。”

這回,連文淨與殷皓也被難住了。

王曉曉直直瞪了半天眼,才咬牙一字字道:“就是酒,好酒!有沒有,酒——”

“有有有,姑娘稍候。”伙計抹了把汗,逃得飛快。

文淨與殷皓互相看了看,跟著坐下。

“出什麼事了,小師妹?”

“沒事。”王曉曉非常不屑,堂堂江湖,居然連這麼出名的“大俠套餐”也沒有,真夠糟糕的。

更糟糕的是,此店上菜速度超慢,半日過去,當酒菜真正擺到面前的時候,她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不想再醉了。

於是她只好站起來,掏出銀兩到櫃檯付了帳,然後看著剩下的銀子心痛,還要孝敬師父的茶錢呢!

衝動果然是魔鬼,書上那些大俠們若是肯坐下來多動動腦子,有點自我保護意識,估計也不會再想喝酒,傷心就夠了,身體還是咱自己的。

心疼勝過食慾,王曉曉越發沒胃口,只想快些避開這桌超高價酒菜帶來的刺激:“帳我已經結了,你們慢慢吃吧,我先回客棧。”

哪有這麼請客的,叫了菜就跑?兩位師兄面面相覷。

殷皓驚訝:“你……你不吃了?”

“不吃了。”

“那我們也回去吧。”文淨看出端倪,忙用手碰了碰殷皓。

瞧瞧那滿桌子豐盛的酒菜,殷皓十分不樂意地站起來,順手拿起酒壺往懷裡一揣,再拎起一隻紅燒肘子,抓了幾塊鵝脯,才依依不捨地跟著二人快步朝門外走,也沒注意背後伙計那驚訝的目光——

這幾個人有毛病,專程進來叫一桌酒菜好玩的?

非要跟個死人比什麼呢,連事情都沒弄清楚就白吃醋,當真是犯傻了,就算那個妍兒真的活過來,師兄大人仍對她念念不忘的話,大不了自己將來放手回去,何況,無論怎麼說,她也是師兄大人曾經喜歡過的人,活人永遠比不過死人,他 心裡有她的一席之地也是正常的,叫他真正忘了她,實在不太可能。

而且,活人也有活人的優勢不是?情況未必有自己想的那麼壞。

想是想通了,心裡還是澀澀的,王曉曉一言不發,帶著二人抄近路往客棧走,文淨與殷皓倒也沒有多問。

喧嘩聲漸遠,周圍越來越僻靜。

等等他回來該怎樣問才好?難道那個妍兒真的活過來了?

不太可能吧,或許就是個長得像的,不過事情若真到了最壞的那一步,他會怎麼做?

王曉曉垂著腦袋,邊走邊思考對策。

突然,旁邊的文淨伸手將她拉住,語氣裡也透出許多緊張:“小師妹!”

“怎麼?”王曉曉疑惑地抬頭,發現他面色不對之後,趕緊順著他的目光朝前望。

迎面站著好幾個穿青黑色緊身衣裳的人,年齡二十到四十不等,每人手中皆持有一把鋒利的大刀,神情或是兇惡,或是得意。

強盜!王曉曉大驚。

估計是有個“第一高手”在的緣故,望著明晃晃的刀,殷皓竟也不怎麼害怕,挺身上前呵斥:“光……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想做什麼!”

為首那人不理會他,一雙眼 睛只盯著旁邊的王曉曉,將她細細打量了好幾遍。

“你可是姓王?”

“是。”

“那就好,乖乖把藏寶圖交出來吧"


第91章藏寶圖的麻煩(三)

文淨終於記起來,悄悄拉王曉曉,顫聲道:“小師妹,上次就是他們,在少林河上搶走了你送我的那張藏寶圖。”

人民幣惹來的麻煩還真不少,王曉曉明白過來,既好笑又好氣,加上心情本來就差,乾脆將腦袋一揚,死不認帳:“什麼藏寶圖,沒見過。”

“少裝蒜!”

“就是她的圖!”

“跟這小子在一起,又姓王,必定是你了,”為首那人得意地朝文淨一指,“休要拿話哄大爺,此事我等早就清楚得很,那藏寶圖一 共三張對不對,一張原本在這小子手上,如今我們已得了,另一張在凡城周記當舖,還有一張嘛,大爺今兒個只要圖,不想殺人,你還是乖乖交出來為妙。”

上交人民幣就能保命,要是往常,王曉曉一定喜笑顏開雙手奉上了,可現在身上確實沒有這東西,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嘆了口氣,主動交代:“你說得對,那藏寶圖一 共三張,一張在你們手上,另一張我當了,剩的那張就在華山我房間的枕頭底下,要不你們跟我回去,我拿了送你們,大家都走江湖的,交個朋友嘛……”

“少廢話!”

那強盜頭子打斷她,怒,這麼重要的東西怎會不帶在身上,當大爺我是三歲小兒好糊弄?

誰不知道你們華山派有個夜公子厲害得很,還叫我們跟你回去,你這丫頭真是詭計多端!

“老大說得是,不單夜公子,聽說本屆第一高手王大女俠也是華山的。”

“不錯,我們若跟去,哪還有命回來!”

這些話本是他們內部商量用的,誰知反倒提醒了眾人,殷皓是個最喜歡沾光的,立即站到王曉曉旁邊,驕傲:“既……既然知道王大女俠的厲害,還……不快滾!”

文淨也笑指王曉曉:“不瞞各位,這便是我們華山派第一女弟子,本屆武林大會的第一高手王大女俠,你們既然知道她的名號,怎的連人都不認識?”

“她是王大女俠!”眾強盜愣。

殷皓得意:“我們……我們小師妹是第一高手,怕你們怎的!”

如今形勢所迫,硬著頭皮也要上了,王曉曉立即發揮特長,腰一直,胸一挺,頭一昂,再鼻子裡“哼哼”兩聲,高手形像馬上活靈活現,當真有幾分唬人的氣勢。

眾強盜不由退了幾步,都不再說話,細細打量起她來。

目光冰冷,緩緩將在場所有強盜都掃視了一遍,將“給我當心點”的意思傳達清楚之後,王曉曉這才踱了兩步:“第一高手也是會殺人的,睜大你們的狗眼,連我是誰都不認識,竟敢大膽來搶劫!”

“你真是王大女俠?”為首那人懷疑。

王曉曉冷笑不語。

那人再打量她片刻,突然伸手探入懷中,不知摸了個什麼東西出來,接著招呼所有強盜圍過去,一邊看一邊小聲商議。

他們不信?王曉曉心裡也急,只好繼續裝樣:“本女俠今天不想殺人,識相的最好快快滾,否則就怪不得我了!”

聞言,眾強盜都直起腰,同時笑起來。

王曉曉詫異:“笑什麼?”

“小丫頭也學會了唬人,你若是王大女俠,我就是葉盟主他老人家了,”為首的強盜笑著將手上那張紙亮出來,“王大女俠乃是本屆武林大會第一高手,誰沒有她的畫像呢!”

喲,畫像這麼快就出來了?

王曉曉嘆服,再瞇起眼睛細細一瞧,頓時大失所望,江湖上怎麼人人都愛畫抽像畫呢?

畫出來的效果和上次胡樂那張差不多。

畫像旁邊還有些小字,估計就是資料。

不理會王曉曉飽受打擊的心情,那人搖頭念道:“王大女俠,本名王曉曉,年方十九,來歷神秘,去年初次在華山上露面,打敗'神刀無敵'張老大,一戰成名,遂拜入華山神劍天絕大師門下,號稱華山第一女弟子,本屆武林大會,王大女俠大顯身手,戰敗夜公子,勇奪第一高手稱號,實乃歷屆武林大會以來第一位女中奇材。”

念到這裡,他清了下嗓子,瞟了瞟神色古怪的王曉曉,繼續道:“此女平生最擅劍法,曾用無上劍氣隔空斬斷'江湖第一大飄客'高飛的鐵絲;但據說其拳法也精妙無比,曾一拳打得杜子通吐血,在床上躺了三日三夜;另外,此女尤有獨門不動神功,夜公子與不空師父皆敗於其下;平生愛好:練劍、跑步、賺錢、美男子。”

大段文字終於念完,此強盜頭子長長吐了口氣,再次高舉畫像,洋洋得意地指著畫中人:“睜大眼睛瞧好了,這上面的人怎會是你?”

終於有人能看出我不是那個醜八怪!

想不到啊想不到,原來這江湖上只有當強盜的最有藝術眼光,欣賞水平最高了!

王曉曉幾乎感激涕零,忘記眼前的危險,點頭不止:“不是,的確不是。”

“誰……誰說不是?”殷皓趕緊站出來,指指那畫,又指著王曉曉,“那那那分明就是她嘛……”

“誰說的!”王曉曉怒,打斷他,“你哪隻眼睛看我們像了?”

殷皓不解:“小師妹……”

“果真是假的!”為首那強盜大笑,你既已經承認不是她,那就乖乖把藏寶圖交出來吧,免得受苦。

且不說如今兩手空空,就算有劍,以自己這點水平,也不可能對付這麼多人,王曉曉留意到眼前的麻煩,大為後悔,武林大會上對付杜子通那一拳倒是名揚天下,但在這種拼命場合顯然不實用,文淨殷皓的太極拳最多也只能鍛煉身體,真要和他們動手,那是大大吃虧啊。

她趕緊陪笑商量:“各位大哥,我確實沒帶在身上,要不你們等幾個月……”

“大哥,少跟他們廢話,他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上!”

不好!

聽到熟悉的命令,王曉曉第一個反應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過身,拔腿就跑:“救命——”

有“第一高手”在,文淨與殷皓原本是鎮定的,哪裡想到她會突然逃跑,二人直直愣了好一陣,才同時白了臉,跟著逃命。

眾強盜揮刀緊追。

王曉曉仗著長跑優勢,一時倒也沒被追上,可這些強盜看來都是練過武的呢,她暗自著急,顧不得兩位師兄,慌慌張張朝大街的方向跑,早知道就不走這條生僻路了,師兄大人不在,誰來救命呢?

迎面巷口走出兩個人,她收勢不及,一頭撞了上去。

“華山小師姐!”

“智空師兄!智靈!”危急時分見到熟人,王曉曉大喜,想也不想就躲到智空身後,智空師兄救我!

文淨與殷皓也匆匆趕到,爭著往後面躲,殷皓口裡猶自責怪:“小……小師妹真不夠……夠義氣!”

不是我不夠義氣,他們殺的目標是我,與你們無關呢!王曉曉懶得分辨,因為她現在關注的是另一件事——如今敵眾我寡,雖然多了兩個人,不過智靈顯然是指望不上的,智空倒是有套好拳法,可要施展它偏偏又需要條件,此人離了樹就不能打呢!

望望四周,一棵樹也沒有。

天亡我也!王曉曉郁悶極了。

見他們幾個狼狽不堪的模樣,智空與智靈猶自疑惑不解,後面眾強盜已經趕到,以半圓之勢將眾人包抄起來。

發現多出兩個人,一強盜疑惑:“那不是寺裡的和尚嗎?”

為首那人點頭,拿刀指著智空智靈:“和尚,你們也要管閒事?”

智靈已嚇得鑽到後面,倒是智空仍舊站在原地沒動,猶豫了一下,合十:“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各位施主如此狠心,生造殺孽,將來只怕……”

“怕個屁! ”那人打斷他,不耐煩,“你只叫她快快把藏寶圖交出來,大爺今兒個就不動刀。”

智空馬上轉身:“阿彌陀佛,這……”

王曉曉忙道: “我真沒什麼藏寶圖。”

“再不交出來,休怪我們不客氣!”那人大怒,垂頭在懷裡摸了半天,拿出另一張紙,展開大聲念,“大爺搶劫是有規矩的,和尚聽清楚,凡是值錢的東西都要速速拿出來,私藏銀兩者,殺;私藏寶貝者,殺;反抗者,殺;出言不遜者,殺;逃跑者,殺;擋我者,殺!”

幾個“殺”字聽得王曉曉心驚肉跳,她迅速比較雙方的實力,確定連0。1%的勝算也沒有之後,馬上將希望寄託到作者身上——我是女主,快派個人來救救我啊!

比作者效率更快的是智靈,他湊上前悄聲勸:小師姐,保命要緊,你若真有那東西,給他們就是了。

“我真的沒有,”王曉曉哭喪著臉,轉向智空, “智空師兄,你現在能不能打?”

智空緊張地搖頭:“阿彌陀佛,沒有樹。”

若有樹,他的拳法應該能夠支持一會兒的,王曉曉不死心地朝四周張望,心里大為著急,靠靠的平時到處都有樹,咋的今天一棵不見?

我的樹!生命之樹啊!

來到江湖飄,還沒捱過刀,身為第一高手,的確不太符合大俠成長定律,王曉曉悲觀地轉動眼珠,重新將周圍每件東西細細瞧了一遍,甚至連每個人都沒放過。

突然,她雙眼一亮,將目光鎖定在殷皓身上。

“殷師兄,你站好。”

“做什麼?”

“把手舉起來。”

“幹……幹什麼?”

“快舉起來!”

見她面帶殺氣,眼露凶光,表情比打劫的強盜更嚴肅,殷皓果然不敢多說,乖乖地舉起雙手,任她擺佈。

“舉高點!”不顧周圍那些傻掉的強盜,王曉曉自顧自圍著他轉了兩圈,突然抬起臉,緊張而興奮地問,“智空師兄,你看他像不像個樹樁?”

樹樁也是樹,平地樹人,雖然高度上略有欠缺,但智空雙拳仍舊虎虎生風,扑騰閃躲,十分熟練,不消片刻工夫,那些要上來逮王曉曉的強盜已有大半躺在了地上,驚呼慘叫聲不絕於耳。

殷皓高舉雙手站在最前面,雙腿微顫,口裡猶不放心:“這……這樣真行?”

“放心,你看他們都打不過的,”王曉曉安慰他,拉著文淨智靈躲在後面,暗自慶幸,這些強盜雖然都算不上高手,但看樣子都練過些皮毛功夫,幸好殷皓今天形像到位,衣服的顏色和樹樁差不多,人又長得結實,所以智空臨場發揮才會這麼投入!

忽見智空打得精彩,她立即摩拳擦掌為他打氣助威,“你看智空師兄多厲害,一個頂十個,他這麼無敵,也有殷師兄你的功勞哇!”

智靈也迅速摸出頂大帽子扣上,指著眾強盜,得意洋洋地罵:“娘的,堂堂少林派治下,你們居然敢大白天攔路搶劫,哼哼,今日不叫我師兄剁了你們!”

“智空師兄真厲害!”

“揍,揍死他們!”

“阿彌陀佛,好。”說話間,又有幾個強盜倒地。

發現吃虧,強盜們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揉腰揉腿,都學乖了,不敢再主動進攻,只是詫異地討論眾人古怪的造型。

“媽的,他們在搞什麼!”

“怎會這樣?”

為首那人仔細研究了兩分鐘,突然揮刀直指殷皓:“先砍他!”

眾強盜立即撲上來。

“不,不好!”見所有的刀都朝自己招呼,殷皓嚇了一大跳,不等王曉曉發出護樹指令,撒腿就跑,“砍……砍砍砍樹啦!”

王曉曉大急,拔腿就追:“餵,你給我回來!”

見勢不對,文淨與智靈也迅速開溜,惟獨智空是個老實人,正打得興起,哪裡想到面前這棵“樹”會突然跑掉,頓時沒反應過來,直直愣在那裡。

“站住!再跑殺了他!”

眾人已經跑出很遠,聽到喝聲只好停下,回頭見狀,皆大驚,只見幾把雪亮的刀齊齊架在智空的脖子上,智空嚇得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快放了我師兄!”智靈大急。

“想不到這和尚還挺厲害,差點打得老子內傷,”為首那人狠狠踢了智空一腳,揮刀威脅,“再不叫那丫頭交出藏寶圖,我這就宰了他!”

王曉曉無奈:“我真沒有藏寶圖。”

那人怒,舉刀要劈:“不交?”

“別別!”王曉曉急忙阻止,“你們殺了他又有什麼用,不如先放了他,我跟你們走,帶你們去找藏寶圖,怎麼樣?”

“你?”

“對,你們放了他,我帶你們找藏寶圖。”

眾強盜商量片刻,為首那人點頭同意,收起刀:“也好,你過來。”

反正自己是主角,按常理是死不了的吧,最多受點折磨,王曉曉努力定下神,輕聲對文淨道:“去找蕭師兄救我”

文淨立即點頭。

王曉曉深深吸了口氣,轉向眾賊:“你們先放了他。”

那人果真丟開智空,瞪眼警告:“休要耍花樣!”

害怕是有的,王曉曉慢騰騰朝那邊走,誰知剛邁出沒幾步,突然聽得耳畔“嗖”的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飛過,再看時,那賊首已經兩眼圓睜,滿臉驚懼,一隻手直直指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喉間赫然插著一柄碧玉小劍。

王曉曉大驚,顧不得危險,轉臉朝周圍張望,卻並不見半個人影。

隨著一聲悶響,那人終於倒下,身後其他強盜這才發現情勢不對,紛紛怒吼,本能地揮刀朝眾人撲上來。

颼颼幾聲,地上又多出幾具屍體。

知道遇上高人,剩下的幾個強盜再不敢輕舉妄動,語氣也軟了許多:“我們只要藏寶圖,並不想害你性命,你竟敢……”

“不是我,”王曉曉搖頭,看著地上那幾具屍體,“先把他們抬走吧,再不走,我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饒你們。”

眾強盜將信將疑,果然抬起地上的屍體,走了。

王曉曉在原地呆了片刻,突然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去:“慕容!”

除了他,誰的暗器會這麼奢侈,奢侈到用碧玉來打造,想當初他還曾摘下名貴的白玉扇墜替自己卡窗戶,出手時全無半點惋惜。

看到那個紫色身影,王曉曉鬆了口氣,停下腳步。

其實她很想和往常一樣,上去拍他的肩膀跟他說笑,可如今明白那是場騙局之後,她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天才張了張口:“謝謝你。”

他側過身看她一眼,輕聲笑了:沒事亂跑,第一高手若成了人質,傳出去豈不成了江湖上的笑話。

好好的玩笑聽在耳朵裡,王曉曉卻一點也笑不出來,猶豫許久,才喃喃道:“你現在救我,也是故意的?”自己好像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吧。

“不知道。”他回答得很乾脆,轉身就走。

步伐不快不慢,優雅而穩健,看著他的背影,王曉曉突然大聲道:“你的確做錯了,不過我沒有想要他殺你,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他笑道:“多謝。 ”

“你這麼聰明,不用靠他也有今天,怎麼還想不明白,他既然不是你父親,那就是個外人,一個外人根本不值得你恨,你還難過什麼?”

腳步漸漸放慢,終於完全停下來,他沒有回頭看她,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站了片刻,又徑直往前走了。

越是聰明的人,越不能容忍別人的忽視和不公平對待吧,尤其這個人是他從小就崇拜尊敬的盟主父親,就像自己努力保持好成績,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給父母臉上爭光,王曉曉心情複雜地回到客棧,發現蕭夜已經回來了。

看到桌上的酒杯,還有他臉上那悵然的神情,王曉曉已大略猜到了結果,心裡卻更加不是滋味。

午飯已擺好,二人對坐。

“是她嗎?”

“不是,”蕭夜搖頭,默然片刻,目光漸漸黯下去,“若非我當初太過疏忽,她……本不會死。”

她喜歡的是慕容無傷,自責的卻是你,王曉曉看著他,艱難地開口:“若是她還在,你……該帶她回蕭園去。”

蕭夜看看她,點頭:“她父母都在父親手下辦事,後來不幸亡故,父親因此收了她作義女,除了蕭園,她已無家可歸。”

蕭園,他不喜歡讓別人住進去,那裡卻是她的家?

王曉曉不再作聲,默默陪著他吃完這頓飯,自回房間去了。

 

第92章 誰是恩人

得勝歸來,天絕大師自豪不已,有意擴大宣傳以提高華山派知名度,因此特地將行程放慢許多,走走停停,一直行了十來日,隊伍才終於抵達華山城。

華山城作為江湖上最富裕最繁華的城池之一,其熱鬧程度絲毫不比少林城遜色,每年光稅收就已是一筆巨大的財富,這也是天絕大師為何非要保住四大門派首座位置的原因。

街上頗為擁擠,雖有蕭夜陪著,王曉曉卻沒有什麼逛街的興致,過了這麼多天,妍兒的事已漸漸淡去,然而她心底始終存了個疙瘩,明知道那已經是個死人,偶爾想起來,還是覺得很不舒服。

“師兄,後山的事懸得很,我想,我們還是先不要貿然上去。”

蕭夜目光一閃:“不是說有線索麼?”

“是有線索,但不一定在山上,”發現說漏嘴,王曉曉趕緊辯解,“後山的土已經被人換過,現在去查,估計也和上次一樣找不到什麼線索,那人既然把我帶到崖邊,卻沒害我,可能就是在暗示線索在懸崖,我們不如先轉到後山崖下去看看?”

人流湧來,蕭夜伸臂護住她,口裡沉吟:“他為何要幫我們?”

“難道後山除了兇手,還有另外一批人?”

這個問題王曉曉也想不明白,“那天晚上,在暗中偷襲你的那些人用的都是武當劍法,失傳已久,很明顯應該是兇手派來的,可後來我們中了那個'冷岳'的暗算昏迷過去,卻並沒有被丟下懸崖摔死,究竟是誰救了我們?”

蕭夜皺眉不語。

王曉曉繼續道:“還有上次在布莊,柳姑娘派人殺我,我們中了迷魂藥,那個放出暗器救你的人又是誰?”

蕭夜看看她:“我知道。”

王曉曉愣:“你?”

蕭夜不再言語,拉起她就快步朝前走。

“做什麼?”

“別說話。”

見他臉色不太好,王曉曉也不多問,任他拉著東竄西轉,片刻工夫就匆匆走了好幾家店鋪,每次都只停了不到十秒鐘,就又被他拉出去了。

很快,二人拐進一條小巷。

莫非是被人跟蹤了?

王曉曉警覺起來,看過不少小說電視劇,類似的情節實在很多,正這麼想著,腰間忽然一緊,蕭夜已帶著她掠上牆頭。

半晌,巷口果然出現一個人影。

竟然是他!王曉曉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頓時張大嘴巴,幾乎要叫出聲來。

矮矮的個頭,圓滾滾的身子,慢悠悠的步伐,一手還提著把大刀,這副模樣看在別人眼裡,簡直是滑稽可笑至極,然而王曉曉很清楚地發現,那雙小眼睛此刻正骨碌碌不停地轉來轉去,似乎在尋找什麼。

竟然是皮俅!

正在東張西望尋找目標,面前卻突然掉下來兩個人,“皮球”吃了一驚,不過他反應也不慢,立即堆起笑臉:“遠遠瞧著像王大女俠,想不到果真是……”

“不必裝了。”蕭夜淡淡地打斷他。

“皮球”飛快轉了轉眼珠,陪笑:“這不是夜公子麼?”

蕭夜看著他:“他派你來的?”

知道身份已被揭穿,“皮球”沉默片刻,斂起笑容,變作滿臉嚴肅與恭敬,收起雙刀沖他抱拳一禮,正 色道:“小人確是奉了葉盟主之命,這六年來,一直在暗中保護公子的安全。”

“那日在布莊中迷魂香,是你放暗器救了我們。”

“正是,私用禁藥本是死罪,那逍遙派的柳眉兒也已經被七公子處置了。”

不是送走,是處置?王曉曉心中發冷,垂首不作聲。

蕭夜卻略略一嗤:“你倒掩飾得好。”

“皮球”愣了愣,赧然:“並非小人有意隱瞞,實在是……”

“他不讓我知道。”

“不錯。”

“若我猜得不錯,除了你,還有兩個,”蕭夜冷冷地看了他半日,突然轉身就走,“這幾年辛苦你們,都走吧,今後不必再跟著我!”

“皮球”為難:“這……”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年劍客,想不到還被父親當作小孩子,日夜派人跟著守護,無論哪個男人聽到這種事,自尊多多少少都會受到影響吧,王曉曉想笑又不敢笑,見“皮球”難做,於是順口解圍:“他不用保護的,不如你今後就跟著我吧。”

效果一樣,“皮球”大大鬆了口氣,笑著應下。

出了巷子,蕭夜自顧自朝前走,表情倒也平靜無波,就是臉色不太好看,王曉曉不好多說,一語不發跟在後面。

“你還讓他跟著?”惱火。

“他也難做,”王曉曉嘆了口氣,瞪他,“你不用我有用,你總不可能天天都在我身邊吧,萬一有急事,他也許能幫上忙的,像前兒那些強盜……”

他猛地頓住腳步:“強盜?”

發現說漏嘴,王曉曉趕緊作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幾個小毛賊,我一劍就嚇跑他們了。”

少林城再次遇劫的事,文淨殷皓二人因怕藏寶圖之事在師父跟前敗露,一直守口如瓶,王曉曉自己也不敢提,否則哪天師兄大人興致一發,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銀子去回收“藏寶圖”呢,何況當時救自己的是慕容無傷,叫他聽見更不太好。

第一高手的稱號足夠嚇跑人,蕭夜倒也信了,不過多少還是能聽出其中吹牛的成分,嘴角微抽:“一劍就嚇跑?”

“當然,是多用了幾劍,”王曉曉尷尬,移開話題,“我本來也猜到有人跟著我們,可能是葉伯伯的人,只沒想到會是皮球,太不可思議了,我還以為……”說到這裡又停住。

“你以為是誰?”蕭夜挑眉,神情緩和下來。

“沒,亂猜的。”心中猶有疑惑,王曉曉隨口含糊過去。

蕭夜也不再問,拉起她繼續朝前走。

見他心情好了不少,王曉曉抱住他的手臂:“葉伯伯這麼做,也只是擔心你。”

他不說話。

眾人回到華山,已近七月。

催肝裂肺的《哭五更》曲調中,天絕大師領著得意高徒凱旋而歸,想當初睜眼就在華山,因此王曉曉跟著馬車跑步進山門,見到上下師弟師妹們列隊迎接的時候,很有種回家的感覺,這趟出行只有短短兩三個月,經歷的事情卻遠比在山上時豐富,遇刺,賺錢,比武,每件都稱得上是驚心動魄,今後辦報紙絕對不缺寫作素材,簡直可以寫本書了,題目就叫《第一高手是怎樣煉成的》。

翩翩卻沒有跟上華山,原來凌夕知道她生性文靜恬淡,不愛理這些江湖閒事,因此讓她留在了華山城裡,他的話翩翩素來是聽從的,也不多問,只是叮囑他小心。

由於蕭夜的提議,凌夕與二人住在了同一個院子,如今此美男已成本屆武林大會的風雲人物,天絕大師動了惜才之念,有心挖“少林派”的牆角,自無不肯,直贊王曉曉魅力無雙,連翩翩的人也能搶。

王曉曉倒是忙著另外一件事。

“師父喝得下這麼多茶?”

“不是,這些都是今年各處新到的貢茶,小師姐愛喝什麼,不妨拿些去嚐嚐。”

自從勇奪第一高手稱號,王曉曉在派中的地位急速提升,只因有一次隨口說了大鬍子十九師弟是茶道高手,天絕大師當即拍板,把貢茶的差事也派給了茶房,大鬍子師弟受寵若驚,更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加上王曉曉為人本就比秋儀那些女孩子更大方和氣,二人很快就混熟了。

見她有興趣,大鬍子師弟指著那些茶,介紹:“這裡一共十三種,都是經過下頭挑選,才送來的,如今師父叫我再選兩種最好的送凡城進貢,剩的就作我們日常茶水。”

王曉曉明白過來,再閒扯幾句,才說出了請他幫忙的事。

“師父的字?”

“是這樣,聽說二十年前,師父還沒生那場大病的時候,也曾寫得一手好字,所以我想找幾件他老人家的墨寶,拿來學習學習。”

“師父的字寫得好?”大鬍子師弟更驚訝。

“是啊。”王曉曉點頭,面不紅心不跳。

“記得師父不愛寫字的,”大鬍子師弟想了想,笑道,“我雖認得幾個字,卻也不懂什麼好壞,不過小師姐放心,每次交代茶房買茶,師父都有單子,我必定替你找到。”

“那就拜託你了,”王曉曉強調,“一定要二十年前的。”

“小師姐客氣,”大鬍子師弟擺手,似乎想起了什麼,抱過一個瓷瓶,“今年的貢茶雖好,也沒什麼太珍奇的,惟有這海雲春難得,原產峨眉派青鳳溝,我們華山派簡城試種了三年,今年才頭一次收成,此茶香濃味久,聽說是無傷公子最愛喝的,小師姐不妨拿些去嚐嚐,送人也好。”

王曉曉點頭笑:“那就麻煩你替我裝點。”

見她答應,大鬍子師弟果然拿出個瓷缸子替她裝了半缸,好心提醒:“小師姐喝這些已夠了,這茶好是好,卻不能喝太多。”

王曉曉奇:“為什麼?”

大鬍子師弟笑道:“此茶最宜冷飲,香味奇佳,而且天越寒,其香愈盛,久必成癮,普通人不知道的也無妨,遇上會品的,必不捨得放過那一絲異香,成日喝冷茶,豈不傷身?”

王曉曉呆了片刻,突然將那半缸茶葉全倒回瓷瓶:“我不要這個,換別的吧。”

大鬍子師弟想了想,贊同地點頭,重新抱過一個瓶子:“也好,如今天氣漸漸涼快了,華山金針最是祛寒補氣,小師姐不如拿些去。”

房間,蕭夜與凌夕坐在椅子上,一黑一白氣質各異,黑的神秘,白的清雅,互相映襯煞是好看。

王曉曉問:“你們覺得師父怎麼樣?”

凌夕微微一笑:“尊師看著倒並無異處,只是我瞧了這些日子,堂堂華山掌門,武功荒廢還可,行事實在……”

“實在荒唐,”王曉曉打斷他,試探,“你們'少林派'的掌門怎麼樣?”

凌夕搖頭,更覺好笑:宮主與尊師的確不相上下,我原本也奇怪,以為她是老糊塗了,直到武林大會見到其他掌門,這才覺得事有蹊蹺,怪不得江湖上人人如此,莫非所有掌門都是徒有虛名?又或者…

他沒有往下說,另外兩人卻已猜出了他的意思。

蕭夜沉默半日,神色漸漸凝重:“我原本也懷疑過,曾向父親提起,但父親也並未查出什麼破綻,事隔二十多年,能瞞過他老人家的耳目,在不知不覺中換掉十大門派掌門,實在不簡單……”

話未說完,王曉曉突然截口道:“不對,這個師父是真正的師父,沒有換掉。”

“其實我打聽過,師父從上山的時候,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喜歡打滾喜歡哭鬧,除了口味,其他習慣都沒變,所以葉伯伯才不會懷疑,因為他本來就不太像個掌門,而且人老了,江湖又太平,武功荒廢也不算證據。”

說到這裡,王曉曉問凌夕:“你們宮主是不是也一樣?”

凌夕默默點頭。

“不只他,少林派和其他幾大門派的掌門怕都是這樣的,”王曉曉解釋,“師父一直喝凡城玉井,但後來前掌門盟主長濟大師失蹤,華山派比武選新掌門,以師父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取勝,可當時他卻一舉奪魁,而且兩年之內連敗上門挑戰的六十幾位高手,這個時候的師父突然喝起華山金針,五六年後,又變回了凡城玉井。”

“有問題的其實是中間那個喝華山金針的人,他冒充師父比武當上掌門,但後來不知因為什麼緣故離開了,就換回了原來的師父,所以,現在這個師父才是真正的師父,不是他在冒充別人,是別人在冒充他,而且冒充了五六年!”

蕭夜目光微動,搖頭:“師父的膽子不大,當初我曾暗中試探過他,若果真受人挾制,他怎的不肯說出來?”

王曉曉道:“如果他怕那個人,比怕你和葉伯伯更嚴重,他也不會說,冒充他的那個人可能是受人指使,但也說不定就是主謀。”

凌夕微笑:“話雖有理,只是僅憑口味來斷定,到底不妥。”

“學打滾學說話都很簡單,但改變口味卻很難叫人接受, ”王曉曉堅持,“師父喜歡擺弄藥材,藥方也不少,可我翻過他的房間,惟獨沒有二十年前的藥方,若能找出來和他現在的筆跡對比一下,說不定能看出問題。”

“筆跡也可以模仿,”蕭夜抿嘴,“我和凌兄已商定,後日去後山崖下查探。”

“我也去。”

落日西斜,餘暉滿地,漫天的晚霞愈發鮮豔,周圍的山巒幾乎都被映得紅透,如血的殘陽中,三個人臨風而立。

“真好看,想不到華山景色這麼美!”女孩子興致勃勃的聲音。

“這裡最清靜。”少年笑道。

“朝對山雲,夜枕松風,不錯,就這裡了,”愜意的聲音裡,一個年輕的紫袍公子高高立於崖上,形容俊美,風采儼然,他打量著周圍的景色,突然轉臉衝少年笑道,“只是此地太過靜僻,未免寂寞無趣,實在該回谷將她們全帶過來的,林山深處,笙歌小樓,美酒美人,豈不熱鬧?”

少年含笑稱是。

旁邊,女孩子的臉色卻漸漸黯了下來。

某大:咳!

少年(回過神,不解):天才剛剛黑呢,這就完了?

某大:不是,嗓子啞了。

少年(起身):我去倒茶,您先喝口潤潤。

某大(擺手製止,嘆氣):如今天氣漸涼,聽說凡城玉井最是祛寒補氣,我卻沒有……

少年(驚訝):不是華山金針麼?

某大(堅持):貴的,就是好的。

少年:我明天去買,但那個冒充天絕大師的究竟是何人?他冒充華山掌門的五六年時間裡,真正的天絕大師又去哪裡了?

某大(搖頭):不可說不可說,此案一言難盡……

少年:難怪葉盟主調查多年未有結果,江湖事事都要他人家去操心,哪有許多精神,幸好有王大女俠替他分憂。

某大:王大女俠著實了不起,經此一案,她靈感突發,半年後終於向葉盟主提議,在江湖上新設了一個機構,專門負責各地疑難案件。

少年:叫什麼?

某大:衙門。


第93章“狐仙”的指點

陰陰的天空底下,三面危崖峭壁拔地而起,勢如刀削,中間倒也長著些頑強的野草,偶爾還有一兩棵小樹,但看上去仍是奇險無比,從某些地方往上望,那視線竟是筆直連天的。

王曉曉去過後山,那次的印像是上頭植被豐茂,林木幽深,可如今換了角度再看,不由暗暗心驚。

就算身負絕頂輕功,這麼高摔下來,也是沒有活路的。

身旁,凌夕靜靜地看著懸崖,默然不語,蕭夜沒有來,因為臨行前他突然接到一封信,看過之後便匆匆下山辦事去了。

說線索在懸崖只是猜測而已,如今真沒有什麼發現,王曉曉也不覺得太失望:“這麼高摔下來一定血肉模糊,當年發現屍體,他們的身份是不是都確認過?”

凌夕搖頭:“聽說葉盟主他老人家親自帶人來查看的,想必不會弄錯。”

聞言,王曉曉轉臉:“你還是懷疑……”

凌夕看著她一笑,毫不避諱地承認:“是。”

“我原來也懷疑的,當初那件事,沒有人比他得益更大,”王曉曉望著他,猶豫,“若真是他,你……打算怎麼辦?”

凌夕沒有馬上回答,俊美的臉卻有些白了,神情漸漸冷下來,眉間的正氣更重了幾分,他望著懸崖,淡淡道:“家祖父與父親皆因此事失蹤,幾位叔父也在此地遇難,且不說家仇在身,放眼江湖,已不知有多少高手無辜喪命,兇手如此殘忍,豈能容他逍遙於世。”

王曉曉想了想,點頭:“但你說過,他也是個好盟主,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江湖,他救的人比殺的人多,現在的江湖也不能沒有他。”

被說中心裡的矛盾,凌夕默然,半日方才嘆了口氣:“不過揣測罷了,未必就真是他,此事先不要讓翩翩知道。”

若真是盟主伯伯,心上人的老爸是自己的仇人,他會怎麼選擇?

王曉曉有點拿不准了,武俠小說裡,此類情仇糾紛的出現率一向很高,那個人品不良的作者該不會真弄出這種狗血情節吧?!

她想了想:“其實不一定是他,我倒覺得,有的事他好像真不知情。”

聽她這麼說,凌夕也展顏微笑:“我也私下想過,他沒必要連蕭兄也瞞著,何況翩翩曾提過,說他一直派人在暗中調查,如今二十幾年過去,此事在江湖上早已淡了,許多人都已經不記得,就算他只是做樣子,也不必如此動眾,或許果真與他無關。”

王曉曉覺得有理,望望四周:“既然沒什麼線索,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沒有陽光,山路上卻並不冷清,鳴鳥聲聲,山泉在石隙間盤旋,樵子農夫往返忙碌,牧笛時起,曲調簡單,別有種清新淳樸的風味,王曉曉本不是內向的人,回山途中,二人一掃剛才的沉鬱氣氛,談笑起來。

“歇歇吧。”凌夕看看路旁的亭子。

王曉曉知道他是照顧自己,走了半天也的確累了,於是點頭同意,二人進亭子坐下,這裡是大路,路過的行人不少,也有停下來歇腳聊天的,談論的無非都是山中的新鮮事。

“昨日出了怪事,南邊溝裡一夜功夫就冒出了一座樓呢。”

“誰家蓋房子這麼快!”

“那地方平日都沒什麼人去,誰會在那兒蓋房子?”

“是真的,”先前那人信誓旦旦道,“我老舅家的小周兒天天去溝裡採藥,昨日早上才出門不到半個時辰就嚇得跑回來,說是親眼看到溪上多了棟樓,修得很是好看,像大富人家的房子,裡頭也住了人,還有好多仙女一樣的丫鬟呢,說得像模像樣的。”

“仙女哪會住在山里,怕是狐仙吧。”有人開玩笑。

……

一夜就冒出座樓?王曉曉也很驚奇,後來聽到他們說成狐仙,不由發笑。

凌夕含笑道:“一夜生樓,絕非常人之力能及,可見主人必生於富貴之家,性行自在,且為人不拘小節,縱然不是仙,也必非俗人。”

山風掃過,白衣如雲,長發被風吹起,又如墨跡般從肩頭瀉下。

你也不是俗人呢,王曉曉看得直吞口水,許久才回過神,再三提醒自己此美男名草有主之後,想起另一件事:“武林大會之前,曾有人想殺你,你還記不記得他?”

凌夕不答,神色古怪。

王曉曉多少猜到他的疑慮,試探:“你雖然沒看到他的樣子,心裡應該也有底吧?”

凌夕沉默半晌,搖頭苦笑:“我的確覺得很像一個人,但絕不可能是他。”

“誰?”

“白財。”

“什麼?!”

王曉曉大吃一驚,直直愣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確認,你是說……那個白蓮教教主,白菜'?

早已猜到她的反應,凌夕笑而不語。

王曉曉原本已經想過幾種可能,卻做夢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答案,當初那“白菜”老兒還曾撅著鬍子在少林妓院和天絕大師吵架呢,如今搖身一變,竟成了高手,還差點殺了凌夕,實在是遠遠出乎她的意料,也打亂了她心中原有的推測,頓時她只覺得頭大如斗,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你確定,真的是他?”

“不是他。”

王曉曉又愣。

凌夕嘆了口氣:“我曾私下打聽,那日白教主一直都在指點弟子練功,根本未曾離開半步,許多白蓮教弟子都能作證,若果真是同一個人,如何能分身兩處? ”

師父的問題還沒弄清楚,現在又蹦出來個“白菜”,此事的內幕一定極其複雜,難怪連葉盟主那麼精明的人都沒查出頭緒。

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王曉曉只管望著遠處發呆,突然,她眼睛一亮,倏地從石凳上蹦起來:“我有點事,凌大哥你先回去吧。”

凌夕不解:“你…… ”

王曉曉神秘地笑:“我去找狐仙。”

華山南面,溝壑幽深,或許是太僻靜少有人至的緣故,林木格外冷翠,一道山溪奔流而下,飛花濺玉,溪上果然高高架著一座嶄新的、古樸而華美的小木樓,珠簾薄幕,遠遠望去,其中隱約有人影往來走動。

“原來狐仙就是他,若不是看見你,我還真想不到。”

除了揮金如土的慕容無傷,誰會因為一時興致連夜在深山蓋樓呢!

幸虧那些人沒瞧見本尊,此人外型太符合狐仙標準了,沒準真會被當妖精。

少年靦腆地笑:“出來散心也好,身邊總有人跟著,公子他過得很無趣。”

王曉曉不再說話。

嶄新的樓板,雕花的欄杆,簾內有香味飄出。

少年徑直掀起簾子。

王曉曉進去的時候,慕容無傷正斜斜倚在榻上,懷中伏著一個年輕嬌弱的女孩子,美眸含笑,表情曖昧。

女孩子正從盤子裡拈點心餵他,突然見到大名鼎鼎的第一高手闖進來,頓時小臉漲得通紅,不知所措。

陡然撞見這種情景,王曉曉尷尬不已,看看周圍,所有丫鬟都神色自若,估計習慣了。

俊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之色,慕容無傷微微皺眉,似乎不太高興她的到來,他沒有鬆手,依舊摟著懷中女子,含笑衝王曉曉點頭,示意她坐下。

“公子……”女孩子害羞,掙扎著要起身。

慕容無傷倒是面不改色,笑:“是王女俠,想來你也認識,不必見外。”

這種場合顯然不是說正事的時候,但王曉曉也不好馬上起身就走,只得友好地衝那女孩子笑了笑,坐在那裡保持沉默。

能說什麼?鄙視?嘲諷?一個優秀的人卻不在合適的位置,若不自遣自樂,大多都會生出野心,像他這樣絕世的人物,只要有半點野心,完全可以選擇放棄這種生活。

他沒有。

有時候,太優秀也未見得是好事。

從她坐下,一直到上茶,慕容無傷什麼都沒有問。

一個美麗的丫鬟托著個盤子,上面放著兩盞茶,她笑盈盈地端起其中一杯,放到王曉曉面前,然後將另一杯奉給他。

“有客也如此怠慢,換熱茶。”他笑斥。

丫鬟低聲應下,迅速 將王曉曉面前的茶撤去,須臾,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又放到她面前。

王曉曉呆了呆,似乎想起什麼,忙看向他面前那杯,發現其中果然沒有熱氣冒出:不由皺眉:這是海雲春?

“王女俠喝什麼茶都一樣,”他不動聲色地放開懷中女子,“先帶她們下去歇著。”

女孩子聽話地站起身,帶著眾丫鬟退下。

“想問什麼。”他仍是半躺著,笑容又和以前一樣春風得意,毫無破綻。

先被諷刺,如今連目的也被看穿,王曉曉有些不好意思,硬著頭皮張了張口,卻鬼使神差問出另一句話:“他……還派人跟著你?”

這個問題倒令慕容無傷頗為意外,他含笑瞟了 她一眼:自我十四歲起,身邊就有人日夜守護了。

十四歲?王曉曉愣。

他倒不在意:“我當時感激得不得了,難得如今他還有這番好意,省去我不少麻煩。”

兒子能在三日內學會一套高妙劍法,換作普通父親,必定興奮得連覺都睡不著,那位父親自然也很關注,即日起,便派人日夜跟隨“守護”,當然,他也派了人守護蕭夜,但王曉曉知道,那不一樣。

當時他以為父親是真心要保護他吧,直到後來蕭夜刺出那一劍,父親的表現才讓他徹底明白,父親真正要守護的是誰。

人才出眾,天賦超群,卻始終被親生父親這樣提防猜忌,讓一個聰明人過平凡的生活,正如小柳所說,他太“無趣”了。

不普通的出身,注定不允許他超越父親的優秀,他不能反抗,只能服從,因為一旦選擇反抗,就需要通過另一種極端方式去實現,而這種方式必定會傷害到母親。

“想問什麼。”

“你威脅過他的人?”

慕容無傷似乎早已猜到她會問這個,既無意外,也沒立即回答,只隨手端起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你們當真要查那件事?”

王曉曉馬上問:“你知道?”

他挑眉:“只怕……”

“公子!”旁邊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緊張出聲。

除了任務,有人並不想他插手別的事,王曉曉醒悟過來,望望窗外,暗自後悔,露出抱歉之色:“我只想知道,你威脅過的那個人,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

“一樣,自然是一樣,”他想也不想,放下茶杯,我不管閒事,但這件事,的確連我也未曾想通。

王曉曉沉思半晌,點頭:“謝謝你。”

他不再多話:“小柳,好生送王女俠回去。”

在王曉曉的印象裡,這個人一直都是友好體貼的,如今見他這麼不留情面地送客,客氣得根本不像朋友,驚訝之餘,也生出許多傷感。

她默默站起身,突然問:“若有人不知不覺靠近你,有沒有可能?”

他毫不猶豫:“沒有。”

“有沒有辦法做到?”

“沒有。”

王曉曉不死心:可我現在想過來封住你的穴,讓你好好睡一覺,事後又不讓你知道,有沒有辦法?

他斜眸看著她半日,突然一笑:“那就過來。”

“這……”

“不是想知道麼?”

聞言,王曉曉不再猶豫,依言走到榻前。

“坐。”

“你……”

一隻手迅速將她拉倒,伏在他身上。

手冰涼冰涼的,熟悉的香味鑽入鼻孔,王曉曉嚇一跳,正要掙扎,他卻又放開了手:“我有些累,正想好好睡一覺。”

“你……”

“你不妨也睡。”

“啊?”

“或者,待我睡著再動手?”

王曉曉愣,搖頭:“我是說,怎麼過來才能不讓你發現。”

“你還用過來?”

“這……”

“不明白?”笑。

猶如醍糊灌頂,心中疑惑頓開,王曉曉喜出望外,倏地跳起來:“我知道了,謝謝你!”

“送客。”

簾子猶在搖晃,圓潤的、亮晶晶的珠子互相碰撞,發出清脆而輕微的響聲,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再次端起桌上的茶杯。

茶是冷的,冷得人心發顫,然而就是這種冰冷的感覺,也莫名帶來一絲久違的快意,如同那股冷冷的餘香,久久不散。

小手悄悄掀起簾子一角。

他擱下茶,招手:“進來。”

女孩子放心地掀開簾子走進來,在他身旁坐下,望著門外猶豫:“公子,她……這就走了?”

“事情說完,自然要走。”他含笑拉過她的纖纖小手,仔細把玩,如玉的小手在修長完美的大手中,甚是可愛。

她垂首:“公子喜歡她?”

秀眉揚起,他笑問:“何以見得?”

女孩子想了想:“公子從未對人這麼……不客氣。”

話音方落,慕容無傷大笑,伸臂擁住她:“依你說,我喜歡誰,反倒對她不客氣了?”

女孩子沒有回答,全身卻不由自主顫了一下,她突然想起,當初親手處死柳眉兒的時候,他的話也是溫柔如蜜,也曾像現在這樣,將她抱在懷裡,寵溺地笑。

慕容無傷止住笑,摸摸她的小臉:“乖乖的,不胡思亂想,我就喜歡。”

女孩子驚得抬起眼。

他若無其事地笑,抱著她迅速翻了個身。

精緻的木榻搖晃,帶動摩擦聲起。

動作緩慢有力,斷續的呻吟從女孩子喉間逸出,痛苦,更多愉悅。

雙峰如玉,黝黑的長發垂落其上,隨著節奏擺動。

美眸清澈如水,他略略撐起身,衣袍盡敞,饒有興味地看著美人在身下搖曳。

“不客氣便是喜歡?”輕笑。

“是……”女孩子含糊,眼波迷離,雙頰遍布紅潮。

“那蓁兒想不想要我喜歡?”一隻手握住她胸前的玉丘。

“……想。”急喘。

“也想不客氣?”動作驟然加快。

女孩子驚呼,死命抱住他的肩,猛烈的撞擊下,指甲深嵌入肉,她緊閉了雙眼,弓起的身體急促抽搐。

幾個迅疾的衝刺後,他突然抽身離去。

拭去歡愛的痕跡,潔白的絲絹被丟入痰盂。

俊臉上依舊帶著美麗而涼薄的笑,他很快係好衣帶,閉目養神:過幾日,我再為你們找個姐妹可好?

“公子!”整理衣衫的手僵住。

“不好?”睜眼。

見他不悅,女子咬了咬唇,垂下眼簾,緩緩搖頭:“不是,公子喜歡的話……”

“難得蓁兒賢惠,”他似笑非笑,捏捏她的臉,“我不過說說罷了,豈會如此隨意,除非她長得比我的蓁兒還漂亮。”

女子紅了臉:“公子不喜歡王……”

“我只喜歡漂亮女孩子,”他截口打斷,笑著放開她,“先下去吧,晚上再進來伺候,叫她們重新沏一壺茶。”

滴答的響聲中,如水的簾子再度被掀起,然後又垂下,不停地搖擺蕩漾。

我實在是個混蛋,茶杯在指間轉動,他愜意地嘆了口氣,你看她們還是離不開,女人為何都這樣笨。

視線移向窗外,其中是淡淡的嘲諷。

“和那個笨女人一樣,死也離不開,葬送自己,還葬送了兒子。”

 

第94章 真假掌門

“難道葉伯伯不喜歡慕容夫人?”一路上,王曉曉實在忍不住問起八卦。

“他老人家對每個夫人都很好。”少年搖頭。

怪不得那些夫人會死心塌地跟著他,王曉曉冷笑。

少年低聲道:“他老人家子女雖多,公子的天賦卻是最高,也是最聰明的,別人都及不上他一半,我總不明白,他老人家為何就單單對公子如此。”

因為他看出來,除了蕭夜,父親對其他兒子根本沒有愛,一個叛逆且不愛的兒子,那位盟主父親能不猜忌提防麼?更重要的是,他太聰明,任何謊話也騙不過,所以人有時候還是糊塗些好,這世上,快樂的糊塗人本就比聰明人要多。

話題打開,少年也沒了先前的拘束:“說來公子還曾救過他老人家呢,當前公子出生,正趕上秘籍失蹤那件事,各派掌門同上華山追究,結果都在後山失蹤了,倒是他老人家因夫人早產半路折回,這才僥倖逃過一劫。”

王曉曉吃驚:“早產?”

“聽說公子出生時本是早產,險些夭折,”少年忍不住有些忿忿的,“不論如何也算救過他老人家一命,怎能如此對待……”

發現失言,他立即停下,轉移話題:“公子連名字也是十歲上才有的。”

王曉曉愣:“十歲才有名字,那他……”

少年解釋:“當年出事,他老人家獨當重任,事務繁忙,無暇為公子起名,老夫人便私下起名為近,直到公子十歲,才賜名無傷。”

王曉曉默然片刻,似乎想起什麼:“你家公子出生時,蕭夫人是不是很生氣?”

“蕭夫人?”

少年遲疑,仔細斟酌半日,笑道,我那時還未出生,哪裡知道這個,倒是以前跟著老夫人時,曾聽管家老伯私下說,蕭夫人當時並沒生氣,只是聽說我們夫人有孕後,就再不出蕭園見葉盟主了。

原來蕭夫人之所以接受不了,不只是他沒有遵守承諾的緣故,而是短短一年之內,他就與別的女人有了孩子,難怪蕭夜只比慕容無傷大一歲,此事就連葉仇飛自己也沒料到吧,所以才會對慕容無傷這樣無情,因為這個兒子害得他永遠失去了心愛的人,然而這個兒子曾經是那樣的尊敬他,提前出世竟也救過他一命,算不算笑話?

王曉曉不語。

回到華山的院子,蕭夜已經從城裡回來了,神色看上去並無異常,正在房間與凌夕說話,顯然已知道今天懸崖之行並無收穫的事。

見王曉曉進來,他猶豫了一下,點頭讓她坐。

王曉曉卻沒心思想太多,徑直朝椅子上坐下,看著凌夕:“當年上後山的掌門高手全都失蹤,只有你師父金前輩僥倖逃出。”

凌夕點頭,示意她往下說。

“那天晚上他沒有感受到任何動靜,一覺醒來卻發現所有人都不見,而且自己還不能動用內力,但既然他還能走動,那就不是中迷魂藥,很可能是被人封了穴。”

“也只有這個辦法。”

可金前輩身為逍遙派護法,而且是江湖上罕見的高手,要靠近他點穴而不被發覺是不可能的,對不對?

“不錯 ”

“若是那人原本就在他身邊呢?”

凌夕與蕭夜互視一眼,不答。

“他不需要靠近,因為他就睡在金前輩身邊,”王曉曉喃喃道,“那天去後山的掌門高手中,一定有人早就被兇手收買了,半夜,他們先讓那個睡在金前輩身邊的奸細封了他的穴,然後在火堆裡放迷香,制服其他人,金前輩因為被封了穴,所以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醒來也不能動用內力。”

她本以為說出這個結論後二人都會贊同,哪知凌夕卻搖頭:“師父他老人家生性謹慎,獨來獨往,得罪不少人,因此他絕不會輕易讓別人睡在身邊的,何況是在那種情況下。”

王曉曉詫異:“難道他這輩子真沒有朋友,每個人都會防備?”

凌夕莞爾:“正是,他老人家活著的時候,就連我也未必知道他的行蹤。”

王曉曉不說話了。

“未必,”蕭夜突然開口,看著凌夕微微一笑,“有一個人他絕不會防備。”

凌夕愣了半晌,似乎也想到什麼,神情凝重起來:“蕭兄說得是,我倒疏忽了。”

王曉曉忙問:“是誰?”

“自然是逍遙派前掌門。”

“逍遙派掌門?”王曉曉失聲,先是點頭,然後又疑惑,“既然是掌門,金萬生身為護法,估計也可能是他的心腹,的確有理由不防備他,但堂堂一派掌門,身份本來就已經不低,他怎麼肯放棄這些替別人做事?而且到頭來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還要白白失蹤二十幾年。”

說到這裡,她連連搖頭:“不對,不會是他。”

蕭夜與凌夕相視而笑,不語。

王曉曉想了想:“難道……他有什麼把柄落在兇手手上?”

凌夕笑道:“不會,逍遙派前掌門為人正派,提起來師父他老人家也頗為尊敬。”

王曉曉不解:“這樣就更不會是他了,就算別人都有理由這麼做,他也不可能。”

蕭夜道:“自然不是他。”

“那……”

“不是他,可以是別人,”凌夕看著她,“既然有人能易容成尊師的模樣,做華山派掌門五六年,一夜又何妨?”

王曉曉省悟過來,興奮:“你的意思是說,那個人根本不是真正的逍遙派掌門,真正的掌門早就給人換掉了?”

蕭夜頷首:“也可能,他本身就是主謀。”

王曉曉點頭:“他故意讓人引金前輩去後山,見到失蹤的秘籍,等金前輩回來稟報時,他又聯絡各大掌門同上華山逼迫盟主長濟大師,長濟大師無奈之下帶他們上後山,就正好中了他的計,事後留下金前輩當替死鬼,轉移葉伯伯的注意。”

自言自語一通,她搖頭:太狠了!從秘籍失竊的事看來,各派都有他們的奸細,那個兇手知道自己的威望比不上葉伯伯,所以在這之前早就有了安排,想通過在暗中換掉各派掌門,從而掌控江湖?

蕭夜與凌夕皆不答。

原先的猜測又要被推翻?王曉曉更加疑惑,如今謎團越來越多,而且沒有任何實際證據,當初去後山的多是掌門高手,兇手究竟是怎樣收買奸細的?

且不說要放棄身份地位,就是讓一個普通人心甘情願消失二十幾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關鍵的,誰也不知道那個兇手究竟是誰,躲在哪裡。

半晌,凌夕輕嘆:“如今只好從此事著手,逍遙派弟子不少,想必也有伺候過前掌門的,不妨向他們打聽,或者會有線索。”

王曉曉心中微動,不過她馬上打消了這個想法。

二十五六年,江湖逐漸發展成現在的模樣,雖然其中變化是慢慢進行的,但漂亮盟主那樣聰明的人,難道真的看不出破綻?

或者,一個遍地菜鳥的江湖正合他的意思?他應該也有自己的安排吧——

第二日,蕭夜很早便進城去了,王曉曉與凌夕商量後,決定先從華山查起,二人通過文淨殷皓的幫忙,將華山派那些老弟子 都私下找來問了問,除去天絕大師武功荒廢,當年口味略有變化之事屬實,並沒有其他任何發現。

至晚蕭夜回來,知道此事也無話。

天黑得越來越早,王曉曉和往常一樣留在蕭夜的房間,二人共進晚飯,只是蕭夜總有些走神,彷彿在考慮事情,偶爾皺眉,不時還拿眼睛瞟她。

王曉曉雖覺奇怪,心裡卻在想另一件事,他們總是兄弟,當初在少林城,他還曾經斥責弟弟“不像話”,那種語氣,不信他真對弟弟這麼無情:“師兄,你有沒想過……”

見她吞吞吐吐,蕭夜抬眼,微露詢問之色。

“算了,”王曉曉決定放棄,移開話題,“你這兩天去城裡做什麼?”

蕭夜略顯遲疑,很快面色又平復如常,夾了些菜放到她碗裡,淡淡道:“翩翩那邊出了點事,我去處理一下,這幾日可能會忙些……”

“這樣啊,”王曉曉恍然,點頭,“也是,凌夕不在,她一個人不好應付。”

蕭夜不語。

王曉曉尋思:“她一個人在華山城肯定無聊,不如我也跟你去看看她……”

“這幾日她那邊有客人,想必也忙,”蕭夜打斷她,微笑,“城里新開了家布莊,等事情完了我再帶你去,順便看看衣裳,如何?”

“呃,也好。”王曉曉繼續扒飯。

蕭夜靜靜地看著她,神色猶豫,幾次欲言又止:“曉曉。”

“恩?”王曉曉抬眼。

“沒事,”他垂下眼簾,移開話題,“你想要什麼,我明日進城買回來。”

難得師兄大人一片心意,王曉曉仔細考慮很久,露出通情達理的模樣:“不用了,正事要緊,你不用管我的。”

嘴角抽了抽,蕭夜點頭:“聽說你今日只跑了一半。”

“沒有!”王曉曉嚇得趕緊丟下碗,否認,“絕對沒有!”

“再偷懶,跑兩圈。”

山溪水落,西風送涼,再次見到慕容無傷,是在小樓頂上。

兩面牆,兩面欄杆,幾根精美的柱子撐起頂棚,顯得寬敞明 亮,視野開闊。何況還有琴聲繚繞,與樓底下的流水聲合在一起,更增韻味。

欄邊坐著個漂亮女孩子,眉目似曾相識,手雖在撫琴,一雙漂亮靈動的大眼睛卻不時瞟向榻上的人,可愛且大膽。

縱然被他摟在懷裡,那個叫蓁兒的女孩子卻神情黯淡。

對王曉曉的突然造訪,慕容無傷不覺意外,淺笑著朝她點了下頭,態度不算熱情,也不太冷淡,待她坐定之後,他抬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兩杯海雲春,一杯冷的,一杯熱的。

“想問什麼?”

“沒有,來看看你。”

秀眉微皺,很快又展開,慕容無傷含笑道:“多謝,怎的想起來看我?”

王曉曉眨眼,拿起隨身帶來的瓷瓶,放到他面前的小几上:這是我們華山派今年進貢的茶葉,你嚐嚐。

慕容無傷看了她半晌,伸手拾起:早聽說華山派簡城多年來一直試種海雲春,想必這是第一批……

話沒說完,他忽然停住。

“不是海雲春,”王曉曉對這種效果很滿意,暗笑,“是華山金針,你也有猜錯的時候。”

慕容無傷放下瓷瓶:“我不喝這個。”

王曉曉點頭:“知道,我是看你天天喝海雲春,偶爾換下口味也好,其實華山金針的味道不錯,現在天氣涼了,不如喝幾個月嚐嚐。”

慕容無傷挑眉,隨手將茶推到一邊。

王曉曉急了,瞪他,我可是第一次好心送你東西,雖然沒海雲春貴,但你若嫌棄,以後我就不送了!

“以後?”

“這瓶夠你喝一兩個月,完了我再送來。”

“可有不明白的?”

見他突然問出這句話,王曉曉愣了好半天才領悟,看看旁邊緊張的少年:沒事,我們自己查,你不用……

“真要監視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輕笑,迅速 掃了少年一眼。

少年垂首。

不該再為他招來猜忌,王曉曉搖頭:“不用……”

他打斷她:“想知道什麼。”

真和漂亮伯伯無關的話,也不至於太嚴重吧,王曉曉猶豫許久,開口試探:“我想查查你們逍遙派前掌門的事,特別是後山出事前一段時間,他有沒有什麼異常。”

“七日後再來。”他只說了這一句,示意少年送客。

“謝謝你,”逍遙派的事有他幫忙,查起來的確方便得多,王曉曉放了心,也不多留,起身就走,走到欄杆邊正要下樓,突然又想起什麼,回頭囑咐, “別忘了我的茶!”

“公子不該插手他的事。”

“既是瞧熱鬧,也要想法子讓它熱鬧起來才有趣,且看他如何收場,”慕容無傷看著那瓶華山金針,不動聲色,“何況未必就是他,我對此事也很好奇。”

少年不語。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先前那個叫蓁兒的女孩子走上樓:“公子可還要聽琴?”

“聽,為何不聽?”慕容無傷瞟了少年一眼,“早聞華山城萬氏女琴歌一絕,今日得見,果然不錯,蓁兒善舞,若再得琴歌相伴,原是件美事。”

少年笑:“恭喜公子。”

女孩子垂下頭,咬唇:“蓁兒這就叫她上來。”

“不必,”他閉上眼睛,“叫她就在樓下奏一曲便走吧。”

女孩子與少年皆愣。

“公子……不喜歡?”少年疑惑。

“不喜歡,”他淡淡一笑,語氣透出幾分冷意,“不夠美,難看得很,你費了這番心思,眼力倒是越來越差強人意了。”

少年垂首。

女孩子卻沒發覺其中不對,只當他對那萬姑娘不滿意,暗自鬆了口氣,笑道:“其實萬姑娘長得也不難看,我就覺得眼熟得很,一時還沒想起來像誰,倒是方才王女俠來了……”

“收了它。”慕容無傷打斷她,指指几上。

女孩子心情頗好,依言拾起瓷瓶,揭開蓋子看了看,驚訝:這不是華山金針麼,公子要喝這個?

“我不喝那個,”他皺眉,“收了,莫叫我看見。”

女孩子點頭,笑起來:“人人都知道公子只喝海雲春,王女俠怎的送起華山金針,這茶也不算名貴,公子不喜歡便扔了吧,這裡沒人愛喝的……”

少年忙打斷她:“雖不稀罕,總是她一片心意,公子叫收著,你收著便是。”

女孩子知道說錯,忙低聲應下,抱著瓷瓶去了。

回到華山院子,已近中午。

門外站著個人,正是大鬍子十九師弟,看見王曉曉,他忙迎上前:小師姐,上次你交代的事兒……

“找到了?”

“沒有,”大鬍子師弟滿臉慚意,“我查遍了茶房單子,這些年的都在,偏那五六年的沒有,我這才想起,師父當初要買什麼茶,都是口裡吩咐的,並沒留過什麼單子。”

王曉曉洩氣:“難道他那幾年沒寫過字?”

“怕不是吧,”大鬍子師弟搔頭,好幾次,我晚上給他老人家送茶,就見到他老人家在清洗筆墨呢。

寫過就好,不信真的找不到,王曉曉重新燃起希望:“沒事,辛苦你了。”

大鬍子師弟很不好意思,保證今後會多留意打聽之後,就告辭離去,一邊走,口裡還一邊嘀咕:“茶水就罷了,師父素來最愛弄藥的,偏巧那五六年連藥方子也沒留下一張,奇怪,奇怪!”

蕭夜去城裡還沒回來,凌夕的房間也沒人,不知到哪裡去了,王曉曉一個人越發想不出頭緒,無聊之下便出門亂走,想散散心,當初的樹林禁地早已枝葉濃密,她踩著樹葉在裡面走了一圈出來,覺得輕鬆許多。

不知不覺,一堵高得出奇的牆擋住去路。

王曉曉沿著牆根往前走,開始懷念當初的日子,還有與蕭夜闖後山的事,聽說因為盟主伯伯的吩咐,那道門已經上了新鎖,也不知那隻正直的狗怎麼樣了……

轉過牆角,小門近在眼前。

王曉曉驚訝地頓住腳步。

那隻狗仍是趴在門前打瞌睡,不時嗚咽兩聲,睜眼瞧來人,再看那道小門,上面果然掛了把黃燦燦的新鎖,一狗一鎖構成雙保險強力組合,看來天絕大師落實政策的速度不慢。

只不過,門前多了個人。

衣白如雪,一手提劍,一手負于身後,他靜靜地看著面前那道門,俊秀的雙眉下,目光有些黯然,彷彿在想什麼事情。

竟是凌夕。


第95章愛失蹤的師父

祖父、父親、叔父們都在後山出事,難怪他會傷懷,王曉曉暗自擔心,生怕他一時衝動擅闖後山,趕緊走上去:“凌大哥。”

凌夕回神,不禁搖頭微笑:“我豈是那不知輕重之人,放心。”

我的心思這麼容易猜,連他也瞞不過?

王曉曉有點尷尬,陪笑掩飾:出來走走,原來你也在這兒。

凌夕不語。

王曉曉道:“後山真的很危險,葉伯伯吩咐過,不能讓你們上去,何況那些人當初就想對你下手,你應該小心……”

聽出話裡的關切,凌夕笑著點頭: “多謝。”

王曉曉看看那門,順口道:“這兩天你們派裡好像出了事,翩翩很忙。”

凌夕驚訝:“有事?她怎的沒跟我說?”

王曉曉暗笑: “可能她是看你太忙吧,放心,我師兄已經幫她去了。”

“她一向是懂事的。”嘆息。

二人剛剛走回院子門口就遇上蕭夜,見到二人,他有些愣,不動聲色地和凌夕打過招呼,拉著王曉曉進了房間。

想不到他今天回來這麼早,王曉曉高興,抱著他問:“今天這麼早,事情辦完了?”

蕭夜沒有回答,摟住她的腰:“去哪裡了?”

王曉曉倒沒想太多:“去看後山的門,師父已經換新鎖了。”

蕭夜神色一凝:“不能讓凌兄上去。”

王曉曉瞪他:“還用你說。

他抿嘴。

劍眉星目,鼻樑挺俊,線條分明卻不至於太過剛硬,總的來說,這張臉平靜的時候有些偏冷,然而只要有了唇邊那一抹笑容,馬上就會變得柔和許多,宛若寧靜的夜空,星光燦爛;又如和日下的春水,碧波蕩漾。

雙唇薄而有型,微微抿著。

以前都是師兄大人主動,不如自己也主動一次?

反正親親男朋友不算什麼吧,王曉曉的腦袋又開始犯迷糊,緊盯著那誘人的唇,吞了吞口水,鬼使神差地掂起腳尖,雙臂勾上他的脖子,努力向目標湊去,目中光芒閃爍,看上去,此“宵夜”的味道貌似不錯……

一點 點,還差一點點,誰說身高不是距離……

一隻手拍拍她的臉。

“怎麼了?”蕭夜低頭,疑惑地看著她。

情調不夠?所有妄想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王曉曉終究是有色心沒色膽,不好再繼續下去,只得洩氣地放開他:“沒事,我餓了。”

“想吃什麼?”關心。

吃宵夜!王曉曉差點嚷出實話,可惜她臉皮還沒那麼厚,於是只好選擇比較含蓄的表達方式:“……豆腐唄!”

半個時辰後,她忿忿地盯著滿桌飯菜和麵前的一盤豆腐。

過分!過分!他想親就親想摸就摸,偏我想親一下就這麼難!

看著碗裡堆得高高的菜,王曉曉心裡的不滿到底還是消失了,平衡許多:翩翩那邊的事還沒完?

蕭夜微愣,移開視線,點頭:“快了。”

“哦。”

“待我辦完事,就帶你進城。”

“夠了夠了,我吃不下這麼多!”

見他夾起一塊肉又要送過來,王曉曉慌忙摀住碗,隱約覺得不對勁,這人最近吃飯總愛給自己添菜,關心也沒有這樣的吧,倒更像心虛,或者,他已經知道找大灰狼幫忙查案的事了?

想到這,王曉曉自己也心虛,乖乖吃飯。

正在此時,一個小弟子出現在門外,望著蕭夜笑:“八師兄,外頭有人找你,在山門外等著,是個……”突然看見王曉曉,他馬上住了嘴。

蕭夜隨口問:“誰?”

那小弟子瞟了王曉曉一眼,遲疑:“這……是個姑娘,帶著丫鬟。”

姑娘?王曉曉恍然:“是翩翩吧,快叫她進來。”

“不必,”蕭夜迅速擱下筷子,示意那弟子退下,然後站起身,“想是有急事,我先出去看看。”

也對,翩翩一向愛靜,急匆匆跑上山來找,肯定是有急事了,王曉曉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趕緊點頭:“快去看看吧。”

可能事情緊急,蕭夜一夜未歸,直到第二日晚上才回來。

接下來幾日照舊,凌夕潛入天絕大師的房間探查了多次,也沒什麼發現,王曉曉私下有自己的道理,倒不太失望,只不過感覺周圍氣氛有點怪,時常看見秋儀她們盯著自己悄悄議論,被發現之後又陪笑散開,連文淨殷皓也不太對勁了。

這天,王曉曉終於瞅個機會逮住文淨:“到底出了什麼事?”不等他搖頭,她又補了句:別說你不知道!

文淨果然心虛,不敢看她: “這……”

“好哇,虧我一直當你是好師兄,你倒跟他們合夥瞞我!”王曉曉放開他,雙手抱胸,佯怒,怎麼回事?

“不是,小師妹,”文淨有點慌,猶豫著望望四周,見沒人,悄悄拉過她躲到牆角,“小師妹,你……有沒有發現蕭師兄近日總往城裡走?”

搞了半天是這事啊,王曉曉暗笑:“翩翩姑娘有事請他幫忙。”

“原來是翩翩姑娘,難怪!”

文淨大大鬆了口氣,也覺得好笑,見她不解,解釋,“前日有個女的來找過蕭師兄,被新來的小師弟瞧見,說長得很好看,後來那師弟進城辦事,不巧又撞見他們在一處,回來就傳開了,如今上下都沒人敢說與你知道,想是誤會了。”

“八卦!”王曉曉哭笑不得,“少林派”(原移花宮)是江湖上最大的美女俊男組織,估計那女的不是翩翩,就是她派來的某個女弟子了。

“我說蕭師兄對你最好,必不是那種人,”文淨想了想,收起笑容,說話吞吐起來,“小師妹,這個,翩翩姑娘好像對蕭師兄很不錯啊……”

妹妹對哥哥當然不錯,王曉曉咳嗽兩聲,作出鄭重其事的模樣,拉著他低聲道:“謝謝你了文師兄,今後記得多幫我留意下。”

“小師姐,師父找你!”

房間,天絕大師摸著王曉曉的腦袋,笑得慈祥可親,王曉曉只覺渾身不自在,汗毛直豎,師父的心思果然難懂,不是一般人能猜透的,那個兇手若真的選他老人家做幫兇,也算眼光獨到吶。

“曉曉啊。”

“在,師父。”

天絕大師咳嗽一聲,縮回手拉拉鬍鬚,喜氣洋洋:“武林大會是辛苦你了,我華山派能保住四大門派首座的位置,你的功勞不小哇,為師這些日子太忙,也沒工夫獎勵你。”

王曉曉謙虛:“應該的,應該的。”

對於這個回答,天絕大師很滿意:這個,如今你既已是葉盟主親封的第一高手,為師臉上也有光,想著也該助你在江湖上揚名立威才對,現有個主意,不僅能叫你名揚天下,還能提升我華山派聲望。

說到這裡,他順手從旁邊抓起只梨子咬了口,話鋒一轉:“當然,事關重大,為師想著也該先和你商量一下。”

王曉曉一顆心跳了跳,忙問: “師父有什麼好主意?”

天絕大師不答,朝旁邊殷皓遞了個眼色,殷皓立即衝門外大聲道:師……師父請眾位掌櫃進來!

六七個人一齊擁進。

這些人高矮胖瘦齊全,穿戴不凡,估計個個都是金主,後頭跟著個斯斯文文書生模樣的人,還有兩個小童抬著張桌子,上頭擺著紙張筆硯等物。

眾掌櫃坐定。

“神劍大師可都與王女俠說好了?”

“不妨,本座這個徒弟是最聽話最孝順的,”天絕大師大模大樣地擺擺手,迅速 扔掉手中梨子,調整姿勢盤膝坐好,雙手交疊作練功狀,然後才衝那書生點頭,“快些畫,記得把我二人都畫進去,要威風些,好看些。”

聞言,書生立即執筆,就地作起畫來。

又要生產抽像畫?王曉曉大受刺激,跳起來:“做什麼!”

“哎,別亂動!”

天絕大師伸手將她拉下,恢復姿勢繼續保持形象,口裡解釋,是這樣,這幾位都是華山城酒店、茶樓、五子棋館的掌櫃,如今他們打算在招牌上借借你的名號,好提高收益,也能為我華山派揚名。

王曉曉莫名:“我的名號?”

“是啊, ”天絕大師循循善誘,“為師也是為你著想,此事大有好處!過兩日王大女俠酒店王大女俠茶樓一開張,你的名字就人人盡知了。”

“那要畫像做什麼?”

天絕大師不耐煩:“不用畫像,誰知道哪家是正宗的?將為師畫進去,這才好分辨真假,將來就做成牌子掛在門上當招牌。”

原來是做形象代言人吶,師父真有頭腦!

王曉曉大樂,壓低聲音:“師父說得對,不過我們幫了這麼大的忙,他們是不是也該孝敬點兒……”

天絕大師愣了愣,馬上收起姿勢,看著幾位掌櫃,為難:“這個,本座這位愛徒可是葉盟主親封的第一高手,想要我二人畫像的不少哇……”

幾位掌櫃心領神會。

“神劍大師這般照應,我等必定銘記於心。”

“明日還有份薄禮,以示小小心意。”

天絕大師恢復笑容,擺好姿勢:“難得你們年年都孝敬,怎好意思再受你們的禮,倒是本座這位愛徒出力不少,不能虧待她。”

眾人忙點頭:“我等孝敬王女俠便是。”

一番對話聽得王曉曉佩服不已,師父真是天才,敲詐這種事做起來也心安理得,不過也虧他老人家記得徒弟,這份禮一定不輕,便宜咱撈一把……

“恩恩,你們只孝敬她便好,”天絕大師瞟瞟王曉曉,不動聲色,曉曉啊,為師的茶葉好像要完了…

王曉曉呆了半日,喪氣:“這是弟子分內的事,該多多孝敬師父才對。”

“曉曉真孝順!”

蒼松如黛,清溪如練,風裡透著涼意,帶得小樓上的翠色簾幃不住飄動,與周圍森森松色映襯著,煞是好看。

“來了。”慕容無傷揮手讓侍妾退下。

王曉曉已沒了上次的陌生感覺,走過去坐下,由於還未從被師父敲詐的刺激中恢復,語氣也就不咋友好:“有你這麼躺著接待客人的嗎?”

他無動於衷,仍維持著半躺的姿勢:“能躺的地方,沒必要站著,豬本來就懶。”

想當初第一次見面就罵他是豬,王曉曉好笑,望望四周奢華的擺設:“不是豬,外面那些人都說你是狐仙呢,你嫌銀子太多了?”

“別的沒有,銀子的確不少,”他略直了身,含笑道,“人人都知道,逍遙派沐無傷是最有錢的,我只擔心這輩子花不盡就死了。”

王曉曉愣了愣,笑:“我若是劫富濟貧,一定先搶你。”

“劫富濟貧?”

“對,”

王曉曉深有感觸,真正的大俠本來就該行俠仗義,扶助弱小,漂泊四海,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

“又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當然,”說起理想,王曉曉意氣風發,“其實我覺得吧,做女俠還不錯,自由自在,順便搶劫那些為富不仁的……”故意斜了眼瞟他。

慕容無傷點頭:“王女俠要劫哪家銀號,我叫他們開門讓你劫。”

“知道你有錢,炫什麼,”王曉曉嘀咕,“那樣就沒意思了,要自己動手才好。”

“自己動手?你?”

“所以行走江湖,一定要練好武功,還要找人陪著……”突然發現失言,她趕緊停住,改口,“不用管別人的眼光,活得多自在,而且做的事也很有意義。”

慕容無傷看了她半晌,沒有再嘲笑,只是提過茶壺倒了杯茶。

“你還在喝海雲春?”王曉曉眼尖,瞧見那茶沒有熱氣。

“我不喜歡別的茶。”神色不改。

見他還要喝,王曉曉不悅,劈手奪他的茶杯:我明跟你說,這個海雲春喝多了不好,現在天涼……

他沒有鬆手,任她怎麼用力,杯子始終紋絲不動。

“第一高手也不過如此。”輕笑。

“放手,別喝這個了。”

“叫我放手,你還不夠。”

“不就是會點武功嗎,”王曉曉轉轉眼珠,不再搶奪,突然將他整條手臂往上一托,頓時那茶就盡數潑到了他身上,也不管他會不會生氣,抓過他的袖子擦手,口裡得意,“無傷公子也就這樣,你厲害就接著喝。”

看看衣服上的污跡,慕容無傷不動聲色,放下茶杯:“不想知道前掌門的事?”

提到正事,王曉曉凝神坐好,豎起耳朵。

“我逍遙派前掌門為人素來正直,口碑極好,出事前後也並無異狀。”

“沒有異常?”失望。

“現任掌門就是他親自指定的,當時他聯絡各大門派同上後山查探,知道此去十分危險,便預先留書指定了繼任掌門。”

王曉曉喃喃自語:“看來他安排得很周全。”

慕容無傷看她一眼,突然道:“出事前,有人曾見他用右手擦汗。”

王曉曉微愣:“擦汗本來就是……”

“他早些年是個左撇子,後來改用右手,但有些事還是習慣用左手的。”

“謝謝你!”王曉曉大喜,緊接著又擔心,“你幫我查這些事,他會不會……”

“真要看住我,這幾個人還不夠。”

爐香暗轉,房間再無別人,顯得格外冷清寂寞,他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倚在榻上,靜靜地看著那隻空茶杯。

許久,他笑了笑,素日的涼薄之色竟少了許多。

簾子掀開。

“公子,你的衣裳……”驚訝。

“不慎打翻茶水,去拿件乾淨的。”

很快,女孩子抱著一件玉色外袍進來,他起身換過,整理之際,突然想起什麼:那瓶華山金針可還在?

女 孩子不解地點頭。

“叫她們沏來,”他撫袖淺笑,“或許味道不錯。

午後天氣轉晴,陽光燦爛,蕭夜最近回來得越來越晚,王曉曉等不及,先將此事告訴了凌夕。

凌夕沉吟:“逍遙派掌門果真被換過,那人假扮作他,設計引我師父去後山見到失竊的秘籍,待回去報信時,他便聯絡各大門派同上華山追究,祖父迫於壓力,只得同意帶他們上後山查探,夜裡他就睡在師父旁邊,這才有機會封住師父的穴,事成之後,逍遙派掌門'失蹤',只得按他事先留下的書信,讓現任傀儡做掌門,他自己卻跑來華山假扮尊師,奪得華山掌門之位。”

王曉曉道:“說不定除了這兩個,他還扮過更多掌門!”

凌夕微笑:“能瞞過葉盟主,無疑此人的易容術很高明,只不過要偽裝成一個左撇子,許多小事情就未必能顧全了,習慣是很難改變的,裝得再像,也會在擦汗這樣的小事上露出破綻。”

王曉曉心驚:“若真是這樣,現在各派掌門都是兇手安排的傀儡,不就等於整個江湖都在他手上?他等了這麼多年,怕也是時候出來了。”

凌夕想了想,搖頭:“他還是忌憚葉盟主的,自他老人家上任,為防再出現當年各派爭雄的局面,用了不少辦法削弱各大門派實力,每年開采的金鐵大量都要上繳,城池土地雖分屬當地門派,但每隔三年都會換城主,由上面統一調任,一舉一動都在他老人家眼底,因此各 派掌門地位雖尊,手上實權卻並不多。”

這些手段不就是在搞中央集權麼,漂亮盟主果然有一套,王曉曉放下心:“難怪這麼多年他都不敢出來,事情會這樣發展,他也沒想到吧。 ”

凌夕正要說話,卻見文淨急急忙忙跑來。

“小師妹,師父不見了!”

 

第96章英勇的女俠

房間整齊得很,就是顏色雜亂花哨了點兒,卻沒有任何翻動的痕跡,王曉曉雖頭疼,但並不太驚慌,師父玩失蹤也不是一次兩次,99。99%的可能又是下山買藥去了。

“不是買藥,”文淨指著旁邊的櫃子,緊張,“師父的銀子都在那裡,沒少一兩,也沒去庫裡取過,如今已三個時辰了。”

聞言,王曉曉也覺得事態嚴重了,師父膽小,一個人出門這麼長時間,可是從未有過的事:“這事還有誰知道?”

“只有我與殷師弟,還有日常伺候師父的幾個師弟,我沒敢聲張,只叫他們去找,如今蕭師兄不在,我想著先來告訴小師妹。”

王曉曉也沒主意,看凌夕。

凌夕點頭:“盡快找到就好,先不要聲張,以免上下慌亂。”

“小……小師妹!”殷皓匆匆跑進來,滿頭大汗,一臉驚慌,“後……後山門開了,有人……有人說……說師父他……他他他上後山去了!”

凌夕倏地轉過身。

“等等,等他說完!”王曉曉眼明手快,一把扯住他……

有了上次勇闖後山的經歷,王曉曉已經在內心進行了深刻的反省,聽人說話千萬不能只聽一半,尤其是殷皓,誰知道他下半句又要轉個什麼彎呢,說不定就是“半個時辰前已經回來了”。

“殷師兄,接著說。”

“說……什麼?”不解。

“師父真上後山了?”

點頭。

“沒有回來?”

搖頭不止。

確認之後,王曉曉還是不太相信,師父那點膽儿真敢去後山?

何況亂棍打死的規矩是他親自定下的,如今他自己帶頭闖?

“對了,”文淨彷彿想起了什麼,“今早師父一直關門弄藥,不過十九師弟送茶時,好像聽到師父在跟人說話,但方才我去山門處查來客登記,今日並無客人拜見,這可奇了。”

王曉曉與凌夕同時交換了一下眼色,心領神會。

既然山門外沒來客人,那客人是從哪裡來的?一個膽小的人敢隻身去危險的地方,莫非他早就知道那兒的人不會害他?而那條亂棍打死的規矩,有沒有可能是為了保護後山兇手的秘密不被發現?

看來先前的猜測都是對的,這些掌門是傀儡,和兇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王曉曉面色凝重,轉向文淨:“文師兄,這件事千萬別傳出去,你們先找找,等蕭師兄回來再告訴他,我和凌公子先去看看。”

文淨早已六神無主,只顧點頭。

王曉曉轉向凌夕:“走吧。”

見她緊抓著自己不放,凌夕只當是害怕,一笑,快步走出門……

小門虛掩著,上面的鎖果然已經被打開,而且沒有任何損壞,那條盡忠職守的狗也早就被文淨叫人牽走了。

凌夕取下鎖看了看,又掛回門上:“是用鑰匙打開的。”

王曉曉道:“鑰匙只師父才有。”

凌夕不語,伸手推開門。

門內依舊是那條潮濕的小徑,幽幽向前延伸,徑旁雜草從生,王曉曉記得上次和蕭夜來時,那些樹還都枝葉稀疏一副頹敗之象,如今由於季節緣故,竟已長得十分茂盛,濃密的樹蔭遮住了天空,因此儘管頭頂天氣晴朗,這條小徑卻顯得十分陰暗。

凌夕不動聲色地轉身:“算了,回去。”

機會難得,他一直想上後山查探,如今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又怎麼肯白白放過這機會?

王曉曉沒有笨到真相信他的地步,仍拽著他的手臂不放,懷疑:“你想呆會兒自己上去吧?”

凌夕默然半晌,不再隱瞞:“是。”

後山那麼危險,說不定正是兇手設的陷阱,當初兇手就想殺他,怎能讓他一個人去闖?

可這只美男辦事一向果斷,決定了就很難更改,蕭夜不在,誰攔得住他?

王曉曉望望天色,無奈地嘆氣:“走吧,我帶你上去。”

凌夕意外:“你……”

“我去過一次,比你更熟悉。”為了翩翩美女,我這主角就捨命陪你走一趟吧,明刀我挨,暗箭我擋,好歹我王曉曉有“小強定律”護身,只要作者腦子不發熱,是掛不了的,希望能給你也帶點好運氣,上次和師兄大人安然回來,就是最強有力的證明。

看看她的手,凌夕神色複雜,皺眉:“此去很是凶險,你不怕?”

廢話!

王曉曉不答:“我們去過,樹林裡那個陣法我也知道,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生怕他扔下自己獨自闖,她又冷笑,指著門裡的小徑:“你別小看這條路,其實上面有很多機關,連慕容無傷都中過暗器,你一個人絕對沒那麼快就想出辦法破解的,可我卻知道,所以最好帶上我,而且還要帶打火石或者火折子。”

凌夕猶豫:“萬一出事,蕭兄……”

“走吧走吧。”

真正上到後山,凌夕也吃了一驚,因為後山上的景色與當初在崖下看到的峭壁完全不一樣,入目是漫山蒼翠,草色萋萋,林木豐茂,然而就算如此,那種陰森冷清之氣還是非常明顯。

天色逐漸朦朧,二人並肩而行。

“你看,闖過那些機關不容易吧,第一次來都會吃虧,”王曉曉心有餘悸,“師兄也是先查探過一次,後來才找到這個法子的。”

凌夕微笑不語。

黑夜將臨,為了節省體力以防意外,他並沒用輕功,二人走了約半個時辰,那片黑松林又出現在面前……

林子裡頭黑乎乎一片,視線看不了很深,風過,密密麻麻的黑松如同一顆顆聳動的人頭,看上去真有種草木皆兵的感覺。

回想上次的恐怖經歷,王曉曉緊張,往凌夕身邊靠了靠:這樹林裡有陣法,走過去就是那個懸崖了。

凌夕瞥她:“既然害怕,就不該來。”

王曉曉沒好氣:“你以為我想來,只是你一個人來的話,很危險。”

“你的膽子比普通女孩子大很多。”

“因為我絕對不會出大事,”多次實踐證實的結論,女主是不會掛的,王曉曉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揮手間頗有幾分大俠氣概,“既來之,則安之,走吧。”

凌夕點頭,舉步就走:“跟著我,不要亂跑。”

和上次一樣,崖邊仍堆滿了疏鬆的黃沙石,大片大片的風化,形成厚厚的黃沙土,天已經全黑,藉著手中火把的光亮,二人找了許久,也沒發現什麼線索。

“怪了,”王曉曉覺得很費解,“那人故意把我引到這裡,難道與線索無關?”

凌夕道:“或者他只是想救你。”

“想救我,也不用引到懸崖邊上來吧,”王曉曉越想越懷疑,後怕,“我當時還以為他要把我丟下去摔死,和那些'失足'的高手一樣。”

知道她害怕,凌夕猶豫了一下,拉起她的手:“回去吧。”

二人再次走進黑松林,準備下山,誰知就在此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不對啊,上次是這麼走的。”望望周圍熟悉的樹木,王曉曉開始冒冷汗,走法應該沒錯,可怎麼又回到了原地!

凌夕不語,臉色凝重。

事情好像不簡單,難道……陣法變了?

王曉曉倒吸一口冷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仔細觀察周圍樹木的位置形狀,喃喃道:沒有變,一樣啊……

和上次一樣的排列法,怎麼會走出不同的效果?她不甘心:“走,再試一次。”

凌夕看她:“原本不應帶你來的。”

“是我自己要來的,不關你事,”王曉曉打斷他,只怕是有人故意把陣法變了,看來後山一直有人。

說著,她又嘟噥:“只要作者腦子正常,我絕對不會掛的。”

凌夕聽得似懂非懂,見她並不驚慌失措,也鬆了口氣:“你的意思……”

“多走幾次,也許就看出來了。”

無邊的黑暗,火把的光亮根本照不了多遠,二人在林中亂轉,王曉曉邊走邊作記號,不時還嘀咕幾句,居然研究得興致勃勃,惹得旁邊凌夕暗暗好笑,氣氛倒也沒那麼緊張了。

“你不怕?”

“開始害怕,現在不怕。”

“怎的又不怕了?”

“最開始是害怕出事,心裡緊張,現在事情都已經出了,怕也沒用,不如好好想辦法,”王曉曉作好一個記號,扔下石頭,站起來沖他笑,反正又不只我一個人,等等若是他們要動手,還有你在呢。

“女孩子遇上這種事都會慌,難得有你這般膽識。”

你們這兒的女人都乖乖等著做賢妻良母呢,相比之下,現代人的確大膽多了,可膽識兩個字也談不上,她王曉曉其實是最怕死的,有這點膽量,不過是知道自己的主角身份,並且實踐也曾多次證明,“主角不會掛”是硬道理。

王曉曉咳嗽:“我也不比別人強多少。”

凌夕笑笑:“若是翩翩,必會往我後頭躲。”

翩翩的膽子確實不大,王曉曉發笑:她不會武功,現在若有人要出來殺我們,我肯定也往你後面躲。

“此刻若是她,早已嚇得哭了,怎會靜下心想法子,”凌夕搖頭,嘆息,“當初我發現她的時候,宮中事繁,她處理不下,正躲著偷偷哭的。”

“她不適合做這些,葉伯伯不該送她去,”王曉曉拍拍手上的灰土,有點難過,“她比我懂道理,知道以江湖為重。”

“你沒有?”

“我沒那個認識,”王曉曉認真地看他,我不會因為什麼江湖大義做不想做的事,那些東西與我無關。

凌夕愣。

“自私吧?”以為他鄙視,王曉曉撇嘴嘀咕,“隨便你怎麼想。”

轉了一圈,不出所料,二人再次回到原地。

王曉曉洩氣,摸不著頭腦:“這些樹的位置沒變啊,怎麼就走不出去?”

凌夕將火把架在地上,微笑:“如此,只有坐待天亮了。”

“在這裡過夜很危險。”

“既出不去,不如靜觀其變,也可以想想法子。”

聞言,王曉曉也覺得有理,就這麼沒頭蒼蠅般亂竄,的確是徒勞,何況那人故意改變陣法,今晚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那些兇手一定在暗中窺探,還是坐下來歇歇,也好節省體力去應付……

火堆很快生起,二人倚著樹坐下。

“師兄已經知道了吧,肯定會來接應的,”王曉曉緊緊捏著手中樹枝,“只要我們多堅持,過了今晚應該有消息。”

想了想,她突然抓住凌夕的胳膊: “等等要是有事,我們千萬不能分開,你一定要跟著我!”我是女主,你跟著我,生存機會一定會大些。

凌夕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以為她害怕,不覺好笑:“我豈會丟下你,你該好好跟著我才是……”

發現話中曖昧,他立即住了口,移開目光。

王曉曉卻並沒注意:“只要天一亮,我們就可以找到方向出去了。”

“未必。”

“呃?”

凌夕皺眉,望望周圍的黑松:“我看此陣似暗含八卦之象,恐是精通奇門之術的高人所設,想不到江湖上竟還有這等人才。”

王曉曉不當一回事:“上次就是樹的排列問題誤導我們走錯,等天亮 了,我們就能看到周圍的山,不就能找到方向出去了麼?”

凌夕道:“那不過是最粗淺的陣法而已,真正的陣法沒這麼簡單。”

奇門八卦真有那麼神?

王曉曉只在小說電視上見識過這東西,如今聽他說起,來了興致:“你見過?”

凌夕搖頭:“我雖不知,但曾聽師父說過,奇門之術本是上古奇士所創,在江湖上已失傳幾百年,其中道理十分深奧,不僅要精通天文地理,還要涉及算術,因此我們這些人縱然得了陣圖,也未必能參透的。”

王曉曉不以為然:“若有圖,多研究研究不就行了。”

“豈會如此簡單,”凌夕笑道,“師父他老人家當年是逍遙派護法,曾在郭如謹郭長老處見過一卷陣圖,據說是祖傳下來的,師父一時興起,借回去瞧了兩個多月,也未能參透其中奧妙。”

王曉曉馬上問:“那郭長老現在在哪裡?”

凌夕看看她:你不必懷疑他,當年郭如謹身為長老,自然也跟著掌門一同上了這後山,失蹤了。

他也失蹤了?

王曉曉愣住,就在此時,旁邊凌夕突然面色大變,迅速抱著她滾到一旁。

火光“蓬”的一下竄得高高的,如同爆炸般,火星四濺。

藉著瞬間的光亮,王曉曉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死死拽著凌夕的手,沉聲道:他們好像在樹上,小心!

話音剛落,面前一片黑暗……

二人所在的地方本是空地邊緣,頭頂並沒有密密層層的松枝,可王曉曉總覺得不對勁,她清楚地記得,今天是八月十三,這裡的天氣和中國農曆差不多,已近中秋,而且下午天色一直很晴朗,但如今,頭頂居然看不見月亮!

真有這麼高明的陣法!她全身發冷,看來就算天亮了,也未必走得出去。

無數哭聲響起來,和上次一模一樣。

“凌大哥……”

“我在。”那手反握住她。

“那不是鬼,是別人假扮的。”

“恩。”

半晌,凌夕忽然抱起她,躍上旁邊的一棵樹……

頭頂似有風起,樹枝搖晃,除了鬼哭聲,周圍再沒有其他動靜,根本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埋伏在何處,不過就算是高手,凝聚內力夜中視物,也看不了太遠,最多聽風辨形,因此躲在樹上反倒安全許多。

王曉曉一動不敢動,悄聲問:“怎麼辦?”

背後破空聲起。

不待她反應,凌夕已迅速變過姿勢避開暗器,帶著她從樹上躍下,沉聲道:“快脫了衣裳。”

脫衣裳?

王曉曉知道他一定有道理,想也不想,脫下外衣丟到一旁,這時她方才看清,衣裳上竟隱約有柔和的光芒透出。

“是磷粉。”

磷粉?王曉曉開始發抖,難道今晚的事,兇手早就安排好了?

包括師父的失蹤,或者師父的失蹤原本就是場陰謀,故意引二人上後山?

來不及多想,無數道寒光襲來……

一陣劍擊聲後,凌夕摟著她飄飄掠開,落在一顆樹下。

死寂。

由於二人未出聲,估計對方找不到目標,也沒再出手。

“這些人武功不弱,”低低的聲音在耳畔,帶著許多歉意,“若我有事,你就走遠些,不要出聲,蕭兄必會找來……”

“不行!”王曉曉條件反射地側過臉,打斷他,“你一定要跟著我!”

一片濕熱觸上臉頰。

原來凌夕正低頭在她耳邊說話,因怕被那些人發現,故湊得近了些,卻沒料到她會突然扭臉,就這樣,某美男的唇就貼在了某女俠的臉上。

如有默契般,二人同時全身僵硬……

風中,熟悉的聲音傳來,依稀是她的名字。

電視小說的作用果然強大,耳熏目染,所以王曉曉這個現代人更早從艷遇的刺激中清醒,聽到呼聲頓時狂喜,顧不得許多,張口就叫: “師兄!師兄——”

不遠處,銀光一閃。

該死的,怎麼忘了現在的處境!

發現身旁凌夕似乎還在發怔,根本沒有退避的打算,王曉曉頓時大急,這只美男也太純潔了吧,不過被咱吃點豆腐而已,居然就傻了?

情勢危急,她再顧不得許多,迅速 撲過去擋在凌夕面前。

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我是主角,擋擋暗器小意思,挨兩下也不會死,但凌夕就未必了……

窗外,蕭蕭風起。

某大(裹緊衣裳,端起茶):危急時刻,王大女俠英勇無畏,置自身安危不顧,這種捨己為人的精神,你們後輩應該多多學習。

少年(佩服):對。

某大(放下茶):凡城玉井名不虛傳,味道不錯,難得你一片孝心,今日就講到這裡吧。

少年:天還沒亮呢,這就收工?

某大:我也要經營生計不是,明兒一早,咱的王大女俠書店就要開張,各類書籍應有盡有,其中《江湖小蝦守則》、《江湖新手上路》《衛女俠江湖歷險記》等等,都是新品上市八折優惠,改天我給你講講《江湖小蝦守則》,那可是“故事與理論互動,文采與精神共存”吶!

少年:太好了!

二人起身。

突然,一道破空聲響,有暗器從窗外襲來。

某大迅速拎過少年擋在面前。

暗器落地,是一錠金子……

某大(丟開少年,撿起金子,眉開眼笑):誰?

窗外人:在下在此聽了多時,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你老人家笑納吧。

某大(感慨):這世上好人多啊!

窗外人(放低聲音):今後再講故事,記得把我們這些江湖大俠講得光輝高大點。

某大:放心,包在我身上!

窗外人離去……

少年(看著鑑定金子的某大):不是捨己為人嗎,怎麼拿我去擋?

某大(頭也不抬):年輕人尊老愛幼 ,當然會捨己為人救我這個前輩了,所以我才順便幫你一把,成全你這份心意。

少年默。


第97章師兄的秘密

嗚嗚,這回一定受傷了!

最痛苦的不是挨刀,而是挨刀之前的等待過程,王曉曉嚇得緊緊抱著凌夕,將臉埋在他胸前,心裡不停地祈禱:希望老天,不,希望作者看在我是捨己救人的份上,千萬別讓我傷太重啊!

清香味在鼻端縈繞。

這美男咋老這麼香,真是花做的?帥哥你就委屈下,別怪咱吃豆腐,我這麼投懷送抱,也是為了讓你能活著回去見翩翩吶,多有犧牲精神……

沒有意料中的傷痛。

明明看到暗器的,射不中要害,好歹也該射點手啊肩的意思一下吧,哪有這麼大的偏差,那人級別這麼差?

王曉曉正在詫異,頭上傳來凌夕平靜的聲音:“被人截下了。”

作者你整什麼,好容易咱有勇氣 捨己救人,還不讓成功!

王曉曉尷尬之下更覺奇怪,出手相救的人是誰?

上次和蕭夜中暗算之後,也並沒出事,難道後山除了兇手,真有另外一批人?

她只顧抱著凌夕發呆,身後卻亮起了火光……

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勁,王曉曉忙揉揉眼睛,適應了光線之後,這才扭臉看向來人。

黑袍金冠,一張俊臉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清晰,不是蕭夜是誰!

“師兄!”喜極之下無暇顧及其他,王曉曉放開凌夕,飛快跑過去撲到他懷裡,“太好了!剛才聽到聲音,原來真的是你!”有他們兩個在,還怕誰?拿劍砍樹也能砍出條路!

蕭夜不動聲色,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抿嘴:“我自然會來。”

注意到自己的裝束,王曉曉終於明白剛才他的臉色為什麼那麼古怪了,解釋:我的衣裳沾了磷粉,脫了。

臉色頓晴,他轉向凌夕:“多謝。”

凌夕微笑:“方才有人偷襲。”

在吃醋?王曉曉樂,問蕭夜:“剛才那暗器是你截下的?”

蕭夜莫名:“暗器?”

不是他?王曉曉雖驚訝,卻也來不及想太多:“現在陣法變了,出不去怎麼辦?”

蕭夜拉起她,眼睛卻看著凌夕:“我進來時已發現不對,因此一路上留了記號,想來只怕他們還未發現,如今要快些出去。”

或許那些人全都集中對付凌夕與王曉曉去了,蕭夜來時作的記號並未有人動過,三人一路無阻下了山,王曉曉一邊走,一邊將從慕容無傷那打聽來的逍遙派前掌門之事,以及這次後山之行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蕭夜。

回到華山院子時,已經是深夜。

兩個高徒都上了後山,天絕大師哪裡睡得著,如今見三人安全回來,喜不自勝,急忙過來安撫,又揮手叫人送點心讓他們充飢。

“你老人家沒去後山?”

“想不到我下山一趟,竟害得你們如此犯險,雖然是一片孝心,但下次不可再這樣了,叫葉盟主知道,為師也護不了你們。”

其實天絕大師的回答早在王曉曉的預料之中,師父除了會打滾,戲演得也不差嘛,她暗自冷笑,面上卻作出不解之色:“師父沒有去後山,後山那道門又怎麼會開著?”

天絕大師咳嗽一聲:“是這樣,那鎖是他們新買的,為師今日路過瞧見,想試試質量如何。”

三人皆傻。

王曉曉呆了好半天,喃喃問:“質量怎樣?”

“為師用了幾十種法子,還是只有鑰匙才能打開。”

“那質量還好啊……”

“好什麼好,”天絕大師懊惱不已,“打開之後,就再也鎖不上了!”

王曉曉無語。

“這不,為師特地下山去找他們算帳,賠了把新鎖。”天絕大師從懷中摸出把黃燦燦的鎖。

王曉曉默。這種事聽起來雖荒唐,但發生在這位師父身上,也就變成正常的了,難怪從沒人懷疑他,看模樣倒也不像撒謊。

天絕大師猶自憤慨:“早說了買鎖要買王記鎖的,那幾個笨蛋偏要去李家鎖店買,為師早就說了,便宜無好貨,無好貨吶!李家鎖質量向來差得很……”

冒這麼大風險,只是因為區區一把鎖?王曉曉與蕭夜面面相覷。

倒是凌夕,一直靜靜地坐在旁邊沒有說話,吃過點心便告辭回房休息,天絕大師再抱怨安慰幾句也走了,房間只留下王曉曉與蕭夜二人。

你找過他了。”

“啊?”王曉曉沒反應過來。

蕭夜一隻手擁著她,神色有些不自在:“七弟來華山了。”

“是,”

王曉曉乾脆承認,抬頭望他,妍兒的事他的確錯了,但怎麼說他也是你弟弟,你真的想要殺他?

蕭夜靜靜地看了她片刻,移開目光:“當初我以為父親冷落母親,是因為慕容夫人……”

王曉曉打斷他:“葉伯伯是喜歡蕭夫人的。”

“一切是母親自己的意思,”他點頭,“我卻不知道,只一心練劍,想勝過七弟,好讓父親歡心。”

王曉曉輕聲道:“葉伯伯對你很好。”

蕭夜黯然一笑:“可是對七弟不公?直到那日武林大會,我才看出來。”

一個兒子的劍指著另一個兒子的咽喉,那位父親卻並無半點擔心之色。

“七弟與我不同,他天資聰穎,悟性極高,練劍比別人容易許多,因此性行也極驕傲,我二人自小便不和。”

說到這,他嘆了口氣:“父親子眾多,只我得他親傳武功,記得七弟十二歲時,跑來求父親指點劍法,當時父親正在訓我,便隨口叫他先去花園練,他果真不吃不喝練了整天,後來下雨,我跑去看,他竟還在冒雨練劍,自那日起我便不再記恨他了。”

“他是你弟弟,你不恨就好。”

“但他卻恨上了我,才會對妍兒……”

王曉曉抓緊他的手:“他是錯了,可你真的對他下手?”

俊臉上微露愧疚之色,他默然半日,才開口:“當時七弟的武功猶在我之上,我一時氣急,並不知道父親已製住他。”

所以他才會刺出那一劍,他雖然氣恨,卻並沒打算真要殺慕容無傷,否則武林大會最後關頭就不會收手。

王曉曉默然。

他轉臉看她:“你可生我的氣?”

王曉曉搖頭:“你能不能叫葉伯伯不要再派人跟著他?”

“跟著他?”疑惑。

“你不知道?”驚訝。

“自妍兒走後,我未曾管過他的事。”

也許只有他才能幫弟弟,王曉曉遲疑,終究還是說了出來:葉伯伯派人跟了他十幾年,還想殺他…

蕭夜驚疑:“父親怎會殺他?”

總不能讓這對父子關係也惡化吧,王曉曉不好多說,急忙抱住他:“葉伯伯也有他的原因,都是為你好,你別想太多。”

許久,蕭夜恢復平靜:“他的事,是我疏忽了。”

天高雲淡,和日微風,華山城里人來人往,一個小小的人影愉快地走在主街上,不時拉住行人問路。

原來今日一早,天絕大師不知怎的記起那張“王家藏寶圖”,發動全派弟子上下搜查,好在知道此事的人不多,文淨殷皓又極力隱瞞遮掩,倒也沒查出個什麼,但此事卻大大提醒了王曉曉,為避免再惹來麻煩,她決定盡快將剩下的那張五十元人民幣當掉,正好可以順便進城玩一趟。

王大俠酒店白旗飄飄,王大俠當舖招牌高掛……

看到滿街的畫像,王曉曉大為震驚,那幾位掌櫃的辦事效率還真不低,這樣下去,自己都快要永垂不朽了!

可憐那畫師只顧美化師父,使得王曉曉的形象徹底變味,加上當時被師父敲詐,臉上還掛著個古怪的笑。她越看越鬱悶,自我安慰,算了算了,好歹是提高知名度,這畫抽象得很,沒人認出來的。

蕭夜今日很早就進城來了,也不知道他的事處理得怎樣,不如順道去看看翩翩,應該能見到他吧?

“週記當舖”幾個字是早就認識也最熟悉的,她毫不猶豫地走進去,掌櫃本在櫃檯裡坐著,見有人立即站起來。

“姑娘要當什麼?”

“我要……”話沒說完,她突然住了口。

門外,一個熟悉的身影晃過,王曉曉頓時欣喜不已,剛剛還打算去找他呢,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姑娘,你要當什麼?”掌櫃提醒。

“我有事,先不當了。”她轉身快步出門,追上去。

寬大的黑袍,兩條長長的金色髮帶垂於身後,襯著黑色長發,恰到好處地起到點綴作用,整體色調偏冷,卻簡單又典雅。

確認之後,王曉曉幾乎就要開口呼喚,然而待看清他身邊的人之後,嘴邊的話立即被吞了回去,呆呆地站在原地。

楚清漣?她怎麼來了?

難道上次找來的並不是翩翩,而是她?

怒氣湧上來,王曉曉回過神,捏捏拳頭,怪不得這幾天他神色不對,原來又在說謊!

二人漸漸去遠

遲疑片刻,王曉曉還是決定跟上去。他早已拒絕楚清漣了,應該是有正事吧,難道那個盟主老爸又交代了什麼任務?先看看情況再說。

所幸行人不少,前面兩個人誰也沒注意身後的事。

楚清漣停住腳步,靜靜而立。

他遲疑了一下,伸臂抱住她,低頭說著什麼,神情很是關切。

不遠處,王曉曉迅速轉過身。

這就是翩翩請他幫的忙?

她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靜下來,冷笑,他倒是主動得很,怪不得前些天一直不肯帶自己進城,原來是在抓緊時間陪別人,論起哄人的級別,他並不比那個盟主老爸遜色多少,而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裡,十足像個傻子!

這種事一次就夠了,王曉曉決定立刻回華山。

直至中午。華山景色依舊清幽秀麗,王曉曉去越走越絕地累,心和腳步一樣沉重,到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停下來,往溪邊洗了個臉,然後坐在大石頭上發呆。

已經因為楚清漣誤會過一次,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欺騙的後果?

他們果真沒事的話,他又何必心虛?

來到江湖這麼久,被愛情沖昏頭腦,差點忘記使命,她王曉曉是被作者拍來增加靈感的,誰說故事裡一定需要男主?

小說還分類型呢,或者最重要的根本就是後山那件疑案,二十幾年,連葉盟主都沒能解決,若是破解了案子,也算揭開一個大秘密,作者的故事很可能就此圓滿結束,那個時候就可以回去了。

眼角余光一斜,不知何時,身邊竟然多出個人來!

王曉曉吃嚇,差點一頭栽到水里:“誰……”

一隻手輕輕鬆松將她拎起來

“何事這般失魂落魄?”他似笑非笑看著她。

望著來人好半天,王曉曉鬆了口氣,拿袖子擦冷汗,瞪他:“人嚇人,嚇死人,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不答,反問:“從城裡回來?”

“是啊,這兩天也沒去看你。”

“若非有事,你豈會來找我。”輕輕淡淡的。

聽到這種話,若是往常,王曉曉一定跳起來了,然而今天實在沒有心情,乾脆翻翻白眼不說話。

慕容無傷意外:“進城有事?”

“沒事。”

“不叫上蕭夜?”

聽到這名字,王曉曉煩躁,冷冷道:“他陪誰,關我什麼事。”

美眸一閃,慕容無傷看著她,若有所思,片刻,他移開話題:“那件事,你們可查出什麼來了”說到查案,王曉曉拋開不快,把前兒與凌夕的後山之行盡數告訴了他,他聽過之後,倒不怎麼在意。

王曉曉洩氣:“根本沒有線索。”

他挑眉:“怎會沒有線索,笨丫頭。”

“你不笨,你知道?”

“你學的什麼劍法?”

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問這些,王曉曉仔細想了想:好像是華山派很出名的劍法,叫清風十三式。

“誰說的?”

“呃,是師兄。”

他笑了,拿漂亮的手指敲她的腦袋:“誰說那是清風十三式?”

王曉曉莫名:“難道不是?”

他搖頭:“誰說不是?”

王曉曉呆了很久,倏地從石頭上跳起來:“你的意思……”話沒說完,

她突然住了口,緊張地朝四周張望,心情複雜:“這事我以前也懷疑過,可聽說秘籍雖然失蹤,師父卻口述叫人記下了不少絕學。”

“你以為,尊師 能口述多少。”嘆氣。

“你說這些,會不會……”

“真要跟蹤我,未必容易,”他含笑低頭,看著她的眼睛,“難得自在,我送你回去。”

不待她同意,他攬住她的腰,飛身掠起

腳下是重重樹冠,風呼呼從耳邊吹過,王曉曉心情竟好了不少。

輕點枝頭,一躍十來丈,不同於蕭夜的迅疾,縱然攜著一個人,姿態仍如雲端漫步般的輕捷優雅,不愧是逍遙派無傷公子,相比之下,可憐自己這個“第一高手”卻只能在地上跑跑步。

“你認識智不空。”

“恩。”

“我也曾在他母親郭老夫人處見過一卷陣圖。”

“他母親姓郭?”王曉曉驚呼。

“逍遙派長老郭如謹之。”

“師父他老人家當年是逍遙派護法,曾在郭如謹郭長老處見過一卷陣圖……”

凌夕的話響在耳邊,王曉曉雖早有了準備,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漂亮盟主的夫人還真的個個都不簡單,看來那郭長老在後山失蹤後,陣圖就到了兒手裡。

“聽說奇門陣法很難,普通人就算有陣圖,也不一定能學會……”

“別人我不知道,”他打斷她,“但我能看懂一半。”

他能看懂,世上自然也有同樣聰明的人,王曉曉垂頭。

“你還要查?”

“是。”

“你可明白,若繼續查下去,或許會引出許多人不願看到的事。”

“我只查真相,別的與我無關,”王曉曉想了想,搖頭,“現在根本沒什麼證據,要查清這事,我才好回去。”

“回凡城?”

“不是,我家。”

說話間,山門已近在眼前,二人緩緩落在旁邊樹林裡

慕容無傷放開她:“前面便是山門,進去吧。”

王曉曉忙點頭:“謝謝你。”

“怎麼謝?”

“啊?”真要謝?

見她被噎住,慕容無傷輕笑,轉身就走。

王曉曉嘀咕:“你想怎麼謝?”

聲音並不大,他卻真的聽到了,停下腳步,回身看著她,挑眉:“那好,不要把我忘了。”

“當然,你……”

“我是慕容近。”

 

第98章清風十三式

黃昏,華山禁地,路的盡頭是斷崖,蒼山漸暝,嵐氣隱隱,一個人影靜靜立於崖上,似乎在想什麼事情,手中是一柄長長的劍鞘。

王曉曉本是散步,陡然見到他,不由怔住,場景實在太熟悉,就如同當初……

可惜面前人穿的並不是黑衣,而是一襲白衣,只因天色不好,再加上頭 頂樹蔭的掩映,顏色顯得有些暗罷。

愣了片刻,王曉曉轉身想要走,誰知就在此時,那人卻轉過身來,於是她只好站住,笑著打招呼:“凌大哥。

凌夕看著她,不語。

自後山之行後,二人見面時便不如往常那般自在了,其中緣故也只有兩個當事人知道,在王曉曉本人看來,那一抱簡直正常得很,她當時只想著自己是女主,死亡機率比別人低,所以才會捨身去擋那暗器,當然,此舉極有可能被此美男誤認為是吃豆腐,因為二人的關係的確還沒好到可以為對方挨刀的地步,其實若不是早知道自己的主角身份,她也未必會去擋。

誤會就誤會吧,王曉曉尷尬地笑:“你也在啊……”

“恩。”

“這里風景好哇。”

“恩。”

眼看沒什麼廢話可以搭訕了,王曉曉拿袖子擦擦額頭:這個,時候好像不早了,該吃晚飯了吧?

他二話不說,舉步走過來:“回去吧。”

“好。”

“多謝。”

明白他指的什麼,王曉曉傻笑兩聲,不答,今天的事該不該告訴他?

考慮許久,她還是決定作罷,現在根本沒有證據,說了也是白說,讓他徒增煩惱而已

桌上擺著飯菜,蕭夜已經從城裡回來了,正坐在桌旁等她,神色間透出罕見的輕鬆之態,王曉曉和往常一樣走過去坐下,也不說話,拿起筷子就吃。

什麼時候才攤牌?

她這麼想著,蕭夜就開口:“跑哪裡去了,怎的才回來?”

王曉曉倏地擱下筷子:“你不也才回來嗎?”

見她態度反常,蕭夜微微愣了下,只當是在賭氣,搖了搖頭,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這幾日只顧著忙,也沒工夫陪你。”

忙著陪楚清漣吧,還分時間段呢,陪她幾天,然後回來陪我幾天?

王曉曉迅速抽回手,恢復平靜:“什麼大事,忙這麼久?”

蕭夜果然移開目光不看她,答非所問:“明日便好了,過兩天我就帶你去城裡走走,如何?”

“不用,我已經去過了。”

“去過?”

這人其實不怎麼擅長撒謊的,瞥見俊臉上浮現的那一絲緊張之色,王曉曉暗暗冷笑,面上卻若無其事:“本來是想來找你的,想著你忙,走了走就回來了。”

他鬆了口氣,不語。

心虛什麼,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

王曉曉移開話題:“師兄,我們的劍法叫什麼名字?”

“清風十三式。”

“真的是清風十三式?”

“不是。”

與意料的答案不一樣,王曉曉愣住。

蕭夜抿嘴一笑:清風十三式本是華山派絕技,當年秘籍失竊時就失傳了,事關重大,師父怕洩露出去影響華山派威望,便謊稱口述記下了,所幸清風十三式本是鎮山劍法,不輕易使用,見過的人極少,因此不曾惹人懷疑,其實不只我們華山派,移花宮少林派等都如此隱瞞,此事也只有父親知道內情。

“那我們的劍法……”

“是父親自創的,也有十三式,頗得清風十三式之神,因此父親起名為回風劍法,讓我對外謊稱是清風十三式。”

王曉曉驚訝:“難道師父就不懷疑?”

蕭夜好笑:“這名字正是師父先叫出來的。”

想到天絕大師當初傳授自己“天絕劍法”的情景,王曉曉哭笑不得,這種事的確只有師父才做得出來,自武林大會後,自己的“不動神功”他都能搬來列入華山絕技,當然也能把回風劍法變成清風十三式,以示鎮山絕技並未失傳,從而提高華山威望。

“那智不空的少林神拳……”

“也是父親和楚叔他們自創的。”

又猜錯了?王曉曉發呆。

蕭夜夾了些菜放到她碗裡,道:“父親於武學頗有造詣,我雖未見過清風十三式,但這套回風劍法也極其高妙,未必就真遜色於它。”

瞧著面前這張俊臉,還有迷人的關切的微笑,王曉曉有些恍惚,心情驟然低落,再也不想繼續在這房間呆下去。

“我點累,先去休息了。”她 丟下筷子,起身就走

第二日,蕭夜天未亮就進城,比往常都早,但不到中午就回來了,看上去心情似乎還不錯。

“凡伺候過師父的老弟子 ,文師兄都調查過,據說那五六年裡,沒人見師父寫過字,連藥方也沒記過,”王曉曉很是費解,“可十九師弟說,好幾次晚上送茶,他都看到師父在清洗筆硯,難道那人假扮師父的幾年裡,都是晚上悄悄寫字的?”

凌夕輕嘆:筆跡最易辨認,想那人行事周密,斷不會留下證據,縱然寫過什麼,只怕離開時已盡數毀了。

王曉曉不語。

一直沉默的蕭夜突然開口:“其實兇手可能是兩個人。”

“兩個?”

“凌兄以為?”

凌夕尋思片刻,也點頭:“蕭兄說得有理,這件事裡,前後所用的手段完全不同,前面的掌門高手是失蹤,屍骨無存,後來尋去的卻是摔死。”

王曉曉反駁:“可能兇手想警告別人,不要再去追查……”

蕭夜截口:“若要警告,直接失蹤豈非更簡單,更難叫人發現破綻?”

王曉曉暗暗吃驚,也對,直接失蹤保險多了,留下屍體,他就不怕被人找到什麼線索?

除非這兇手和現代殺人狂一樣,故意和警察開玩笑周旋,怪不得葉盟主會派兒女們潛入各大門派,難道兇手真是兩個人?

蕭夜道:父親早已在懷疑,只恐將來貽害江湖,可惜那兩個人行事手段完全不同,並無聯繫……

“也不是全沒聯繫,”王曉曉忽然打斷他,“後一個兇手其實是在幫前一個的忙,那麼多掌門高手失蹤,他們的弟子和家人,還有那些正義之士怎麼會不追查,若這些人都在追查過程中死了,那查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少,江湖上的高手也越來越少,關注的人更少,局勢更加利於控制。”

她 頓了頓,繼續說:“後山的土全被換過,能做得這麼徹底,說明前面那兇手的能力不小,後一個兇手顯然是在幫忙善後,但可能他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做乾淨,前面那個兇手也許對這一切完全不知情,只要我們找到一個兇手,後一個也許就出來了,他們之間關係肯定不淺。”

凌夕看看蕭夜,微露讚賞之色:“也有些道理。”

電視真不是白看的,王曉曉欣慰,如今最缺乏的是證據

兩天下來,沒有任何線索,見王曉曉最近心情不好,蕭夜早上原提議帶她進城玩,卻被她不冷不熱拒絕了,看著他一臉疑惑不解的模樣,王曉曉越發覺得煩悶,乾脆瞅個空躲出去。

簾幕日寒,溪水生煙。

進門時,慕容無傷正獨自站在窗前。時已仲秋,窗間枝葉仍舊青蔥,疏疏密密橫斜交錯,不遠處,一帶白亮的溪水從崖上直直瀉下,盤旋而來,從腳底下淌過,儼然一幅山溪秋色圖,他整個人猶如嵌在畫中一般,於是,所有美妙的風景都變成了陪襯。

見他身邊沒有任何丫鬟侍妾伺候,王曉曉有些意外,看著那兩杯熱氣騰騰的茶,頓時鬆了口氣。

他踱到她面前,也看著那茶:“可滿意了?”

王曉曉點頭:“海雲春不能喝多,還是華山金針好。”

“沒了怎麼辦?”

“你那麼多錢,不知道去買?”

“有錢的人反而都是吝嗇鬼,你莫非不知道。”

說話中,他坐到榻上。

也對,比如師父,喝別人送的茶是心情大好,王曉曉發笑,鬱悶的心情好了許多:“連你都吝嗇的話,就沒人大方了。”

他斜眸瞟她:“我吝嗇得很,別人送的我就喝。”

王曉曉轉轉眼珠:“要我送也可以,不過我有個要求。”

“哦?”

“若這事完了我還沒回去,就到凡城辦報紙…… ”

“報紙?”

“到時候你就知道,這東西需要材料,到時候你的事全都要告訴我,賺了銀子我分你一半。”

“我的事?”

“比如你的愛好,今天去了哪裡,發生什麼事,什麼時候納第十二小妾……”

秀眉微皺,很快又展開,慕容無傷微笑:“不是說不像話麼,還想叫我納妾?”

“誰想你納妾!”王曉曉很不友好,往旁邊坐下,“雖然這新聞一定很火爆,不過你那十一個也太嚇人了,還是別納吧,不要害別人。”

“好。”

“啊?”

“既嫌太多,我把她們全送走,如何?”

“……不好吧,這樣她們不是沒地方去了?”

因為自己一句話,害得那些女人被老公趕走,王曉曉大為內疚,急忙搖頭。

他拾起茶杯,淡淡道:“她們並非是被你趕走,我做的惡事,你不必愧疚。”

王曉曉仍搖頭不止:“不好,你還是……”

“玩笑罷了,”他不輕不重打斷她,“上次我的話,你莫非還沒想明白”

這裡顯然不是說正事的地方,王曉曉望望窗外,湊近他低聲道:“我已經問過師兄,他說那是葉伯伯自創的回風劍法,並不是真正的清風十三式。”

見她滿臉失望,慕容無傷嘆了口氣:“你見過真正的清風十三式?”

“呃,沒有。”

“這就對了。”

王曉曉愣了半日,垂首,移開話題:“現在事情好像變了,兇手可能是兩個人。”

“自然是兩個人,”他低頭看她,似笑非笑, “前一個你莫非還想不出來?”

“沒有證據,也不能認定……”

“怎會沒有證據。”

“證據在哪?”

“你真想知道?”

“當然。”

“我不管這些閒事,不如做點別的。”

“別的?”王曉曉尚在詫異,慕容無傷忽然伸手抱住她,二人一齊倒在榻上

“別說話。”耳畔傳來低低的聲音,王曉曉總算會意,努力把驚呼聲 吞回肚子裡,一臉莫名。

他卻已開始解她的衣帶。

“喂喂,你做什麼!”她慌忙扯住衣裳,小聲吼。

“你說做什麼?”他抬起臉,唇邊笑意無數,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邪氣,還有那眼神,簡直和大灰狼看小兔子的眼神一模一樣!

大灰狼?這裡是狼窩!王曉曉嚇傻:“你你想……”

他俯下身,將頭擱在她頸間,形成標準的不純潔姿勢,聲音也帶著笑:我說話,聽的人向來不少。

“聽的人?”

他們都是高手,聽得比別人清楚許多,還有懂唇語的,但除了看著我,他們絕不會插手別的事。

“你……”

“有些時候,他們不會想聽得太清楚。”

是他老爸派來監視的人吧,王曉曉這才恍然大悟,雖隱隱覺得不妥,但心裡本就賭氣,反正師兄大人自己有美女泡,還顧慮這些做什麼,何況不過是做做戲罷了,大灰狼老婆多,可也不是那種見色起性的,早些破案早些回去,犧牲點色相就算了。

“你小心點,別動手動腳占我便宜!”警告。

“好,我只動口。”

俊臉抬起,美眸中猶帶著促狹的笑,王曉曉的心跳差點漏掉一拍,趕緊瞪眼:“你小妾那麼多,要動口去找她們! ”

聞言,他收起笑意,淡淡道:“我沒有了。”

你是不用前戲直接上?

這句話王曉曉非常知趣地吞回肚子裡,卻還是忍不住發笑:“你知道什麼證據?”

他瞟瞟窗外:“性急。”

“不是性急,”王曉曉呻吟,“你太重了!”

他愣了愣:“你到上面來?”

“呃,好。”

猛然發現話中歧義,王曉曉頓時目瞪口呆,漲紅了臉,咱什麼時候也能說這麼有水準的話了

笑聲中,他抱著她翻了個身。

這隻大灰狼腦子裡盡是不純潔念頭!王曉曉咬牙:“你笑什麼!”

他莫名:“自然是笑你太單薄,第一高手體質太差了。”

“笑這個?”王曉曉愕然。

“你以為我笑什麼?”他故作不解,美眸中卻仍透著了然的笑意。王曉曉怒:那你現在又笑什麼!

他忍住笑:“你想什麼,我就笑什麼。”

王曉曉啞口無言,就在此時,珠簾被人掀開,一個人走進來

“公……公子!”瞧著榻上的造型,少年瞪大眼,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說話也結巴了。

慕容無傷挑眉不語,王曉曉卻欲哭無淚,只好趴在他身上裝死,小柳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吃你家公子豆腐的!

可惜小柳並不能聽到她心裡的話,反而將臉漲得通紅,站在那裡發呆。

沉默。

“出去!”二人同時出聲。

少年回神,急忙轉身就走,不想太過緊張,反撞上一旁的花架,慌得他雙手扶住,這才小心翼翼退下

熟悉的香味縈繞在鼻端,儘管她努力保持距離,卻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溫度,確認沒有危險之後,王曉曉居然心猿意馬起來。

慕容無傷卻說話了:“二十幾年前,江湖上有一雙最貴的手。”

“啊?”慌忙中回神,王曉曉有些失措。

笑意迅速掠過,慕容無傷眨眼:“那雙手變化無窮,易容術冠絕天下,人稱金手孫小聖,此人不僅善於改變形貌,連身材嗓音也能隨之變化,每每模仿別人,都是天衣無縫,曾有不少人為躲避仇家,找他幫忙易容,出的都是天價,可惜後來他的伯父,也就是武當派前掌門孫仲奎在後山失蹤,他追尋而去,不幸也摔死在崖下。”

說到這裡,他饒有興味地看著她:“易容高手要給自己製造一個屍體,並不難。”

“你怎麼不早說!”王曉曉興奮,一拍他胸脯,“差的就是他,孫大聖!”

“是孫小聖,”慕容無傷好笑,糾正,“孫大聖是他祖父。”

“真有孫大聖?!”

“那時你還未出生吧,自然不認識。”

“誰說的,孫大聖我認識!”


第99章 鴛鴦劍

山門外的樹林裡,兩道人影輕輕落下。

“原來孫大聖是這麼來的,”開懷的笑聲過去,他放開她,變回那個自信從容的無傷公子,“將來遇上孫小聖,這故事你可不要當著他的面講。”

王曉曉一本正經地點頭:“當然,萬一他不高興,把我變成醜八怪就不好了。”

他斜眸:“你的確不能再醜了。”

“我很醜?”

王曉曉象徵性地瞪了眼,突然想起一事,上前伸臂抱住他,將頭埋在他胸前,悄聲問,“可那晚去後山的人都是掌門高手,兇手是怎麼收買奸細,讓他們甘心辦事,還失蹤江湖這麼多年?”

他輕輕笑,低頭抱住她,薄唇幾乎貼上她的額頭,曖昧的姿勢看在別人眼裡,儼然是兩個小人兒在說情話:“但他們若是願意失蹤呢?”

“願意?”驚訝。

“你以為每個人都要收買?並非貪婬之人才會替別人做事的。”

“可證據……”

“人人盡知,孫小聖之所以號稱妙手,並非只是因為他的易容術精妙無雙,還有一件,就是他的書法丹青。”

“丹青?”

“此人平生最愛寫字作畫。”

王曉曉大喜,抬臉望著他:“謝謝你,我會留意。”

“待你找到證據之後,不妨再來找我,那時便可知曉他的身份了,”慕容無傷若無其事地笑,看著腰間的小手,“其實真要跟蹤我,也沒那麼容易,現下他們並沒跟來,你不必作戲的。”

沒人監視?王曉曉倏地推開他,氣:“你……不早說!”

慕容無傷挑眉,俯身湊近她的臉:“我現在也不想。”

隱約聽出話中那一抹深意,王曉曉愣。

“我回去了”

直到他離開很久,王曉曉才回過神,心中百味陳雜,他總說要遣散姬妾,幾次問自己的意見,難道…

她默默轉身朝山門走,哪知才走兩步,就撞上了一堵牆。

“你……”抬起眼簾,她立即後退兩步,倒抽一口涼氣,“師兄!”

他抿著唇站在那裡,神情是反常的平靜,然而那隻左手卻緊緊握著劍鞘,關節已經發白,失望,驚怒……灼灼的目光刺得王曉曉垂下眼簾,不敢再看。

一聲冷笑,他拎起她就走

院子裡,凌夕正朝外走,應該是要出門散步,忽撞見二人這副模樣進來,不覺詫異:“你們……”

“凌大哥!”知道下場,王曉曉慌忙求助。

凌夕看著她,猶豫。

王曉曉也明白他的無奈,此美男是有心幫忙,無力回天,自己跟蕭夜的關係早已是公開的秘密,甚至達到同床共枕多日的地步,他根本管不了。

蕭夜一言不發,拎著她繼續往房間走。

“蕭兄!”凌夕終究還是開口叫住他,“有話不妨好好說,何必動怒,叫人知道,怕是不妥……”

“我二人的事,不勞凌兄,”蕭夜頭也不回,推開房門,“凌兄若有心,不妨去看看翩翩。”

凌夕默然

門被重重地甩上,王曉曉剛被丟開,就有一隻手緊緊扣住她的手腕,幾乎要將她骨頭捏碎。

“說清楚。”淡淡的。

“有什麼好的,”王曉曉低頭去掰他的手,“你怎麼不自己說!”

“既已答應我,就不該再去找他,”俊美的臉氣得有些扭曲,一瞬間透出種邪惡,他拎起她丟到床上,然後狠狠地壓上去,不讓她掙扎,伸手就去扯她的衣帶,“你究竟想怎樣,為何要騙我!”

這人有氣就出到床上,將來估計是個性暴力!

王曉曉氣急,護著衣帶死死不放:“我還沒問你!放手!別以為我喜歡過你就可以亂來!”

他停下動作,臉色漸漸緩和:“那你為何跟他……”

話未說完,他似乎想到什麼,直直看著她的眼睛,目中滿是緊張驚怒之色:“他是不是對你……”

王曉曉不語。

雙拳緊握,他沉默許久,放柔語氣:“跟我說,不怕。”

那種心疼表現得明明白白,王曉曉也不好叫他繼續誤會下去了,撇嘴:“沒有。”

“那為何要找他?”

“你是我什麼人,管我找誰。”

“我是什麼人?”他怒極反笑,手一揮,“哧”地撕破她的外袍。

“你不也背著我找別人嗎!”王曉曉再也忍不住,顧不得目前處境,連日的憤怒一齊爆發出來,“剛剛陪過別人,現在又來找我,你以為我不知道!”

他皺眉:“我幾時陪過別人?”

“天天進城陪楚清漣,當我是傻子!”越罵越傷心,王曉曉眼淚直湧,又踢又打,“找你的楚姑娘去,還有那個妍兒,你不是喜歡她嗎,管我做什麼!”

“胡鬧!”俊臉上,所有怒氣全部消失,變作一副好氣又好笑的模樣。

半晌。

他竟然起身離開她,抿嘴:“笨”

“我是笨,被騙這麼久還不知道!”

他不解釋,徑直走到桌旁,取過那柄鴛鴦劍:“你看它。”

王曉曉坐起身,擦擦眼淚,沒好氣:“知道,鴛鴦劍。”

他點頭:“這是……”

“這是你父親送你母親的,是白頭偕老的意思,”王曉曉賭氣打斷他,冷哼一聲,“鴛鴦一輩子也不只一個老婆,蕭夫人就是跟錯了人!”

蕭夜不理會她的取鬧,伸手拔出那柄雌劍:“母親去世前將它傳與我,曾讓我發誓,雌劍一旦送出,此生只能娶一個,永不負她。”

王曉曉愣。

妍兒並沒拿過此劍,清漣也沒有,他轉臉看她,目中盡是笑意,我原本以為,此劍是送不出去的。

臉頰漸紅,王曉曉喃喃道:“妍兒她……”

“她是父親的義女,我的妹妹,”蕭夜搖頭,將劍送回鞘中,放到桌上,“自小母親極愛她,才讓她進蕭園玩耍,後來母親去世,也是她陪我解悶,她喜歡誰我豈會不知,但無傷素來恨我,只怕對她不好,所以我遲遲不肯替她求父親,不想她聽說慕容老夫人要為無傷定親,這才作出傻事。”

王曉曉恍然,想必盟主伯伯以為兒子跟她走得近,就是喜歡她,而慕容無傷也以為她是他的未婚妻,想報復,所以那晚才沒有拒絕吧。

他無奈:“我既已答應你,又怎會再去招惹別人,清漣是聽父親提起我們的婚事,這才私自跑來,我前日才將她送走。”

“那你抱她做什麼?”

“抱?”

其實王曉曉已猜出了大概情節,見他不記得也沒有追問,估計當時是他說”你別再來找了”,楚美女就哭,然後他上前安慰吧,這種情節太多了。

於是她走到他身旁,仰臉:“你說的真話?”

蕭夜抱住她:“早知道你聽了會氣。”

搞了半天,此人自以為是,知道自己聽了生氣,所以就不讓知道?

上次他和楚清漣在一起,自己就發火,估計這次也是“吸取教訓”吧,不過對教訓的理解卻是錯得離譜。

王曉曉大為頭疼,氣得踩他。

“我生氣,不是你去陪她,是你什麼都瞞著我!”

“……你要怎樣才好?”

王曉曉不答,順手抓起鴛鴦劍,鼻子裡哼一聲:“這只不過是柄劍,誓言有什麼用,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像葉伯伯那樣!”

他蹙眉:“今後我若負你,你便拿它來問我就是。”

“問你做什麼,我拿它殺了你。

“好。”

想不到他當了真,王曉曉倒不好再取鬧了,怏怏地擱下劍:“算了,我又打不過你。”

“我不還手”

.....

一個熱衷書法丹青的人,怎麼能堅持五年不寫字?

既然寫,就一定會有得意作品,他又怎捨得把自己的得意作品毀去?

沒過幾日,天絕大師在文淨的攛掇下,大張棋鼓地進城視察民情去了。這麼好的機會怎能錯過?

他前腳剛走,王曉曉與蕭夜凌夕殷皓幾個人後腳就進了他的房間,打算來個地毯式大搜索。

半日過去,床,竹榻,箱櫃,屜子,甚至連每塊地板都敲遍了,房間裡任何地方都沒放過,卻仍然找不到半點線索。

“難道他離開的時候全都帶走了?”王曉曉焦躁。

蕭夜安慰:“若果真留下,總能找到。”

旁邊殷皓突然問:“二……二十年前的?”

凌夕點頭:“正是。”

殷皓大喜,爬起來就跑出門去了,三人正瞧得莫名其妙,卻又見他匆匆槓著一塊木板進來,遞給王曉曉:“這……這給你!”

眾人哭笑不得。

“拿木頭來做什麼!”王曉曉沒好氣,將木板丟出去。

“哎……”殷皓慌忙跑出去撿回來,塞到她手上,“這……這不是嗎!”

“忘記哦要找師父二十年前的字畫,不是找二十年前的木頭。 ”王曉曉耐心地解釋,將木板扔還給他。

“不……不是!”

一急起來,殷皓結巴的毛病更厲害了,“看……師……師父昨日叫把舊桌子劈了當……當柴,這……這是桌子的木頭… …”

王曉曉瞪眼:“舊桌子也不要。”

“這……這不是舊桌子!”

“不是你說這是舊桌子嗎!”

殷皓被噎得直瞪眼,憋得滿臉通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舉著那木板在她眼前直晃。

王曉曉莫名其妙,旁邊蕭夜卻發現蹊蹺,伸手接過:“有字”

字?王曉曉立即湊上去,只見木板背面果然寫著幾行小字,頓時大喜,怪不得十九師弟說當年多次看見師父清洗筆墨,卻始終不見作品,原來他把字寫在了桌子背面!

“寫的什麼?”

“幾句佛經罷了。”

“那怎麼能證明是二十年前的?”

凌夕微笑,指著那行落款:“這裡寫著武定初年,葉盟主他老人家的年號正是武定,武定初年應該是二十四年前,他老人家剛當上盟主不久。”

這裡沒有朝代,卻有年號,王曉曉暗笑,再仔細看話還沒說完,她突然停住,面色大變,迅速搶過木板捧在手裡,緊張看著那些字,時而點頭,時而搖頭,到最後竟發起呆來。

半日,她抬眼看看蕭夜,又看看凌夕,面色陰晴不定。

蕭夜疑惑:“怎麼了?”

她搖頭,眼睛定定地望著凌夕,短短幾個字,她說得卻很艱難:“我知道兇手是誰了”

後山小門前,三大高手親自出馬,那隻盡忠職守的狗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被搞定。

凌夕遲疑:“果真要上去?”

蕭夜也十分猶豫:“這後山十分凶險,是不是先派人稟報父親,叫他……”

“不用,兇手絕不會害你,”王曉曉打斷他,“你信不信我?”

蕭夜一笑:“信。”

王曉曉點頭,轉向凌夕:“你真想知道他是誰?”

沉默片刻。

劍光一閃,門上銅鎖應聲而落,凌夕推開門:“走吧”

少年(驚訝):他們真的敢再去後山?

某大:因為謎底就快揭曉了。

少年:真的有兩個兇手。

某大:不錯。

少年(興奮):都會出來?

某大(點頭):既然已經被揭穿,自然要出來,而且都會在本文露面,形象設計也很光輝,特別是後個兇手,無數高手皆因此人而命喪崖下,力量之強大,無與倫比,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少年(詫異):兇手的形像也要光輝?

某大(鄙視):你電視看多了吧,誰說兇手的形象就一定不好,說不定他很帥很厲害很高大很有精神,像前輩我一樣。

少年:……

 

第100章失蹤的真相

天色陰晦,漫山冷翠,過雁低咽,神秘的黑松林更是呈現出黝黝墨色,除看上去有死氣沉沉之外,倒也沒什麼特別,若非三人闖過次,只怕也沒人會想到裡面竟是那麼凶險的陣法,暗藏殺機。

王曉曉抱著木板,率先走進去。

上次與凌夕來是晚上,在陣中看不見月亮已是古怪,而次是白,竟然連頭頂空也看不清楚,但見片昏黃之氣浮動,不知是雲還是霧,很明顯,陣法又被人重新變過。

耳畔漸漸傳來各種哭聲。

小里的陣法真實地擺在面前,的確很神奇,王曉曉暗自驚嘆,拉拉二人的衣袖:我們三個不要走散。

凌夕低聲問:“陣法,可有把握?”

笑:“沒有。”

聽到答案,凌夕與蕭夜皆大吃驚,互相看看,心中雖有疑惑,卻沒問出來,繼續跟著前行。

越往深處,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不知走多久,能見度也越來越低,非但周圍的樹木蹤影不見,腳下的路竟然也變得模糊起來,三人只好試探著前行,好在樹林的地面都很平坦,也不至於太困難。

“再往前走,就要下來與我們作伴!”無數怪笑聲起

三人幾乎同時停下腳步,凌夕將手中劍鞘橫,擋在王曉曉前面,與此同時,蕭夜也迅速將拉至身旁。

待回過神,二人互視眼,凌夕移開目光,沉默,蕭夜卻仍看著他,神色複雜。

王曉曉並沒留意,只覺得腳下沙土似有異樣,不由心中動,迅速 俯身抓起把土察看,土質粗糙鬆軟,顏色金黃,分明就是黃沙石風化而成!

臉色驟變:“小心,裡是懸崖!”

三人疾速後退幾步。

蕭夜沉聲道:“他並無惡意,若非聲提醒,等只怕已'失足'跌下去,他不過是在救人而已,或者上次救們的也是他。”

凌夕提高聲音:“既蒙搭救,何不出來相見?”

鬼哭聲漸小,四周片沉寂,許久,眾人才聽到聲冷哼:“救?以為們還能出去?”

“當然,”王曉曉突然開口,“葉伯伯,出來吧”

漫愁雲盡收,露出淡遠的空,周圍景物全都清晰地呈現在面前,腳下果然是鬆鬆的黃沙土,往前不到十步便是懸崖。

林邊樹下站著兩個人,赫然是水大俠與個陌生老頭。

再看另邊,個灰衣人緩步從林中踱出,神態自若,風采儼然,親切平易的笑容下暗藏著無數威嚴。

“父親!”

“水大俠,你們……”

雙目微閉,又睜開,凌夕看著他緩緩道:“果真是。”

他抬手止住凌夕,衝王曉曉挑眉:“丫頭如何知道是?”

“因為這個,”王曉曉亮出手中木板,“二十幾年前,江湖上曾經有個易容高手,叫金手孫小聖,想必葉伯伯也知道”

“與木頭有關?”

“有關,因為上面有他的墨寶,也是他二十年前冒充師父絕大師的證據。”

他不語,示意往下。

“那就從件事的起因起,”王曉曉放下木板,直直盯著他,“二十幾年前,江湖戰亂四起,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盟主長濟大師卻不能控制,終於,有個人為讓一切全都結束,所以策劃件大事。”

“他先後娶許多夫人,在各派拉攏勢力,讓他們充當奸細,監守自盜,造成各派秘籍夜失蹤,然後再製住逍遙派前掌門,派孫小聖潛入逍遙派假扮他,故意引護法金萬生去後山看到失蹤的秘籍,待金萬生回去稟報,孫小聖就名正言順地聯絡各派掌門同上華山逼迫長濟大師,長濟大師無奈之下只好帶他們上後山查探,而那些奸細也混在裡面。”

“當晚上,孫小聖扮的假掌門睡在金萬生旁邊,金萬生沒有防備,所以被封穴而不知道,半夜時,那些奸細趁添柴的機會在火堆裡混上迷香,制服所有人,然後將他們全移走,故意留下金萬生做替死鬼。”

“真正的兇手卻因為夫人早產沒能前去,因此'僥倖'躲過,保存實力,在所有人都懷疑追殺金萬生的時候,他又正大光明地派人監視,金萬生也發覺自己被當作替死鬼,十分害怕,而時候,兇手已經在江湖上散播後山有鬼的謠言,轉移別人的注意,金萬生髮現樣下去,兇手根本不用再留著他轉移視線,那時就會被除掉,於是幾年之後,他終於想辦法擺脫監視,遁跡江湖十幾年,直到死。”

“兇手讓孫小聖預先留信指定逍遙派新掌門,其實新掌門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傀儡,然後他又派孫小聖潛入華山,假扮師父絕大師,參加掌門競選比武,奪得掌門之位,五六年後,再換回真正的絕大師做傀儡,而且孫小聖還可以替別人易容,比如白蓮教的白財,少林寺的無上大師,都是通過比武奪得掌門之位,他可以用同樣的法子讓別人冒充他們比武,幫助事先安排好的傀儡當上掌門。”

“有樣群沒真才實學的掌門,高手又失蹤的失蹤,死的死,江湖再起戰亂的可能也小很多,兇手才能更好地控制權力。”

說完,王曉曉看著他:“事情就是樣。”

“丫頭有何證據?”

“清風十三式。”

“回風劍法?”

“的回風劍法,就是清風十三式。”

“?”

“清風十三式本是華山絕學,見過的人不多,得到秘籍,把它傳給師兄,而各派掌門又對外掩藏真相,宣稱絕技已被口述記下,並未失傳,所以江湖上那些前輩就算看出是真的清風十三式,也不會懷疑,但師兄卻知道真的清風十三式已失傳,所以怕他懷疑,就故意成是自創的回風劍法。”

說到這裡,笑笑:現在江湖上前輩高手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葉伯伯若要證據,可以把他們找來,定有見識過的,問問他們就知道是不是真正的清風十三式,還有智不空的少林神拳,也是真的。

他不語。

王曉曉道:“還有證據,孫小聖不但易容術高明,而且寫得手好字,在華山五六年,他為免露出破綻,直沒有當著別人寫字,何況師父的字實在太差,他也不屑模仿,但又實在忍不住,所以把字寫在桌子背面。”

從地上撿起那塊木板:“落款個'孫'字是絕對認識的。”爺孫顛倒,裡的字叫人印象深刻。

他看了一眼,:“假扮掌門的或許是他,但又憑什麼斷定他是的人?”

“因為這個,”王曉曉從懷中掏出張紙,遞到蕭夜面前,然後揚起手中木板作比較,“當初有人寫信稟報葉伯伯,發現個叫'流沙'的神秘組織,封信是葉伯伯叫和楚姑娘起去取的,本來看過就要燒掉,但怕生氣,留下來做解釋,雖然兩種字體不同,但落款個'孫'字卻沒有變化,看筆跡是不是一樣?”

蕭夜垂下眼簾,臉色有些白。

站在水大俠旁邊的那個老人突然嘆息:“好眼力,原想著留在桌子背面不會惹人注意,竟被找到,也是不謹慎之過”

王曉曉扔掉木板:“不只是這個,其實還有兩處破綻。逍遙派前掌門原本是個左撇子,雖然後來改用右手使劍,可平常做事還是習慣左手,孫小聖也注意到,但在假扮的時候,還是不小心拿右手去擦汗,人的習慣很難改變。”

老人微愣:“兩個破綻,還有哪個呢?”

“還有這個,就是假扮師父絕大師的時候,”王曉曉眨眼,“習慣難改,口味更難改,師父喜歡貴的東西,所以直喝凡城玉井,而假扮他當上掌門的孫小聖卻偏偏喜歡喝華山金針,五六年後他離開,換回師父本人,於是又喝起凡城玉井,茶房裡的十九師弟可以作怔,就是破綻。”

沉默許久,老人頭:“都孫小聖易容術衣無縫,想不到破綻竟也不少。”

“他的易容術自然是高明的,幾乎能以假亂真,否則又怎麼會假扮掌門那麼久而沒人發現,”王曉曉發笑,“其實孫小聖就是老人家吧。”

老人搖頭,看著漂亮盟主笑道:“見過真面目的人不多,如今竟被個丫頭認出來!”

王曉曉卻斂起笑意,沉下臉:“不只認得,還知道別的,老人家還有個身份吧!”

老人故作不解:“?”

“裝什麼裝,賈神醫! ”

王曉曉冷哼聲,從懷裡摸出張紙,展開,“上次師兄帶去找看病,不過是中暑,卻故意成……還開藥方,看字體字跡都和木板上的模樣,今見到木板才想起是,難怪當初慕容什麼'變化無窮,雖然貴些',就是在揭穿是'貴手'是'金手'的身份,當年詐死,他就用個威脅,而且也愛喝華山金針!”

老人若無其事:“當初在華山假扮絕老兒五年,成日弄藥,倒琢磨出兩個奇方,治傷寒中暑有效得很,因此就留下。”

王曉曉咬牙切齒:“只會兩個方子就算,幹什麼胡八道!”

老人忍住笑:“反正小夫妻二人……”

“給閉嘴!”抓起木板丟過去。

老人大笑

“上次假扮白財殺的人也是。”直不話的凌夕突然開口。

“是老夫派他去的,”漂亮盟主踱近前,看著他,“幸得翩翩那傻孩子趕來,他才沒有再下殺手。”

“如此,倒該謝謝你。”慘笑。

漂亮盟主面不改色:“老夫實乃不得已,當時只道會凌波微步,與金萬生關係匪淺,留著總難叫人安心,老夫足足用二十年才平定江湖,此事若洩露出去,難免又要惹起禍事,何況還有個厲害人物並未現身。”

王曉曉忙岔開:“就是在這裡製造摔死事件的人?”

他抬頭:“不錯,當年那些掌門高手失蹤,他們的弟子和家人紛紛追查而來,雖換土毀滅證據,但難免還有些顧慮,不想短短幾年之內,來過裡的人竟全都莫名遇害,且都是失足摔死,江湖高手日漸稀少,剩下的都是些怕死之輩,於倒也有好處,但……”

“但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他麼做很可能別有用心,”王曉曉接過去,“所以才讓師兄他們潛入各大門派,還派人駐紮後山,就是為調查這事。”

“不錯。”

“當初和師兄來的那夜,是故意讓人纏住師兄,然後把帶到懸崖邊,想藉用那人的法子讓也'失足摔死',那隻手就是。”

“追查此事的人,留著總不放心。”

“幸虧我拿出鴛鴦劍,才知道師兄把劍送給我,沒有再下手,還有那晚上和凌大哥來時,也是截下暗器。”

他挑眉:“老夫總不能害自己的兒媳婦”

“家祖父長濟大師雖無功績,卻也並無過錯,”凌夕緊握劍柄,冷冷看著他,“竟般枉顧他人性命!”

漂亮盟主嗤:“身為盟主,無功便是過。”

他側身望著崖下:“當年各大門派相互爭戰,血流成河,死傷之人何止千萬,身為盟主,本應平定戰亂安撫百姓,可他卻只會閉關練劍,爭逐個人名利,置百姓生死安危不顧,普通人便罷,身為盟主,如何擔得起'無過'二字?”

凌夕咬牙,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遠處雲煙輕浮,蒼山如黛,漂亮的臉上升起片莊嚴之色,目光中是掩飾不住的驕傲,還有無邊的自信與魄力,既有代領袖的尊貴與豪氣,也有謙謙君子的平易溫柔,看著他現在的模樣,完全想像得到,當年的他是如何的意氣風發,指山河,使眾多美人為之傾倒。

他轉臉看著凌夕,淡淡道:“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看如今江湖,勝過當年不只百倍,此事老夫從未後悔,倘若是現在,老夫照樣拿他下手。”

“.......... ”

蕭夜突然開口:“收買奸細,一夜之間盜走各派秘籍,此事並不容易。”

王曉曉笑道:“別忘,葉伯伯娶那麼多夫人,打聽過,第一位慕容夫人來自華山派,是長濟大師親信慕容遷之,另外十位都與當時比較出名的幾大門派重要人物有關,讓些人盜取本派秘籍也不算太難,只不過他們地位很高,沒有人敢懷疑。”

“那夜,在火堆裡放迷魂藥的也是他們,”看著漂亮盟主,“智不空的母親郭夫人,正是逍遙派長老郭如謹之,郭長老曾有祖傳陣圖卷,樹林裡的陣法應該就是這麼來的。”

漂亮盟主不語。

“那夜來的人都……”蕭夜垂首,“既是幾位老夫人的親戚,父親怎能對他們也下手?”

王曉曉搖頭:“他們不一定是自己願意的。”

水大俠看看漂亮盟主,朗聲笑:“不錯,他們正是自己願意,只為有朝日江湖能安定繁盛,百姓衣食無憂。慕容遷雖是長濟大師的心腹,為人卻正直良善,見長濟大師日夜沉迷劍道,因此答應相助,且將愛嫁與葉兄,為就是將來好讓葉兄避嫌。”

孫小聖抬頭道:“所有人都出事,惟獨葉兄倖免,凡城實力無損,難免惹人懷疑,但遇害的人中,若是有他的親戚岳父,嫌疑便會小許多,逍遙派郭長老等人都是自願如此,事完之後他們便隨那些掌門高手一道,永遠消失。”

永遠消失。

凌夕白著臉,眼簾卻已垂下。

世上總有那麼部分人,為別人的幸福與安寧,毅然捨棄自己,甚至連家人也包括在內,算不算傻

“得他們如此相待,豈能因為個人的承諾就半途而廢,”漂亮盟主看看蕭夜,嘆口氣,

“明知母親不是普通人,是禍害。”

他當初娶蕭夫人的時候也定猶豫過,但感情之事又怎能得清,誰也不能控制。

王曉曉黯然:“可是你的兒子不只一個,當年慕容夫人根本不是早產,應該是催產,自那個兒子出生,就已經在利用他,現在……”

“他太聰明,”他打斷,語氣毫無波瀾,“這些兒子中,只有他最像老夫,這個江湖原該交到他手上。”

此話一出,不只王曉曉,連同旁邊的水大俠與孫小聖也露出喜悅之色。

水大俠欣慰:“葉兄得是,那孩子的資質無人可及。”

“但老夫有心放過他,他卻未必肯放過別人,”他冷笑聲,“其心不正,留著,老夫更不放心,以他的才智,不在其位,只怕有朝日老夫不在,便會生出事來。”

王曉曉的心驟然冷卻。

水大俠大驚:“葉兄!”

蕭夜也面色發白:“七弟只是性子差些,父親須看在慕容老夫人面上……”

“若非派人跟著,他早已下手。

“他若真想殺,武林大會就……”

他擺手止住蕭夜,轉向凌夕,微笑:“直追查此事,老夫本欲除去,想不到與前盟主長濟兄竟有層關係,前日們誤闖進陣,幸得老夫及時趕到,才截下那箭。”

凌夕冷笑:“不必看令愛的面,與我無干。”

他搖頭:“並非是為,老夫不過見是個胸懷磊落深明大義之人,如今江湖離不開老夫,既明白以大事為重的道理,又何必執迷於家仇,老夫給三日,倘若那時還未想通,要走要留,老夫也不阻攔,但翩翩是絕不能跟走的。”

凌夕冷冷看他片刻,轉身就走。


第101章一將功成萬骨枯

華山派北邊的小院裡住幾個神秘客人,絕大師吩咐任何人不得接近,由於師父次下令是從未有過的正經與嚴肅,所以眾弟子不敢多問,只在私底下悄悄議論。   

兩日很快過去,黃昏降臨。   

王曉曉坐在房間發呆,見蕭夜走進來,神情很不好,急忙站起身:“怎麼?”   

“七弟的事,”蕭夜看著,“已求過他老人家,但……”   

“他不答應?”   

蕭夜搖頭:“不是,他……”   

“什麼?”  

見她緊張,蕭夜別開臉:“他,倘若七弟肯廢去半功力,娶若綺,他老人家必定栽培他繼承大事。”

一顆心直往下沉,直直墜入無底深淵,王曉曉呆許久,冷笑:“兒子還沒想要害他,他就樣狠心,這個盟主做得還真稱職!”   

蕭夜握住的手,目中閃過絲緊張之色:“先不急,再去找水叔和楚叔他們,總有辦法的。”   

王曉曉搖頭:“沒用的。”   

“……可是怪我?”   

“不關你的事,只是覺得難過。”   

蕭夜輕輕嘆口氣,什麼也不說,伸手將她擁到懷裡,許久,他突然道:“翩翩來了。   

細雨紛飛,斜斜飄入簷下,翩翩垂首跪在門外,身上衣衫已經半濕,發間也沾滿細密的雨珠,如當初見面時那麼柔順,沉靜而美麗,若非親眼看到,王曉曉根本不能相信,那樣個柔弱的孩子也有種勇氣。

蕭夜伸手去扶,卻搖頭躲開:“只求父親饒他一命。”   

“放心,”蕭夜看著緊閉的房門猶豫下,安慰,“父親既已答應不為難他,又怎會食言。”   

翩翩抬頭,喃喃道:“父親行事,六哥還不清楚?”   

蕭夜不語。   

掌握著這麼重大的秘密,他又怎會讓凌夕安然離開?

想不到這位美女看似柔弱,卻也不是那種沒頭腦的人,王曉曉沉默半晌,突然開口:“他若鐵心不答應,跪多久也沒用,這個不行,不如去勸另一個?”   

翩翩愣愣,搖頭:“他的脾氣清楚,既有家仇在身,決計不肯放過的。”   

“也許他會為……”   

“他不見,他要的是公道。”   

王曉曉不語,知道他把江湖公道之類的東西看得比重,卻還是麼喜歡他,願意為他付出,就是葉盟主那十九位夫人會甘心守著他的緣故吧   

“試劍禁地,不得擅入”,林邊,幾個紅色大字依然醒目。   

穿過樹林,王曉曉就看到凌夕,他獨自坐在斷崖上,凝眺遠處,神情漠然,身上白衣濕大半,素日的瀟灑親切已不見,反倒憑空生出許多落寞與孤寂,兩他誰也不見,想必心中十分矛盾。   

王曉曉輕聲喚:“凌大哥?”   

他沒有回答,只轉臉看眼,又恢復先前的模樣。   

王曉曉鬆口氣,走到他身旁坐下,用手上的傘將他罩住,凌夕倒也沒有反對,二人就麼並肩坐著,沉默。   

“他害祖父與父親。”   

“可他也是個好盟主,結束戰亂,救活的人更多。”   

“是為他話?”冷冷的。   

“不是,”王曉曉搖頭,“是自己也麼想。”   

他默然許久點頭:他的功勞的確不小,就連師父他老人家在世時,也是極為欽佩的,但家仇在身不可不顧。 

“江湖安危與個人恩怨,怎麼選擇,不是很清楚麼。”   

“這些道理說來容易,在自己身上就難以決斷,江湖自古如此,”他微微笑,略帶些自嘲,“何況那些掌門高手未必全都該死,濫殺無辜之人,實在……”   

王曉曉打斷他:“知不知道從哪裡來?”   

不待他回答,又自言自語:“很早以前,們那地方有片很大的土地,和里的江湖樣,裡面還有很多小國家,就像們裡的門派,它們之間經常戰亂不斷,百姓過得很苦。”   

王曉曉小心地看看他:後來有個人想結束種局面,於是發動很大規模的戰爭,掃平各個小國,統下,而他也做唯的皇帝,就像們裡的盟主,戰亂就此停止,百姓安定下來,耕田種地,日子好過許多。

“他很不錯。”   

“是啊,因為他,百姓才過上安定的日子,所有人都記住他,可誰想到,他統下的那些戰爭裡,死的人也不計其數,白骨成山,血流成河。”   

凌夕一愣   

王曉曉莞爾:“所以有人,將功成萬骨枯,道理也差不多吧。”   

“將功成萬骨枯,”他念一遍,不解,“何為將?”   

就是他的幾位得力手下,為他統下南征北戰,功城掠地,立下戰功無數,後來他們都成很有名的將領,封侯拜相,可那些戰爭中,枉死的百姓數不勝數,所以有人樣句話,但到底是對是錯,也沒人好去評價,凌夕沉默半日,又緩緩念遍,搖頭:他沒錯,盡快結束戰亂,舍少而保多,也不該怪他  

“是啊,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歷史總是向前的,就算沒有那個人,同樣也會有別人去做。”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喃喃自語。   

許久,他長長吐出口氣,抬眼看著王曉曉,展顏微笑:“果然不是普通女子,若非已……”

停住,移開目光。   

王曉曉心中一動,不再多想: “現在最重要的,是後面那個設計讓許多高手摔死的人,不知道他這麼做是好意還是惡意,只怕他野心不小,江湖就危險。”   

凌夕抬頭:“幾位叔父正是為追查祖父之事,在崖下遇害   

“快天黑,我們回去?”   

“多謝,我再坐坐。”   

他需要好好想想吧,王曉曉站起來,忽又看著他的衣裳,皺眉:“回去換衣裳再慢慢想,不然容易受涼的。”   

凌夕看看,起身接過傘:“走吧。”   

並肩走在樹林裡,不時有大大的雨滴下,打在傘上啪啪作響,王曉曉想起事,提醒他:“翩翩已經在葉伯伯門前跪一下午。”   

“多謝。”黑暗中看不清臉色   

院門口,凌夕停住腳步,言不發將傘遞給,轉身走,王曉曉估計他是去看翩翩,也不阻攔,徑自走進院子,卻見蕭夜站在階前。   

“師兄?”驚訝。   

蕭夜“恩”聲,不話。   

王曉曉走上前,歪著腦袋打量他:“怎麼?”   

“凌兄可還好?”   

“他找翩翩去。”   

“他的意思……”   

“不知道,希望他能想通吧,”王曉曉擔心,“若他明還想不通,葉伯伯是不是真的會……”   

他不回答,卻扳住的肩:“父親如此行事,可是在生氣?”   

王曉曉搖頭:“不管什麼江湖大事,他這麼做有他的道理,但不想他因為一個隨便犧牲別人。”   

他鬆口氣:“此事會想辦法,以為會因此……”   

“生誰的氣?”王曉曉明白過來,開心地抱住他,將額頭抵在他胸前,悄聲嘀咕,“喜歡的是你,跟你父親有什麼關係!”

他抿嘴,摟住:“一樣啊……”   

“你喜不喜歡我?”   

“……”   

“你喜不喜歡我? ”   

“笨。”   

得到這麼個答案,王曉曉頗為鬱悶,見他面上猶有鄙視之色,馬上不滿地放開他:“將來要是楚大俠逼著葉伯伯,要娶楚姑娘怎麼辦? ”   

“不會。”   

“你怎麼知道。”   

“清漣原本該嫁給父親的繼承人,”他微微笑,眉間是掩飾不住的黯然,“其實當年母親在世時,楚叔與水叔就對頗有微詞。”   

所以他們並不怎麼喜歡,王曉曉沒有問,只是環住他的腰,縱有父親疼愛,他的童年也未必不孤單。

“想明天去看看慕容。”   

他看看,道:“好”   

秋日涼風吹過,窗前枝葉沙沙作響,窗外清溪如練。   

慕容無傷坐在榻上,表情無半分意外:“果然是他。”

“不全是他,那件事後,後山就開始出現摔死人的事,連葉伯伯自己也不知道,兇手究竟是在幫他,還是別有用心。”

“此事他已在暗中查探多年,無所獲。”   

“知道?”   

慕容無傷含笑搖頭:“也想不出。”   

王曉曉黯然:“可他不會饒過凌大哥。”   

慕容無傷想想:“華山派前掌門,前盟主長濟大師之孫,凌夕。”   

“你知道?”王曉曉驚詫。   

“不過,真要監視未必容易,”他笑得愜意,“放心,他非但不會對那個凌夕下手,若是運氣好,只怕還會雙手把女兒送上。”   

大灰狼的話不會出錯,王曉曉放心不少,仍有些疑慮:“凌大哥有家仇在身,又知道麼多秘密,葉伯伯怕他洩露,怎麼肯放過他?”   

“他雖然心狠手辣,卻也並非濫殺無辜之人,那姓凌的若想不開,頂多娶不到美人罷,若想開些就更好,”他停停,提起茶壺倒杯茶,送到王曉曉面前,隨口問,“翩翩那傻丫頭是不是已經來?”

“是,跪很久。”   

“肯如此相待,凌夕自會感激,今後辦事必不生異心。”   

“可凌夕和葉伯伯有仇,不可能為翩翩就放棄。”   

“有仇?”

他搖頭笑起來,拿手指按按的鼻子,“放心,沒事,必定沒事。”   

覺察到他動作的親暱,王曉曉急忙往後避讓。   

“怕?”   

“慕容……”   

“想什麼?”   

真不想做盟主?   

笑容緩緩斂起,慕容無傷移開目光,拾起茶杯喝口,又放下,淡淡道:“他讓你來勸的?”   

王曉曉搖頭。   

“是它的意思?”   

“不是,……”   

他打斷:“沒有別的條件?”   

王曉曉遲疑很久,喃喃道:“他要你廢去一半功力,娶水若綺。”   

房間驟然靜得可怕,只聽見腳下溪水細細流淌的聲音。唇角彎彎,卻沒有半笑意,慕容無傷始終沒有看,卻讓的心開始發冷。   

“要答應他?”   

“當然不是,”王曉曉立即上前握住那隻冰冷的手,焦急地望著他:“其實這樣對你也好,不然他……”

只是為保他性命而已,可要怎麼跟他解釋?

他太過出眾,所以親生父親想要除掉他?怎麼忍心跟他實話?   

於是王曉曉沉默。   

那雙美眸微微轉動,終於將視線移到臉上,定定地看著,目光涼涼的,帶著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半晌。   

“誰也不能逼我,”他笑,輕輕推開,“你也不能。”   

曉曉垂首:“不是逼你,……”   

“送客”   

爐香靜轉,門上的珠簾早已換成錦簾,精緻的花紋與房間的擺設十分匹配,華美卻不俗氣,將外面的涼意擋去大半,可儘管如此,房間裡仍是清冷無比。   

他保持著先前的姿勢,悠然喝茶,一杯接一杯。   

女子悄悄來到他身邊,不解:“公子?”   

他放下茶杯:“這壺茶難喝得很,拿出去倒。”   

女子應聲抱起茶壺,立即覺得奇怪,雙手晃晃,不由笑起來:“裡頭哪裡還有茶,想是被公子喝光。”

“是麼,”他面不改色,伸手,“你看看。”   

女子笑著遞過茶壺。   

他接過茶壺放到几上,卻沒有鬆開那隻手,反而輕輕笑,順勢將她拉入懷裡。

 

第102章失蹤的人們

清晨,院子裡的地面有些濕潤,水大俠與孫小聖皆立於旁,翩翩安靜地站在階下,交握的雙手微微顫抖,王曉曉垂首不語,蕭夜握緊的手,示意不要緊張。   

青色身影站在階上,神情自若:“三日已過,你可想明白。”   

“是。”   

“還是想報仇?”   

“是。”   

聞言,他不語。   

握劍的手緊緊,凌夕看著他,冷冷道:家祖父與父親皆命喪手,師父憑空遭陷害,鬱鬱而終,此仇不共戴天你待要如何? 

如今江湖離不平,自然不能因己之私,置百姓不顧,師父在世也是極為欽佩,因此兩件大仇暫且不論,但幾位叔父為追查此事,相繼在崖下遇害,此人居心叵測,久必為害江湖,助找出他來,且安心做的盟主,看看旁邊的水大俠等人,漂亮盟主終於展顏:果然不錯,不枉翩翩為你跪求。   

“有仇不報已是不孝,豈能再與仇人之扯上關係,”凌夕斷然拒絕,“如此決定,也並非是為她。”

“得好,”漂亮盟主非但沒生氣,反而笑,“那件事雖是老夫做下,但為何你就認定,老夫一定是你的仇人?”  

凌夕一愣。   

漂亮盟主笑道:“老夫正要帶去你見個人。

後山溪邊,機關啟動,白石移開,竟露出條陰暗的密道,其中隱隱有氣流湧動,壁間亮著火把,面前道石級向下延伸。

水大俠上前帶路,漂亮盟主緊隨其後,凌夕等人愣愣,也跟進去。   

壁間處處設氣孔,道路蜿蜒曲折,大約過個小時,王曉曉估摸著應該已是在山腹中,外面就是懸崖峭壁。

再行兩個小時左右,密道仍未見盡頭,不由暗暗吃驚,走那麼久,除平路就是往下,難道現在已經在後山山腳底下?

身旁蕭夜也是滿臉疑惑。   

王曉曉想起事:葉伯伯,現在身邊高手也不少,為什麼非要派師父那樣的人當掌門,他根本就對武學一竅不通 ,丫頭,聰明的人旦坐上某個位置,難免會生出野心,”他腳步不停,“當年正是人人都想稱霸武林,才挑起許多戰亂。   

水大俠笑道:“若是叫老夫去,日子久,老夫也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想要更多。”   

所以他們都甘願放棄,留在凡城輔佐,王曉曉不再話。   

大約又過兩個小時,遠處終於有絲亮光透出,不知誰啟動什麼機關,道隱蔽的石門緩緩打開   

突如其來的強烈光線讓王曉曉睜不開眼,好會兒才適應過來,打量周圍的環境。是個絕谷,四面都是高高的峭壁,並無其他通路,簡直像個大坑,然而就在絕谷中,卻有裊裊炊煙升起,只不過上升到定高度就散淡,似乎有人在做午飯。

眾人立於隱蔽的角。   

王曉曉望望頭頂,悄聲對蕭夜笑:“這兒住的人,都在坐井觀。”   

蕭夜還未話,漂亮盟主已轉過臉:“坐井觀?”   

王曉曉只得將坐井觀的故事講遍,惹得眾人發笑,漂亮盟主莞爾:“坐井觀固然不好,但對那些見過的人來,住裡未必不是好事。”   

王曉曉好奇:“裡住的都是些什麼人?”  

他不答,轉向凌夕:“可知是何處?”

凌夕正抬頭仰望,聞言頓驚:“莫非是坑?”   

不只他,蕭夜等人也大為震驚,距華山十里外有處巨大的坑,深不可測,周圍都是峭壁,沒有路,所以也從沒有人下去過,想不到眾人竟早已不在華山,跑到十里外坑底來!  

“老夫今日帶來,不過是讓見個人,但他置身世外多年,過得也已經很好,不願再被外事煩擾。”

凌夕愕然許久,點頭:“明白。

眾人走的條路很僻靜,遠遠可以瞧見,有人在池畔釣魚,也有人在樹下對弈,有人在地裡弄菜,看得王曉曉等人驚訝不已,想不到種絕谷的人也能過麼神仙似的生活,水大俠等人卻神色平靜,領著他們停在座小木樓前,進門,位五六十歲的老者正伏在案上寫字,面目似曾相識,抬頭見眾人,驚得將筆丟,撫掌大笑:“幾年不見葉兄,竟得空跑來里?”

“凌兄別來無恙。”   

“被你弄來困在裡,口氣還未出盡,想著如何多找要些好吃好喝的。”老者佯怒。   

水大俠笑問:“凌兄想出去?”   

老者搖頭,讓眾人坐:“罷了,先前的罪過就不提,如今已過得般自在,不願再去爭那些閒氣,何苦出去惹禍,給葉兄添亂

他們幾個兀自玩笑,王曉曉卻悄悄看凌夕,見他只是望著老者發呆,目中竟隱隱有淚光閃動,心裡也明白幾分,拉他坐下。

忽聽老者嘆道:“日常與田兄他們起,老死此地本也是無憾的,可惜不知後輩兒孫模樣。”   

漂亮盟主目光閃:“便將他們帶來,如何?”   

老者擺手笑:“罷罷,他們有看顧就好,等還在人世話傳出去,又要惹出禍來,當年隨先父造下許多殺孽,能得善終已是僥倖,何苦奢望太多,只是……”   

水大俠立即道:“凌兄但無妨。”   

老者沉默許久,笑:“其實膝下還有子,自小便寄養在簡城個姓鄭的遠親家裡,只望葉兄能多加看顧,若有幾分可造,就有勞葉兄教他明理,若實在不成,也就罷   

凌夕垂首,雙手緊握劍鞘,微微顫抖,雖然未曾見過面,但進門時,他還是眼便認出個人,或許就是人們常的性吧。

漂亮盟主掃他眼,含笑頭:“凌兄放心。”   

老者笑道:小兒未足滿月便被送走,也不曾看顧他,如今老了,想起來終是虧欠他母子,也不知他怎麼樣了。   

凌夕突然開口:“他很好。”   

老者詫異:“是……”   

“小婿,”漂亮盟主不動聲色,指指旁的翩翩,“便是小女。”

倒是對璧人,可惜老夫沒福氣,無等好兒子好女兒。”嘆息。  
 
“承吉言,就叫他二人拜在膝下,如何?”   

未等吩咐,凌夕已先行站起來,徑直走到老者跟前,跪下:“父親在上,且受兒子一拜。”   

翩翩也已明白老者的身份,紅著臉過去跪在旁邊。   

老者愣愣,目光落定在凌夕身上,帶著些驚疑,許久才展顏:“既如此,老夫也不客氣,有那等美貌女兒,老夫就收個好兒子,倒成親家。”   

眾人會意,笑而不語   

怪不得當年那些掌門高手失蹤而不見屍體,原來都被運到地方來,而且都被用金針封穴,些人能活著,王曉曉很高興,慕容無傷得不錯,漂亮盟主讓凌夕考慮三,只不過是故意在試探他而已,顯然凌夕已通過考驗,今後定會得到重用吧。

“這裡很是清靜,正宜修身養性,每月都有人送物資進來,”漂亮盟主停住腳步,望望四圍景色,“他們過得很好,長濟兄已於前年無病而終。”   

凌夕沉默許久,點頭:“多謝。”   

“今後不便再來。”  

“明白。”   

漂亮盟主笑道:“如此,老夫既非的仇人,小女也已拜過令尊,可是娶得?”   

眾人好笑。   

凌夕神情略黯,很快又展顏:“父親吩咐,自當遵命。”   

漂亮盟主負手往前走:可知道,他們的後人皆被廢去筋脈,無習武,為的就是怕將來追查此事,私入後山枉送性命,也是他們親口答應的,惟獨只漏,也並未想到金萬生會找到,如今且莫忘過的話,替找出後山那個人。  

“說不定那個人只是在幫,”王曉曉突然開口,“那麼多掌門高手失蹤,他們的弟子親人都不是等閒之輩,會直追查,他讓那些人摔死,就是在為善後。”   

“理由?”他停下腳步,“他怎會無故幫?”   

王曉曉看他一眼,嘀咕:“說不定是這個的,葉伯伯魅力無邊,人都喜歡。”  
 
水大俠與孫小聖皆忍不住笑出聲。   

“胡鬧!”蕭夜低聲呵斥。

漂亮盟主轉臉看, 似笑非笑:“丫頭莫非也喜歡?”   

靠靠的,為老不尊啊,當著這麼多人也敢調戲咱,真不是個檔次的,王曉曉頗為洩氣。   

“父親!”蕭夜皺眉。   

漂亮盟主大笑,舉步就走。


第103章從前那隻手

真相沒有公之於眾,至於最終的幕後兇手,仍舊是個謎,說不定永遠都是,但不管如何,目前這件大事總算完結,王曉曉只覺得心裡空空落落的,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模糊,消失。

“師兄。”

“恩?”

“我不想當大俠。”

“好。”

“我們去凡城辦報紙吧。”

“先叫父親賜婚,”蕭夜抿嘴,“要什麼聘禮?”

還是決定留在這裡?王曉曉望望窗外,搖頭:“還有件事沒完……”

見他面色有變,立即又抱著他笑:“反正你的都是我的,現在要來做什麼。”

他才笑,取出一件東西遞給她:“你的,收好。”

老天!陰魂不散,絕對陰魂不散!

看著那兩張熟悉的、粉紅色的東西,王曉曉倏地鬆開手,大驚失色:“……哪來的?”

“既是祖傳,怎好失落,派人從那些小賊手裡取回來, ”他上前摟住,輕聲嘆口氣,“另一張,當初當它也是為救我,怎能……”

“用多少錢贖的?”

“三萬兩。”

現在可是自家的銀子啊!王曉曉兩眼一黑。

“曉曉!

樹林外,“試劍禁地”幾個鮮紅的大字刻在石上,沿著小徑往裡走,頭上枝葉還算茂盛,但個季節已經有落葉在飛。

想當初就是在裡被丟過來的,還砸到師父,現在能行嗎?

王曉曉深深吸口氣,往師父打坐的白石上站,仰著脖子大呼:“作者!作者出來!”

“在不在?作者——”

“聽得到嗎,再不出來我不干!”

威逼利誘都用上,歇斯底里叫半日,周圍仍沒有回應,就在快要放棄的時候,頭頂終於傳來個睡意朦朧的聲音。

“叫什麼叫什麼!大半夜的!

“是作者?”懷疑。

“除了我還有誰,有話快說,還沒睡夠呢!”抱怨。

“終於出來!”王曉曉先是大喜,接著大驚,“這麼早就睡覺?”

停半晌,頭頂傳來聲咳嗽:“是這樣,最近出小問題,忙得好幾天沒睡,對,有什麼事? ”

“已經被扔來這麼久,看……”

“想回去?”緊張。

“不是,想留在這兒,行不行?”

“行行,當然行!”

作者睡意全消,大大的鬆口氣,喜洋洋道,“其實留著也好,看那小子對你還不錯……”

王曉曉臉紅,打斷:“可我失蹤,家裡……”

“不用擔心,”作者信誓旦旦保證,“他們都很好,你也沒失蹤。”

“我沒失蹤?”詫異

“我是根據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以及霍金先生的平行空間理論,最新推出的項發明。”

“什麼平行空間?”

“沒聽過不要緊,慢慢講給你聽,這個,其實時間和空間是有聯繫的,也就是,把那個時間裡的從那個空間弄到這裡,然後把另個空間的半小時前的弄去那個空間做替補,這法子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高明透頂,像這種普通人一定聽不懂吧?”

王曉曉老實地頭:“不懂。”

其實也不懂,你得暈頭就行,作者正色:反正所謂的現實裡,你是存在的,並且和老爸老媽過得很好。

“真的?”王曉曉驚喜,“那能不能回去看看?”

作者斷然拒絕:“那怎麼行!現實已經有個你,若是又回去,叫別人發現有兩個你,那就麻煩。”

“這麼厲害,可以暫時把那個送走,讓我回去看一眼吧。”

“哪有這麼容易,”作者唉聲嘆氣,“最近就是出麻煩,當初以為只把人弄來就行,至於那個送回去的法子,還有待將來潛心研究,現在大夥兒都跟鬧……”到裡突然醒悟,住口。

王曉曉呆呆,大怒:“那麼,當初把我送來的時候,就知道不能回去?”

作者陪笑:“好好,件事純屬意外,作為受害人,你是有吃虧,但看現在這樣,不也很好嗎……”

王曉曉咬牙:“怎麼可以這樣不負責任,我要告你!”

“告?”作者冷哼一聲,威脅,“去哪兒告?哼,現在在這兒跟你好好商量,還給這麼好的結局,都是本作者秉承信譽為上慈悲為懷的宗旨,再鬧,當心把你們全寫掛!”

王曉曉氣得直瞪眼:“……”

作者放鬆語氣,安慰:“既來之,則安之,在裡又有錢,又有好師兄陪著,而且還是第一高手,看多風光啊,哪不好?”

王曉曉垂頭喪氣,擺手妥協:“算了,反正說現在什麼也沒用。”

作者樂:“這麼想就對,穿越隨時保持樂觀精神是必要的,保重,我得回去睡覺。”

“等等,還有件事要問。

“後山前面的失蹤案是葉盟主做的,可後來那些高手失足摔死在崖下,那個兇手是不是在幫他?”

“當然。”

“會不會是他的夫人之一?”

“當然不是。”

“那是誰?”

作者沉默片刻:“咳,其實這樣設置,也是出於劇情發展的需要嘛,看那麼多掌門高手失蹤,他們的弟子兒子孫子肯定都要去追查,一窩人去查,葉仇飛還要整頓江湖,哪來那麼多工夫去應付?所以想,不如乾脆叫那些人死算了。”

王曉曉愣下,失聲:“那個兇手是你!”

“當然,”作者嘿嘿乾笑兩聲,“看除了我,誰有那麼大本事讓成百上千的高手全都跑去後山摔死?”

“……草菅人命!”

“別說這麼難聽,只是樂於助人而已,若不是幫忙把高手全除去,葉仇飛能麼順利掌控江湖?也是情節發展的需要。”

“可以讓葉仇飛自己解決啊!”

“這麼多高手要他一個個去解決,首先要想法子,然後搞策劃,再加上實施,最後還要善後,過程實在是費時又費力,寫起來也傷腦筋佔篇幅,不如代勞算。”

王曉曉哭笑不得,指責:“你是作者,也這麼懶?”

“作者分類很多,懶作者也是其中一種。”

“那怎麼不直接寫他們也失蹤,偏偏弄個摔死,高手哪會麼容易就摔死,也太假!”

作者解釋:“本來是打算寫失蹤,可後來想啊,若大家都玩失蹤,也太沒新意,不如直接摔死,簡單又刺激。”

王曉曉噎噎:“有新意,卻害得我們麼多人想破腦子去查!”

覺察她的不悅,作者趕緊道:“放心放心,小說嘛,一切都有可能,若不想他們死,再把他們寫活?” 寫活過來?王曉曉有氣無力地搖頭:“算了,活過來更麻煩。”

“就對,活過來的話多麻煩,還要費腦筋去構思。”

“……”

作者打個呵欠,懶洋洋道:“故事馬上結束,今後鄙人可能不會再來里閒逛,自己保重吧,拜拜。”

“等等!”

“又怎麼?”

“記得把的結局寫好,”王曉曉仔細想想,囑咐,“我要有錢,我要師兄永遠對我好,要慕容過得幸福,最好智不空也能還俗娶水若綺……”

“好好,會考慮,先走!”切,故事都完,才沒那份閒心管怎麼樣,自己努力吧

從此就要真正留在江湖生活,王曉曉獨自在石頭上坐半日,將那個可愛世界的每個生活細節都回憶遍,想到現在舉目無親,縱然今後有他陪著,還是有三分難過。

徹底和那個世界告別吧!倏地站起身,長長吐出口氣。

幕後隻手果然夠強大,刷刷幾行字,能把活人莫名其妙弄死,再把死人變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就是樣吧,現在要快些回去勸漂亮伯伯他們,不要再浪費時間查,誰也不能把那隻手怎麼樣,不定惹火此人,把大夥兒全寫掛可不好。

於是,擦擦眼睛準備回去,誰知還未走出兩步,腦後突然涼,來不及想太多,便失去知覺

窗外風雨颯颯,牆上人影幢幢,身旁殘燈如豆。

少年(縮縮脖子):原來真相是樣啊……好冷!

某大(揮袖,意氣風發):所以,故事永遠掌握在作者手裡,把不可能變成可能,把荒謬變成正常,都是作者的力量,作者才是最強大的!

少年:也太出人意料!

某大:就是要出人意料,才吸引人嘛。

少年(想想,疑惑):既然都是作者寫出來的,夜公子王大俠他們不都成書上的人麼?個江湖到底是真的假的?

某大(不耐煩):沒聽過個名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少年:有道理!那個平行空間理論又是咋回事?

某大(咳嗽聲):個嘛,咳,其實平行空間是個很複雜很高深的問題,個,改有空再慢慢講,對,書店裡就有方面的書籍,不如去買兩本,年輕人,要熱愛科學……

少年:好

某大(整理衣裳,站起來擺手,鞠躬):故事結束,感謝收聽,拜拜!

少年(慌忙拉他):等等,王大俠不是中暗算嗎,怎麼就完?

某大:啊喲,忘了還有事,那咱繼續吧。

 

第104章公子無傷

夢中,依稀有香味飛來,恍若木樨香,清新幽淡,若有若無,斷斷續續,聞起來很舒服很溫馨。

柔和的光線恰到好處,王曉曉睜開眼,一切都清晰呈現在面前,發現身下是張柔軟寬大的床,頭上是鮮豔的紅帳。

這是哪裡?想伸手去揉眼睛,可全身竟無半分力氣,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響起,一隻手撫上她的臉。

看著床邊那個人,叫出聲:“慕容,……”

呼聲被堵回去。

冰冰的唇,舌與舌的糾纏。

他竟然……

王曉曉腦子裡轟隆作響,頓時又驚又氣,卻苦於全身無力,想叫又叫不出來,只得任他放肆。

須臾,他緩緩抬起臉,看著她的眼睛,唇邊的笑意依舊溫柔醉人,帶著幾分邪氣,然而那雙美眸中卻是涼涼一片:“笨丫頭,怎能當著說那些話,他們逼我無妨,你怎麼可以?”

責罵的話吞回去,被那目光刺痛,王曉曉垂下眼簾,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不是想逼你,先放開再說好不好?”

“不好。 ”冰涼的手指撫過她的唇。

“……”

“這是連夜建的一座樓,喜不喜歡?”

王曉曉才留意到房間的擺設,那是種奪目的鮮豔,無處不精美,無件多餘的東西,喜慶的色調,卻透著更多冷清。

“太簡陋些,但如今已來不及,改日再替建座全江湖最好看的,可好?”

“你想……”

“此地已是華山十里之外,沒人會找到。”手指下滑,衣帶早已鬆開,胸前春光頓時洩大半。

王曉曉驚怒,漲紅臉:“別亂來,我喜歡的是……”

手摩挲而過,便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要,”他俯身,冰涼的唇在耳邊摩擦,“不要說出來,我聽到會傷心的。”

傷心?王曉曉呼吸窒,原來那些感覺都是真的!

可現在已經有蕭夜,怎麼能答應他?

何況他還打算對自己做這種事,未免也太卑鄙一些。

這麼做只是害人害己,對誰都沒有好處!焦急地瞪他,希望他能明白其中含意。

“不要這麼看,”漂亮的手指蒙上的眼睛,他輕聲嘆息,“我從未強迫過誰,更不想強迫你,倘若再給我半年工夫,必會讓你喜歡我,但如今已來不及。”

他突然直起身,從床頭取過一柄劍,劍身鑲嵌著大大小小很多紫水晶,在柔和的燈光下閃著美麗的光澤。

長劍出鞘,明如秋水。

王曉曉一驚

“它叫傷心,是你的劍。”一隻手撫上她的臉,美眸映著劍光,如蕩漾的清波。

“倘若今後你不怪我,我必定遣散侍妾,帶你行俠仗義遍走江湖,春日泛舟海上,秋來賞月花間,想去哪裡就帶去哪裡,想做什麼便陪做,此生只愛你一個,絕不再納。”

他微笑,隨手將劍擱至床前:“若醒來傷心,便拿它殺我吧。”

王曉曉呆呆地望著他,一時竟不知道該恨還是該難過。

用性命賭感情,無疑是個人所能開出的最大價碼,可惜感情東西本來就無公平可言,否則世上就不會有許多痴心人傷心事。若是遇上他在前,又會怎樣?

恐怕若真的先遇上他,他也未必會喜歡上她,人間之事總難隨人願。

不論怎樣,他這麼做就是錯。

“難過的話,就閉上眼睛。”手輕輕拂過,合上她的眼

看不見他的眼睛,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覺得那 手越摟越緊,幾乎將她揉進他身體。

身體逐漸發燙,一顆心卻劇痛,不清是為他,還是為自己。

他吻遍她的臉。

“笨丫頭,給我時間,半年就好,那時你必定會喜歡我,我陪你做大俠,教你武功……”

喜歡,沒有預料。

喜歡,可是太遲。

我會好好對你,卻不能不先傷害你。

溫柔的吻變得越來越有力,如同絕望的掙扎,卻依然拼命想要尋找最後一絲希冀。

手略有停頓。

放棄所有的顧慮,他熟練地扯開的衣袍,冰涼的指尖在肌膚上劃過,每到一處都會激起細微的反應。

“不要恨我……”

會不會恨?王曉曉來不及想,因為此刻,所有動作全都停止。

冰涼的唇壓在她的唇上,卻不再繼續,他整個人似乎已僵硬。

“遲,遲……”喃喃的笑。

一滴涼涼的液體滴到臉上,滑落枕邊,王曉曉猶未回神,身上的重量陡然減輕,一道熱流湧起,上下流竄直達四肢,發現自己竟然能動。

一睜眼,慕容無傷背對立於床前。

熟悉而威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連兄長的人也凌辱,如此行徑禽獸不如,枉費母親一番苦心!”

“我並無兄長,”他漫不經心地笑,“想不到葉盟主會來得這麼快。”

房間一片死寂

整理好衣袍,王曉曉起身站在一旁,心中百般滋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漂亮盟主嘆氣:“論才智與分,江湖上實在無人及得上你,只要你肯從此改過,老夫必定用心栽 培,將來讓你繼承大事。”

他負手笑:“自廢半功力?”

漂亮盟主斷然道:“此事倒也不必,只要回凡城,老夫自會將水若綺與楚清漣賜婚與你。”

看來他是肯放過這個兒子,王曉曉不知道是喜是悲,雖然條件別有用意,他知道慕容無傷敬重水大俠與楚大俠,若真娶水若綺和楚清漣,必定便於牽制,而且他肯定也有另外的安排,不過相對慕容無傷目前的現狀,接受個條件好處是多過壞處的。

慕容無傷笑道:“如此好事該讓給兒子,栽培他多年,怎會沒打這過主意?”

聰明人面前不必假話,漂亮盟主自是明白道理,瞟王曉曉眼:“鴛鴦劍已送出,老夫不能強迫他。何況蕭兒太過感情用事,老夫辛苦建立的基業,必定要找個最合適的人來繼承。”

“那人總算替你生個好兒子,苦心栽培二十幾年,想必也失望得很,”慕容無傷撫掌大笑,“想不到,江湖上人人敬之如神的葉盟主,竟也有後繼無人之憂麼!”

漂亮盟主恍若未聞:“老夫方才的條件,你可願意?”

“不願。

條件已經不算苛刻,他莫非沒想過拒絕的後果?王曉曉大驚,急忙望著漂亮盟主。

漂亮盟主不語。

慕容無傷收笑,看著他,重複:“不願,對那個位置興趣也沒有。”

“你該明白後果。”

“明白,當然明白,”慕容無傷頭,饒有興味地看著他,“但我不喜歡談條件,我不想做的事,沒有人能逼我做。”

“雖然你才智出眾,但性涼薄行事狠絕,又喜歡管閒事,倘若老夫將來選的繼承人不如你,只怕就險得很。”

“再險的事,葉盟主也有法子解決,讓我消失,就永無後顧之憂。”

“你母親身子不好。”

“那便是她的命,活著,就不會有事。”

漂亮盟主驟然沉下臉:“真不願答應?”

他想也不想:“不願。”

凌厲的掌風隱隱有風雷之聲,帶動王曉曉衣袍揚起,待她反應過來,那掌已重重地打在他胸前

慕容無傷急速後退幾步,扶著桌子站定,唇緊緊抿著,身體微微搖晃,不消片刻,他終於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倒下,身體的重量將桌子也碰翻在地。

“葉伯伯!”王曉曉驚呼,急走幾步欲上前去扶他,但突然想到剛才他的行為,立即停在原地。

他笑笑,一扭臉又吐出一口血,胸前白色的內衫已被染得通紅,與房間喜氣的顏色融為一體。

王曉曉上前攙他:“……”

他笑著推開:“想讓我死,也不容易。”

漂亮盟主冷冷地看他:“你的內力精進不少,竟能受七成掌力。”

他不是手下留情,而是真正要取兒子性命!王曉曉再也顧不得許多:“夠了!還要什麼傷人的話,他不管怎麼都是兒子,養不教,父之過,怎麼不想想自己!”

“若放過他,將來難保不生禍事。”

“他若真有野心,真的心狠手辣,也不會等到現在。”

“那是因為老夫還活著,”他冷笑,“但總有一天老夫會死。”

“他現在不會,將來也決不會,”王曉曉想也不想,“保證。”

他不語。

王曉曉忍住淚意,蹲下身,輕輕搖慕容無傷的肩:“你不會,對不對?”

“要?”

“就答應吧。”

“好,”慕容無傷笑笑,推開他,緩緩站起身,“我答應便是,可以走麼?”

頭也不回出門離去

“他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你怎麼可以對他下手?”

“丫頭該多想著蕭兒。”

“不拿他當兒子,師兄卻拿他當親生弟弟,也沒想要他死。”

沉默。

“所以蕭兒不適合坐那個位置,”他嘆口氣,“老夫在裡面等。”

王曉曉快步走出去。

剛走,門外便出現道白色人影:“葉伯父?”

漂亮盟主頷首。

凌夕站在門口,看著遠處:“找到便好,如今蕭兄往南面尋去,是不是……”

目中黯然掃而空,漂亮盟主側臉看著他,若有所思。

凌夕皺眉:“葉伯父?”

他不答,面色卻逐漸晴朗,恢復素日的堅定自信,到最後竟笑起來:“誰說的!誰說老夫後繼無人!”

凌夕莫名。

“你且回去,叫蕭兒不必著急,”他止住笑,從容擺手,“我在這裡等丫頭。

秋山道狹,露水沾衣,由於負傷的緣故,步伐顯得比平日慢許多,然而那道背影卻仍是挺秀瀟灑,風采足以勝過上那彎高高的月亮。

王曉曉放慢腳步,默然跟在他後面。

“擔心?大可不必,”他停下腳步,側身看,表情似笑非笑,“人在床上的話不能當真的,真要跟我走,怕是不行。”

“我是想說句話。”

“?”

“我不怪你。”

他靜靜地看著片刻,點頭:“如此,那就抱一下。”

王曉曉毫不猶豫,上前將他抱住,低 聲道:“不是故意逼你,只想你活著,還要過得好。”

他輕笑,反手將她緊緊摟住,令她喘不過氣。

前襟上濃濃的血腥味與淡淡的香味和在一起,在鼻端縈繞,頭頂傳來幾聲輕微的咳嗽。

王曉曉不安:“你的傷……”

“不要說話。”下巴擱在頭頂。

王曉曉沉默。

不知過多久,他終於嘆口氣,略略拉開距離,含笑看:“回去吧。”

“……”王曉曉瞧瞧腰間,那雙手仍然環在那裡,並無半點要鬆開的意思。

他也發現,不動聲色地放開:“唔,忘了。”

淚意如潮水般湧上,王曉曉咬咬唇,眨眼:“如果沒有師兄,我一定很喜歡你。”

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落月如鉤,秋風時起,漫山草木皆動,颯颯作響,冷冷月下,他負手站在路旁,望著遠處山頭的落月,神情漠然。

兩道人影順著小徑行來,見他都大喜:“公子!”

他回過神:“來了?”

少年低聲道:“他老人家派人叫我們來的。”

“公子在想什麼? ”女子上前抱住他的胳膊,突然發現他身上的血腥味,嬌呼,“公子受傷?”

少年嚇一跳。

“小傷而已,”他順勢摟住女子,“起程回谷。”

女子不解:“不等天亮再走嗎?”

唇邊,一絲淺笑被風吹得蕩漾開來,溫柔而模糊,他饒有興味地捏起她的小手,挑眉:“以為,蓁兒是不喜歡亮的。”

女子跺腳,羞得將臉埋進他懷裡。

 

第105章 尾聲

柔和的紅燭,鮮豔的紅帳,盈盈的喜氣。

“曉曉!”窗口爬進一個人來。

“不是跟著智不空嗎,怎麼跑來?”王曉曉嚇一跳,“郭老夫人,他 不破戒是不肯還俗的,過今晚,葉伯伯定會替作主。”

水若綺急忙頭: “那藥真能叫他破戒嗎?”

“當然。”

“那就好。”

“等等……真的不後悔?”

“才不要他當和尚!”

也對,智不空不是別人,某些事一出肯定會負責的,王曉曉嘆氣:“那隨便,你來做什麼?”

“那藥還有嗎?”

“不是給你麼?”

“怕不夠就多放些,全用啦。”

“什麼?”

王曉曉倒抽口涼氣,那可是折騰一夜的分量啊,今晚有得罪受,“多放就多放吧,讓他喝就行。”

水若綺急得直搖頭:“不行不行!”

“他發現了?”

“沒有。”

“他連茶也不喝?”

“不是。”

“那不就行!”

“不是啦,”水若綺哭喪著臉,小聲道,“他蕭哥哥今日大喜,以茶代酒,她把那杯茶敬給蕭哥哥。”

“什麼!”王曉曉倏地跳起來,“再說一遍!”

“那茶讓蕭哥哥喝啦……”

水若綺嚇得後退幾步,嘀咕,“怎麼知道他會讓給蕭哥哥。”

王曉曉傻。

“先走啦,明日在幫我想法子再弄一各。”

見她臉色不對,水若綺也顧不得什麼,飛快從窗口跳出去

果然不能做虧心事,算計和尚,惹火佛祖,報應來得這麼快!

王曉曉回過神,欲哭無淚,那美女不知深淺把藥全放,今晚怎麼辦?

先躲躲吧!

剛跑到窗前,一雙手突然從後面將她抱住。

滾燙的手。

火熱的唇在頸間輕啄,耳畔呼吸沉重,連呼出的氣也是滾燙的,鼻端縈繞著熟悉的味道。

王曉曉嚇得脖子僵硬,一動不敢動。

“有人下藥。”

“……我知道。”結結巴巴。

“你可以解。”

“等等,那個……”還沒等想出對策,人已被攔腰抱起,走向那張寬大的床。

不要哇——

故事到此結束,以下情節省略,請自由想像。

某大友情提醒:本故事純屬虛構,本人不代辦任何穿越手續,只提供預定服務,百年次,無須任何費用,將此文每章擊1 萬次即可。

(全文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garasu 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