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甄朗:「佛曰,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如果早知道遇見你,在第四百九十九次回眸時,我就把自己的眼珠子摳出來!」

賈芍:「都說男女最初是背靠背一體的,被分開後在人海中尋找彼此,如果我註定尋找到的是你,那我寧願沒被分開過,至少我可以一輩子用屁股對著你而不是看你的臉。」

甄朗:「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那我這輩子一定好好的愛你,這樣下輩子就能做你爸爸。」

賈芍:「十年修的同船渡,要是修來的人是你,那我寧願跳河裡!」

他們是一對以陷害對方為己任,以讓對方吃虧為目標,以讓對方名譽掃地為快樂之本的人,這一場綿延了二十年的戰爭,會是以誰的勝利而告終?

 

 

 


一、二十年前的孽緣

  甄朗語錄——“佛曰,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如果早知道遇見你,在第四百九十九次回眸時,我就把自己的眼珠子摳出來!”

  二十二年前

  每逢週末,是廠裡給職工的福利時間,浴室開放免費洗澡,對於想省錢的職工外帶家屬而言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因為不但洗澡,還能順帶著洗兒子女兒,大姑子小舅子。每當浴室開放時間,一群男女呼嘯而來,如狂風過境般擠入。

  當然,搶水龍頭是有技術的。講究的是一個擠、擦、撞、搡、推,集中國太極拳,日本空手道,韓國跆拳道,泰國泰拳,巴西柔術和三十六計兵法眾家之所長,但凡能從第一個沖進去一直守護到最後的,必然也是搶食堂、爭飯桌、上公車一等一的佼佼者。

  為什麼這麼說呢,打個比方:開門剎那——散打堵字訣,把別人都攔在身後,保證第一個,這樣才能搶得先機。進去不是脫衣服,而是最先把自己的東西掛在水龍頭下——戰術中的擒賊先擒王。洗的時候腳下丁字步,雙手橫擋——拳擊架勢知道麼?誰有企圖靠近,一聲‘老子剛來’讓人黯然離去——料敵先機啊。若是不識眼色的,就要靠太極了——身動腿不動,任人推搡身若風擺楊柳,腳下似生根。

  女人自然沒有這麼多的伸腿動手,但是女人有另外一樣法寶——拖字訣。不要錢的水誰不用啊,家裡一個星期堆積下來的髒衣服臭襪子全部打包而進慢慢洗。生產車間的李大姑活活把家裡五床床單和背面都給打包進來洗,結果進門的時候卡在那,被身後的人一擠,頓時包袱壓著人倒地,無數雙腳踐踏而過,愣是將李大姑橫著踩寬了三公分,側著踩扁了兩根手指的厚度。

  女人通常就是先洗孩子,洗的差不多了把他們丟一邊去玩,然後各自洗各自的衣服,順帶家長裡短,嘩啦啦的水聲絲毫減弱不了她們聊天的熱情。

  這不,左右兩個位置的女人聊的正歡。

  左手女人的丈夫是車間的小技術員,姓賈,通常廠裡的人都喊她賈媽媽。而右手女人的丈夫在財務掛個職,人早已經偷溜出去搗鼓所謂的生意經去了,姓甄,通常人家喊甄媽媽。

  “唉,賈家妹子,這次分房子你抽在幾樓?”甄媽媽用力的搓著手中的衣服,不急不忙的問著。

  水霧繚繞的浴房裡,賈媽媽擦著肥皂,揪出女兒的裙子揉著:“四樓,西頭。”

  “真的啊?”甄媽媽手中動作一停:“我也是四樓,東頭。”

  “啊!”賈媽媽丟下手中的裙子,甩甩手中的水珠:“這麼說我們是鄰居啦?”

  “那以後互相照應啦?”

  “彼此彼此!”

  兩個人正在激動著互為新鄰居的事實而深情凝望的時候,浴房的角落中忽然傳來一聲清晰的慘叫。

  “啊……”

  聲音太過嘹亮尖細,一時竟然無法分辨是男孩還是女孩的嗓音,兩位大嫂同時回頭……

  一個全身光溜溜還帶著肥皂泡的肥胖小女孩奔跑而來,手中拖著,拖著,呃,拖著一個男孩,只是這拖,她抓的不是手,也不是摟著肩膀,而是,而是……

  那個,肚臍以下,雙腿中間,一粒廣式臘腸棗的那個東西,咳咳。

  “媽!”女孩沖到媽媽的面前,清亮的嗓子大聲的叫嚷著,“這個是什麼東西?為什麼甄朗有,我沒有?”

  她的眼睛在水霧彌漫的浴房裡顯得那麼純真,那麼有求知欲,那麼的好奇,那麼的可愛。

  看清女兒抓著的是什麼之後,賈媽媽頓時叉腰大吼,“賈芍,你給老娘鬆手!”

  胖嘟嘟的小女娃非常有骨氣的一別臉,“不要,為什麼甄朗有這個我沒有?是不是你把我從垃圾堆揀回來的時候少揀了一樣?”

  賈媽媽看著女兒死不撒手的樣子,大手一掐,捏上女兒的手腕:“快撒手,甄朗被你掐壞了。”

  “不要!”女娃娃誓死捍衛自己看中的玩具,不但不鬆手,反而捏的更緊了,“這個軟軟的,好玩,我也要,你叫甄朗送給我!”

  她一用力,可憐的男娃娃眼淚狂飆,比水龍頭的威力更甚,呼號之聲穿破浴房的房頂:“媽呀,痛痛吖。”

  甄媽媽趕緊摟過兒子,可憐的三歲小娃娃,哭的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力沖雲霄直破九天,在媽媽的懷裡抽抽搭搭:“媽媽,我不要了,痛痛,給賈芍,給賈芍……”

  “賈芍。”甄媽媽摸摸一臉佔有欲的女娃娃:“這個呢,要長大了才能給,你要不等甄朗長大了送給你?”

  “真的?”小女娃娃的眼睛立即放光,只一瞬又黯了下去:“要是甄朗偷偷送給別人了怎麼辦?”

  “那你就守著他,千萬別讓他送給別人,好不好?”甄媽媽的眼中閃著調侃,看著懷裡哭的慘兮兮的兒子,竟然笑的無比開心。

  賈芍堅定的點頭,依依不捨的鬆開手,鬆手前還忍不住的又掐了兩下,滿臉認真的望著眼前漂亮的小男孩:“甄朗,你答應我,這個以後要送給我喲,不可以給別人。”

  哭的滿臉濕噠噠,同樣身上也濕噠噠的小瓷人似的男娃娃,一邊用力的點頭,一邊繼續抽噎著,被水洗過的眼睛烏黑明亮,嫩嫩小嘴也被熱氣蒸的粉紅粉紅的,仿佛能滴出水。

  賈芍在他可憐的表情下終於有了一點罪惡感,反正東西遲早也是自己的,那麼就安慰下這個出讓玩具的人吧。

  她伸出濕漉漉的手,用力的在對方臉上擦了擦,“我親你一下,你不哭了好不?”

  甄朗偏著腦袋想了想,慢慢的,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

  賈芍綻放出一個甜膩膩的笑容,捧著面前瓷娃娃的臉,慢慢的湊了上去,親出一個響亮大聲:“啵!!!”

  甄媽媽拍拍甄朗的頭:“人家都親親你了,你是不是該親親她?”

  甄朗吸吸鼻子,看看眼前笑的早找不著眼縫的胖女娃,撅起嘴委委屈屈的貼了貼,兩隻手一直捂著自己疼痛的地方,淚水還在眼眶裡打轉。

  一男一女,光溜溜的緊擁在一起,互相訂立了他們的‘口’頭合同,這一年,他們三歲。


二、粗暴的女人

  賈芍語錄——“都說男女最初是背靠背一體的,被分開後在人海中尋找彼此,如果我註定尋到到的是你,那我寧願沒被分開過,至少我可以一輩子用屁股對著你而不是看你的臉。”

  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有一間精緻高雅的女子寫真館,在人來人往的鬧市區中獨顯清靜,倒不是生意不好,而是這寫真館大多是預定業務,每天上門的就是專門約定時間的人,就是如此,某些特別受青睞的攝影師還是應接不暇,預定的單子都排到半年後了。

  而這特別受青睞的某人,此刻正懶洋洋地掛在椅子上,手掌撐著下巴,手指在玻璃桌上敲著,發出清脆的聲音。修長的腿毫無形像的架在對面的凳子上,鬆軟的短髮在散漫的動作中更顯得活潑調皮。

  絲質的白襯衫領下兩粒紐扣被放任自由,露出一截漂亮的鎖骨。黑色長褲勾勒出纖長的身型,乍眼看去,就像是十八世紀的法國貴族,如果再配上一柄劍,那就徹底是從油畫裡走出來的俊美少年。

  “唉……”嘆息聲有些無奈,聲音粗啞,破壞了一百分的完美,清亮的雙眼眯著,散發出憤恨的光,依稀還能聽到牙齒互咬著的咯吱咯吱聲。

  一旁女子搖曳著風情走了過來,絲質的長裙飄飄,頗有幾分我自清涼無汗的妙曼,手中一盒潤喉糖放在桌面推了過去,“怎麼?嗓子又疼了?昨天沒休息好麼?”

  懶懶的手毫不客氣的抓過潤喉糖,挖出一顆丟進嘴巴裡,清清嗓子,還是沙啞。

  “昨天老媽來電話,說要千里迢迢探望我。”啞著嗓子從牙齒縫裡迸著字,“順道檢查我過的怎麼樣!!!”

  “所以你擔心的睡不著,急上火啞了嗓子?”閃著珠光色的指甲停在空中,方青葵大笑著,“是不是想著又要和那個人住在一起所以蔫了,大清早在這唉聲嘆氣?”

  “誰說我蔫了!”某人瞬間被打了雞血,猛的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聲音撕裂,重重的哼著:“我正愁著怎麼樣才能一拳頭下去,不把那個病秧子打進醫院。”

  方青葵古怪的笑了,眼睛挑著褐色的玻璃門外,“人家不是正在咱們街對面的醫院裡麼,真想打人,過去不用兩分鐘,難道你還會捨不得?”

  一個拳頭伸在她的面前,“方、青、葵!你、別、激、我!”

  手指漫不經心的點上拳頭,她嘖嘖搖頭:“我真想不通你們,既然弄的像十八輩子的仇人似的,又何必瞞和兩邊的家長,非要裝什麼感情深厚,一拍兩散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不就得了?”

  俊秀的臉頓時扭曲,“當年他老娘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托我照顧好他,要翻臉也是他先,不是我!”

  方青葵無奈,“這也算理由嗎?”

  面前人怒目而視,“這不算理由嗎?”

  “算嗎?”

  “不算嗎?”

  兩個人互相瞪著,無聊的堅持著自己的意見。

  方青葵懶得計較下去,“你今天還有最少三個預約,怎麼還有空和我耗著?還不開工?”

  嘶啞的嗓子沒有半點放過她的意思,“方青葵,你和我說清楚,我的理由有什麼問題?”

  無奈的小淑女做了個很不符合自己這身打扮的動作,朝天用力的翻著白眼,“你能當我什麼都沒說嗎?”

  “不能!!!”

  她就知道,只要和那個人扯上了關係,眼前的人就變的古怪異常,偏執又鑽牛角尖,而且……

  看那雙漂亮眼睛裡不時閃過堪比火山爆發前的可怕壓抑,她只求這幾天最好沒人招惹這個暴躁的人,不然只怕方圓五米以內都要被炸成齏粉。

  不過老天顯然沒聽到她的禱告。

  “咚!”鋼化玻璃門被重重的推開,反彈到牆壁上發出巨大的響聲,餘音嗡嗡震耳。

  正互瞪的兩個人同時轉過臉。大門前,男子雙手抱肩,糾結的肌肉從緊身的上衣中呼之欲出,胸前的兩團肌肉,方青葵保守估計B杯。

  “這裡誰是老闆!”吼聲一出,剛停下嗡鳴的玻璃門又是一陣抖動,“聽說你們這有個出了名的攝影師,帥氣英俊。在哪,老子要見見。”

  方青葵瞥了瞥自己對面的人,咽咽口水,掛上自己一向溫柔無比的和煦笑容,“這位先生,我們這裡是女子寫真館,男賓止步,你要是想拍寫真的話,出門左拐二十步,有婚紗部和男子寫真部。”

  男人大眼怒目,全身爆發出火焰般的氣勢,臉上扭曲的表情分明寫著生人勿近。目光繞過方青葵,直接落在清俊少年的臉上,“男賓止步,他怎麼在這?”

  方青葵的笑容僵硬,“這個,這個,我們出去談,不然一會有顧客出來換裝,會被您嚇到的。”

  男人面色稍微好了點,慢慢的轉頭,腳步還沒提起,又突然轉了回來,目光死死的盯著少年的胸口,呃,胸口掛著的工作牌上,聲音突然高了八度,“嗯?攝影師……”

  “這個……”方青葵還來不及說話,男人巨大的身形突然跳了起來,拳頭上青筋畢露,“好啊,就是你,老子要找的小兔崽子就是你。”

  吼聲震動了房間,一個碩大的拳頭已經狠狠的打了出去,“勾引老子女朋友,讓她整天為你神魂顛倒,還脫衣服給你拍,老子今天揍死你丫的!”

  方青葵妝容精緻的臉頓時變了,雙手捂上眼睛,扯尖了嗓門叫著,“不要啊!!!”

  “咚!”

  “轟!”

  “嘩啦!”

  一連串的聲音在不大的房間裡回蕩,仿佛五級地震般。快而迅速的將裝修完美的接待廳變成了樣子。

  “咚!”是拳頭打在肉體上的可憐聲音。

  “轟!”身體落地的悲慘,外帶五級地震的始做原因。

  “嘩啦!”鋼化玻璃桌面被一腳踏碎,蓋滿了男人全身。牆壁上的掛畫被震歪,椅子躺在牆角呻吟。

  方青葵慢慢張開手指偷窺,看到眼前的一幕,再也顧不得矜持端莊的形像,更大的尖叫破口而出,“我說了不要了,啊!我的店,啊!我的畫,啊啊!!我剛買的法式圓桌,啊!啊!啊!”

  修長雪白的手指順了順額前柔亮的劉海,粗啞著嗓子從舉步的人口中傳了出來,“我去開工了。”

  方青葵撫‘屍’痛哭,“我才買來一個星期,上次那個的錢你還沒賠給我!”

  人跑了,根本沒聽到她的話,可憐的她頓時將熊熊怒火轉向了那個在地上半晌還沒起身的人,“叫你不要打,不知道底細你就胡亂上手,你知不知道你的對手,是個差點進國家隊打奧運會比賽的天才?柔道隊,跆拳道隊,都搶著要的人!!!”

  地上的人慢慢的抬起臉,臉龐正中間一道紅痕正慢慢的突起鼓漲成紫色,一隻手還捂著肚子,艱難的擠出聲音,“能不能幫我叫救護車?”

  漂亮的女人恢復了她一貫的溫柔微笑,“能!”

  男子忽的趴了回去,表情痛苦,“謝謝。”

  “不過,你要先付給我這桌子的兩千塊,我的壓驚費一百塊,打掃費兩百塊,外加電話費四毛。”笑容更盛,她手指在電腦上點點,伸到男人面前,“一共兩千三百零四毛,四捨五入兩千三百一十快。”

  “為什麼是我給錢?”男子虛弱的捂著肚子,“明明是你的員工打我,東西也是他砸的。”

  “不給是嗎?”方青葵揀起一張凳子,拍拍上面的灰,徑直坐在了男人對面抖起了秀氣的小腿,“你若是不給也行,大不了我傳出去,你這麼大一個男人,居然被女人一拳放倒到要叫救護車的地步,看您的樣子也像是在某某道上混的,不知道傳出去……”

  她停下話,沖著男人眨眨眼。

  而地上的人,徹底呆滯了表情,“你,你說什麼,賈,賈……”

  “賈芍是個女人你都不知道就敢上門找事?”她的手指伸出,戳了戳男子光溜溜的腦門,“這樣的打架事件我隔一兩個月就要碰上一次,比大姨媽還準時勤快,而你很不幸,在她最煩躁的時候惹上門,活該!”

  男人的表情更痛苦了,“她居然是個女人,這麼彪悍的女人為什麼當初不進國家隊?放到外面來荼毒世人是不對的。”

  方青葵手指撐著下巴,眼神瞄了眼某人離去的方向,確定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這才壓低了聲音,“因為她在少年組入選國家隊的時候,被一個男人坑了,導致錯失了機會。”

  男人額頭上冷汗涔涔,嘴巴張的大大的,半晌才憋出來一句,“那個男人,還活著嗎?”

  方青葵用力的點點頭,“活著,活的非常滋潤,非常安康。”

  遠處的救護車呼嘯而來,面無表情的大夫拎著擔架走到男子身邊,將他駕了起來,男子依依不捨的握著方青葵的手,“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我要拜師。”

  方青葵目送著擔架上的人,伸手揮了揮,望著對面豪華的醫院,語重心長說了句,“你放心,就要見到了,記住,他叫甄朗。”


三、同居生活的前奏

  “甄醫生。”漂亮的小護士站在門邊,眨著不知道塗了幾層睫毛膏蒼蠅腿一樣根根豎著的睫毛,“王老先生來複診,說一定要見你一面。”

  辦公桌前的人動了動,從病歷後抬起了臉。

  金絲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樑上,冷峻的表情透著幾分嚴謹,白色的大褂穿在他的身上,竟不像在其他人身上般寬鬆隨意,更襯著那股儒雅穩重的氣質,修長的手指拿著病例,陽光打在桌邊,金色散開,將他融了進去。

  “好。”他微微點頭,陽光在鏡片上一閃而過,“我就來。”

  聲音和煦,清朗溫潤,就像這透過百葉窗的陽光,淺淺溫暖。

  小護士抱著病歷夾,傻傻望著起身的醫生,眼中傾慕之色一片。

  甄朗抬頭,發現人還站在門邊,抬了下眉頭,“還有什麼事嗎?”

  “呃……”俏臉上飛起兩團紅雲,“我,我,我想問下甄醫生要不要吃點什麼,王老先生送了很多禮物來,我給你拿點?”

  唇邊,掠過平和的微笑,他微微點頭,“好,麻煩你了。”

  小護士飛快的轉身跑了,桌邊的人取下平光眼鏡順手丟在桌子上,一雙斜飛著的漂亮眼睛頓時讓他的穩重氣質失色不少,勾人的桃花眼在笑容中熠熠閃亮。

  手指壓下百葉窗的窗扇,他將目光投射向對面的街道。五樓的良好位置讓他輕易的將對面的街景收入眼底。那裡有全市環境最好的咖啡屋,有最優雅的西餐廳,還有——全市聞名的女子寫真館。

  救護車停在寫真館的門邊,不多時吱吱哇哇的扯著刺耳聲音朝著自己醫院大門馳來,他唇邊的笑容變的玩味十足,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

  不知道又有哪個倒楣的傢夥遭了毒手。

  看看牆上的鐘,時間還早,不知道那個人能憋到什麼時候?他暗自猜測著。就在昨天,他接到了自己母親大人的電話,告知賈家阿姨準備北上探望兩人,只怕今天,那個火爆炸藥桶就會出現在自己的辦公室裡。

  手指勾起桌面上的眼鏡,在指間繞了繞,他噙著散漫的笑容,那表情一時看呆了手捧著蛋糕歸來的小護士。

  “甄,甄醫生……”小護士險險咬著自己的舌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鏡掛回鼻樑上,那個穩重平靜的醫生再度回歸,他接過護士小姐手中的蛋糕,客氣微笑,“一會吃吧,我去看看王老先生。”

  空氣中淡淡的古龍水掠過小護士的身旁,那個高大的人影眨眼間已出了房間,徒留發呆的小護士眨著蒼蠅腿,眼神中一片暈眩。

  剛才那個笑容,那個表情,真的是甄醫生的嗎?是那個不苟言笑,客氣有禮的甄醫生嗎?

  她一定是看錯了,一定看錯了。

  甄朗走進康復室,沖著正在做檢查的老者頷首,“王老先生,您來複查了,最近可有什麼不適的地方?”

  “很好,都很好。”老者揮揮胳膊,笑意盈盈,“都公認你是全國數一數二的胸外科主刀,我請你沒錯,沒錯,我聽說手術中還有意外,若不是你鎮定只怕我的老命就交代了,年紀輕輕這份功力,了不起,了不起……”

  甄朗只是笑笑,“護士誇張而已,沒有那麼驚險。”

  老者望著甄朗的眼神中盡是欣賞之色,“好,不驕不躁,有氣度,我這年紀肺移植別人都不敢上,再多錢都不肯,你行。”

  甄朗寒暄著,不卑不亢,只是履行醫生的職責。

  王老先生拍拍扶著自己胳膊的女子,“少莞,這就是甄醫生,要不是他,你爺爺可沒老命等你回來陪囉。”

  王少莞跺著腳,嬌嗲嗲的膩著王老先生,“爺爺,可不許亂說,您老人家可是長命百歲,活到一百二的。”

  王老先生呵呵笑著,“甄醫生,可別見笑,我這孫女剛從國外回來,太久沒見我,膩著呢。”

  “不會。”甄朗手指翻閱著各項檢查的指標,客套回答。

  “甄醫生。”王少莞走到他的面前,“我爺爺複查情況怎麼樣?”

  甄朗抬起頭,面前的女子雙手交疊在身前拎著小包包,笑容可愛。湊到他的面前,髮絲垂落,卷卷的似個精緻的娃娃。

  只掃了一眼,他繼續低下頭,“不錯,不過老先生不可再勞累,最好有山水清秀的地方修養陣子。”

  王老先生含笑點頭,王少莞正想說什麼,門外傳來一陣粗魯的叫嚷聲,夾雜著幾聲低低的呻吟,“那個賤人,老子一定不會放過她!”咒駡聲中,男子的大吼傳來,“醫生呢,醫生怎麼還不來?當老子沒錢是嗎?”

  甄朗有禮對老者表示歉意,出了門。

  躺在單架上的男人一手捂胸,一邊叫罵,嚇的護士遠遠站著,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更大聲的叫嚷時,旁邊一隻手伸了過來,直直的按上他胸口——的痛處。

  “哇!”碩大的拳頭伸了出去,被人輕巧的撥到一邊,金絲眼鏡閃過詭異的光芒,鏡片後的目光冷冷的望著他。

  “你幹什麼!”男人暴跳起身,“老子骨頭被你按斷了,找打是不?”

  就算他打不過那個暴力女,修理面前這個文弱書生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如果你肋骨斷了,斷骨很可能插入你的肺,那麼你活不過半小時。斷骨若是插破動脈,你活不過十五分鐘,斷骨若是插破心臟,你活不過一分鐘。”甄朗抬腕,盯著腕間的手錶,“想死的話不妨多動動,我替你計時。”

  碩大的拳頭活活的停在空中,男人猶如木雕泥塑般的定住,臉色由紅轉青,由青變紫,最後煞白,“我,我……”

  “還有。”那俊朗的唇勾起漂亮的弧度,“我是醫生,你把我打走就是自己拒絕治療,所以醫院不用付延誤治療的責任,記得先打個電話和你家人說,省的以後打官司輸。”

  那頓在空氣裡的手僵直,挺挺的已經不會縮回來,“我,我該怎麼辦?”

  精光在鏡片後一閃而過,“以你剛才叫聲表現出的臨床症狀來看,有可能真的是肋骨骨折,不過這個需要再做進一步的檢查。”

  粗獷的臉幾乎快淌出眼淚,扭曲變形,“什,什麼檢查?”

  “這個要由你自己決定。”甄朗看著那高舉著的拳頭,滿面嚴肅,“如果你第一或者而第二肋骨骨折,會合並鎖骨或者肩胛骨骨折,還有可能合併胸內臟器及大血管損傷,支氣管或者器官斷裂,還有可能心臟挫傷,還有可能出現顱腦傷;如果是下胸部肋骨骨折,則有可能合併腹內臟器損傷,特別是肝啊、脾啊、還有腎破裂,還要小心合併脊柱和骨盆骨折,你別亂動,小心碎骨在你的動作中不小心就戳哪了。”

  “你,你別說了……”那個舉著的拳頭不斷哆嗦著,“我查,我全查,您開檢查單。”

  “那去做個X射線檢查,再做個腦部CT,B超,磁共振;為免萬一,再驗個血吧。”

  四月份的天氣,不冷不熱,只穿一件單衣的某人此刻卻是單衣盡濕,汗珠子順著臉頰滑下,臉色白的找不到半點血色,“為什麼要驗血?”

  “我怕你已經有了內臟大出血,萬一要手術再臨時驗血來不及,不如現在驗了,救你命的時候也快點。”

  “去,我去……”

  某人汗涔涔的被護士推著飛快去了,依然高舉著他的拳頭不敢放下,當輪椅呼嘯衝進電梯的時候,身邊吮吸著手指頭的小男孩拽拽身邊媽媽的衣服,甜膩著嗓音,“媽媽看,超人……”

  “護士……”某人直到一項項檢查近尾聲,確認自己不會死於非命的時候,才終於放下僵硬到沒有知覺的手,拽拽自己濕透的衣衫,“我問個問題,你們醫院是不是有個叫甄朗的醫生?”

  “甄醫生?”護士的蒼蠅腿飛快的眨著,“你說的是剛才給你開檢驗單的甄醫生?”

  “最開始那個?”男人扯開手中層層疊疊的檢查單,在建議檢查那一欄終於找到了龍飛鳳舞的兩個字,默默的掏出扁的只剩一層皮的錢包,輕輕吸了吸鼻子,發出一聲哀嘆,“他們兩個如果聯手,一個打一個救,簡直比黃世仁還黑,搶錢啊……”

  而此刻那個比黃世仁還黑的某人,正站在自己的辦公室窗邊,目光含笑。

  街對面,矯健的人影竄出店門,幾步衝過車流,手指一撐護欄,漂亮的越過、落地,再兩步,直接到了醫院門口,瞬間不見了人影。

  “甄醫生。”門板上傳來兩聲敲擊。

  妝容精緻,笑容都恰到好處的體現了她的修養,長髮散落點綴了幾分風情,全身上下無一不是名牌,此刻的王少莞看上去成熟了幾分,“我爺爺過兩日在家中設宴慶祝身體康復,希望甄醫生能賞臉。”

  她說話客氣,很小心的掩飾了眼中的欣賞之色,等待著甄朗的反應。

  她看到,那俊朗的唇牽動了很淺的笑容,漸漸有放大之勢。

  就知道,沒有人不願意攀附上她們家的權勢,也沒有人會拒絕她的邀請。

  還沒等到甄朗開口,她的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大力,撞的她直直的貼上了門,胸前的兩團頓時享受了從肉包成面餅的急速壓縮過程。

  “喂!”粗啞的嗓音毫不客氣,手掌用力的拍上甄朗面前的桌子,砰然巨響中桌面所有物品有節奏的跳動著,“今晚,你去我那還是我去你那?”

  眼鏡被推了推,聲音不疾不徐,“我家比較大,來我家吧。”

  “好!”賈芍緊了緊拳頭,眼神瞪大,閃亮亮的。回首發現門邊擁擠成一團的小護士,還有那個臉粘在門上半晌拔出來的可憐女人,忽然露出一個極其瀟灑曖昧的微笑,手指在唇上親吻拋向甄朗,“今天晚上,你洗乾淨屁股等我。”

  集體倒抽氣的聲音響徹房間門口,甄朗唇邊笑容不變,“對了,你今天的聲音很性感,叫起來應該很不錯。”

  倒抽氣的聲音再一次濃重迴響,賈芍沖著小女人群飛吻而過,騷包的拋著媚眼,一日的鬱悶在此刻得到了徹底的舒緩。


四、不堪回首的記憶

  賈芍語錄——“有人的擦肩而過變成了永恆,有人的永恆變成了擦肩而過,而我,既不想與你擦肩而過更不想與你永恆,我根本就不想認識你。”

  賈芍右手勾著一提啤酒和各種大包小包零食背上扛著一個大包,鑰匙圈在左手食指繞著轉,哼著不著邊際的小調,一路得瑟的走著。

  高檔社區就是好,比她住的那個破破爛爛地方層次上了不止一檔,沒有半夜雞貓子鬼喊的嚎聲,沒有打狗罵雞的嘶叫,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草木清香,燈光明亮不刺眼,暈白著鵝卵石的小路。

  來之前她特地往停車場溜達了一圈,在固定的停車位沒看到那個傢夥的車,這才開開心心的蹦上了電梯。

  想也想不到,甄朗那個當年做小生意的爸爸居然一路狂飆,身價膨脹之快堪比中國飛速爬升的房價。才有了今日他們兩人,一個住高檔社區,一個住貧民窟的鮮明對比。

  不過,打死她她也不會承認,自打兩個人同一班小學、初中、高中比拼下來,孽緣讓他們居然混進了同一所大學,又很不幸的同時不樂意回家,在這千里之外的城市裡打拼,當年為了彼此照應,甄爸爸買下這套房子,說是兩個人一起住,互相照顧著,也算是讓大人放心。

  電梯數字一路上升,賈芍深深的嘆了口氣,無奈的望天翻白眼。

  認識那個傢夥這麼多年,兩個人之間就沒有過一句好話,為什麼四個大人還讓他們互相照應?也不怕兩個人相處不到三天,不是一個被氣炸肺,一個被揍成面餅?

  二十多年,都沒能讓四個人認清形式?更何況,他們都是成年人了,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就算不是相看兩相厭,他們也不覺得應該有男女之防嗎?

  二十多年,她純潔的兒童時代,羞澀的少女時期,朦朧的青春年華,所有的記憶中,都有一個煞風景的身影在腦海中飄過,飄過,飄過,鬼魅般的糾纏她。

  她不就是親過他一口麼,不就是捏過他一下麼,有必要這麼不死不休的跟隨她麼?

  她討厭他,鄙視他,痛恨他,每當心情不爽的時候只要想到他的臉,就想一路飆到對面的樓上狠揍他一頓出氣,獨獨不敢在自己爸媽和甄家伯父伯母面前發狂。

  想起那個抄起鍋鏟敢在樓道外家屬區裡奔襲兩公里繞十個圈都不放過她的娘,賈芍莫名的打了個寒顫,感到後脖頸一陣冰涼。

  但論起制敵上策,不動半點武力者,還是要屬甄朗他媽。據說甄媽媽先天心臟不好,生甄朗的時候差點賭上一條命,甄家上下簡直將她將國寶一樣供奉著。就連甄朗這個職業,都是在老頭命令之下努力成就的,目的就是為了將來照顧國寶的身體。

  這樣嬌弱的身體,是不能有大的悸動大的驚嚇的。賈芍寧可被自己的娘打到屁股開花,也不敢惹甄媽媽半點生氣傷心。

  偏偏甄媽媽那眼淚水,就像是眼眶裡塞了兩團海綿,只要揉揉就能成串的往下淌,打她小起就認命誰要是惹了甄媽媽難過,絕對是三個大人輪番的武力修理,外加閉門思過一個月,扣除零花錢,取消任何參與娛樂活動的機會。

  小時候的悲慘經歷,導致她和甄朗再不對盤,也不敢表現在臉上,誰也不肯先提出要對方離自己遠點,這個壞人誰也不願當,於是就有了現在這般奇怪的相處模式。

  賈芍掏出許久不用的鑰匙擰了擰,看看滿手的東西,毫不猶豫的選擇一腳踹上門,光潔的大門板上頓時印上一個大鞋印子。

  反腿俐落的勾上門,望望面前乾淨的地板,她甩下鞋子,光著腳丫竄進廚房,果然不出她所料,冰箱裡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她最愛的啤酒。

  這麼多年的相處,她多少還是瞭解那個傢夥的。

  自律、嚴謹,不碰任何垃圾食物,不喝酒不抽煙,早睡早起,簡直沒有半點不良嗜好,在她看來這樣的人生活的太沒意思了。

  踏進屬於她的那間房,手指擦過桌面,看不到半點灰塵,她滿意的勾起了唇角。

  自己堅持付了他一半的物業管理費,他也應該把房間收拾的整潔乾淨等待她偶爾的歸來臨幸。

  把衣服統統挖出來填充了衣櫃,看上去像是天天住在這裡的樣子,她才滿意的拎起乾淨衣衫,哼著歌進了浴室。

  她舒舒坦坦的泡著澡,釋放一天的勞累,那邊的甄朗也在安靜的咖啡廳中與好友輕鬆的交談著。

  時鐘已經指向了八點半,火藥桶應該到家了吧?只希望整潔的房間不會在她的摧殘下變的太可怕,甄朗默默的想著,腦海中浮現著賈芍踹門蹬鞋玩浴缸滿地水的場景,思考著明天是不是該叫鐘點工來清理一下。

  林子辰望著對面端著咖啡淡笑著半晌不動的甄朗,嘖嘖搖頭,“你在想什麼,保持這個詭異的表情已經十分鐘了,這樣你會讓我誤會的。”

  甄朗放下手中的咖啡,輕鬆的彈了下手指,“我們被誤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至今還在校園最佳男男戀排行榜第一,你要不要再回憶下當年的風光?”

  林子辰脖子一縮,眼神中露出敬謝不敏的表情,“那魔星到底是不是女人?喝了那麼多酒下去,居然還能把我們兩個扒光了丟到床上拍照,而我連報仇都鎩羽而歸,打不過啊……”

  甄朗似笑非笑看著他,“我記得當年有人揚言要追她的,說是看上了她那種不羈的性格,比嬌滴滴什麼都不會的女孩好多了,中性的樣子又不容易招惹男人,放在家裡安心,最佳的老婆兼知己的人選。”

  林子辰尷尬的咳了聲,擦擦額頭不小心沁出的汗,“我是想要自立自主的女人,可是我不想要一個伸手就能把我丟出兩米遠的老婆,這以後哪有半點男人的尊嚴啊,萬一她不開心了打老公玩,我豈不是慘了。”

  說到這,他不住的搖頭,再搖頭,外加嘆息聲連連。

  他當年是覺得賈芍特別,和身邊只知道談論化妝買衣服的女孩不同,也起過那麼一點小心思,不過第一次的邀約,就讓他的追求胎死腹中了。

  那一次,他可是精心策劃,還拉上了好友甄朗助陣,本想著在賈芍生日那天親手送上蛋糕,再表達一下追求的意思,肯定能大功告成。

  可是……

  想起那夜,賈芍熱情的拉著他喝酒,從連杯乾到對瓶吹,為了不在心儀的人面前丟臉,他拼了,結果……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和甄朗兩個人被扒的光光丟在床上,親密擁抱。與此同時,他們的‘恩愛’照片在校園網上一躍日點擊破萬,跟帖上千。

  照片上的他,摟著甄朗的脖子,甜蜜的舔著甄朗身上的奶油,親吻著他胸前的紅花。沒錯,就是紅花,讓林子辰感覺到無比熟悉的紅花——那個他親手挑選的蛋糕上紅豔豔的奶油花。

  一時間,醫學部兩大著名帥哥的斷袖之戀瘋傳,他差點解下皮帶勒死自己,反倒是甄朗,除了淡淡的掃了一眼,沒有半點多餘反應。

  氣暈了的林子辰找到賈芍想要問個清楚,誰知道口都沒開,對方一個過肩摔把他放倒,丟下一句話揚長而去,令他至今深深的印在心底。

  “誰叫你認識甄朗。”

  僅僅因為認識甄朗,他的初次動心就這麼夭折了;僅僅因為認識甄朗,他的一世英名就毀了;僅僅因為認識甄朗,他就要背負笑柄到現在?只是認識啊,是什麼樣的不共戴天讓這個女人有如此大的憤恨?

  “還提當年?”林子辰只覺得背心一片涼颼颼的,“你那系花女朋友都沒了,還不可惜?”

  “可惜嗎?”甄朗不答反問,語焉不詳。

  同學兼朋友八年,林子辰很清楚甄朗是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談下去,但是心中憋了這麼多年的一口悶氣還是不吐不快。

  “你可以覺得沒了女朋友不可惜,你可以覺得名聲沒了不可惜,但是我的名聲呢?就這麼和你湊成一對了,我很委屈。”他的聲音不覺高了,引來身邊側目無數,盡是各種複雜詭異的目光。

  壓低聲音,他惡狠狠的瞪著甄朗,“你當初可以解釋是誤會,甚至可以不解釋,但是你那是什麼反應?居然嗯,你說嗯!!!”

  “嗯。”還是那個懶懶的字眼,甄朗眉頭微抬,“你今天找我,就是為了訴說八年前的委屈?”

  忽然回復了理智,抓狂的帥哥轉眼間變回了冷靜淡定的職業表情,“教授開了家美容醫院,希望我們有空去幫幫忙,我來問問你的意見。”

  “美容?”甄朗皺了下眉頭,沉吟著,“我是胸外科醫生。”

  “但是你拿到了資格證……”林子辰毫不留情的戳破甄朗的藉口,“他是我們導師,於情於理都不好意思推。”

  甄朗笑笑,“你不是都決定了嗎?那還問我,這事電話通知我就行了,何必特地約出來問?”

  林子辰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兩個月沒見,就當我想你好了。”

  詭異的目光再次成片掃來,林子辰忽然醒悟,飛快的從椅子上彈起,閃人。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賈芍甩著濕淋淋的頭髮正擦著身體,耳邊聽到客廳裡的電話正響著,她隨便的套了件長衫跑了出去,身體趴在沙發上伸長手夠著電話。

  當甄朗走進家門的時候,面前正對著兩條修長結實的腿,還有一個高高拱起的屁股,長衫寬大垂下,縫隙間裡面的風景一覽無餘。


五、一粒桃子引發的戰爭

  賈芍正全神貫注的聽著電話那頭的魔音傳腦,粗豪的嗓門讓她數次看著電話擴音鍵懷疑它是不是壞了,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進門,正站在她的身後用古怪的目光看著她。

  “喂,女兒啊,你老爹扭到了胳膊,我晚兩天再去。”賈媽媽一貫俐落風格就是快人快語,交代完畢。

  賈芍楞了下,在自己老娘掛電話前趕緊出聲,“老爹傷了胳膊?嚴不嚴重?要不要上醫院看看?”

  “沒什麼啦。”賈媽媽語氣比賈芍輕鬆十倍,“他昨天陪人打了十六圈麻將,打的太久,胳膊抽筋。”

  打麻將打到胳膊抽筋?

  正順手抓著桌子上水蜜桃啃著的賈芍一口氣倒抽,桃核卡在嗓子眼,連咳帶嗆好半晌才吐了出來。

  用力的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她忍不住的怒吼,“他打麻將手抽筋你幹什麼要晚過來兩天?”

  “因為他明天還約了人打,現在我玩著他看著,好不容易有機會,我怎麼能放過?”電話那頭傳來催促出牌的聲音,賈芍舉著電話,只聽到那頭凌亂的兩三句,“五萬、長途很貴不說了、哎哎,我碰……”

  嘟……嘟……嘟……

  茫然的瞪著電話,賈芍欲哭無淚。

  她早已過了對著媽媽撒嬌親熱急切希冀老娘探望的年紀,只是這個理由——她果然是垃圾桶撿來的,哪有媽媽對麻將的熱愛超過了半年沒見的女兒?

  拋著手中的桃核,對著垃圾桶瞄準,漂亮的姿勢甩出,命中。

  這甄朗真會享受,連他家的桃子都比她買的好吃,賈芍鄙視著甄朗,手中卻自動毛上了果盤裡又一粒水蜜桃。

  忽然,她的眼角掃過一道高大的黑影,根本不及反應,腳已經下意識的踢了出去,“什麼人?”

  對方似乎對她這種反應早就習慣了,在她轉身的剎那已經橫著挪了兩步,堪堪躲過她的飛毛腿。

  當腳尖擦著人家的鼻尖掠過時,賈芍的目光也終於到位,生生將腿停在了空中,兩條雪白的大腿叉著一百二十度,“你回來為什麼不敲門?”

  甄朗的表情冷靜無比,“我回自己家為什麼要敲門?”

  “呃……”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站在人家的地盤上,賈芍皺皺鼻子,心不甘情不願的哼了聲,“那你站在我身後幹什麼?找打?”

  甄朗毫不在意眼前充滿威脅的腿,懶散的放下手中的包,目光順著她的腳尖劃過,唇角露出一絲古怪的笑,“你敢讓我鼻青臉腫的見賈媽?”

  賈芍用力的吸了兩口氣,憤憤然的抽回了腿,整個人用力的坐進沙發,伸手抓上水蜜桃,目露凶光,仿佛這正準備入口的是甄朗的肉。

  甄朗的微笑在她看來刺眼已極,索性別開眼,將注意力全部丟在電視上,但是下意識的緊繃和防禦,還是縈繞周身。

  浴室裡的水聲嘩嘩響起,她才慢慢鬆懈下神經,靠上沙發。想著老娘剛才的話。

  母親大人延遲的兩天真是尷尬,出來的時候她已經通知了房東大人修水龍頭,現在已經不是大包小包來回麻煩的問題,而是她回去很可能沒辦法洗澡上廁所的困難。

  再是不願意她也只能忍了,反正白天不見面,夜晚各自活動,兩天應該很快就過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要和他在一起兩天,賈芍就覺得自己像只長滿了蝨子的猴子,坐立不安抓耳撓腮。

  就算是前幾天阻止蟊賊偷女孩子錢包遭到報復時,面對三個人手中的刀片,她也沒有半點害怕,甚至有些躍躍欲試的興奮,可是看到甄朗的笑容,她就會下意識的豎起全部的刺,力量如弦上箭,隨時爆發。

  是危險,她肯定,是危險的感覺。

  尤其是那個傢夥的眼神,當他眯起眼睛盯著自己的時候,那種仿佛在尋找著她的弱點準備一擊命中的眸光,讓她每每有揮拳的衝動。

  既然沒有逃跑的習慣,那就勇敢的打倒對手,這是她的格言。

  但是教練說過,一個像她這樣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是不能輕易對別人出手的,因為她的出拳踢腿,都有可能帶給別人巨大的傷害。

  她一向是隱忍的,唯有那個人能輕易的勾起她心底先出手的衝動,甚至會忘記他只是個普通人,絕不能隨便出手的那一類。

  不能在手上發洩,就在口上發洩!

  她吐掉口中的桃核,又伸手探了探,在碰上冰冷的盤沿時才發現,果盤裡已被她啃的就剩下最後一粒桃子了。

  電視的螢光屏被遮了小半部分,賈芍眼前一黑,只看到高大的人影正站在她的面前,俯身伸手,目標同時是盤子裡的桃子。

  電視的光閃爍著,打在他的側臉上,俊美深邃的面容隱隱綽綽,髮絲上沾著的水珠在光線中透著晶瑩,從發梢悄悄滑落,打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身上飄著清新的沐浴液的味道,和她身上的氣味一樣,這讓她很不習慣。

  廢話,能不一樣麼,一個缸裡洗出來的。

  寬大的浴袍鬆鬆的攏著他的身體,猶帶水汽。性感的喉結下,結實的胸膛線條蜿蜒,隱沒在交疊的衣袍之後,很有一種魅惑的氣息。

  這種念頭只在賈芍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靈敏的縮回了手,手指間拈著果盤中最後的桃子,勝利的朝著甄朗笑著。

  對於甄朗,她什麼沒見過?無非就是比小時候放大了幾號唄?想讓她分神,門縫也沒有。

  甄朗倒沒有說什麼,而是坐在離她最遠的地方,平靜溫和的嗓音流淌,“你喜歡這次的水果?”

  看看被自己消滅乾淨的果盤,賈芍終於在吃人的嘴短認知中和對方良好的態度下斂了火氣,彆扭的咕噥著,“味道不錯。”

  摘掉了眼鏡的甄朗,斜斜飛挑的眼角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分外的清晰,少了白天的穩重,多了夜晚的慵懶,“喜歡就好。”

  人家都先打和平牌了,她似乎也應該寬宏大量些。

  “你在哪買的?明天我去買。”她擦擦桃子,就欲往嘴巴裡塞。

  “拿的。”他隨意的靠在沙發上。

  “嘖嘖。”她拋高桃子又接住,“當醫生就是好,天天有人送禮,紅包不敢拿,收收水果也是不錯的。”

  “不是送的。”甄朗翻看著手中的書,頭也不抬,“前陣子有個肺癌的患者,探望的人送了很多果籃,結果癌症晚期掛了,東西太多拿不走,家屬不要了,我就拿回來了。”

  那個拿著桃子貼上嘴唇的手忽然頓住,賈芍的臉僵硬,忽然把手裡的桃子朝著甄朗丟了過去,“你這麼愛佔便宜?連、連死人的東西都不忌諱的往家拿?”

  大掌伸出,將桃子穩穩的接在手中,甄朗卡啦卡啦咬著,“呃,我記錯了,這個好像是我昨天超市買的。”

  “你!”沙發上的人一躍而起,旋風腿掃過,直奔甄朗面門,“你是故意的。”

  “別踢臉,你媽會看到。”翻書的人依然冷靜,在勁風撲面中平穩開口。

  腳尖,再一次停留在他鼻尖前兩寸,頓住。

  “你剛才故意的。”她咬著牙,扭曲著面孔,看著甄朗咬著歡快的神情,“鬼才會信你的話。”

  甄朗放下啃的乾乾淨淨的桃核,紅唇勾起漂亮的弧度,被果汁沾染過的唇色水光秀氣,“別貶低自己,你比鬼可怕,鬼能分出男鬼女鬼,你能分出雌雄嗎?”

  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順著她挺直的小腿滑過,嘖嘖讚嘆,“遠看山有色,近看胸無波。”

  賈芍:“……”

  手指在捏緊、捏緊、再捏緊,骨節喀啦喀啦響動。

  老娘反正沒來,大不了先揍了再溜!

  就在她怒氣衝腦不顧一切準備出拳的時候,甄朗忽然站了起來,“對了,浴室裡兩條內褲是你的麼?去收拾下。”

  充血的腦子還沒恢復她的正常思維,傻傻的順著他的話往下接,“剛接電話,忘收了……”

  不對,他剛剛說什麼?

  兩條???

  一條髒的,一條乾淨的,是兩條沒錯。

  不對!!!

  春夏交疊的季節,晚風舒爽,透過窗戶吹入,撥動她半長的罩衫,撫摸著她九十度直角分開的腿。

  涼涼的……

  收腿,猛低頭,掀長衫,而面前的甄朗已經自若淡然的離開了她的視線,朝著自己房間走去。

  當房間門關上的同時,客廳傳來一聲暴怒的吼聲,“甄朗,老娘要宰了你!”


六、詭異的男男恩愛

  今天甄醫生的心情很好。

  這是小護士們私下觀察得出的結論,因為一大早就有人看到,甄醫生是哼著歌跨進醫院大門的,偶爾還會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雖然工作中還是一樣的冷靜,但是總覺得哪不同了。

  “你們說,是不是和昨天那個帥氣的男孩有關?”一個小護士閃著八卦的亮晶晶眼神,湊在人堆裡好奇的問著。

  “有可能也,沒聽到昨天他們的約定麼,甄醫生肯定是身心得到緩解,所以愉悅舒暢。”又一個腦袋伸了過來,握拳堅定的點頭。

  又一個小護士哭喪著臉,“我說甄醫生平日裡怎麼不親近我們,原來他好這個調調。”

  “這個世界果然不同了,女人不但要和女人搶男人,還要和男人搶男人……”一聲悲嘆,幾人同時垂頭。

  “可是他們在一起好配也。”不知道是誰小聲的咕噥著,哭喪著臉的幾個人又飛快的抬起了頭,用力的點著。

  那個被一群大小丫頭議論中的某人正伏案疾書,完全不知自己已成了他人口中的焦點,正猜測著他是上面那個還是下面那只。

  手中的筆沙沙,他想起今天早起的時候,那個人早已不見了蹤跡,顯然是有意的避開他,看樣子昨天晚上氣的不輕。

  一聲怒吼,外加五級地震般的抖動,今天早上他毫不意外的看到偌大的茶几上龜裂的痕跡。一寸厚的鋼化玻璃啊,嘖嘖……

  不知何時,他已停了下筆,拿下眼鏡揉著眼角,修長的手指配合著俊朗的容顏,唇角勾起的笑容隱藏在掌心之後。

  很久沒和她玩玩了,感覺不錯。

  王少莞站在門前,看到的就是甄朗這瞬間的樣子,似笑非笑中噙著一縷壞,與身上濃重的沉穩安寧交融,很是奇異,她好半晌才恍恍惚惚的回過神,敲上門的手還有些微的緊張。

  “篤、篤……”

  門口的聲音讓甄朗抬起頭,那眼眸中的笑容已斂了,只剩下客氣的溫和。

  今天的王少莞換了一身緊身黑色的職業裝,成熟中展示了她姣好的身段,髮絲挽成髻,幾絲垂落耳邊,優雅的頸項纖細漂亮,“甄醫生,可以約您談幾句嗎?”

  “請進。”甄朗伸手示意。

  王少莞點頭,卻不進來,目光落在自己精緻的腕表上,“昨天和您談的事沒能談完,我只好現在過來,結果護士說您在忙,希望不會打擾您的午飯時間。”

  甄朗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意會的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做東請王小姐午飯如何?”

  王少莞露出大方的笑容,點頭出了門。

  換下了醫生袍西裝筆挺的甄朗更加的高大俊朗,走在路上惹人頻頻側目,站在他的身邊接受了不少注目禮的王少莞,竟然生出了幾分得意之態。

  甄朗選的地方是一間寧靜的咖啡廳,卡座之間都有雕花木欄隔開,輕柔的音樂飄開,很合適輕鬆的聊天,也合適……談情說愛。

  王少莞看著餐牌上一堆高熱量的蛋糕飲料,悄然的合上,“給我一杯冰水。”

  甄朗將餐牌交還給侍者,看向王少莞,“你昨天和我提的酒會事?”

  王少莞點點頭,得體的笑著,“說是酒會,不過是家庭中的小聚會,明日是週末,不知道甄醫生有沒有空?”

  甄朗還沒有回答,王少莞完美微笑,“爺爺特別希望您能來參加,所以才挑選了這個日子,看在我兩次登門邀請的份上,請您一定賞臉。”

  甄朗沉吟了一會,“酒是醫生的大忌,即使是休假中外科醫生通常也不飲酒,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緊急事情發生,所以……”

  完全的拒絕還沒有出口,一道黑影如烏雲般飄了過來,遮擋了頭頂的燈光,還有沙啞中性感的嗓音隨著胳膊親昵的攬上甄朗的肩頭傳來,“阿朗,你在這裡啊,怎麼沒叫我一起吃午飯呢?”

  賈芍側臉看向甄朗,唇角的明媚笑容還有眼神中的鋒利,閃爍著只有他能看懂的猙獰。

  “你居然知道我在這,真是好巧啊。”甄朗回應她的眼神,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無聲的交匯,對面的王少莞仿佛聽到了刀槍齊鳴的聲音,再定睛看去,又是一派和諧的相親相愛場景。

  賈芍咬著後槽牙,表情甜的幾乎能擠出蜜,“對於自己的愛人,怎麼可能不知道在哪呢?咱們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當然知道,因為她今天整整一個早上都在店裡——詛咒他。

  半個小時以前……

  “咚,咚,咚……”方青葵看著自己剛買回來的新茶桌被人這麼用腦袋撞著,也不知道該同情那可憐的桌子,還是可憐磕了一上午的賈芍。

  “你被看光了?”從賈芍破碎的咒駡中,她隱約猜測著。

  那個敲在茶几上的腦袋頓時抬了起來,目露凶光,“沒有!!!”

  他是說了浴室有兩條內褲,原來不過是分散她的注意力趁機溜走而已,她穿了,穿了,穿了!!!

  “那你鬱悶啥?難道是鬱悶沒被看光?”方青葵閑閑的拆開一包薯片,咬的咯吱咯吱響。

  “你……”賈芍憤怒的搶過薯片,抓起一把就往嘴裡填,“我居然又被他騙了,一句話就騙了,這才是我鬱悶的,算他昨天跑的快,不然我就扒了他的皮,卸了他的骨頭燉湯。”

  “噗!”好友很不給面子的笑出聲,“你會燉湯麼?”

  “別拆我的台,不然……”賈芍捏捏拳頭,目光威脅的看著面前剛剛放好桌角還沒拆包裝紙的新款茶几。

  方青葵癟癟嘴,翻了個白眼,不再和她爭下去,啃著薯片,目光無聊的溜達看著。

  忽然,她拽拽賈芍的衣服,下巴朝門外揚了揚,“那個是不是甄朗?身邊的妞挺靚的,他女朋友?”

  賈芍回頭,目光搜索目標,停住,跟蹤。

  笑容浮上,古怪的讓人生疑。

  “咻……”方青葵眼前的人影就這麼失去了蹤跡,只留下搖晃著的門在她面前慢慢合上。

  ——

  “是啊,愛人。”甄朗抽回目光,手臂勾上賈芍的腰,臂彎一用力,他的對手整個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他湊上她的耳邊,親昵無比的姿態,“你想吃什麼,愛……人……”

  賈芍一陣哆嗦,只覺得一股酸水從胃裡湧起,沿著食管逆流而上,生生卡在嗓子眼。全身的汗毛頓起,一粒粒的雞皮疙瘩全部浮動敬禮。

  賈芍正想兩個大巴掌回敬打飛那張貼在自己臉側囂張的面孔,抬頭看到對面王少莞驚訝中完全不敢置信的臉。

  昨天那個在甄朗辦公室裡的人,好像也是她吧?

  賈芍伸出去的手活生生的停頓在了空中,慢條斯理的拈起了餐牌,“阿朗,今天你請我?”另外一隻手遊移在桌下,狠狠的捏上他的腿。

  “是啊。”某人一手親昵的摟著他的腰,一邊冷靜的替她翻著餐牌,“昨天晚上你讓我很開心,今天餵飽你也是應該的。”

  在賈芍手用力的同時,他摟著她腰的手也不動聲色的緊了緊,兩根手指隱秘的捏上她腰側的嫩肉,兩個人的面孔同時一變,又同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她咬著牙,看也不看餐牌,手中用力,“這個怎麼樣?”

  甄朗亦是同時用力,“你喜歡就好,再來點吧。”

  再用力,七百二十度旋轉,“好,這個怎麼樣?”

  甄朗反手正手,正手反手,“這個味道也不錯,你再換個其他試試?”

  賈芍掐著一點點皮,指甲摳著,“這種味道如何?”

  甄朗鬆開手,又猛的捏上她的另一側腰,“很好,你覺得呢?”

  點餐小弟滿頭大汗,手在紙上飛快的寫著,眨眼間已是長長的一排,而面前兩個情深款款對相望的‘男人’似乎還沒有收手的意思,依然繼續著。

  完全被忽視掉的王少莞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有些不自在,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個,酒會的事……”

  “酒?”賈芍的眼睛忽然亮了,閃閃的盯著王少莞,“你請喝酒?”

  “呃……”王少莞對於眼前男人的熱情忽然有些招架不住,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倒是甄朗呵呵一笑,“是啊,王小姐家開酒會,應該都是不錯的酒,要不要明天去嘗嘗?”

  聽到有酒,賈芍完全忽略了說話的人是誰,滿腦子只有一句——酒不錯,明天有酒喝。

  “那好吧,明天……”甄朗看看身上完全走神兩眼彎成月亮狀的人,沖著面前力持鎮定優雅的女子笑著點頭,“我們一定準時赴約。”

  “明天?我們?”賈芍頓時回神,眉毛豎了起來,防備如刺蝟,“為什麼是……”

  還來不及質問,一堆侍者走了過來,手中的東西仔細的放在她的面前,“先生,你們點的東西。”

  賈芍看著面前花花綠綠、柔柔軟軟,或奶油或果醬的東西,嘴角抽搐,“這些,是什麼?”

  侍者拿起餐單,“您剛才點的——羅亞爾河谷慕斯,維也納公主,水果塔,夏綠蒂皇家蛋糕,假山蛋糕,咖啡聖誕木柴蛋糕,奶茶冰露,克裡奧爾蛋糕,卡惹瓦都斯蘋果,檸檬卡特卡,舒芙蕾,栗子香提,法式布烈斯特環。”

  她腦中一片暈眩,聞到了甜甜的奶味果味摻雜在一起的氣息,臉色慘綠,僵硬著身體,“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甄朗的手不知何時又環上了她的腰,手指拿著小勺挖了一塊奶油蛋糕,“你點的甜點,我記得是你愛的要命的東西。”

  愛的要命?要她命是真,愛就……

  她剛張嘴,一塊奶油蛋糕就塞進了她的嘴裡,稀稀軟軟的東西在嘴巴裡散開,那口哽在喉嚨深處的酸水又差點噴了出來,眼前無限放大的,是甄朗拈著沾滿奶油的小勺得意的笑容。

  這個混蛋,自從那次事件後,她拒絕所有的甜膩食物,而他居然……

  她用盡力氣,扯開甄朗的西裝,襯衫最上兩粒扣子瞬間崩飛,然後狠狠的湊上自己的腦袋。
 
  “嘔……”


七、死丫頭,你敢強上甄朗?

  “哇!”方青葵看著賈芍拎回來的食品袋發出巨大的讚嘆聲,“街角那家‘絕色’咖啡廳的甜點?你是不是路上撿錢了?平常連個燒餅也少見你打包給我一個,今天這麼貴的甜點一帶十幾個?尤其是……”

  她的臉伸到賈芍面前,不由自主的探了探她的額頭,又比了比自己的體溫,“沒發燒啊,你怎麼會買甜品?你不是一輩子最恨甜品的麼?”

  賈芍的眼睛斜斜的乜了她一眼,“這是甄朗請我吃的。”

  方青葵打開一個盒子,小心翼翼的拿出蛋糕,咬上一口,露出極其舒心的甜蜜微笑,“真美味。”

  顯然好友被事物勾走了全部的魂魄,根本沒注意到她在說什麼,賈芍伸頭到她的耳邊,用力的大吼,“這個是甄朗買的請我吃的。”

  “甄朗?”漂亮的小女人咽下口中的蛋糕,瞪圓了眼睛,“他找死啊?”

  想了想,又很快的搖搖頭,“不對啊,以他的性格應該全塞進你肚子裡才對啊,不會給你機會打包回來給我吃的。”

  “因為……”氣急敗壞的賈芍像是想到了什麼,雙手叉腰站在大廳裡仰天狂笑,雙肩抖動好不得瑟,“因為我吐了,吐他身上了,趁他清理的時候打包跑了。這下,什麼仇都報了,真舒服。”

  “你真噁心。”

  “這能怪我嗎?”賈芍憤憤不平,“當年要不是他,我會因為吃奶油蛋糕而住院嗎?你見過一連拉一個星期的便便都是乳白色還飄著奶香味的嗎?”

  吃的正歡的方青葵停止了咀嚼,不動聲色的放下了手中的蛋糕,黑著臉瞪著賈芍。

  不知不覺的某人揉揉肚子,神情愉悅,“吐完了,現在肚子好餓,我去叫碗蛋炒飯吃。”留下可憐的某人面對著十幾個包裝精美的蛋糕發呆。

  認識賈芍是在大學時代,那時候起她就知道賈芍有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甄朗,也見識過了他們纏鬥十幾年的恩怨,至於賈芍不吃甜點的原因,雖然不曾親眼得見,也從好友的口中斷斷續續知道了一些,以賈芍強硬的性格,應該不會有大的出入。

  據說賈芍十二歲那年,光榮的獲得了全國跆拳道青少年組的第一名,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省隊更是將她當做重點來培養。

  但是少年表現不定,少時天才長大很可能是庸才,最少要有兩年以上的穩定發揮才有資格入選國家隊。

  就在她第二年比賽的前一個星期也就是賈芍生日的時候,賈媽媽為了讓女兒開心,特地買了個十寸的大蛋糕慶祝,可就是因為甄朗說了一句喜歡蛋糕上那朵大紅花,賈芍竟然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將整個蛋糕上的奶油全部舔光,外加半個蛋糕,當天晚上光榮入院,一住就是一個星期。

  然後,她沒能參加比賽。

  再然後,她失去了入選國家隊的資格。

  再再然後,她依然參加所有比賽,依然大獎小獎無數的拿,被譽為國家未來的跆拳道希望之星。

  但是,當她第二次有機會入選國家隊的時候,甄朗的一句話再次改變了她的命運。

  “進了國家隊,會受很多傷的,還要定期吃藥什麼的,要是以後不男不女的,就沒有人要了。”

  孩子一句話,讓賈芍的爸爸媽媽上了心,女兒從小就和假小子一樣,長大了要是變成男人樣那可怎麼辦?

  於是,賈芍從此告別了她的夢想,生命中只剩下一個使命——以與甄朗對敵為使命,以破壞甄朗所有快樂為基礎,以陷害甄朗為己任,以讓甄朗吃虧為目的,以讓甄朗名譽掃地為幸福之本。

  而發奮的賈芍,在最後一年的高考選擇了藝術專業,鬼使神差的居然讓她連蒙帶混外加比賽加分,吊上了甄朗所在的名牌大學的榜尾,光榮的再一次彼此怨懟的踏上了遠離家門的路。

  方青葵看著眼前的蛋糕,撐著秀氣小巧的下巴,仿佛是自言自語,“賈芍,其實我覺得甄朗沒做錯也,吃蛋糕進醫院是你自己幹的,和人家啥關係?”

  正在外面買飯的賈芍只覺得背心一涼,陰森森的。

  第二天的酒會在王家別墅的草坪上舉行,當甄朗和賈芍到達的時候,早已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偌大的場面哪像是普通的家庭酒會,簡直就是大型公司活動。

  長長的餐臺上放滿了各種食物水果,海鮮烤肉,甜點一應俱全,特地請來的酒店服務員遊走其中,更有調酒師不時送上親手調製的雞尾酒,可見王家手筆之隆重盛大。

  兩人才一出現,就受到了不少的關注,一個高大穩重,一個頎長帥氣,各有特色,難分軒輊。

  賈芍並不是刻意將自己打扮的不男不女,只是工作和自小的習慣,外加身高優勢,她既不愛裙裝,也不喜高跟鞋,明明身上是女式帶蕾絲的襯衫,也極容易讓人誤會。

  當然,她死也不會承認,她容易被人誤會是因為太過平板的身材。

  而且,她是來喝酒的,又不是來賣笑的,打扮的那麼漂亮幹什麼?

  遠遠的,王少莞就看到了門口的兩人,踩著細頸高跟鞋徐徐而來,熱情的手繞上甄朗的胳膊,“甄醫生,我今天的男伴臨時有事來不了,能借您一個晚上嗎?”

  不等甄朗回答,那邊王老先生的笑聲已經傳來,“小莞,是不是甄醫生來了?快過來,快過來……”

  甄朗在人群中寒暄著,目光偶爾搜尋,發現某人早已跳到了桌前,毫不客氣的端起香檳一飲而盡,手中的叉子飛舞,盤子裡轉眼多了塊牛排。

  他發現,她吃東西非常專注,但是動作非常輕細,任何時候看到,都絕對符合餐桌禮儀,但若是仔細看就會發覺,她的速度之快,食量之大,都絕非常人能比。

  她是怎麼把雅致和速度如此完美結合在一起的?

  還有酒!這傢夥,如穿花蝴蝶般在人群中游走,掛著招牌笑容,不時與人乾杯笑談,光他看過的數到的,已是十幾杯下了肚。

  看來這樣的宴會,某人是完全的自得其樂,沒有半點不適應。

  王老先生是商界泰斗,跺下腳就能讓商界顫三顫的人物,來捧場的也都是商界的精英人物,而甄朗被王少莞挽著出現,頓時讓他成為了人群的焦點,一個晚上身邊人流來往不斷,無法脫身。

  倒是賈芍,吃飽喝足,端著酒杯在樹下與一群姑娘相聊正歡,不時從身上掏出名片分發,陣陣笑聲從人群中爆發出來。

  借著上洗手間的機會,賈芍悄悄掏出手機,輸入幾個字發送:“明天持我名片到店裡來預約的人,一律推薦最高檔次的寫真集。”

  不多時手機震動,方青葵的資訊飛快的回來,“我們的定價是三年前的,明天開始所有價格上調百分之五十。”

  賈芍壞壞的笑了,轉手四個字回了過去,“甚得吾心。”

  她在這裡風聲水起,快樂無比。一開心,忍不住又是幾杯酒下肚,海鮮也是專挑貴的吃,不要錢的東西,咬在嘴裡的感覺總是格外的香。

  不過,別人的東西吃多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回到二人居的賈芍半夜就開始感覺到身上陣陣的癢,越撓越癢,越癢越想撓,一個晚上翻來覆去無法安眠。

  休息日,甄朗半夜就聽到浴室裡稀裡嘩啦的水聲翻騰,只以為某人興奮的睡不著,半夜鬧騰,直到這樣的水聲一直持續到天亮,才覺有些奇怪。

  門,忽然被人用力的推開,某人身上還帶著濕淋淋的水汽站在他的門口,“獸醫,有沒有藥,身上好癢。”

  他招招手,清晨惺忪的睡眼眯了起來,“過來我看下?”

  顧不得與他繼續較勁,賈芍乖乖的爬上他的床,捋起兩袖,外帶伸長了脖子。

  甄朗看到她露在衣衫外的肌膚上,大塊的紅斑分佈著,偏偏臉上乾乾淨淨,脖子上兩塊若隱若現,手臂上更多些。

  “你昨天吃什麼了?”手指摸了下,沒有突起,只是看上去紅紅的。

  賈芍用力的撓著,肌膚上又多了幾道抓痕,“不知道,反正都是酒會上的東西。”

  “有可能是雞尾酒裡的東西過敏,也有可能是海鮮過敏。”他伸手抓向床頭的手機,“一會我打個電話,帶你去醫院做個過敏源測試。”

  賈芍手指不停,身上被抓的一道一道的,“獸醫,你現在有藥沒有,癢死了。”

  甄朗思量了下,從床頭櫃中抽出一管藥,“先搽著,少搽點。”

  “嗯。”賈芍抓過藥匆匆奔進浴室,明擺著將他的話當了耳邊風,而甄朗低聲講著電話,交待著什麼。

  正說著,那個濕淋淋的人踩著水又奔了進來,“獸醫,後面我搽不到,幫下。”

  甄朗擠藥在手心,搽上她的後背,清涼的藥膏暫時紓緩了癢的感覺,賈芍發出長長的嘆息聲。

  誰也沒注意,此刻大門外正有一隻鑰匙打開門……

  “喂,還要。”

  “不行,這個對身體不好。”

  “我不管,你不給我自己來。”

  “你不要這麼野蠻行不行?”

  “我就這麼野蠻,你給不給我?”

  賈媽媽手中的東西落地,一路狂飆進房間,眼見著自己的女兒坐在床上,整個人騎在甄朗身上,抓著甄朗的手腕,衣衫不整的脖子上有可疑的紅痕,還有不少手指激烈抓過的印子,可憐的甄朗躺在床上,一副誓死抵抗的悲壯。

  “咻……”降龍十八掌飛上賈芍的腦袋,外帶佛門獅子吼暴怒,“你個死丫頭,強暴甄朗!!!”


八、仇人的好心不能接受

  熟悉賈家的人都知道,賈家最強悍的不是他們如今已是領導的男主人,也不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女兒,而是潑辣強悍的女主人,賈芍的親身老娘是也。

  據說賈媽媽小時候家裡是獵戶出身,自小在山裡行走,徒手抓蛇,單人鬥狼,這些傳說中的故事對她而言都是家常便飯,若是誰敢招惹,下場就和那些野獸沒什麼差別。

  當然,賈媽媽身上還有一點特質,就是野性。看不順眼掄拳就打,張嘴就罵,極富正義感。

  這一次,她的正義感站在了甄朗一邊,除暴安良的對像是她自家的女兒。

  “你個流氓,老娘揍死你……”

  怒吼聲中,可憐的賈芍被一拳揍進了甄朗的懷中,還不等她老娘第二拳落下,賈芍靈敏的躲開,兩條修長的腿跨欄之姿越過床頭,漂亮落地,抱頭鼠竄,不忘回頭大聲解釋,“我沒強暴他。”

  賈媽媽邁腿追在身後,一把抽出自己箱子裡的某個物品,掄著呼呼生風,“老娘親眼看到的,你給老娘站住!”

  “你不打我我就站住。”賈芍雙手撐著沙發,舒展跳過,回頭戒備的瞪著自己的老娘。

  賈媽媽手裡舉著風乾的臘雞,雙手握住雞腿處,掄圓了瞪著賈芍,“你站住我就不打你。”

  “我不信!”賈芍衝向門邊,伸手擰開門就想衝出去,耳邊忽然傳來冷靜悠閒的嗓音,“你沒穿褲子。”

  “穿了!”中氣十足的回答,兩條光滑的腿甩了甩,人很沒底氣的縮了回來,然後兜頭就被硬邦邦的東西敲上了腦袋。

  一股子豆豉加鹹肉還有些說不清楚的怪味道從腦門飄來,賈芍一聲怪叫蹲在地上,抱上自己的腦袋,“我和他什麼都沒有!”

  腦袋上又被重重的敲了兩下,賈媽媽憤憤的甩著手中的臘雞,想想不爽,又敲兩下。

  “你打地鼠哇?”賈芍伸下脖子,在臘雞飛過時很快的縮了回來,一指靠著牆邊悠閒的某人,“不信你問他。”

  早已經洗漱完畢,連咖啡都煮好端在手上的人,一邊啜著,眼中閃著看好戲的光芒,微點了下頭。

  “你點個屁啊,說話啊,說清楚!”賈芍怒閃閃的瞪著他,連蹦帶跳躲避著追殺。

  臘雞帶著淒厲的風聲呼嘯而下,“你還敢威脅他?”

  甄朗喝著香滑的咖啡,享受的看著眼前雞飛狗跳的一幕,直到手中的咖啡見了底,這才出聲,“賈媽,賈芍皮膚過敏,我帶她去看看,家裡就麻煩您了。”

  “咦?”賈媽媽停下追打的動作,賈芍趁機飛快的溜了。

  手中臘雞倒提,賈媽媽一臉驚訝,“我女兒也會生病?太奇怪了,我一定要向那邊彙報一下。”

  所謂那邊,就是指自己的老公還有甄朗的爸媽。

  甄朗平靜微笑,“只是過敏,忌口就行,您來了正好看著她。”

  賈媽媽拍拍甄朗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這陣子辛苦你了。”

  甄朗完美的表情看不出半點破綻,“應該的,您客氣。”

  穿戴妥當的賈芍旋風一樣的從房間裡沖了出來,抓上甄朗的袖子就往外衝,在無人時狠狠的飛給他一個白眼。

  坐在甄朗的車上,她憋了許久的話終於衝口而出,“你剛才為什麼不解釋?”

  甄朗流暢的倒車,看也不看她,“你以為賈媽需要解釋嗎?如果真是我占了你的便宜,現在雞飛狗跳被追著打的人一定是我,她只不過是想表示下許久不見女兒的激動而已,你就讓她發洩下好了。”

  賈芍按著肚子,有氣無力,“一大早陪她運動,我好餓。”

  “檢查完了再吃。”甄朗面無表情,一句話就把賈芍的期待擋了回來,“小心隨便吃點什麼下去癢的更厲害。”

  賈芍是個吃貨,標標準准的吃貨,要求不高但是到點就餓,加上活動量大消化快,只要不給她吃,就像是氣球瞬間放光了氣,蔫了。

  現在可憐的某人不斷伸手撓著身上,在座位上躥下跳,“你不提不行啊,本來不癢的,被你一說更癢了。”

  “如果你在一個小時內檢查完畢的話,還能趕上對面街角早餐店的早餐。”甄朗眼角掃過賈芍,“過了一個半小時人家就不賣了。”

  話音落,他很自然的踩住剎車,果然就在車子停穩的一剎那,副駕駛的車門很快的打開,撓癢的猴子已經站在了車外,一隻手敲著車頂,“快點,快點,趕緊查完走人。”

  某人沒有下車的意思,平和的笑了下,“看在二十年難得奇景你也會病的份上,今天休戰,我去買早餐。”

  賈芍狐疑的望著他,一臉防備。

  甄朗流暢的轉著方向盤,“賈媽在,欺負病人也沒成就感。”

  好吧,這個理由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她撇撇嘴,徑直進了醫院的大門,而甄朗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家長在,不爭鬥。

  這是彼此間不成文的暗約,甚至還會比往日更加的相互友好,在這一點上他們的默契,就如同彼此陷害一樣,也是順手且自然無比。

  在邊檢查邊思量了無數個可能之後,賈芍確認甄朗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對她下黑手,於是趁著等化驗結果的時候竄進了甄朗的辦公室。

  甄朗人沒在,桌上兩份散發著清甜香氣的早點勾引了她全部的魂魄,知名店的包裝袋更是讓她垂涎欲滴。

  雖然這家店離她的店不遠,但是每天大清早就拉長的排隊人群還是讓生性好動的她每每望人群興嘆,今天有不用等待的早餐,她的眼睛早亮過了一百瓦的燈泡。

  小心翼翼的解開包裝袋,一碗清粥,一碗大肉餡餛飩,她想也不想,捧起餛飩碗先大喝了一口湯。

  不愧是名店出品,湯汁濃鬱,飄著淡綠的蔥花,癟了的肚子立即發出歡快的鳴叫。賈芍拿起小勺,窩在甄朗的椅子上大吃特吃。

  當甄朗拿著她的化驗報告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某人已經捂著肚子毫無形像的打著飽嗝。

  看到甄朗,她從椅子上一躍而起,“什麼問題?”

  “你海鮮吃多了,酒喝多了,還有……”甄朗嘖嘖出聲,“水果吃多了,本來單一的物質可能不會引起過敏,但是量大的情況下,加上身體裡的酵素分泌並不是每次都相同的,所有你以前不過敏的東西,糅合在一起也會出現突然性的過敏。”

  “那怎麼辦?”她撓撓脖子,感覺身上又癢了起來。

  “這陣子吃清淡點,別再碰酒類,海鮮……”話到這,甄朗忽然停住,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桌子。

  桌面上,一碗白粥散發著清新的香氣,嫋嫋熱氣飄起,另外一個空碗躺在垃圾桶裡訴說著使命已盡。

  “你……”甄朗的嘴角抽的有點古怪,“你剛剛吃了餛飩?”

  “味道不錯。”賈芍大大咧咧的擦擦嘴,“就是少了點,再來一碗也行。”

  甄朗無言仰望蒼天,不,是天花板。唇角勾起奇異的笑容,隨後這笑容越來越大,伴隨著無奈的搖頭,清朗的笑聲在房間裡不住的流淌。

  “你笑什麼?”賈芍叉腰瞪著那個幾乎已笑趴在桌上的人,有些莫名其妙。

  “沒什麼。”甄朗拿起白粥,繞過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悠閒的喝了起來,“那碗餛飩是蟹肉餡的。”

  “蟹肉餡怎麼了?”某人冷嗤了聲,“蟹肉陷有毒啊……”

  啊字還在舌尖打轉,她的頭突然伸到甄朗面前,“蟹肉是海、海鮮?”

  甄朗平靜的喝著粥,鄭重的點了點頭,“這家店貨真價實,說是蟹肉就是蟹肉,絕不摻假。”

  有一種癢,從肌膚深層傳了出來,一點一點在肉裡面爬行,猶如數萬隻螞蟻在肉下肆意穿越,這種麻癢從腳底升起,一路攀著到了脖子,繼續往臉上爬,賈芍只覺得嗡的一聲,嘴巴都開始不聽使喚了。

  之後的某人,頂著腫成豬頭的腦袋在家裡整整窩了三天,清粥鹹菜中不斷的自我反省。

  仇人就是仇人,仇人的好心永遠不能接受,仇人的東西會消化不良,仇人的餛飩會——過敏。


九、仇人相處分外眼紅

  戒出門,戒吹風,考慮到豬頭臉實在太容易被人圍觀,她老老實實的在家裡窩了三天。

  不准抓,不准撓,她就差把自己包成機器貓的爪子來保證安全。

  這些悲慘她都忍了,因為老娘大人的天威不可犯。

  不准喝酒,不准辛辣,不准牛肉羊肉魚蝦蟹,堅持就堅持吧,至少豬肉可以吃吧?至少雞肉鴨肉可以吃吧?

  她捧著自己腫脹的腦袋,努力睜開的眯縫眼中只有面前絳紅色的一片,肉香四溢中不住咽著口水。

  偷眼老娘在廚房忙活的身影,賈芍偷偷的探出祿山之爪,目標正前方不遠處的紅燒肉。

  兩根手指堪堪夾上肉,也同樣被天外飛來的兩根東西夾住。

  “嗷!”驚訝多餘疼痛,賈芍順著手指的方向看上去,高大的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桌邊,手中的筷子狀似無意實則精准的夾著她的——手指。

  “甄朗!”兩個字咬在牙齒中的感覺猶勝紅燒肉,她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放手。”

  “好。”他非常識時務的鬆開了筷子,卻很快的揚起了聲音,“賈媽,賈芍偷肉吃。”

  明明是聽了十幾二十年的話,為什麼還能激起她爆發揮拳的欲望?

  “一塊肉,有必要嗎?”她憤憤開口,不忘飛快的縮手,將肉丟進嘴裡,“老大不小的人了,需要和小孩一般告狀麼?”

  肉才入口,她哇的一聲,忙不迭的吐了出來,手指扇著風,吐著差點被燙熟了的舌頭。

  “誰偷肉吃?”賈媽媽舉著鍋鏟的身影竄了出來,威脅感頓生。

  賈芍捂著唇,皺著臉搖頭,順帶低頭為那到了嘴邊又飛掉的肉肉默哀。

  甄朗端著手中的冰水,噙著淡淡的笑意,悶不吭聲的放下手中的杯子。

  顧不得仇人的東西還會不會過敏,賈芍撲過去抓起水杯大喝了一口,舌尖還是麻麻的疼著,含糊著聲音,“沒,沒人偷吃。”

  有甄朗的監視,偷吃是沒有可能了,賈芍軟軟的趴在桌子上,嗅著肉香,口水嘶啦嘶啦的吸著。

  “你的!”賈媽媽粗著嗓子把碗放到賈芍的面前,半點同情心也沒。

  甄朗一句話,說什麼她會過敏是因為身體裡毒素太多,要好好的給她清理清理。於是,甄朗和賈媽媽大魚大肉的同時,同桌的她面前只有一碗白粥。

  肉末沒有,油沫沒有,竟然連蔥末都沒有,她只能閃爍著一雙如小狗乞食般的眼睛水汪汪的向每一塊肉肉行注目禮。

  “能給條鹹菜舔下麼?”賈芍有氣無力的望著自己的媽,覺得腸子都在打結抗議著。

  “自己拿。”賈媽媽看也不看自己的女兒,端著手中的湯小心翼翼的放在甄朗的面前,“阿朗,把這個喝了,我燉了一天了。”

  甄朗依舊掛著溫和的笑,賈芍抽抽鼻子,滿面嚮往,“媽,這是什麼湯?”

  “豬腰湯!”

  “噗!”粥噴了一桌,賈芍的動作頓時引來爆栗子敲頭,賈媽媽迅捷的挪開湯,“我可是特地為阿朗燉的,差點被你毀了。”

  “沒關係的。”甄朗的笑容平靜的看不出半點波瀾,“我不需要補腎。”

  “要的,要的。”賈媽媽的臉笑成了一朵花,“我女兒難伺候,明天給你燉海狗腎雞湯,後天給你燉豬尾湯,好不好?”

  “呃……”甄朗的眼神微窒了下,笑著點頭,“好。”

  賈芍捂著嘴,唇角都快拉到耳朵下了,洋溢著熱情笑容,“甄朗,我媽燉了一天,你可不能讓她老人家傷心喲,多喝一碗,多喝一碗……”

  甄朗斯文的喝著,忽然詭異一笑,聲音壓的低低,“你想我多喝一碗?”

  “當然。”賈芍用力的點點頭,捧著手中的粥,喝的西裡呼嚕響,寡淡的粥在此刻喝起來分外的香,“我希望你多補補,大補特補。”

  最好補到腦充血,補到你腎炸掉。

  她快樂的喝著粥,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老娘探索的眼神不住在她臉上移到甄朗的臉上,又從甄朗的臉上移回來。

  手機清脆的鈴聲響起,甄朗站起身到角落裡低聲的說著什麼,邊說邊拿起沙發上的外套穿著。

  合上電話,他抱歉的沖賈媽媽笑笑,“賈媽,醫院臨時有個大手術的會診,我先過去。”

  “好,好。”賈媽媽連連點頭,“工作要緊,工作要緊。”

  走到門口,甄朗忽然想起什麼,“賈媽,我這幾日可能會晚歸,不用給我留飯了。”

  賈媽媽點著頭,沖甄朗揮揮手,賈芍眼神落在桌面上一口未動的湯碗,在賈媽媽背後用口型比劃出兩個字,陰險。

  甄朗眼神滑過她的臉,淡淡一笑,出門了。

  “當醫生真辛苦,連餐飯都不讓人好好吃。”賈媽媽絮絮叨叨的,“湯才喝了兩口,這身體怎麼吃得消?”

  喝兩口?他是一口沒喝吧?

  賈芍皺皺鼻子,“你確定他真的是醫院會診,而不是被你的湯嚇跑的?”

  又一個響亮的栗子回蕩在她的頭頂,賈媽媽堅定的哼了聲,“甄朗打小就是乖孩子,你以為是你嗎?”

  賈芍從碗裡抬起粘滿稀飯的臉,深深悔恨自己為什麼又沒管住嘴。

  甄朗的乖乖牌形像,是在大人心目中根深蒂固牢不可破的,所以甄朗根本不怕她告狀,不怕她揭穿真相,因為根本沒人信。

  到底是他的成功,還是她的失敗?

  她默默的擦了擦臉上的粥,沒胃口吃飯,窩進了房間。

  餓著肚子的某人,一個晚上只聽到肚子的哀號,兩口粥的功效還不夠她半個小時的消化,此刻早已經發出巨大的抗議聲。

  她無力的倒在床上,電視已經被她從一轉到一百,又從一百轉回一,周而復始了無數次,什麼也沒看進去。

  唯一記得的,就是廣告中的速食麵,餅乾,果凍,越看越餓,越看肚子的叫聲越大。

  閉上眼睛,眼前飄過的,是一幕幕招手的食物圖,滴油的烤鴨、香軟的蛋黃肉粽,還有,還有最愛的皮蛋瘦肉粥……

  抽抽鼻子,賈芍睜開眼,又把自己狠狠的埋進了枕頭裡面。

  她果然是餓瘋了,居然聞到了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幻覺,一定是幻覺……

  做飯無能的人,沒辦法偷著開夥弄點東西填肚子,溜出去麼,這個腦袋實在不敢出去嚇人。

  這個時間,老娘似乎睡了,冰箱,冰箱……

  等待了一個晚上的人躡手躡腳溜出了房間,晃晃悠悠奔向廚房,一隻腳剛踩進廚房的門,腦袋咚的一聲,撞上了什麼。

  “唔!”她痛苦的捂上鼻子,伸手探著。

  溫溫的,不軟不硬,手感良好,細膩中還有幾分結實,光光滑滑。

  她的手摸了摸,撓了撓,蹭了蹭,再摳摳,上面擦擦,再往下挪挪。

  “再往下,我就告你性騷擾了。”那個撞到她的東西終於出聲了,平靜的不帶一絲波動,順帶飯廳的小燈也亮了起來。

  某人騷動的爪子頓時停住,餓暈了的眼睛也總算對上了焦距。

  她的面前,甄朗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勺正站在廚房的門口,清新的水汽,飄著洗髮水香氣的髮絲,還有——凌亂的浴袍。

  她的手正貼在人家的胸口往下的位置,再往下兩寸就該是小腹了。

  她若無其事的抽回手,一本正經的繞過甄朗,“以後別半裸的在屋子裡亂走,衣服穿好點。”

  甄朗眼神挑了下,不再搭理她,而是在桌邊坐下,拈勺優雅的吃了起來。

  淡淡的麻油香,清清的蔥花味,摻雜在肉香皮蛋濃鬱中,她的肚子不適時的爆發出一聲大叫,她聽到桌邊的人悶悶的笑聲傳來。

  憤憤的白了他一眼,她舉起拳頭在甄朗面前晃了晃,“不想死的就別告狀。”

  甄朗眼光從她拳頭上掃過,目光清冽冽的,在暈黃的燈光下分外漂亮,仿佛還帶著沐浴後的氤氳水波。

  看到他聰明的沒開口,她這才奔向冰箱,心情也歡快起來。

  她的啤酒,她的薯片,她的零食……

  “咦!”她驚訝的翻了翻,上層,中層,下層。

  啤酒,沒了;薯片,不見了;所有的零食,失蹤了。

  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還是一無所獲,垃圾桶裡連殘渣都沒有。冰箱裡只有生的菜,生的肉,沒有一樣能塞進肚子裡的。

  她氣鼓鼓的衝出廚房,“喂,你看到我的東西沒有?”

  甄朗慢條斯理的咽下最後一口粥,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忽的站起身,把碗放進水槽,再淡淡的掃她一眼,徑直進了房間。

  賈芍傻兮兮的跟在身後,等他開口說話,結果等待的,是差點被關上的門拍扁鼻子。

  “砰!”

  眼前,只留下一塊平板的門,她呆呆的站在門前,回味著門板合上的剎那,依稀聽到的回答。

  “丟了。”

  她沒聽錯吧?甄朗說丟了?把她的酒丟了、零食丟了???

  那她今天吃什麼,喝什麼?

  伸手就想砸門,拳頭伸出,又在門前堪堪停住。

  砸門容易,但是在砸爛門的情形下不吵醒她的老娘,似乎、有點、困難……

  揉著抽筋的肚子,她淒慘的回到廚房,不死心的在冰箱裡翻找著,奈何人家實在太精明,一點渣都沒給留下。

  她抓著手中的青菜葉,用力的回想著,生菜都可以生吃,青菜也可以吧?

  可她又不是兔子,為什麼要吃青菜?

  站在廚房裡無聊的轉著,餓暈了的某人眼角一掃,灶臺上的小鍋還冒著絲絲熱氣,一縷縷的香氣順著鼻子鑽進肚子裡。

  她快手快腳的掀開鍋蓋,不禁偷笑。

  甄朗這傢夥忘記把鍋子丟進水槽了,看著鍋底最後一層濃濃的皮蛋瘦肉粥,她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條縫。

  連刮帶鏟,居然被她弄出大半碗的粥,賈芍喜笑顏開捧著碗,有滋有味的喝了口,香的她差點連舌頭都吞進肚子裡。

  甄朗啊甄朗,你丟掉我的食物,還是餓不死我吧?嘿嘿嘿嘿。


十、我一定要大著胸抖給他看!

  “咚!”一根雞骨頭被丟進垃圾桶裡,賈芍蹲在廚房的角落裡,手中拿著雞腿扯著,面前站著舉著勺子的賈媽媽。

  “賈芍,你和甄朗真的啥也沒?”

  低頭大啃的賈芍眼皮也不抬,含含糊糊的嗯了聲。

  “真的沒?”質問聲再次大了點。

  “沒。”賈芍咽下口裡的肉,長長的出了口氣,邊吮著手指邊遊移著目光,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另外一個雞腿上。

  剛剛伸出手,偷竊的某人就被鍋鏟狠狠的敲在了手臂上,賈芍甩著胳膊,極度不滿,“甄朗又不吃雞腿的,留給他幹什麼!?”

  “你就知道雞腿!”賈媽媽大怒,“甄朗這麼好的男人不啃,啃什麼雞腿?”

  “啃甄朗?”餓狼滿腦子只有肉,尚未完全清醒,“他全身都是排骨,有什麼好啃的?”

  “咚!”鍋鏟柄狠狠的敲上她的腦袋,“小時候不要你啃,你湊上去啃。長大了叫你啃,你倒不會了!”

  賈芍終於將滴著油光的雞腿偷到手,狠狠的咬了一口,這才慢慢的消化老娘剛才的話……

  “啊!”她一聲大叫,猶如見鬼般瞪圓了眼睛,手指著自己的老娘,忍不住的哆嗦,“你,你剛才說什麼,叫我,叫我去追甄朗?”

  忽然間,所有的食欲都倒了,手中啃了一半的雞腿都不再有吸引力,她癟癟嘴巴,把雞腿丟進盤子裡,抓起桌子上的廣告紙默默的折了起來。

  “死丫頭,快說話。”賈媽媽瞪著發呆的女兒,“你表姐要上班了,讓我回去替她照顧豆豆,過兩天我就走,你都二十五歲了,再不找個男人嫁了就成廢品了。”

  “嗯。”賈芍懶懶的應了聲,根本沒注意老娘說了啥,專心致志的折著手中的紙。

  她折的很仔細,也很認真,安靜的她讓賈媽媽一時摸不著頭腦,站在她的身邊傻眼看著。

  “媽。”賈芍忽然抬起頭,非常非常認真的看著自己的媽,“你這麼平的胸,怎麼吸引我爸的?”

  “你要死啊!”順手一個栗子,爆響。

  難得的是,賈芍居然沒有躲閃,而是低頭看看自己的胸,“為什麼你把這個遺傳給我了?”

  賈媽媽面目猙獰,咬牙切齒,“你要遺傳你爸爸的胸,你會更平!”

  賈芍嘆了口氣,“媽,怎麼樣才能讓胸變大?”

  “變大啊!”賈媽媽想了想,放下手中的鍋鏟,急衝衝的跑進廁所,一陣稀裡嘩啦的響聲後,開心的衝了出來,“丫頭,這個,用這個應該會大。”

  “什麼?”賈芍在媽媽神秘兮兮的眼神下站了起來,定眼看去,賈媽媽手中拿著個東西沖她招搖。

  木頭的杆子,紅色的橡皮底座,圓圓的。

  “你拿個皮搋子幹什麼?”她沒記錯的話,這個東西似乎是通廁所的。

  “你看撒!”賈媽媽抓著手中的皮搋子,在水池子裡用力的按了兩下,再使勁一拔,啵的一聲清響,所有堵住的東西嘩啦啦的沖了下去。

  “這麼大的吸力,廁所都能通,要是放在你胸上,每天拔兩下,肯定變大,一定變大。”賈媽媽手一伸,還滴著水的皮搋子塞進了賈芍的手中,“看這個底,圓的多麼標準,吸出來都是漂亮的形狀。”

  賈芍抽著嘴角,看看手中的皮搋子,腦海中浮現著自己以通馬桶的力道拔著吸在胸口的皮搋子,額頭上一滴冷汗沁出。

  “還有更好的辦法麼?”她嘆著氣,丟下手中的皮搋子,開始質疑自己是不是問錯了物件。

  “那運動吧。”賈媽媽憋了半天,只擠出來幾個字。

  懶懶的窩回椅子裡,賈芍繼續蹂躪著手中的紙,“什麼運動能大胸?”

  “游泳!”賈媽媽提議。

  白眼一枚,“你什麼時候見過游泳運動員大胸的?寬肩粗腿的有,胸大的我沒見過,也不怕阻力大遊不動。”

  “那跑步!”賈媽媽再度興致盎然。

  嗤笑聲起,“你見過跑步的運動員裡有顛著胸跑的?個個都像火柴杆才跑的快。”

  “搞體育似乎都沒有大胸的啊。”賈媽媽開始反省,“莫非是我當初讓你學跆拳道,把你的胸學小了?”

  賈芍耷拉著腦袋,長長的一聲嘆息。

  “有了!”賈媽媽眼睛一亮,賊兮兮的望著自己女兒,“你找個男人結婚,每天讓他給你按摩按摩,保證就大了。”

  “騙我。”賈芍低頭,眼光順著衣服縫都能看到自己的肚臍眼,毫不任何障礙的溜到腳上。

  “騙你幹什麼。”賈媽媽驕傲的挺挺自己的胸,“我年輕的時候還沒你的大,嫁給你爸爸之後,一年之內就大了兩圈。”

  “啊!?”賈芍站了起來,低頭望著老娘,“真不騙人?”

  賈媽媽英勇的點點頭,“絕不騙你。”

  當然,那是因為懷了賈芍,才忽然大了。賈媽媽眼睛溜了圈,決定隱瞞下生完賈芍之後,胸會更平的事實。

  “那我去相親,我去嫁人,我要為了大胸而努力奮鬥。”剛剛還像霜打過一般的茄子又傲然的挺立起來。

  賈媽媽嘿嘿笑著,“不用去外面找,這裡不就有一個嘛?”

  “你說甄朗……?”某人眯起的眼睛裡閃爍起火花電光,還有——殺意。

  “我要是嫁給他,就讓我一輩子都大平胸!”她大吼出一句,“嫁給他,我不如去找個女人。”

  “我一定要讓胸變大,變大!!!”賈芍猶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然後,然後讓甄朗看看!!!”

  賈媽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甚至懷疑女兒神經出了問題,“不嫁他就不嫁他,你胸大了為什麼要給他看?”

  把手裡的折好的紙塞進老娘的手裡,賈芍神氣的一甩腦袋,“你去問甄朗。”

  賈媽媽低頭看看手中的紙飛機,賈芍奔到了門邊,飛速的換好了鞋子,快樂的哼著歌。

  “喂,你去哪?”

  帥氣的撩了撩自己的頭髮,賈芍蹦蹦跳跳的按下電梯鍵,對著自己老娘鬼魅一笑,“婚介所!我要去相親,然後把自己嫁掉,再抖著大胸給甄朗看。”

  賈媽媽還來不及說話,賈芍已經進了電梯,對著她揮揮手,瀟灑而去。

  當甄朗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賈媽媽一臉怪異望著紙飛機發呆,偶爾飄出兩句喃喃,“我女兒一定是傻了,一定是傻了。”

  “賈媽?”甄朗伸著腦袋,無法判定賈媽媽臉上的表情到底是哭是笑,一時嘿嘿兩下,一時又愁容滿面。

  “阿朗回來啦?”賈媽媽抬起頭,笑的無比開心,“賈芍說要去相親,我家女兒終於想嫁人了,我終於不用擔心她嫁不出去了。”

  “不過……”剛剛揚起的笑容凝結在臉上,“她說要抖著胸給你看,不知道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還有還有……”

  手中的紙飛機遞到甄朗面前,“這個,她說叫我問你,你知道什麼意思麼?”

  甄朗望著紙飛機,俊朗的唇角無限拉大,胸膛傳出陣陣悶響。

  他輕咳了下,“賈媽,賈芍那性格半天風半天雨的,您還能不知道?保證晚上就正常了。”

  賈媽媽想了想,點了點頭,“也對,瘋瘋癲癲的。不管了,我過兩日走,你替我好好看著她。”

  “放心吧,我會好好看著她的。”話至最後幾個字,他已不覺加重了語氣。

  賈媽媽自顧自的忙去了,甄朗沉在沙發中,手拈紙飛機,唇邊的線條始終上揚拉扯著,一雙桃花眼中精光劃過。

  這麼多年了,她居然還記得。


十一、十萬塊,離開他

  愜意的人生,就是要有人伺候著,比如,美女一枚端著早點,吹到溫度剛剛好,送到你的嘴巴邊上,溫溫柔柔的加上一句,小心。

  此刻的賈芍,正半歪在椅子上,一貫的如蛇般掛著,眯著眼享受著美女如此的服務。

  “你去相親?”方青葵上上下下打量著面前的人,執著筷子的手一抖,好懸沒將手中的包子飛到賈芍的臉上,“那個,我們兩是在什麼地方認識的,你還記得嗎?”

  眼睛中飛出兩道刀光,賈芍哼了聲,“你什麼意思?以為我被鬼附身嗎?”

  方青葵恢復她一貫的冷靜優雅,挑開包子口散著熱氣,伸到賈芍的嘴邊,看到對方咬進包子的同時,不冷不熱的冒了一句,“他在胸外科,不在精神科,你沒必要把自己弄進去。”

  “噗!”一口湯包噴了出來,優雅美女淡定的放下擋在臉前的雜誌,從容的抖了抖,看著賈芍淒慘的咳著,毫無半點同情心。

  “你什麼意思?”賈芍抓起桌上的水狂喝了一大口,順了順氣,“這個一點都不好笑。”

  “你也知道?”方青葵拈著包子,繼續著剛才的工作,“這和你給我的驚嚇度是一樣的。”

  某人翻了個白眼,“誰說的,我這個是正常行為,你將我和他扯在一起,就是不正常的行為。”

  方青葵手中胖嘟嘟的包子在賈芍眼前晃著,勾著某人亮晶晶的眼神滴溜溜的跟著轉,仿佛魔幻一般的聲音響起,“說啊,說啊,為什麼要去相親啊,為什麼要去啊……”

  腦袋一伸,將小籠包飛快的咬進嘴裡,含含糊糊的聲音滿足的嘆息著,“嗯,吃完說,吃完說。”

  又是一粒包子在眼前晃啊晃啊,“現在說,現在說……”

  賈芍吸了吸口水,“好吧,現在說,現在說。”

  一輛高級的房車緩緩停在店門口,兩個人同時側臉,眼睛裡散發出濃濃的金錢狀,停下了彼此之間的玩笑。

  妝點精緻的女子在司機的開門中優雅下車,噙著完美的微笑表情朝著寫真館慢慢走來。

  方青葵丟下手裡的勺子站了起來,從容的走上前招呼,而賈芍看了看房車標誌上聞名遐邇的小翅膀,又看了看全身上下籠罩在名牌中的女子,徑直拿起方青葵丟下的勺子,埋首吃了起來。

  “您好,請問您是來預約的還是已經約定了攝影師?”只一眼,方青葵就確定這名女子她沒見過,但是出於禮貌,還有對方身上亮閃閃的一堆名牌,她決定客氣的詢問一下。

  女子的目光在寫真館裡掃了眼,落在那低頭大吃特吃的人身上,選擇完全忽略耳邊人的問話。

  方青葵沒有繼續熱情的追問,笑容下的眼神敏銳的捕捉到對方神態中隱藏著的挑剔和不屑,她看看賈芍,決定繼續兩個人之間快樂的早餐。

  “等等。”就在她舉步的瞬間,女子拿捏著架子的聲音傳來,“你這裡是不是有個叫賈芍的攝影師,不知道在哪?”

  方青葵看了眼正前方不遠處,那個人正夾著湯包,呼哧呼哧吹著,然後狠狠一口含進去,露出滿足的神情,仿佛什麼也沒有聽到。

  於是,她同樣選擇忽視那女子的話,悠悠的晃進了服務台,手中拿著電話低低說著,一副正在忙無暇搭理的表情。

  女子在大廳中乾站著,既無人應答,也沒人招呼,尷尬的左右看看,傲慢的氣勢成了無措。

  吃包子的繼續吃包子,打電話的繼續打電話,她在站了五分鐘之後,終於抬起腿朝著賈芍所在的位置走了過去。

  賈芍吹著包子裡的湯汁,看也不看面前的人,正準備塞入自己的口中,忽然一張白色的紙從女子的位置伸了過來,輕輕的推到她的面前。

  她咬著包子,眼神掃過去……

  二、三、四、五

  一共五個零,這讓賈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她不是沒見過十萬塊的支票,也不是沒接過高昂的頂級寫真生意,一趟包車單獨外景拍攝就很有可能上這個數目了,更別提有些富小姐砸錢送東西給她,都是名貴的禮物。

  她只是不明白眼前的人,一不定單,二不排期,直直的塞錢舉動背後那緊繃著的敵意。

  所以,她只是看了兩眼,繼續她的早飯大計。

  女人愛坐就坐,包子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包子送到口邊,她正要挑破透涼,面前的女子終於說話了,“如果你離開甄朗,這十萬塊就是你的。”

  只盯著包子的大眼睛終於從勺子上挪到了她的臉上,吃了半飽的賈芍終於回復了一點思考能力,她終於想起了面前這個看上去高貴莊重的女子在哪裡見過。

  上次‘絕色’咖啡廳,她和甄朗互掐的時候,對面坐著的好像就是這個女人,還有上上次,她去找甄朗的時候,那個被她一巴掌推扁在門上的女人好像也是她。

  “甄朗是個有前途的醫生,我爺爺很看好他,王氏企業也涉及醫藥方面的生意,如果他和我在一起,將來不可限量,你若肯離開他,這十萬就是你的。”

  賈芍舉著勺子,瞪圓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人,腦子裡只覺得天雷滾滾,晴天霹靂。

  她是三流小說看多了,還是電視劇洗腦了,這麼沒創造力的話也說的出來?

  “如果你不答應,我就將你們男男相戀的故事傳出去,要知道在國內同性戀可是禁忌,一旦被人發現你們之間的感情,不但你的前途沒了,甄朗一輩子也毀了,你要是真愛他,就放了他。”

  這一次賈芍真的相信,這女人是腦子有問題,而且問題還不小。

  不過……

  賈芍的眼神盯著支票,腦海裡飛快的轉著。

  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誤會她和甄朗的她管不了,反正她和那個傢夥是沒有半點關係,這十萬塊對她而言簡直是白撿的,不拿白不拿呢。

  “看你這樣子也不缺勾搭男人的本錢,你要喜歡我可以替你介紹,不過你以後就別見甄朗了吧。”

  看到她猶豫,王少莞揚起了下巴,“只要你放手,他應該還是會喜歡女人的。”

  賈芍幾乎有種錯覺,自己是電視中被迫害被欺壓被蹂躪的可憐女主角,此刻的她是不是要含淚的拿起支票,再默默的撕碎,咬著唇顫抖著開口——我是真愛他的,我不要你的錢,但是我會離開他。

  想到這,她只覺得背心汗毛全體起立敬禮,一陣陣的泛著涼。

  一眼瞄到方青葵站在電話機旁,向自己投來詢問是否要幫忙的眼神,她很輕微的搖了搖頭,方青葵明瞭的繼續說著電話,眼瞳中已經染上了薄怒。

  賈芍順手拿起桌子上的電腦點著,話語很快,“這算是我離開甄朗的好處費?”

  “是!”王少莞已經不願意再遮掩自己的強勢,盯著賈芍的臉,“你們在一起不過是玩玩,不可能一輩子的,同性戀的感情最多三年,給你十萬只當是提前買斷而已。”

  “提前買斷?”賈芍手指飛快的點著,只聽到電腦劈裡啪啦的響聲,“你知不知道甄朗一個月賺多少?”

  王少莞愣了下,賈芍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是嘲弄的笑,“甄朗如今是全國數一數二的胸外科主刀,做的就是肝肺移植還有心臟聯合手術,會做這樣手術的人通常都是重症病人,別說三五萬,就是十幾二十萬私人請醫生動刀都會捨得,對嗎?而十幾二十萬對現在很多家庭而言並非大數目,只求能請到一流主刀醫生。甄朗一個月只要做兩三個這樣的手術,最少二十多萬的收入,加上工資獎金什麼的,隨便一年三百萬,三年收入一千萬。”她忽然停了停,將電腦放到王少莞的面前,“他是有前途沒錯,我跟他三年,撈他一半家產,差不多五百萬。而你既然說了是好處費,總要超過這個數目才讓我覺得有賺,那我加三成,八百萬。你給這麼多,我馬上走人,還保證把甄朗脫光了紮好蝴蝶結送到你的床上。”

  她越說越輕鬆,面前的王少莞則是表情死灰,盯著賈芍電腦上的數位,半天沒有反應。

  “他……”好半晌,王少莞才勉勉強強憋出一個字,又說不下去了。

  她以為十萬對於一個攝影師來說真的是不低的一筆財富了,而據她所知同性戀都是很隨意換伴侶的,她肯出這麼多賈芍一定會走,才會如此篤定的來找對方,沒想到賈芍的話聽在耳內字字都那麼讓她無法辯駁。八百萬給一個同性戀,若被家裡知道,她根本沒辦法交代。

  賈芍夾起包子,“好了,談完了,給不起就請吧。”

  王少莞深吸一口氣,“我查過甄朗,在醫院這麼多年,他沒有交過其他男朋友,也就是說,只要你消失他還是會恢復正常的,而我的地位身份,讓你從這偌大的城市中消失未必是件難事。”

  苦難言情劇變成了黑幫情仇劇?

  賈芍理也不理她,用力的咬著小籠包。

  “噗……”一道湯箭從包子裡射了出去,正中王少莞的胸口。

  今天的王少莞穿著緊窄的套裝短裙,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嬌媚的身形,修長的雙腿雪白的頸項,無一不美。

  尤其是胸口的一片,明明全部緊裹不留半點縫隙,偏偏讓人看到那片肌膚時有幾分遐想。

  而賈芍這滾燙的湯包汁,不偏不倚,不歪不斜,正正中中的打上她的胸,在黑色的昂貴小套裝上印下詭異的圖案。

  “啊!”再也顧不得矜持,被燙到的王少莞尖叫著跳了起來,手指拈起薄薄的衣料不斷的抖著,試圖讓那粘膩熱燙的汁遠離自己的皮膚,雙腳跳著,像一隻丟進油鍋裡的蝦子。

  賈芍也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口會造成這樣的效果,滿面同情的站起伸手,想想又縮了回來,雙手抱肩望著她。

  “撲……”

  “撲……”

  兩個東西在王少莞劇烈的動作中順著滑了下來,重重的落在兩人的腳邊,頓時吸引了賈芍的注意力。

  圓圓的,散發著水球般的柔軟質感,在地上彈了兩下,抖動顫顫。

  賈芍伸手戳了戳,手感不錯,還殘留著暖暖的體溫。再抬頭,某人已經雙手捂著胸口,僵硬著。忘記了熱燙忘記了尖叫忘記了跳動,同樣呆呆的看著地上灰土裡的兩個球狀物。

  賈芍的唇角忽然咧開大大的笑容,目光大咧咧的停在對方的胸口,仿佛要穿手看透,“原來彼此都是同道中人啊。”

  王少莞的臉色由青變紅,由紅變紫,又變為慘白,憤怒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賈芍,機械的轉身,朝著門口邁步而去。

  “等等。”賈芍舔舔嘴巴,漫不經心的掏出手機,“你剛剛說什麼?我和甄朗在一起最多撐三年?”

  不等王少莞回話,她已經撥通了手中的電話,按下擴音器,“獸醫,咱倆認識幾年了?”

  那邊的人沉吟了下,清晰的聲音傳來,“二十二年。”

  “很好。”賈芍笑著合上電話,挑眉看著王少莞,“小姐,要不要借更衣間給你,讓你先放放好你的球?”

  王少莞緊繃著臉,眼瞳中冒著火,一言不發的僵硬邁腿,只求趕緊出門上自己家的高級房車,她交代了司機只准離開半小時,此刻應該回來了吧。

  就在她的手剛剛碰上大門把手的時候,背後傳來女子甜美的聲音,“剛才我看到有人把車停在我們門口就離開了,這裡是禁停區,我又不知道誰家的車,只好叫拖車給拖走了。”

  門外,王家的司機撓頭私下張望,尋找著那亮銀色的加長小翅膀標誌的車。


十二、壯烈相親的準備工作

  “喂!”方青葵鬼鬼祟祟的撐在桌子邊,一雙漂亮的眼睛閃爍著燦爛的光芒。

  賈芍撫著吃飽了肚子,將好友的表情收入眼中,似乎在她的記憶中,方青葵只有在看到錢時才會爆發出這樣的眼神,隨手將飯盒丟入垃圾桶,“啥?”

  “甄朗真的這麼有錢?”兩隻眼睛都成了$_$形狀,方青葵手撐著下巴,口氣十分嚮往。

  “大概吧。”賈芍撇撇嘴巴,“只多不少。”

  認識這麼多年,她雖然沒問過,好歹這麼熟的關係,想也想得到個大概。

  “那不是鑲鑽的王老五?”方青葵感慨著,一臉嚮往嘖嘖出聲,“這麼好的男人,要是嫁給他,那該多好。”

  “你去追!”賈芍很大方的指指正對門的醫院大門,“願意摔斷兩條肋骨的話,你還能追到他工作的地方去。”

  方青葵眼中波光流轉,嬌媚一片,“你沒聽說過太過相近的性格不適合在一起嗎?”

  “是嗎?”賈芍歪著腦袋想了想,“想想,還真的一樣的滿肚子壞水,一樣的殺人不見血。”

  “我理想中的男人,是能被我呼來喝去,而不是那種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麼的男人。”方青葵嘟著性感的唇,“倒是你,既然我們能這麼合拍,你和甄朗沒理由不合適,對不對?再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以後你要是搶生活費什麼的,我還能幫你數錢。”

  “你數的少了?”賈芍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最頂級的包人包車風景寫真,你都開到十萬了,排隊的都約到三個月後,你還裝窮。”

  “是嗎?”方青葵撩撩大波浪的卷髮,不置可否,“人生的快樂在於每天都有數不完的錢,更何況我數的錢裡面還有你的一份,其實數錢也是很累的活。”

  鄙夷的嗤了聲,“拍照的是我,出外景的是我,教他們擺姿勢做動作的是我是我還是我,你還累?”

  “啊……”方青葵忽然想起了什麼,扭著纖細的腰肢走到桌子前,抽出一張預約單,“有人定了你半個月後的外景,F城江景,前後大概七天,先和你說好喲。”

  “去你的。”賈芍很不給面子的爆了個粗口,“我說了半個月後回家看老爹的。”

  “那就晚幾天再去。”方青葵風情的一笑,“這個是頂級訂單,指明你的,為了插隊還多付了兩萬塊,所以……”

  “所以你就把我賣了是麼?”賈芍太瞭解朋友的一貫風格,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知道了,那一個月後放我大假,我要休息一周。”

  方青葵的臉頓時笑成了燦爛的向日葵,“知道啦,知道啦,去吧去吧。”

  賈芍也不知道認識她究竟是幸還是不幸,自打在學校起,大條的自己除了攝影就是跆拳道,其他方面白癡的和孩子有的一拼,永遠不知道自己身上又多少錢,永遠懶得去查看存摺裡還剩下多少,而這個好友,則是有天生的收集癖。

  別人收集古玩珍寶,郵票火花,只有方青葵直接乾脆,收集——錢。

  她摳門,但絕不對自己摳門,吃穿化妝不能有半點怠慢,她摳的是買東西一定要漫天還價,賣東西則必須坐地起價,纏鬧說求無所不用其極,哪怕浪費一個小時只為了幾塊錢的小東西,因為這是她的快樂之本,開心的源泉。

  她對化妝的敏銳度更是強悍,夜叉也能化成仙女,加上賈芍的鏡頭捕捉,“金色向日葵”能在短短兩年內成為最高端的寫真館不是沒有道理的。

  方青葵管理,賈芍賣技術,兩個人配合的親密無間。大條的某人甚至直接把存摺丟給了方青葵,每個月收入聽個數字就行,看都懶得去看一眼,反正缺啥方姑娘都會給她殺回來。

  單人指定的拍攝工作不算太累,偶爾趁著人換裝補妝的時間,還能吃點東西休息會,一天上下午,最多也不超過兩三人。

  幹完了活的某人,懶懶的掛在椅子上,“肚子好餓,有沒有對面店裡的蒸餃吃?”

  “自己去買。”手指劈裡啪啦打著電腦的方青葵頭也不抬。

  “餓,不想動!”眼神遊離渙散,整個人有氣無力,“來口吃的,不然餓死了。”

  飛快的抬了眼皮看了下牆上的掛鐘,方青葵哼了聲,“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可以下班回家了。”

  “不想回家。”說到這,那聲音更加的虛幻了,“明明是我的媽,為什麼更像是他的媽?”

  現在的她,能賴一會是一會,那個是甄朗的家,她可不願意那麼早回去面對他。

  “那就繼續餓著。”沒有半點同情心,方青葵繼續著手上的工作,看也不看那聲音虛弱的某人。

  門上的鈴鐺傳來清脆的聲音,方青葵未抬頭先是一聲甜美的職業嗓音,“歡迎光……”

  臨字未出口,她已將來人的容貌收入眼中,活生生的憋住下面的話,差點沒嗆住自己。

  仔細的看了看,確認自己過目不忘的認人能力沒將門口的人看錯,再用力的眨眨眼,試探般的開口,“甄……甄朗?”

  門口的人還沒出聲,歪在椅子上的人搶先了一步,嘟囔著,“和你說了,別沒事在我面前提那個傢夥,我發過誓的,要是和他有曖昧,我就一輩子大平胸。更何況,嫁男人生理幸福是很重要的,我為他未來的老婆默哀。”

  你以為你二十五歲了,胸還能長大嗎?至於甄朗的尺寸,賈芍她什麼時候見過?太值得幻想了。

  方青葵腹誹玩味,望著甄朗假笑,“那個,我給你倒杯水。”

  甄朗表情不變,平靜的搖頭,“謝謝,不用。”

  那個伏在桌上裝死的某人反射性的抬起頭,眼神依然朦朧,“我怎麼好像聽到了那個傢夥的聲音,我一定是餓暈了。”

  方青葵抱歉的沖著甄朗乾笑,“她餓了,反應遲鈍。”

  依然是面無表情,甄朗的目光淡淡掃過那個死狗一樣趴著的人,“我知道。”

  “咻!”才有氣無力的人猛的跳了起來,猶如充滿了電一般,遠遠站著,防備的眼神狠狠的落在甄朗的身上,“你來幹什麼?”

  “一起回家。”甄朗笑了,籠罩著的沉穩氣度一掃而空,清朗的笑容在賈芍看來,充滿了濃濃的詭異。

  “不!”堅決而乾脆的拒絕,賈芍皺著眉頭,揚起了下巴。

  “賈媽說的。”簡短的四個字,戳破了某人鼓脹的氣勢,再度恢復無力狀態。

  “我還有事……”憋出一句,毫無底氣。

  甄朗淡然微笑不變,“那我等你好了。”

  “你……”無論她如何咬牙切齒,面目猙獰,回應她的都是俊美朗然的笑容。

  甄朗在剛才她坐過的地方輕鬆的坐了下來,修長的手指拈起一本書,大度的沖她點頭,“還有什麼要辦的,儘管去。”

  “我……要……”絞盡腦汁的某人試圖想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忽然身體一僵,“啊,我約了人相親。”

  如果說剛才是在找藉口的話,這一次她終於想起來被自己丟到記憶角落裡未辦的事了。

  手指扒拉下頭髮,拽拽皺了的襯衫,賈芍抬腿就往門外衝。

  “等等!”才出門口,就被嬌滴滴的聲音喊住了,賈芍莫名其妙的望著方青葵,順手擦了擦唇角。

  沒看到湯漬,沒有食物殘渣,也沒有口水,那她喊自己幹什麼?

  尖尖的手指點在她皺巴巴的衣服上,“你就穿這身相親?”

  不等她回答,細頸高跟鞋的鞋尖踢了踢她的舒適旅遊鞋,“你就穿這樣的鞋子去相親?”

  嫌棄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牛仔褲上,“你看看,黑不拉幾的,好歹弄弄麼。”

  “要麼?”賈芍有些煩躁,“不就是見見面,不成功拉倒唄。”

  帶著魅惑香氣的身體湊上她的耳邊,“若是不成功,你會被甄朗笑的對不對,所以要打扮漂亮,爭取釣個金龜,氣死他。”

  釣不釣金龜無所謂,但是這事被甄朗知道了……

  她瞄了眼沉穩坐在角落中的人,壯烈英勇的點點頭,“好,你給我打扮下!”


十三、賈芍的第一次相親(一)

  向來以最優質服務的“金色向日葵”寫真館中,不時傳來陣陣哀號和慘叫。

  “哇,好痛哇,不要拽我的頭髮……”

  “哎呀,別扯我的臉皮……”

  “喂,你往我眼毛上刷什麼東西……”

  甄朗低頭翻閱著手中的書,完全不被這可怕的聲音騷擾,而房間裡的人雙手死死抓著桌子,一副壯志成仁的表情,猶自做著苟延殘喘的掙紮,“你不可以把我刷成蒼蠅腿,你不要把我弄成死人臉,你不要把我搞成黑眼怪……”

  方青葵優雅的表情終於在她的哀號中變的猙獰,咬牙切齒的瞪著她,“我有那麼差的技術嗎?再吼一聲我就把你刷成日本藝伎!”

  賈芍終於不敢再大吼大叫,只是哼哼唧唧表示她的不滿,任由粉撲在臉上掃來掃去,全身不自在,卻又不敢動分毫。

  她是個炸藥桶,方青葵卻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但是“金色向日葵”中所有的員工都知道,她們的賈大攝影師天不怕地不怕,獨獨對著老闆娘不敢吹鬍子瞪眼,其中原因至今不明。

  方青葵哼著輕鬆的歌,面前的賈芍卻是一副英勇就義的神情,悲壯的伸著臉,不敢看鏡子中的自己。

  臉上被粉撲弄的癢癢的,眼皮上刷的睫毛膏讓她覺得眼睛沉重無比,賈芍躡手躡腳的邁出一步,停了半天再輕輕的探探腳尖,揚著頭直愣愣的不敢動脖子。

  “你幹什麼呢?”方青葵從衣服堆裡回頭,看到她小偷一般動作,大眼一翻,丟給她一個無奈的表情。

  頂著臉,賈芍很輕很輕的飄出一句,“我怕粉掉了!”

  一件衣服狠狠的砸上她的臉,“你當麵粉呢,快去,給我把衣服換了。”

  拿著手中輕薄的衣料,賈芍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入換衣間,方青葵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收拾著剛才賈芍隨手丟在一旁的相機。

  果然,不多時換衣間裡傳來一聲怪叫,試衣間的門被打開,賈芍捂著胸口,“這個怎麼穿啊。”

  方青葵閑閑的開口,“脫光穿。”

  “哦!”回答呆呆的,方青葵拽拽衣服,“我幫你。”

  不疑有他,賈芍就像具任人擺佈的木偶,隨方青葵擺弄著。

  “這樣行嗎?”賈芍摸摸自己涼颼颼的大腿,看到剛剛蓋到屁股的小禮服下擺,再摸摸空蕩蕩的肩頭,背後更是一片寒意,“後面露那麼多,不小心滑下來怎麼辦?”

  “你不打架就不會掉下來。”方青葵沒好氣的回答,理了理賈芍頭上的大波浪假髮,拎出一雙細頸高跟鞋,“穿上。”

  “穿這個?”賈芍杏仁大眼在長長的睫毛扇動中顯得更加明麗,無辜的勾著手中高跟鞋,“我沒穿過!”

  “穿穿就習慣了。”方青葵的堅決讓賈芍不敢多話,悶悶的穿上,搖搖晃晃的邁開步子。

  修長的雙腿閃著珍珠的光澤,細頸高跟鞋修出小腿完美的弧度,緊身窄裙堪堪遮擋住大腿緊致的風情,包裹著臀部的挺翹,纖細的腰身不盈一握,肩頭雪白的風景中蜿蜒的鎖骨暴露著主人緊張的呼吸。波浪長卷落在胸前,若隱若現遮擋了起伏的妙曼。迷蒙的大眼閃爍著不安,紅唇微啟,秀眉微蹙。

  “Bingo!”方青葵一聲歡呼,“我就說你是個美人,我終於看到你化妝後的樣子啦,太好了……”

  優雅的美女緩緩順階而下,手指順著白色欄杆滑過,優雅中透著端莊,讓人賞心悅目,朝著暈黃燈光下的俊朗男子而去,然後……

  “哎呀……”

  一聲痛叫中,美女腳下踉蹌著衝了兩步臺階,一個倒栽蔥朝臺階下翻滾而去,索幸身手不錯,兩手一撐地,俐落的空翻免除了她臉部著地的危險,人影帥氣的落地。

  不過她似乎忘記了,此刻她腳下踩著的,不是習慣中的軟底休閒鞋,而是十寸高的高跟鞋,當人影落地的一瞬間,她狠狠的向前衝了兩步,雙手前伸,還是直挺挺的撲倒在——甄朗的西裝褲下。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方青葵都來不及喊出聲,快到甄朗的手都未伸出,美女就英勇壯烈的倒下了。

  手指邊是甄朗的褲子,依稀還能感覺到質地的柔軟在手背處拂動,賈芍捂著胸,滿臉痛苦的趴著,只有腦袋不屈的高昂著,“該死的,這麼大頭一回摔這麼慘!”

  甄朗的嘴角不住的拉伸,拉伸,終於忍不住的哈哈大笑,磁性的嗓音在房間裡散開。

  他低頭看著腿上閃著水鑽光芒的高跟鞋,伸手勾了起來,鞋跟早已經裂開,淒慘的扒拉著鞋身,幾下晃蕩後,終於啪啦一聲,落地分家。

  “十公分!”他驚嘆著,將毀壞的鞋子遞到賈芍面前,“你都一百七十三公分了,再加十公分,都一百八十三了,穿這個去相親,萬一對方沒這麼高怎麼辦?”

  賈芍憤怒了,咬著唇,惡狠狠的瞪著甄朗。

  地上鋪著地毯,她的靈敏保護並沒有讓自己摔疼,但是這一下,摔傷了她的自尊,因為又是在甄朗面前。

  “愛卿不必如此大禮,平身!”甄朗伸出手,卻被賈芍狠狠的拍開,扭動著屁股爬了起來。

  “小心你的後背。”背後涼涼的一句,讓賈芍大大咧咧站起來的動作頓時僵住了,雙臂死死的夾著腋下,活活不敢動彈。

  就在她矜持著,端莊著,高雅著扶著地想要慢慢起來的時候,又是一聲薄涼的嗓音傳來,“你的毛歪了。”

  終於忍不住了,再也不管什麼走光,什麼丟人,她跳起身,雙手叉腰低下臉,手指點著甄朗的鼻尖,“你個掃把星,給我閉嘴!!!”

  笑容淡淡的浮在唇角,甄朗淺淺一頷首,果然不再說話。

  揪著歪了的假髮,狠狠的挪了挪,她抄起方青葵遞過來的坡跟鞋往腳上一套,邁開腿朝門外走去。

  才走了兩步,絲滑的質感批上肩頭,賈芍低頭看看,素雅的真絲披肩垂落臂彎,遮擋了大半個露在外面的後背和肩頭,也終於讓她鬆弛下緊張的兩臂。

  不由輕輕吐了口氣,側首看了看落後她半步之遙的甄朗,賈芍不由提快了腳步,跟著他,准倒楣,這是她一向信奉的宗旨。

  身後那個若即若離的身影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她揪著披肩,以慷慨赴死的姿態踏進了面前的咖啡廳。

  晚飯時間,咖啡廳裡各種香氣混雜在一起,賈芍的肚子頓時爆發出巨大的鳴叫聲,她按著肚子,堆起假笑,目光朝著約定的桌號看去。

  桌邊,早已坐了一名男子,手指無聊的扣著桌面,臉上神色不耐,不時的看看手錶。

  就在他站起身準備走人的時候,賈芍迎了上去,“請問您是……”

  是什麼?他姓什麼來著?該死的,她居然忘記了。

  “我是,我是!”那人目光中一片驚豔的讚嘆,忙不迭的點頭,“你就是賈小姐吧。”

  客套的點頭中,賈芍已經將對方徹底打量了個遍。

  身高,一般,沒有甄朗挺拔。

  長相,普通,沒有甄朗英俊。

  氣質,平淡,沒有甄朗優雅。

  整個人,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沒有甄朗帥氣到在人群中可以一眼看到的獨特。

  該死的,她拿人和掃把星比什麼?

  算了,誰叫她這麼多年身邊見過的男人,只有他讓自己有印像,會對比也是沒辦法的。

  反正無論怎麼比,只要不比掃把星更讓她倒楣,就行了!

  克制著讓自己露出矜持的笑容,賈芍笑著在椅子上坐下,眼角忽然瞥到一道黑色的挺拔在自己的斜前方坐下。

  笑容差點失控成怒吼,他等就等,挨這麼近幹什麼?

  眼角抽搐的擠了擠,她努力的想要在保持風度間警告對方離自己遠些,奈何那人低頭看著餐牌,根本沒有感應到她陰森森的小宇宙。

  “賈小姐,你還沒有吃晚飯吧,需要點些什麼嗎?”對面的男子顯得十分殷勤,頻頻往她面前推著餐盤。

  賈芍望著餐盤,腦海中幻化著各種美好的食物,交替從眼前飛過。

  義大利麵,海鮮焗飯,丁骨牛排七分熟,再來上一籠蝦餃,那就是完美中的完美了。

  “記住,你去相親不許吃東西,不許讓人知道你胡吃海塞的形像多麼可怕,只准給我喝水,喝水!!!”

  臨行前,方青葵叉腰吊眉的神情瞬間爬過,賈芍笑彎了的眼神漸漸耷拉,散發出來的快樂頓時飛到了天邊。

  “我……喝水。”最後兩個字,說的是悲痛欲絕。

  “那怎麼行!”男子豪爽的拿過餐牌,“你不用和我客氣,這一頓我請。”

  男人的目光在餐牌上流覽,一頁翻過一頁,直翻到最後,又從最後開始一頁翻過一頁,再翻到最前。

  而賈芍的眼神,此刻又一次走神,斜前方四十五度角的那張桌子上,飄渺著的煙霧,傳來陣陣香氣,正是她剛剛腦海中閃過的東西。

  義大利麵,海鮮焗飯,丁骨牛排。

  看那成色,保證七分熟!

  還有兩籠蝦餃。

  她咧,一個人點那麼多,吃的完麼?

  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殺氣,從背後升騰而起,直撲向那人。

  某人優雅的拿起餐刀,在牛排上滑過,切下一小塊,直直的送入口中。

  賈芍活活咽下一大口口水,哀悼著可憐的牛排寸寸變小,從眼前消失。

  耳邊,也終於傳來了“豪爽”男人的聲音,“給我來一疊香蕉片,兩杯冰水!就這樣。”


十四、賈芍的第一次相親(二)

  慢條斯理吃著牛排的某人輕咳了下,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杯子抿了口。

  怎麼不噎死他算了?

  賈芍飛快的丟了個白眼,若無其事的抽回目光,假笑堆著端莊姿態,看回眼前的男人。

  精緻的小碟裡,幾片香蕉片漂亮卻稀少的躺著,男人眼疾手快的伸向碟子裡抓著,等巴掌收回的時候,碟子裡只苟延殘喘的三兩片。

  “賈小姐,不用和我客氣,這一頓我請的,您想吃什麼儘量點。”男人又將餐牌推回了賈芍的面前。

  當饑餓在美食面前,通常只有投降的份,尤其是賈芍這樣的人。她的目光總是不自覺的溜向斜角的位置,狠狠的看兩眼甄朗面前的牛排。

  手指在餐盤上滑動,停留在牛排的位置。

  “這真是太貴了。”男人的手指著賈芍面前的餐牌,眉頭皺的緊緊,“你看,才這麼幾片就要八塊錢,一共才幾片香蕉片啊?八塊錢,可以在外面小店買一斤,能吃半個月。”

  賈芍的眼睛抬了下,瞪的老大。發現一旁的服務生臉上抽了下,又很快恢復淡定的站在一旁,保持著職業笑容。

  腦海中,只有方青葵深深印下的兩個字,優雅。

  是的,優雅,一定要優雅。

  算了,還是喝杯咖啡,待會再胡吃海塞吧。

  她翻過兩頁,手指挪向咖啡的位置,朝著服務生點點頭……

  “一杯咖啡二十五。”男人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一壺咖啡八十多上百,要是我去買即溶咖啡,一盒才十幾塊,喝半個月都夠了。”

  賈芍優雅的笑容僵硬在臉上,指著餐牌的手指慢慢的縮了回來,服務生手中拿著筆,眼神詢問的看著賈芍。

  “不用了。”賈芍搖搖頭,不期然的看到服務生身後的某人正在低頭與另外一名服務生交代著什麼,在捕捉到她的目光後,某人溫文一笑,端起手中的咖啡,啜了口,饜足的靠上椅背。

  心頭無名火起,賈芍鎮定的將目光從他身上滑開,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停留在面前的人身上,靜默微笑保持淑女姿態。

  “你看這種地方,裝修格調一般,環境普通,音樂也不典雅。”面前的男人目光溜達著,手指點過大小角落,“這麼差的地方還號稱最精緻的咖啡廳,桌布都讓人看的不順眼。”

  賈芍注意到,站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服務生表情又是一僵,嘴角撇了撇,盡職的站定不語。

  賈芍乾笑著,實在不知道該接什麼嘴,只覺得如芒刺在背。

  服務生似有若無的眼神,讓神經一向大條的她都開始感覺到丟臉了,但是面前的男人顯然沒注意到這一點,兀自四下張望著。

  “賈小姐,你看到沒有……”男人伸了伸下巴,示意賈芍看向一旁,“你看那個人,長的太奇怪了,店不好連客人都難看。”

  賈芍眉頭一跳,一句關你屁事差點衝口而出,手指捏著桌角,極不自然的點了下頭,用力的不讓自己眉頭打結。

  “咳咳……”斜前方的某人再度捂著唇,輕咳了下,目光落在面前的資料上,認真的看著,完全不知自己這個無意的舉動又一次招惹了別人的注意力。

  她是個急性子,躁脾氣,凡事明瞭乾脆,最討厭有人囉嗦婆媽,指指點點,而面前這個人,已經讓她有了想起身離開的衝動。

  “你看他們的服務生,高的高矮的矮,一點都不標準……”男人根本沒察覺到賈芍已經下拉的嘴角,嫌棄的表情下大聲的說著。

  “不好意思,我……”賈芍打斷面前人的絮絮叨叨,準備起身離開。

  就在她話出口到一半的時候,正對上甄朗轉過來的臉龐,那雙含著玩味笑容的眸子,那輕鬆的神態,讓賈芍硬生生將到了舌尖上的話咽了回去,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我們談些別的吧。”儘管屁股上已似長了瘡般的難受,她還是硬挺著,心頭默默的盤算著。

  以他們之間的距離,甄朗應該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吧?應該是的。

  “也是,談些別的。”男人終於把挑剔的目光從服務生身上挪開,停留在了賈芍身上,“不知道能不能問問賈小姐月收入多少呢?”

  月收入多少?

  賈芍眨眨眼睛,努力的在腦海中挖著記憶,想要回想起方青葵每個月報給自己的數字。

  她好半天才搜尋到了一個可能,正準備開口,面前男人已經搶先了一步,“賈小姐不方便說那就算了,那我能不能知道你是在企業單位工作還是事業單位工作呢?是國企還是私企呢?穩定不穩定?”

  企業單位?事業單位?

  國企?私企?

  這個問題又一次讓賈芍陷入了思考中,她試圖給自己的工作尋找到一個定位。

  “呃……”才好不容易想清楚了,剛剛張嘴,對面的人已經揚起了下巴,“是不是沒工作啊?”

  “啊……”又是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

  面前的人已經趁這個空擋連喝了好幾口水,“沒工作不要緊,我的收入還養得起老婆,結婚之後坐在家裡享福也沒關係。”

  坐了這麼久,就這句話還聽得入耳,賈芍如是想著。

  “不過呢……”他的目光停在賈芍的衣服上,“我覺得,女人穿衣打扮還是不要太花心思,不然浪費,很多女人一個月買幾件衣服,再加上褲子、包包、鞋子,太浪費了,像包和鞋子,穿壞了用爛了再買麼。”

  賈芍撐著臉,心想著,如果今天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是方青葵,情形會如何?

  “還有!”男人又喝了一大口水,看樣子是準備長篇大論。

  而賈芍,開始了魂身分離的太虛狀態。

  面對著男人誇誇其談臉,眼前翻飛著上下兩片嘴皮,她很自然的將視線微微偏轉。

  剛才離開的服務生將幾個打包好的盒子放在甄朗面前,甄朗頷首表示感謝,依舊看著手中是資料,不時拿筆在資料上勾畫著。

  打包!?

  賈芍開始冒著算計的小泡泡——等會一起回家,甄朗要開車,那麼她就有機會搶奪食物了。

  他的東西,不搶白不搶,吃光他準備好的宵夜,讓他餓肚子!

  這邊大腦飛快的運算著,那邊居然還急速的接收著男人劈裡啪啦的話語,“比如說,很多女人喜歡化妝,瓶瓶罐罐一大堆,太俗。今天一瓶明天一瓶,浪費。塗塗抹抹的,虛榮。女人就應該在家裡帶帶孩子,不要老想著去逛街,玩樂。對了,說到玩樂,我最討厭什麼酒吧,KTV之類的地方,最浪費錢的,賈小姐不去的吧?”

  “不去!”下意識的接著嘴,賈芍的心思早飛到了天邊,開始盤算是先吃蝦餃還是先吃海鮮焗飯。

  “如果我以後娶老婆,每個月給她兩百塊錢的零用錢,你認為怎麼樣?”男人詢問的目光閃爍著,若有所指的對著賈芍開口。

  “哦。”

  他給老婆多少錢關她什麼事?

  男人喜不自勝,伸出手指一樣樣的掰著,“我算過了,一件衣服不超過五十塊,一條褲子不超過五十塊,一雙鞋不超過五十塊,還有五十塊結餘,更何況節省的女人,是不可能每個月都買衣服的,不該花錢的地方不要花。”

  “還有,我不喜歡女人抽煙喝酒,賈小姐沒有這方面的嗜好吧?”

  賈芍的目光,死死的粘在甄朗桌面的飯盒上,當那飯盒被兩根修長的手指勾起的時候,她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腳下快步跟了上去。

  “哎……”男人站起身,追著賈芍,“賈小姐……”

  手臂攔在他的面前,服務員再度盡職,“先生,您還沒結帳。”

  男人急急的掏著錢,不時遠眺著賈芍越來越遠的身影,有些不舍,“你們服務太不到位了,結帳要這麼長時間,才不過坐了不到半個小時居然要收我二十多塊錢,這吃包子可以買幾十個,吃一個星期都不成問題了。”

  將零錢仔仔細細點了數道,男子這才嘟嘟囔囔的將錢收了起來,臉上滿是心疼。

  “先生。”服務生慢悠悠的開口,“我勸您去找個男人吧,不愛買衣服,不喜歡化妝,不打理頭髮、指甲,甚至還沒有大姨媽,這一輩子算下來,衛生用品節省很多呢。”

  男人:“……”

  餓過頭的賈家姑娘,一路盯著甄朗手中的飯盒,幾乎是小跑著竄上他的車,當甄朗的手剛剛鬆開,就被她一把奪了過去。

  抽抽鼻子,眼睛閃閃亮亮的某人表情像極了得到食物的狗兒,連扯帶咬的拽開包裝袋,抽出蝦餃的包裝盒,抓起一粒拋入口中,咀嚼中盡是滿足的快樂。

  甄朗流暢的倒車,“那是我的宵夜,給錢。”

  還給他的,是更加急速塞餃子的動作,賈芍一邊捶胸頓足一邊用力咬著,期間不忘丟給他兩枚白眼,“沒錢!”

  甄朗停下車,伸手欲奪回飯盒,被賈芍靈巧的閃過,又是一粒蝦餃丟進嘴巴裡,外帶示威般的笑容揚起。

  “賈小姐……”男子從店門裡追了出來,朝著車子的方向叫嚷,賈芍嚼著蝦餃,微微朝車外看了一眼,表情有些迷茫。

  當男人靠近車邊還有兩步遠的時候,車子忽然發動,貼著他的身邊馳了出去。

  賈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蝦餃上,根本沒有半點反應。

  甄朗目不斜視,直看前方,“下次和婚介所說,別介紹囉嗦的男人給你!”

  “噗……”剛剛入口的蝦餃很沒有形像的飛了出來,賈芍傻傻的側臉,“你怎麼知道?”

  “看你的表情,猜的。”

  咬著半粒蝦餃,賈芍呆愣愣的,腦海中忽然閃過這麼一句話。

  世界上最瞭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


十五、賈芍的第二次相親(一)

  “快說說,昨天怎麼樣了?”方青葵撐著桌子,兩隻眼睛閃爍著好奇的光芒,揪著對面埋頭吃著的人。

  “昨天?”賈芍咬著面,塞的滿嘴鼓鼓囊囊的,發出含糊的聲音,“昨天什麼?”

  纖長的手指虛指著不遠處的咖啡館,方青葵擠擠眼睛,放出一個你知我知的神情。

  沒吃飽沒記性的人挑著面,傻乎乎的反問了句,“什麼?”

  杏仁大眼一瞪,“你昨天在那,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賈芍吸了口面,腦海中殘留的記憶只有她吃了兩籠那家的蝦餃。“他們昨天蝦餃裡放的是青菜,不是香菜。”

  “誰問你蝦餃了?”

  賈芍咽下最後一口面,摸摸半飽的肚子,“啊,他家昨天的海鮮焗飯不錯。”

  真的不錯,害她吃了一份下去還有點餓。

  臉皮被兩根纖纖玉指夾著用力往外扯,“你和我開玩笑是不是?我問你昨天相親的事怎麼樣了?對方如何?”

  賈芍意猶未盡的把空飯盒丟到垃圾桶裡,拍拍肚子,簡潔明瞭的回了四個字,“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方青葵的聲音頓時高了八度,“你記得什麼?”

  “呃……”賈芍用力的回憶著,“昨天的牛排煎的很好。”

  可惜,讓甄朗那傢夥吃了。

  這麼多年的好友,方青葵輕易的從賈芍的反應中判斷出,這個傢夥沒吃飽。

  她踩著優雅的步伐而去,不多時捧著個方便碗回來,手腕伸到賈芍的鼻子下轉了圈,“來,賈芍乖乖,趕緊想想,昨天那個人怎麼樣?”

  碗裡白嫩嫩的水豆腐香氣頓時讓賈芍色授魂與,眼珠順著碗的方向直勾勾的盯著,“昨天那人說我沒工作沒關係,他養我。”

  “哇!”方青葵發出巨大的讚嘆聲,“碰上金主了?”

  賈芍的眼裡只有水豆腐在碗中晃蕩時的風情,完全下意識的回答著,“每月給我兩百塊,叫我省著點用。”

  “噗!”方青葵很沒形像的大笑,“兩百?”

  “嗯,兩百。”趁著方青葵一個失神,賈芍撲上去就是一大口,快樂的眯起了眼睛,“真香!”

  方青葵瞪著喝的西裡呼嚕的人,“這麼摳門的人還請你吃蝦餃和海鮮焗飯?不是你買單吧?”

  “不是啊!”直愣愣的抬起臉,賈芍忽然開心的笑了,“飯是我搶來的,甄朗的宵夜,他昨天晚上餓肚子了。”

  “嗯?”方青葵眼中精光一閃,“昨天甄朗有啥反應?”

  “哼!”賈芍翻了個白眼,“知道我要保持姿態,居然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吃牛排,小人!”

  “然後呢?”方青葵有些明瞭,“然後你就只顧著看人家的牛排幾分熟,看人家點了海鮮焗飯,看人家的蝦餃,忘記了相親?”

  賈芍癟癟嘴,不願意承認被人戳中了真相。

  方青葵手扶額頭,不住嘆息,“你果然是一條筋沒腦子,你就沒想到甄朗在玩什麼?”

  “他在玩什麼?”賈芍莫名其妙,“不就是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吃東西,讓我垂涎,讓我難過嗎?”

  “豬!”方青葵忍不住的狠狠罵了聲,“他是在用吃的吸引你全部的注意力,讓你根本沒仔細看相親對像,讓你嫁不出去!”

  賈芍眨了眨長長的睫毛,臉上平靜的表情開始扭曲,拳頭在慢慢的握緊,握緊……

  方青葵再也顧不得什麼優雅,整個人趴在她精緻的小圓桌上,“看在我提醒你的份上,不許拆我的桌子!”

  “不拆!”賈芍咬著牙,目光狠狠的轉向對面醫院大樓的方向,“你說,他在自己科室住院,有沒有折打?”

  方青葵趴在桌上,手擋著臉,遮掩住自己想笑的表情,“不如你下次相親前狠狠的大吃一頓,他不就勾引不了你了嗎?”

  賈芍:“……”

  當甄朗又一次踏進“金色向日葵”大門的時候,他的眼前橫七豎八擺滿了各種食物,在小巧的桌子上摞著,而賈芍往嘴巴裡填著什錦炒飯,叉子叉起一個獅子頭慢慢的咬著。

  見到他進來,賈芍揚起臉,吃飯的動作忽然一窒,猛的跳了起來,含糊著,“裡來幹西麼?”

  神色不變,甄朗輕輕拍去西裝上的飯粒,“找你有點事。”

  “哦要想七。”嚼著飯,賈芍舉著手中的獅子頭,仿佛武器般在甄朗面前揮舞著,“等下梭……”

  俊朗的微笑展示,甄朗點頭表示明白。

  他又想要和昨天一樣,繼續坐在她斜對面吃東西,用食物勾引她的注意力?門都沒有。

  看著面前為全館加班而叫來的晚餐,她的心裡忽然做了個決定。

  她嘟著油膩膩的嘴巴,咧了個扭曲的笑容,狠狠的把剩下的一口獅子頭塞進了嘴巴裡,“今天,裡勾引不到哦。”

  甄朗抬了抬眉毛,順手抽出一旁的凳子坐了下來,自然的翹起了腿,望著賈芍。

  而某位發誓不被他勾引的人,抄起盤子大吃,活活像餓死鬼投胎。

  桌子上的食物被一掃而空,賈芍摸摸肚子,感覺自己快要吐出來了。

  剛才似乎吃的有點多。

  後知後覺的人打死也不願意告訴甄朗這個事實,她被撐壞了。

  顛著快樂的神情擦擦嘴巴,沖他呲牙一樂,“現在可以走了。”

  “啊。”甄朗仿佛剛從沉思中醒來,輕呼了聲,“我忘記了,今天有會診,我是下來和你打聲招呼,你自己去吧。”

  什,什麼?

  賈芍一股氣憋在喉嚨口,剛剛咽下去的食物差點化為一股鮮血噴出。

  他不跟著自己了?不會用美味的食物勾搭自己了?那她剛才差點撐死自己的舉動不是白費了?

  “你……”雙眼中火光簇簇,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你剛才為什麼不說?”

  甄朗無辜的笑笑,“不是你剛才叫我等下說的嗎?”

  “嘔!”這下不是氣的,是真的差點撐吐了。

  “嘖嘖。”甄朗搖搖頭,“當初的奶油蛋糕讓你從此不吃甜食,莫非以後你要準備戒飯了?”

  “我揍死你!”賈芍一躍而起,腿已伸在了空中。

  甄朗定定的站著,就那麼看著她的腳尖越來越近,沖向他的臉。

  “咚!”

  ……

  …………

  當方青葵驚慌衝下樓的時候,就看著這麼一幕場景。

  甄朗靠著牆,雙手抱肩,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

  他右臉邊的牆壁上,詭異的架著一條腿,雪白的牆以腳尖為中心,粉刷過的漆片片龜裂,粉末落下,飄在甄朗的肩頭。

  一公分,僅僅一公分的距離,那帥氣的容貌可能就要回爐再造了。

  笑容漸大,甄朗盯著賈芍,“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先走了。”

  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賈芍的拳頭捏的哢哢響,死死的盯著那笑容,恨不能衝上扯爛了丟到腳下用力踩上一萬遍。

  腿,俐落的收回,“等我媽走了,我們再慢慢算帳。”

  再也不看那個人,她俐落的衝上樓,在與方青葵擦身而過的瞬間,聽到好友飛快的聲音,“不許砸牆,不許踹門,不許破壞任何裝修,樓下重新粉刷的錢從你的收入裡扣。”

  回應方青葵的,是樓上猶如地震一般的巨響。

  灰塵撲簌簌的落下,方青葵在漫天灰塵中露出她職業的笑容,“學長……”

  ——————

  賈芍很撐,撐到她每走一步都感覺胃顛簸一下,那些塞進去的東西隨時都有可能噴薄而出。

  她抬著下巴,用力的讓自己保持直直的線條,因為只有這樣,她的肚子才感覺到些微好受。

  小心的邁著每一步,這樣的姿態在別人看來是從容,是端莊,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是為了不讓胃裡的食物翻出來。

  本來只是吃兩口墊墊肚子,卻因為甄朗的到來而亂了計畫,她竟然把七個人加班叫的晚餐一個人掃進了肚子裡面,看著大家驚愕的表情和無比佩服的眼光,她覺得自己腦門上深深烙印著兩個字——飯桶。

  忍忍就好,過兩個小時消化了就沒這麼難受了。

  賈芍如此安慰著自己,卻在腳步踏入咖啡廳的時候臉上變了顏色。

  正值晚飯時間,各種晚餐的香氣混雜在一起,傳入她的鼻端,只覺得更加恐怖,狠狠咽了兩下,才將湧到喉嚨口的東西憋了回去。

  “賈小姐。”對面的男人溫和的笑著,“這裡的牛排很不錯,我替你點了一份,不介意吧?”

  眉頭怵怵的跳動著,黑胡椒的味道冉冉升起,更刺激了腸胃不正常的翻騰,賈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如何控制自己喉嚨不放鬆上,根本無暇仔細觀察面前的人。

  尤其,當對面的人切下一塊肉塞進嘴裡的時候,賈芍胃裡猛然一抽,狠狠的別開眼。

  她想要走,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地方,她三天之內都不想聞到肉味了。

  “賈小姐,是不是我點的不好?要不要換一份?您喜歡中式的還是西式的?”男人隨和中不失熱情的問話讓賈芍又抽了下。

  “不用!”失控的聲音讓服務生放下甜點的手一抖,對面男人驚愕的望著她。

  甜點!!!

  賈芍的頭又是一暈,機械的拿起刀叉,切著面前的牛排,在對面人欣慰的笑容中悲壯的放入口中,痛苦的咀嚼著。

  她咬,她咬,她咬咬咬

  奈何生理的反應是不能抵抗的,這一塊肉怎麼也咽不下去,反觀對面的人,倒是吃的很樂和,偶爾抬頭看看賈芍,平和微笑。

  比起上次那個人的囉嗦,他似乎不錯,賈芍如是想著。

  “賈小姐,第一次見面,請原諒我開門見山……”男人雙手撐在下頜,湊近賈芍低低的開口,“你是處女嗎?”

  賈芍的眼珠差點奪眶而出,掉在面前的鐵板上。

  男人繼續壓低著嗓音,“那個、其實我不是太在意的,如果你不是的話,你願意修補嗎?”

  “噗……”賈芍那一口咀嚼了半天沒咽下去的肉,終於找到了宣洩的管道,盡悉播撒。

  她剛才似乎下定論太早了!!!


十六、賈芍的第二次相親(二)

  看著面前人臉上的星星點點,賈芍沒有半點內疚的開口,“呃,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男人手忙腳亂的擦著。

  “我先走了,耽誤您時間不好意思。”賈芍被一句話嘔的,更加堵的慌了。

  該死的相親!!!

  她為什麼吃撐著的來相什麼親?

  肚子難受,腿也難受,腳丫更難受!

  “賈小姐。”男人一邊擦著臉,一邊急急的站起來,“是介紹所說你要求有話直說,不囉嗦的,我才簡潔明瞭,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因為根本不關她的事,現在的她只想趕緊出去,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男人眼睛一亮,“我很想與你繼續交往下去,不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回答什麼?”她口氣十分不好,“要求別人前,是不是要先說說自己,你呢?是不是處?”

  “男人怎麼一樣?”對面的人一愣,“這世界誰要求男人是處男的?”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賈芍冷冷的哼了聲,“沙文主義。”

  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賈芍的眼神溜向門口,不期然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甄朗!!!

  她唰的一聲站了起來,朝著門外走去。

  再下去,要是被甄朗聽到這男人的問話,只怕她又要在他面前丟人了。

  “賈小姐!”那人的手抓向賈芍,急切的開口,“就算你不是處女,我不介意的,只要你肯補,大不了我出錢。”

  不知道什麼時候,咖啡廳裡的輕音樂停了下來,這突兀中沒能忍住的嗓音讓全場更加的靜悄悄,有人悄悄的停下了動作,目光不由自主的掃向這邊。

  “補你個頭!!!”賈芍下午被甄朗勾起的熊熊怒火終於壓抑不住,手臂靈巧的一縮,躲過了男人的手,順勢推了下,剛剛站起來的男人腳下不穩,被她一把推回了椅子上。

  亮銀色閃過,桌上切牛排的餐刀滑過耀眼的弧線,直直的插下。

  男人撒著腿,兩腿中間一柄牛排餐刀立著,直沒入椅凳中,冰涼的刀身貼著他的褲子,寒冷的感覺傳入肌膚,汗毛倒立。

  “凳子錢明天到‘金色向日葵’來收!”賈芍甩下一句話,如旋風一般刮出門。

  倚門而立的男子半拳遮著唇邊,輕輕咳了聲,才提起步伐,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

  不出所料,妝容精緻的賈大小姐正站在街邊,手指上下摸索著,眉頭打結。看著面前的車子,賈芍忍不住的伸腿踹了下。

  一向不喜歡拎包包的她,習慣把鑰匙扣錢包和手機塞在褲子口袋中,可是今天這身裙裝,全身上下根本沒有口袋,站在路邊想要叫車回家時,後知後覺的某人才驚覺自己把鑰匙錢包和手機丟在了寫真館裡。

  沒錢,沒手機,難道讓她穿著這擠腳的高跟鞋走回去?

  沾上甄朗,她准沒好事。

  囂張的警報聲響起,身後的男人輕輕笑了,看著漂亮的小女人穿著緊身的小禮服,窄裙下的腿不能發力,只能一下下小步踢著車子解氣。

  按下遙控器,恐怖的叫聲終於停了,賈芍回過頭,臉上怒氣猶未消,眼睛裡噴薄著火焰,“你來幹什麼?”

  “工作完了,想來喝杯咖啡回家,回去太早面對你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甄朗打開車門,“沒想到走到哪都碰見你。”

  賈芍很自覺的拉開副駕駛的位置,一屁股坐了進去,“我付車錢。”

  甄朗看看她,輕鬆的按下車門鎖,流暢的倒車上路。

  坐在車裡的賈芍越想越嘔,安靜的車裡只有她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怎麼,撐的呼吸困難了?”一聲調侃,讓她更加怒火中燒。

  “離我遠點!”吼出口才想起,此刻自己正蹭著他的車,忍不住的低低補了一句,“明天開始。”

  甄朗沒回答,手指點點抽屜,“幫我找找駕照有沒有放在那。”

  賈芍粗手粗腳拍開面前的幾個車屜,一通亂找。

  當她打開面前那個車屜的時候,一盒酵母片和一包酸棗在抽屜中躺著,外帶一瓶沒開封的水。

  眼睛一亮,她看了看,“沒有!”

  “哦。”甄朗目視前方,心無旁騖。

  賈芍小心翼翼的伸了伸手,又偷眼瞄了瞄甄朗,確定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動作後,神速的抓起酵母片摳出兩粒,扭開礦泉水,三兩下吞了下去。又飛也似的撕開酸棗的包裝袋,丟了一顆到嘴裡。

  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間驅散了縈繞口腔的油膩氣,她沖著甄朗揚揚包裝袋,“你反正也不吃零食的,這個打開了,歸我。”

  “給錢。”

  “沒帶。”極其順溜的把酸棗丟進嘴巴裡,忘記了自己剛才付車錢的話。

  第二天清早,一向賴床的賈芍難得的起了個大早,因為她清楚的記得,自己錢包丟在寫真館的痛苦事實,在問老娘借錢和蹭甄朗免費車坐的抉擇中,她聰明的選擇了後者。

  畢竟在欺負甄朗和被老娘嘮叨之間做選擇,她還沒有那麼笨。

  她磨磨蹭蹭的,一直到了臨近出門的時間,還是沒看到甄朗出來,賈芍不由探了探腦袋,望著那緊閉的房門。

  “甄朗出去了,說是有個臨時手術,昨天半夜就走了。”賈媽媽鄙夷的看了眼賈芍,“誰像你睡的像豬一般,有人出門都不知道。”

  關著房門,她怎麼能知道?

  問題是,現在甄朗不在,誰送她上班?難道真的頂著老娘的轟炸借十塊錢?

  “那個……媽……”賈芍期期艾艾的開口,忽然看到門口鞋櫃上一個黑色的小包包。

  啊,她的錢包鑰匙,還有她的手機。

  賈芍蹦過去,打開,仔細的看看。

  沒錯,就是她的包。

  但是,自己明明記得丟在寫真館的桌上啊,怎麼會在家裡?

  “幹什麼?”賈媽媽中氣十足的回了聲。

  擺擺手,“沒事,沒事。”跑出門,一溜煙的不見了蹤影,留下賈媽媽站在門口,依然扯著嗓子,“丫頭,你表姐催我回去,我明天走了啊。”

  回應她的,是電梯裡傳出的悶悶應聲。

  “我給甄朗的。”方青葵挖著冰激凌送入嘴裡,咬著勺子應了聲,“反正他就在對面,叫他給你方便。”

  “為什麼你不自己給我?”賈芍按著手指,骨節哢哢的響,“你明知道我不想欠他人情。”

  “那你是想欠他人情還是想自己走回家?”方青葵斜了眼她,低頭繼續挖自己的冰激凌。

  賈芍諂媚的湊上臉,“青青,你可以給我送過來,然後順便送我回家啊。”

  “送你回家?”方青葵眼睛一瞪,“昨天我們加班,手忙腳亂的,你還把我們的飯都吃光了,害我們餓肚子一晚上。”

  “呃……”賈芍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昨天忙到那麼晚?那你可以等我回來拿啊,為什麼叫他送?”

  “沒想到。”方青葵的回答簡潔明瞭,讓賈芍無語相對。

  丟掉吃空了的盒子,方青葵仍有些不滿足,“聊聊昨天的情況?”

  “有什麼好聊的!”賈芍翻了個白眼,“但凡碰上了掃把星、衰神,就不會有好事發生,你能幫我把他聊走嗎?”

  “其實……”方青葵的聲音一頓,“這個也不是不可能。”

  賈芍的眼神瞬間亮了,“真的?”

  “試試唄。”方青葵笑眼咪咪,“總比你嫁不出去好。”

  “什麼方法!?”賈芍幾乎撲進方青葵的懷裡了,“青青,快告訴我……”

  看看她摟著自己的雙手,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充滿無辜,方青葵嘿嘿開口,“你不是比我更應該熟悉他的嗎?”

  熟悉,她是熟悉,可是甄朗那個人,有弱點嗎?

  “你說,我把他敲暈了捆起來行不行?反正我媽明天就走了。”賈芍有點異想天開。

  “那一次相親不成功,你回回都敲暈他?”方青葵重重的嗤了聲,表示她的不屑。

  好像也對,那她該怎麼辦?

  拍拍賈芍牢牢摟著自己不放的手,方青葵一聲感慨,“你怎麼對付我的,就怎麼對付他,應該沒錯。”

  怎麼對付她的,就怎麼對付他?

  難道說……

  賈芍看看自己蹭著方青葵的動作,表情開始抽搐,“你、你該不是叫我抱著著甄朗蹭吧?”

  “不妨試試。”方青葵扯開賈芍的手站起身,“討好下總是沒錯的。”

  叫,叫她去討好甄朗?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更加晴天霹靂的是,當賈芍恭迎皇太后老人家打道回府自己也準備回歸狗窩的同一天,她收到了房東的消息,她那住了兩年,鬧騰的雞飛狗跳破屋子,要——拆遷了。

  一夜之間,她成了無住房的悲慘人氏。

  和方青葵住?好像人家是和父母爺爺奶奶群居的。

  那……

  站在高級社區的門口,她很沒有志氣的抬腿邁了進去,反正也住了這麼久,再蹭些日子應該沒關係吧?


十七、賈芍的討好

  當甄朗打開家門,迎面正對上一張僵硬的笑臉,雪白的兩排牙齒在燈光下霍霍亮著,傻愣愣的表情猶如雕像。

  “你臉上打了定型水?”甄朗上上下下打量著面前的人,順勢帶上了門。

  手中的包立即被人一把奪了過去,力量大的差點把他人帶倒,賈芍拎著他的包,狗腿兮兮的望著他,配合著一雙閃閃的眼睛,怎麼看怎麼像乞食的狗兒。

  甄朗低頭看看自己,又看看她,“你想說什麼?”

  習慣性的往後跳了一大步,賈芍清了清嗓子,“呃……我想請你吃飯。”

  俊朗的眉頭微挑,“請我吃飯?”

  狗腿的人飛快的點了點頭。

  笑容忽然展開,甄朗搖頭,“你做的?那算了,我還想多活幾年。”

  討好的表情頓時變的猙獰,賈芍的身體不由動了動,像是某種運動前的習慣性熱身。

  不過很快,那狗腿的表情又回到了臉上,賈芍嘿嘿笑著,“我請你出去吃。”

  玩味的表情浮現在臉上,甄朗盯著賈芍,看的她渾身不自在,“說吧,你到底有什麼事找我。”

  這就算被看穿了?

  看穿就看穿吧,反正她習慣了。

  “我那小租屋拆了,借你這住幾天,找著地方就搬。”她想了想,“我付你房租。”

  “就這個?”甄朗的目光中透著幾分探索,“以往你在這進進出出,也沒看到有半點愧疚,今天怎麼突然這麼客氣?”

  他怎麼這麼犀利?再看,再看她就裝不下去了。

  “好吧,我暫時不想和你鬥了,和解行不行?”她癟癟嘴,聲音低弱。

  甄朗不說話,只是望著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你到底吃不吃飯?”賈芍兩眼一瞪,在對上甄朗的目光後中又一次低垂了氣焰,“我肚子好餓。”

  門口的人沒有半點開門出去的意思,反而是慢悠悠的走了進來,可憐的賈芍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只等著太上皇大人發話。

  “咕嚕……”肚子裡傳出空鳴,這一次騙不了人,她是真的餓了。

  她撓撓頭,目光追隨著甄朗。

  甄朗脫下西裝外套,手指慢悠悠的解著襯衫扣子,看樣子是沒有出門的打算了。

  伸手抓起一顆蘋果,賈芍卡啦卡啦的咬著。

  “想和解的人過來,幫忙。”甄朗的袖子捋到胳膊肘,站在廚房的門邊沖她招手,“表現好我就考慮下。”

  叼著蘋果的人沖到他的面前,大大的咬了一口,滿臉驚懼的望著甄朗摘菜的動作,“你該不是想讓我做飯吧?”

  他是想換房子,還是想重新裝修?讓她燒了,然後賠錢翻新?

  回應她的,是一顆丟進手裡的土豆和鉋子,“今天週末堵車,外面飯店全滿,你如果出去吃,估計一個小時內吃不到東西,在家裡吃快點。”

  有的吃,萬事好商量。

  賈芍愉悅的刨起了土豆。一時間,土豆皮狂亂飛舞,以垃圾桶為中心,方圓一米之內全部都是皮屑。

  雙手捧著削好的土豆伸到甄朗面前,賈芍堆著滿滿的笑容,“行嗎?”

  還給她的,是又一顆土豆,甄朗面色沉靜,看不出半點心思。

  “剛才為什麼不說?”她嘟囔著。

  “我沒想到經過你的手,強壯的土豆能變的如此袖珍,只好再來一個。”

  又一次的皮屑亂飛,削下來的土豆皮濺到了甄朗的褲子上,賈芍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抓了過去。

  黑色的人影晃了下,她的手居然落了空。

  蹲在地上的人,仰頭給了個傻笑,指指他兩腿中間,腰下面點的位置,“皮!”

  甄朗伸手拂去,面無表情的繼續手中的切菜動作,聲音依然平靜,“一會削完了你掃地。”

  “好!”某人乖巧的點頭,沒有注意到那黑色深幽的目光中一閃而過的無奈。

  “吃完了你洗碗。”

  低頭沉浸在刨皮快樂中的人想也不想,“好!”

  “收拾廚房你來。”

  “好!”

  “客廳今天還沒擦,吃完你幹活。”

  “好!”

  “洗完澡你收拾浴室。”

  “好!”

  “一會我煮甜湯晚上宵夜,你盛好端來。”

  “為什麼要我端給你……”某人終於抬起臉,不滿清晰的寫在臉上。

  “是你要和解的。”

  半晌,終於慢慢的點頭,“好……”

  甄朗的動作很俐落,一邊燉著湯,一邊飛快的下鍋炒菜,不時還能瞄瞄電飯煲上的顯示。

  賈芍撐著掃把看著他行雲流水的動作,不明白為何同樣的事在自己做來就是雞飛狗跳外加火光衝天。

  從小到大,她似乎從沒見過他很努力的學過啥,但做起來就這麼順手呢?莫非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才一說?

  “菜!”手掌攤在她的面前,手指指著水池裡飄著的青菜。

  從沉思中醒來,賈芍七手八腳撈著水池裡的菜丟進菜簍,滴答著水伸了過去,頓時弄濕了甄朗的衣服。

  甄朗看了看,賈芍正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垂涎的望著鍋子裡嘟嘟冒泡的土豆燒肉,忍不住的伸舌頭舔了舔唇角。

  微微一笑,他抖了抖菜簍,將水瀝乾,“講和的,拖地。”

  拋下掃把,賈芍呼哧呼哧拖著地上自己灑出來的水,不時又停下來,看看想想,想想看看。

  吃飯的時間某人乖乖的盛好兩碗,討好的送到甄朗的手中,自始至終那大大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

  賈芍不得不承認,甄朗的菜非常合自己的口味,直到攤在椅子上,還不住的回味著。

  “講和的,洗碗了……”

  一句話,破滅了她的舒坦,賈芍狸貓般竄了起來,衝進了廚房。

  “砰……”

  “啪……”

  “稀裡嘩啦……”

  各種響聲連成一片,在沙發上靠著的甄朗噙著淡淡的笑意,看著廚房裡跳躍不停的人影和偶爾傳來的三兩聲驚呼。

  腦袋,從廚房怯怯的伸出來,“喂,獸醫……”

  甄朗習慣的動作出現,眉頭一挑,目光深沉。

  咽咽口水,賈芍嘿嘿傻笑,“那個,碗都打光了,我可以明天再洗嗎?”

  她一點一點蹭著腳步,很自覺的抓上地擦,不等甄朗開口就跳了起來,“我去擦地。”

  偌大的客廳裡,矯健的人影從東跑到西,推著手中的地擦,哼著愉悅的歌曲,又從西跑到東,整個客廳裡充滿了生氣勃勃。

  “喀啦……”

  “哎呀……”

  甄朗的目光一閃,手指自然的半掩上鼻翼邊,但是眼角的飛揚出賣了他的心思。

  可憐的賈芍舉著半截地擦的把手,“我,我明天買一個賠你,明天的地還是我擦。”

  甄朗站起身,從她身邊走過,“我洗澡。”

  “我洗浴缸!”不等甄朗開口,賈芍旋風一般的衝進了浴室,水聲嘩嘩中,甄朗只好又一次的坐回了沙發上。

  “咚!”

  “啪!!”

  “哇!!!”

  又是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從浴室裡傳出來,甄朗撐著下巴,平靜的等待著。

  濕淋淋的人從浴室裡衝了出來,頭髮貼在額頭上,袖子上還滴著水,賈芍手中舉著疑似淋浴噴頭的東西依然傻笑,“這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沖沖浴缸,結果、嘿嘿、呵呵、它掉下來了。”

  “明天我去買!”她幾乎不給甄朗開口的時間,將手中的噴頭丟進垃圾桶,眨眼間,垃圾桶旁就多了一大堆的屍體殘骸。

  精力旺盛的女人拿起一顆蘋果,捧到甄朗的面前,“浴缸我洗乾淨了,還是能用的,你先吃顆蘋果好不?要不要我幫你削?”

  這一次,有人的手比她更快的拿起了水果刀,“我自己來。”

  “那我去盛甜湯給你涼好哈。”

  當甄朗帶著沐浴後的清爽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迎面就看到一碗甜湯端到他的面前,狗兒般的討好眼神忽閃忽閃的,“涼好了,你喝。”

  甄朗伸手接過湯,溫溫的熱度剛好夠入口,在那雙期待的目光中,他慢慢的喝著手中的湯,嘴角有一絲淺笑。

  不過這笑容並沒有維持多久,半個小時之後,肚子裡就傳來古怪的絞痛,甄朗不動聲色的起身,走向廁所。

  就在廁所門被扣的一剎那,賈芍臉上堆了一晚的假笑終於變了,變的得意中帶些算計,還有得逞後的快樂。

  揉揉胳膊,她插腰咧嘴,望著垃圾堆裡的廢品,眼神裡的光芒更加炙熱。

  拋了拋手中的小藥瓶,她哼著小調進了自己的房間,隨腳勾上門,撲上床。

  敢指使她做事?看明天不拉脫他的腸子。

  這樣,明天的相親,就沒有人跟著了吧,掃把星啊掃把星,終於能擺脫你了。

  帶著幾分快意,幾分舒坦,聽著廁所嘩嘩的沖水聲,她的嘴角就沒有恢復過正常角度。

  週末的清晨,賈芍難得的沒有睡懶覺起了個大早,看著對面緊閉著的房門,她快快樂樂的洗漱。

  就在她哼著歌拉開大門想要出去的時候,甄朗的房間門忽然打開,一雙黑沉沉的眼瞳盯著她,“今天又相親?”

  他怎麼起來了?賈芍有些懊惱。

  早知道,昨天把一瓶“果導片”都倒進他的湯裡好了。

  “是啊。”她口氣輕鬆,仿佛什麼都不知道。

  甄朗徑直走進洗漱間,空氣中淡淡的飄過一句,“一起吧,我去看看。”

  不是吧,他還要跟著?

  有掃把星在,她還相個毛啊?

  “就算我媽有交代,既然大家這麼相看兩相厭,何必跟著呢?”她有些無奈,“你不跟著,她也不會知道的。”

  “你破壞了當初對我的承諾。”甄朗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讓賈芍呆呆無語。

  他,果然沒忘。


十八、塵封在兩人心底的承諾

  “沒有!”本該是強硬的話語,出口卻顯得那麼心虛,“我什麼也沒幹。”

  甄朗沒說話,臉色陰沉沉的,“當初是誰說再不主動陷害的?你昨天晚上似乎忘記了。”

  窗外的陽光撒進,落在兩個人的腳邊,斜斜的拉長了兩道身影。面對面,無聲的對峙展開。

  終於,賈芍抬起臉,迎上甄朗的目光,“是,我是承諾過不對你主動出手,但是你能說你跟著我去相親就沒有半點破壞的心思?”

  大家認識這麼多年,她腸子直卻不是二百五,甄朗的心思多少也算能摸出一點點。就是因為自己當初的話,她不敢打他,不敢與他對著鬥,凡事都是憋著,這兩年把自己都憋成了驚弓之鳥,二十多歲的人把自己吃撐的事都幹得出來,不得不說她防備甄朗都快防出神經病了。

  一句承諾,從此落入下風,她對甄朗避之唯恐不及,現在他既然主動提出來了,那麼就徹底做個解決吧。

  “所以……”她揚了揚下巴,“我只是反擊,不算主動。”

  “那好吧。”甄朗不再和她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修長的手指伸在她的面前,“你欠我的那個要求,我現在提。”

  “真的?”賈芍眼中掠過狂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甄朗點點頭,“真的,讓我跟著,那個要求就算你履行了。”

  賈芍眼睛眯了眯,“你確定?我做到之後可就再也不欠你什麼了,要是惹了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知道。”甄朗不鹹不淡。

  賈芍笑了,很長出一口氣的笑,卸下了幾年心頭大石的笑,“希望你不會後悔。”

  甄朗點點頭,轉身進了自己房間,丟下賈芍一個人面對著窗外的陽光,呵呵笑了。

  此刻在她眼中,只覺得那陽光都格外的溫柔,舒坦。放在心裡幾年的重擔,終於可以放下了。

  她有多久不曾對甄朗出手了?

  努力的回憶了下,似乎自從當年自己拍了甄朗和林子辰的男男相愛照片公之於眾導致他和女朋友分手之後,到現在前後有三年了吧。

  她與甄朗之間,無論如何惡鬥陷害,都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也不會有太大的惡果,但是當她偷偷摸摸躲在男生宿舍外想要看看甄朗如何被人取笑,卻看到了白薇掩面而去淚眼婆娑的表情時,她終於被震撼了。

  那一夜,她默默的看著月色,灌著酒。心頭,是滿滿的內疚。

  她與甄朗,早就不是孩提時候可以任意欺負對方,和爹媽告狀的年紀了。她雖然不知道甄朗說了什麼,但卻清楚他們的分手是自己造成的,雖然她討厭甄朗,卻未想過要傷害別人,更沒想過要分裂別人的感情。

  當她下定決心想要找白薇說清楚的時候,得到的卻是白薇退學遠赴他國的消息。而從那日起,甄朗也再未交過女朋友,對任何仰慕的目光都是客套而疏離的。

  於是,她找上甄朗,表示自己不會再主動挑釁任何事,甄朗有什麼需要她補償的,她都會盡力去做。

  可是甄朗一直沒提,這個要求就在彼此心照不宣中沉寂了。這三年,賈芍一直儘量躲著他,偶爾甄朗三兩句話激起了她的怒火,她也會用其他的方式發洩掉,但是對他的憤恨就此積累下了。

  今天,甄朗的要求提出,她再也不欠他任何事了,她可以不用再忍受他的尖酸刻薄,可以不用再牢記著欠他什麼而愧疚,更可以不用憋著怒火不敢動手了。

  不過……

  為什麼甄朗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莫非他真的想一直跟著她的每一次相親,然後從中破壞以報復自己當年讓他失去女朋友的仇恨?

  眼瞳中飄著躍躍欲試的光芒,她想看看,甄朗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將一切都破壞到底!

  賈芍從甄朗的車上下來,看看頭頂的漂亮招牌,才忽然想起,就在不久的前兩天,她才在這裡鬧騰過一場。

  人是有慣性的,一個地方呆久了多少會有幾分感情,就好比她,天生的惰性一旦認定就懶得換,當婚介所打電話問她在哪見面比較好的時候,她順口溜出來的地址,還是這個離自己寫真館最近的咖啡館。

  狠狠的吸了口氣,賈芍鎮定的走了進去。

  “賈小姐,又相親啊?”服務生一句帶些調侃的問候,讓她微微有些發窘。

  “呃……”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上次的事替我向你們老闆道歉。”

  服務生笑笑,“我們老闆說了,非常歡迎您再來,反正這裡也想翻修一下,如果您要動手,請徹底一點,錢我們會上‘金色向日葵’收的。”

  她的火爆,已經到了方圓五裡人盡皆知的地步嗎?

  唇角,勾起怪異的微笑,她湊上服務生的耳邊,“替我問問你們老闆,他的辦公室需要翻新嗎?”

  服務生的表情僵硬在臉上,腳下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呵呵乾笑了兩聲,丟下一杯水飛快的跑了。

  說起來,賈芍和他們也算是熟稔,因為她愛死了這裡的牛排和蝦餃,雖然不曾像今日這般玩笑,好歹也混了個臉熟。

  而賈芍的事蹟在這咖啡館裡已成為經典的流傳,她帥氣的外表,她變裝後嬌媚的容貌,和她名傳一條街的打架技術,都朦朧著無數光環,讓人稱奇。

  俠少是她,美女也是她,當俠少和美女都是一個人的時候,這個世界的八卦就展開了它的魅力,賈芍想不出名都難。

  端起水杯喝了口,賈芍發現不僅約定的人還沒來,就連那個停車的甄朗,也不見進門。

  不來最好!

  她瞄了眼手腕上的表,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而面前還沒有人來。沒有磨蹭下去的意思,賈芍站起身,準備打道回府。

  剛站起身,服務員端著託盤到了她面前,一杯英式伯爵奶茶散發著香甜之氣放了下來。

  賈芍抬眼詢問,服務員意會的一指角落,“那邊的先生請您喝的。”

  順著服務員的眼光,角落中英俊的男子抬手,一杯咖啡在空中遙遙一敬,頷首微笑。

  賈芍不研究名牌,但是氣質這東西是瞞不了人的。全市頂級的咖啡廳,坐下來不被精緻的裝修映襯的又挫又土就不錯了,更別提壓住場。

  甄朗是少見的不僅能輕易融合在環境中,還能突顯自己獨特超然氣質的人,有他在的地方,身邊一切都輕易的被虛化了,成了專為他設置的佈景。

  這男人雖然沒有甄朗那種神奇的氣質,但在這高檔的咖啡廳裡絕不寒酸,舉止大方瀟灑。

  賈芍瞥了眼面前的奶茶,對著服務生勾勾手指,示意將奶茶還給那男人,朝著大門的方向而去。

  “賈小姐。”身後響起男子低沉的嗓音,“我遲到了,一杯奶茶算賠罪可以嗎?”

  賈芍停下腳步,回首間淡然一笑,“你不是比我來的還早嗎?哪來的遲到一說?”

  能喊出她的名字,那麼自己今天相親的物件是他咯?

  他叫什麼?好像是夏原熙還是什麼?

  眼睛瞄了下他剛才坐過的位置,賈芍站著沒動,眼中似笑非笑,“夏先生似乎有些不誠心。”

  “道歉可以嗎?”他端起奶茶,笑容中沒有被揭穿心思的窘迫,“古人都說請茶賠罪,奶茶也是茶,能否給個面子?”

  垂眼看了下他手中的奶茶,賈芍的笑容更盛,“古禮中請茶是送客的意思,夏先生的意思,我想我懂了。”

  “啊!”男人的臉上有了一絲錯愕,“對不起,我錯了,那我請咖啡行嗎?”

  “我接受你的道歉。”賈芍搶在他示意服務員之前開口了,“不過坐下慢聊就不用了。”

  “呃……”完全沒想到賈芍會這麼說,他再度怔愣,“為什麼?”

  只要不餓肚子不看到甄朗,賈芍的腦子是絕對正常的,交際方面更是遊刃有餘,“金色向日葵”能有那麼足的人氣並不僅僅靠著方青葵的算計,賈芍的人際關係同樣功不可沒。

  她將對面人的驚訝看著眼底,這才緩緩開口,“我能先問兩個問題嗎?”

  自信的姿態,蘊含其內的氣勢,讓她的豔光四射多了幾分英氣,男人不由順著她的話,“請問。”

  “第一,你要的是賢妻良母,還是有自己事業的妻子?”

  男人想了想,“我選擇尊重她。”

  “第二,你會對你的女朋友有處女的要求嗎?”

  男人先是愣了下,隨後笑了起來,邊笑邊搖頭,“這個時代還有人提這種要求嗎?實話實話,我自己不是,所以絕對不會要求對方。”

  心頭慢慢鬆了口氣,賈芍不由開始想,這一次或許終於碰到正常的了。

  “現在能坐下來慢慢聊了嗎?”

  賈芍總有些不敢確定,猶豫間,黑西裝的人影從門外緩步走入,她慢慢撫平的汗毛猛的又立了起來。

  一股很森寒的感覺從背後湧了起來,順著血管爬遍全身。

  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句電視老套臺詞——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十九、他,是我哥哥

  掃把星之所以稱之為掃把星,一定有其強大的殺傷力和破壞力,尤其對她而言,甄朗的存在就像不定時的炸彈,而她的承諾就像是將那炸彈綁在身上的繩索,除了祈禱炸彈啞火,她什麼也做不了。

  甄朗擦過她的桌子邊,施施然的在不遠處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沒有看她也沒有任何神情上的變化。

  賈芍背脊微緊,全身的精神都聚攏,被那個人影帶動著,跟隨著他的動作而轉移。

  就像是,當年她站在比賽場中,面對對手的全神貫注,但此刻的警戒遠勝當年。

  一杯咖啡,一本書,他悠閒放鬆。

  一張桌子,兩個人,她心思凌亂。

  “其實剛才你對我提的問題,婚介所和我說了。”對面的人客氣的笑著,“說是你特別要求的,確定沒問題再見面。”

  “啊?”賈芍有些走神,“嗯!”

  不行,她不能再把注意力放在那個人身上,這一次一定要認真的相親。

  “女孩子敢直接提出這些問題的比較大膽,我很欣賞這種爽利的風格,所以才要求見面的。”男人有一副好嗓子,說話節奏拿捏的極好,聽著也舒心,“但是我沒相過親,所以多少有些顧忌,才想提前來看看,如果不合意,就不出現了,這事我向你道歉。”

  甄朗一直在看書,沒有任何異動。這是賈芍無數次走神後觀察到的情形。

  “呃,沒關係。”她努力的讓跑飛的神智歸位,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口。

  男人看看桌上未動的糖袋,“賈小姐喜歡喝苦咖啡?”

  “是啊。”

  回答間,她依稀看到那端著咖啡的人笑了下,發出很輕微的聲音。

  “很少有女孩喜歡這麼苦的咖啡,賈小姐果然與眾不同。”恭維的話從舒緩的語調中說出,倒不顯那麼言不由衷。

  與眾不同個鬼,她不過是因為被人坑了,所以不愛甜東西而已!

  眼光狠狠的掃了過去,直指罪魁禍首。

  甄朗不動如山,優雅翻閱,仿若未感應,倒是一隻手,輕輕揉上了眼尾眉邊。

  他在偷笑!還在偷聽他們說話!!

  以她對他的瞭解,太清楚這個動作背後的意義了。

  臉上一僵,她憤憤的挪開眼,暗自發誓再也不看,不看,不看……

  她撐手托腮,借由手臂的遮擋,掩藏掉了那個不經意就會出現在眼簾裡的人影。

  “賈小姐,婚介所的資料上說你從沒談過戀愛,是嗎?”

  她大大方方的點頭,“差不多。”

  小學初中她在想著如何打好比賽,進入國家隊;高中大學,她在研究如何與甄朗作對;之後三年,她被方青葵抓著創業,別說戀愛,她身邊連只公蟑螂都沒有。

  “簡單平淡的二十五年,乏善可陳。”她頗為自嘲的開玩笑。

  “誰說的。”男人眼中隱含著什麼,“小龍女也冷清了十六年,才等來的楊過。”

  小龍女!?

  她?

  能和小龍女相提並論,就算此刻倒地而去,她也可以死而無憾了。

  “噗……”斜對面一聲帶著水霧噴撒的可疑聲音,帶著劇烈的咳嗽傳來。

  賈芍的注意力再一次被陣陣的咳嗽聲牽引,這一次她不用看,也能想像的出甄朗那笑歪了的臉。

  小龍女,她真想一手捏開對面人的嘴巴,讓他把剛才的話都舔回去。

  “賈小姐是否也在等著楊過呢?”

  賈芍偷眼瞟瞟甄朗,那笑聲輕飄飄的,賈芍一陣氣悶。他笑夠了沒有?已經足足一分鐘了!

  “不,我在等尹志平。”

  “噗……”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物,同樣的事件,再度發生。

  忍不住放下手,狠狠的丟過去兩記眼刀。

  笑聲沒了,但是那肩頭卻可疑的抖動著。

  好不容易,那抖動漸漸平緩,甄朗咳了聲,平靜的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輕抿了下。

  賈芍這才將注意力收了回來,對面人怪異的表情讓她很是尷尬,“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懂,我懂……”

  “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我懂,我懂……”

  談話至此陷入無語狀態,賈芍想說,又怕自己隨口丟出什麼刺激性的話語,索性閉嘴。

  兩個人就這麼互相望著,乾笑。

  就在這個時候,清脆的手機鈴聲從斜前方傳來,甄朗掏出手機,湊到耳邊,只低低的兩個字,又一次成功的吸引了賈芍的注意力,“賈媽?”

  她媽?

  下意識的就想衝過去搶手機,可惜屁股才動了動,就被她壓制住了,繼續保持著淡定的微笑,悄悄豎起了所有的探聽神經。

  “她的電話沒人接?”甄朗的聲音不大,但在她刻意的偷聽下還是清晰。

  甄朗似有若無的瞥了眼賈芍,而賈芍飛快的伸手摸了摸小包包,臉色頓時垮了下來。

  她,又忘記帶手機了。

  在她的臉上讀到訊息,甄朗很自然的開口,“她沒帶手機。”

  不知道是甄朗手機的效果不錯,還是那頭人的嗓門實在過人,只聽到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在那頭響著,賈芍額頭神經一跳,隱隱發疼。

  老娘在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別再去參加什麼無意義的相親,她不過胡亂點點頭應付了,現在……

  “她去哪了啊?”甄朗目光掃過,聲音一頓。

  賈芍的手在桌子下飛快的擺著,身體不由自主的抬了抬,有些急了。

  如果被她老娘知道自己陰奉陽違,只怕立即既要操著菜刀就要回來找她算帳,但是現在主動權在甄朗手上……

  半擋著臉,賈芍沖著甄朗做了個哀求的表情,遮遮掩掩中倒變成了曖昧十足。

  甄朗的眼中精光一閃,抬了抬眉頭,無聲的交流在彼此的默契中訴說著只有他們懂的意思。

  ——幫你騙人有什麼好處?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行了嗎?

  ——所有的家務活你幹?

  ——我幹!

  ——不會摔碗砸東西?

  ——保證不會!!!

  甄朗微微點了下頭,非常自然的開口,“我們正在外面吃飯,她在洗手間,所以可能沒接電話,一會她回來了我讓她回電話。”

  三言兩語解決問題,甄朗快速的合上電話,賈芍這才抽回目光,暗中鬆了口氣。

  他居然沒出賣她!

  這個認知不但沒讓賈芍放鬆,反而更加緊張,坐立不安起來。

  “賈小姐。”被忽視了很久的人終於成功的勾起了她的注意力,手中的名片輕輕推了過來,“中午了,不介意一起吃個午飯吧?”

  “嗯!”魂遊的人順口應了聲,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再想推辭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將注意力放在了對方的臉上。

  英俊,帥氣,鼻樑挺直,笑容中帶著不羈和瀟灑,只是眼神中透著些許風流之氣。

  再看手中的名片。

  夏原熙,職務:律師

  簡單的幾個字,下面是一排電話號碼,賈芍似乎明白了什麼。

  進一步的接觸——男女朋友——她有大胸——在甄朗的面前驕傲的抬頭。

  賈芍的臉上,飄飄的露出了嚮往的笑容。

  請原諒這個孩子跳躍性的思維吧,有些東西期盼太久,是會腦子抽筋的。

  又是一陣電話鈴聲,把賈芍夢幻的小泡泡頓時打碎,怒目而視著那個騷擾者。

  在她的目光中,甄朗神色自若,只在看到電話號碼時似有若無的再度掃了下賈芍,“賈媽,是不是有什麼忘記交代的?”

  賈芍無奈的翻了個白眼,親愛的母上大人,您連環奪命為哪般?

  “賈芍和你在一起?”電話那頭的賈媽媽念叨著,“她從廁所出來沒,叫她接電話。”

  甄朗依然是好脾氣好聲音,“還沒有,您有什麼事交代我,我轉告她。”

  不動聲色的,他悄然按下了擴音鍵。

  一連串爆豆子似的聲音流瀉出來,快的讓人不及反應,“告訴死丫頭,夏天來了,別在外面亂蹦躂,回家多幹活。洗碗,擦地,刷廁所,反正她精力足,都讓她做。”

  賈芍的臉上紅白變化著,暗自咬牙。

  這還算自己的老娘嗎?

  “女孩子家什麼家務都不會做,以後嫁不出去的,你不許縱容她,記得買米帶上她,叫她扛,你歇著。”

  賈芍的手在桌子底下捏著,掰著桌角用力的忍著,嘴角開始抽動。

  “還有,叫她洗內衣、內褲,最好把你的也給她,叫她洗……”

  “靠!”某人終於忍不住了,跳起身,衝到甄朗身邊,一把搶過電話,“你怎麼不叫我給他洗澡、伺候他吃喝拉撒?說夠了沒有?”

  賈媽媽的嘮叨終於被打斷,有些意外的聲音傳來,“你真的和阿朗在一起吃飯啊,那你記得叫他多補一點,要注意身體,你不許欺負阿朗,把家務都做掉,替他洗衣服,褲子,襪子,……”

  “你好囉嗦!”賈芍一聲吼,“知道了!我還幫他洗腳,洗屁股,夠了嗎?”

  賈媽媽被激怒了,“死丫頭,你說老娘囉嗦?我……”

  一聲斷電的提示音,賈媽媽的聲音徹底消失,賈芍抓著電話,丟回甄朗的手裡,“沒電了。”

  甄朗接過手機,眼神挑了挑,示意賈芍轉身。

  呆呆的回身,相親的物件正一臉呆滯的望著賈芍,目光古怪的在她和甄朗之間遊移,遊移……

  她剛剛說了什麼?天哪,來一道雷劈死自己算了!!!

  賈芍忽的抓上甄朗的胳膊,堆著嘿嘿的假笑,“他,他是我哥哥,我哥哥。”


二十、相親變惡戰

  賈芍語錄——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你既然不用下半身思考,那麼你不是男人!

  手指用力,捏著甄朗手臂內側的嫩肉,掐掐。

  甄朗平靜的伸出手,“甄朗。”

  男人熱情的握上甄朗的手,忽然有些疑惑,“你姓甄?”

  “對啊。”賈芍接的非常順溜,“他隨爸爸姓。”

  中國用詞的好處就是,一句話明明沒什麼,在特定的情況下說,意義也就不同。

  男人恍然大悟,“明白,明白。”

  甄朗瞥了眼賈芍,得到一個傻笑回應。目光深沉,讓賈芍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換個地方一起吃午飯吧,前面那家‘蜀味’中餐廳不錯。”甄朗的手伸向錢包,平靜的反應讓賈芍頻頻抬頭。

  男人比他搶先一步,先掏出了錢包,“我來吧。”

  甄朗沒有繼續客氣,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換來賈芍一個鄙視的白眼。

  男人將錢交給服務生,甄朗的眼神在他高級的皮夾子上一掠而過,唇角忽然勾起一絲古怪的微笑。

  三個人平靜的下了樓,上了各自的車。

  “獸醫,你幹什麼跟著蹭飯?”賈芍看了眼跟在後面的車,狠狠的瞪了眼甄朗。

  “不是你說我是你哥哥的嗎?身為哥哥吃一頓飯不為過吧?”甄朗的回答讓賈芍很是不爽,卻又無可奈何。

  甄朗沒有問賈芍對新任相親男的看法,賈芍更不會傻的去問他,手按著小腹的位置,開始幻想中午吃什麼。

  精緻的包廂裡,甄朗夾著菜放到賈芍的碗裡,自己倒是不怎麼動筷子,和男人閒聊著。

  “夏先生在漢昌律師事務所?”

  “是啊。”

  “是朱漢昌律師?他最近身體可好?”

  男人一愣,“你認識他?”

  他的老總朱漢昌,可是全省叫得出名頭的老律師,在這一行幾十年,算得上手眼通天的人物,非大案要案請不動他,沒想到眼前的年輕人居然一副熟稔的表情,讓他頗有些意外。

  “打過一點小交道。”

  真的只有小交道,一場小手術而已。

  賈芍抬頭,剛想說什麼,一筷子筍絲恰巧的落到她的碗裡,伴隨著甄朗溫柔的聲音,“吃蟹嗎?”

  某人想了想,露出了一個算了的表情。

  甄朗拿過螃蟹,將螃蟹腳一個個掰下丟在自己面前,再仔細的撬開蟹殼,刮去蟹腮,露出流油的蟹黃和白白的嫩肉,放到賈芍的碗裡。

  這一次,賈芍沒拒絕,掏著蟹肉歡快的啃著,眼睛彎著享受的神情,再懶得理兩個男人之間的談話中。

  “啊……”甄朗似乎想起了什麼,側臉對著賈芍,“剛才賈媽的話沒說完電話就斷了,她會不會以為你故意掛她電話?”

  正在吃東西的賈芍一驚,筷子上的菜掉了下來。

  以皇太后老人家的思想,絕對會這麼認為,這後果可不是她能承受的。

  “不行,我要去打電話跟她解釋下。”賈芍聽風就是雨的性格讓她再也坐不下去了,跳起來就想出門,卻被甄朗一下按住了。

  “我解釋似乎比你有效,我去。”甄朗站起身,沖著同桌的男人笑笑,“我去外面借電話給媽說說,你們先聊。”

  那個媽字說的順口又真切,連賈芍都幾乎以為是真的了。

  男人掏出自己的手機,“用我的吧,現在公用電話不好找。”

  “謝謝。”甄朗拿起桌上的手機,有禮的退出了房間,不一會回來,將手機還給男人,貼著賈芍坐下。

  盛了碗湯給賈芍,甄朗再度和男人攀談閒聊。眼神始終不看賈芍,卻每每在她剛將碗裡的菜吃完的時候,適時的補上。

  “吃飽沒有?”

  賈芍摸了摸肚子,表示有了七八分飽。甄朗古怪一笑,“飽了就好。”

  包廂的門忽然被推開,一名容貌清秀的女子推開門,“請問……”

  話音剛起,她看到桌邊的男子,驚訝出聲,“原熙,你來了啊。”

  男人的臉上飛過一抹詫異和窘迫,甄朗已率先起身招呼,“既然是認識的,那就一起吧。”

  甄朗紳士的為女子抽出凳子,女子笑著,緊緊貼著夏原熙的身體坐了下來,“早知道原熙在,我就不來了。”

  甄朗笑笑,玩味的眼神掃了掃,“你是夏先生的……?”

  “女朋友。”女子輕快的開口,笑望了眼男人,而男人的臉色煞白,變的難看。

  就在此刻,門上又傳來了清脆的敲門聲。

  他順手打開了門,身體有意無意的遮擋了房間內的情形,只聽到一名女子的聲音傳來,“您好,我是夏原熙的女朋友,剛才聽說……”

  不等甄朗有所動作,身後的力量就把他給推到了一邊,清秀女子怒目門外,“你誰啊,夏原熙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女朋友?”

  門外的女人嬌媚的臉色頓時難看,二話不說衝了進來,一瞥坐著的男人,“原熙,你告訴她,我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賈芍咬著嘴巴裡的小饅頭,忽閃的大眼睛在兩個人身上移來移去,不明所以。

  “你勾引我男朋友,狐狸精!”清秀女子一把拍開嬌媚女子放在夏原熙身上的手。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倒貼也沒人要。”嬌媚女子也不是好惹的主,反唇相譏。

  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高,頻率也越來越快,從問候對方的身體到問候對方的家人,戰火升級之快,嘆為觀止。

  “孩子我為他打了一個了,我怎麼不是他女朋友?”

  “你才打一個算什麼,我都打了兩個了!”

  賈芍險險被半個饅頭噎住,這個世界流行這樣比賽嗎?

  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正想要開口,門上再一次傳來敲門聲,“我是夏原熙的老婆,來取……”

  這一次不需要甄朗動手,兩個女人主動撲了過去,“你為他打了幾個孩子?好意思自稱老婆?”

  門外的女人一愣,“沒有!”

  “不要臉。”清秀的女人嗤了聲,“原熙,她們是你從哪勾搭來的野貨?”

  嬌媚女人也跳了起來,“原熙,她們是哪自動沾來的?叫她們滾!”

  “這是怎麼回事?”門外的女子進來,看著在凳子上抱著腦袋的男人,“夏原熙,你給我說清楚。”

  男人不吭一聲,倒是甄朗笑著開口,“她們都說是夏先生的女朋友,而你說是夏先生的老婆,我該信誰?”

  “女朋友?”女人眉毛倒豎,“我們下個月就結婚了,他哪來的女朋友?”

  三個女人嘰嘰喳喳的聲音揉成一團,房間裡的音量直線飆升,賈芍看著在眼前晃來晃去的人影,完全不明所以。

  甄朗低下頭,湊在她的耳邊,再度悄悄問了一聲,“吃飽沒有?”

  賈芍點點頭,還不等說話,手已經被甄朗牽住,“吃飽了我們就走,這裡估計要開戰了。”

  賈芍眼睛亮晶晶的,“有熱鬧看。”

  “出去看。”甄朗抓著賈芍,把這個好奇寶寶活活拽出了包廂,臨出門前,甄朗看看正牌夫人,“她們一個說為你未婚夫打了一個孩子,一個說打了兩個,和你未婚夫說說,太傷害女孩子身體了,這樣不好。”

  話音落,他推著賈芍出了門,房間裡頓時響起了女人的尖叫,還有碗盤落地的清脆聲,稀裡嘩啦響徹一團。

  兩個人在門外,聽著戰鬥升級的慘烈,還有男人無力的解釋,賈芍抱著肚子,笑的沒心沒肺,被甄朗拖著離開。

  站在車邊,賈芍胳膊一捅甄朗,“你幹的?”

  “什麼?”甄朗臉色平靜,頗有些無辜,“我又不是他女朋友,我能幹什麼?”

  賈芍哼了聲,“別人不瞭解你,我還不瞭解嗎?你是不是借了人家電話,然後撥給他的一堆女人?”

  甄朗微微一笑,很是俊朗,“律師行業接觸的人多,所以通常會把電話號碼歸類,我只是順手翻了下他的親密類,很不小心的群發了條短信,說撿到手機,請主人的朋友過來幫忙拿一下,誰知道來了這麼多。”

  坐在副座,賈芍偏著臉,“你怎麼看出來的?他表現的很有教養和文化,也沒說過火的話。”

  “眼神。”甄朗給了個很無法想像的答案,“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有很多種,是玩弄還是真心,眼神能看出來。”

  “你就靠這麼個虛無的東西猜測?”賈芍不敢置信,“萬一要是看錯了呢?”

  “他掏錢的時候,錢包裡夾著兩個安全套,如果他身邊沒女人,何必隨身帶這個。”甄朗笑笑,替她扣好安全帶。

  錢包裡的東西都能看清楚,她該說他火眼金睛麼?

  甄朗正準備倒車,賈芍冷不丁的開口,“等等。”

  解開安全帶跳下車,她蹦蹦的來到剛才那男人的車邊,瞅瞅四下,快速的抓起地上的幾塊石頭,順著排氣管骨碌碌的滾了進去。

  拍拍巴掌,她這才爬上車,沖著甄朗一揮拳頭,“開車!”

  車在路上平穩的馳著,賈芍托著下巴,安靜的不說話。

  “丫頭。”甄朗叫了她一聲,“不少人借著相親占人便宜,好男人哪有蹲著相親的,被人倒貼都貼不過來,暫時不去了吧?”

  賈芍懶懶的應了聲,繼續自己的沉思。

  即使今天甄朗不說,她也沒打算繼續相親了,她沉默,是因為一件事沒想通。

  男人,是不是都很隨便?像今天這個女人一堆,要結婚了還搞三撚七。上次那個要求老婆是處女,自己倒完全不自律。

  她抬起臉,“獸醫,你是處男嗎?你不需要發洩的嗎?還是你不正常?”

  “吱……嘎……”

  尖銳的剎車聲響起,賈芍的臉狠狠的親上擋風玻璃。


二十一、曖昧,詭異的曖昧

  “咚!”一聲悶響,賈芍的臉頓時重重的親上車窗。

  “嗷……”她捂著額頭,哀哀痛叫。

  一雙手扶上她的肩頭,“我看看。”

  慘慘的某人扭曲著表情,“你個該死的獸醫,會不會開車?”但基於相信對方的職業素養,還是乖乖的把臉伸了過去,

  捂著額頭的手被他抓下,面前伸著一根手指,“告訴我,這是幾?”

  雙眼一瞪,賈芍差點揮拳相向,“你什麼意思,當姑娘我是幼稚園的孩子嗎?”

  甄朗的眼睛沒有逗弄的笑意,眼中鋒芒一閃,“回答,這是幾?”

  翻了個白眼,賈芍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一。”

  甄朗嚴肅的表情終於有了些微的鬆動,再伸了根手指,“這是幾?”

  “V。”賈芍咧了個笑容,“但是我不介意把它扭成S。”

  甄朗輕吐了口氣,“有沒有頭暈,有沒有噁心想吐?”

  “有!”賈芍認真的回答,在甄朗瞬間繃緊的表情中慢慢開口,“剛剛吃的很飽,你這麼用力的一顛,不想吐才怪。”

  “這就是不繫安全帶的下場。”甄朗的手撫上她的額頭,“我幫你揉下,忍著點。”

  才剛剛用力,賈芍嗷叫一聲,身體下意識的向後躲閃,緊緊的貼著門。

  “別躲。”甄朗的手貼了上來,“你以前練功沒少受傷,不是這點疼都受不了吧?”

  “我不怕疼,我只怕你借機報復。”賈芍望著他,身體又縮了縮,不自覺的向下滑去,“喂,你輕點。”

  專業的醫生與非專業的人在手法上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賈芍的回答是,快、准、狠!

  出手迅速,尋方位準確,下手狠毒,表情都不帶半點改變,仿佛手下捏著的是麵團,搓的那叫一個用力。

  賈芍不斷縮著,甄朗只好不斷的靠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兩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滑下椅子,只剩上半身掛在椅子上,另外一個上半身懸起,一隻手撐在她的身側,一隻手揉著她的額頭,呼吸打在她的臉上,熱熱的。

  “好點沒?”甄朗的臉就在她上方數寸的地方,從她的角度看去,竟有幾分陌生之感。

  他的氣息拂過她的額頭,撩動她柔軟的短髮,黑色的雙瞳深邃如潭,身上淡淡的男子之氣落入她的鼻端,熟悉中多了兩分陌生。

  說熟悉,那是因為她能清晰的判斷屬於甄朗的味道;說陌生,是因為此刻她才發現,這味道在靠近時竟然挺好聞的。

  “獸醫,你換香水了嗎?”她閃著好奇的眼睛,抽了抽鼻子。

  “什麼?”甄朗習慣性的挑眉動作,讓那雙飛起的眼角看起來多了些魅惑,手掌貼著她的額頭,動作漸輕柔。

  一縷髮絲垂在他的額前,隨著他的動作而淺淺晃動,賈芍伸手撥到一邊,露出個滿意的表情,“獸醫,你以後開車注意點行不行,技術真臭。”

  那懸在上面的面容忽然欺近了不少,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三寸而已,甄朗的笑容變的極度的曖昧,聲音沙啞,“你剛剛說什麼?”

  被無形的壓力弄的有些難受,賈芍下意識的往後縮,再也無處可退,呼吸無緣無故的變急促。

  手指推上他的胸膛,將他推離了些,這才找回一貫的語調,“我說,你個混蛋,到底會不會開車?!要不要老娘教育下你怎麼開車?”

  “我問的不是這一句。”甄朗勾唇一笑,殷紅拉伸,“剛才你問我是不是處男?”

  “沒有!”某人直著脖子,打死不承認,“你聽錯了。”

  “我聽錯了?”甄朗的聲音極富磁性,沙沙的很是好聽,賈芍忽然發現自己的呼吸變的急促,和沉重。

  一拳揮去,直奔甄朗的臉,“讓開,你把老娘的空氣都吸乾了。”

  拳頭擦著甄朗的臉而過,虛虛的落了個空,賈芍的身體一彈,額頭撞上了甄朗的手,剛才的傷口再度受到波及,她一聲痛叫,又落了回去。

  甄朗笑著,手掌心蓋著她的傷口,聲音沙沙流瀉。

  腿,快速的踢出,奈何車內的空間太狹小,甄朗微閃,一聲悶響中,她的膝蓋狠狠的裝上了抽屜板。

  “老實點。”甄朗按上她的膝蓋,另外一隻手也揉了上去,而這樣的動作,讓兩個人之間再無間隙,他的上半身與她靠的更近了。

  賈芍覺得呼吸更加艱難了,微啟著唇,吸著氣,胸膛陣陣起伏。

  甄朗的眼睛眯了起來,眼神變的更加的深邃。

  “咚,咚,咚!”

  車窗上被人重重的敲了三下,兩人同時抬頭,只見敲窗的手縮了回去,玻璃上隨即被撲了張紙條——》車震請到自家車庫,如果實在很急,麻煩靠邊。謝謝!

  賈芍:!!!

  甄朗……

  ————

  賈芍還來不及向自己的好友彙報自己轟轟烈烈開始無疾而終的相親大事,就被“金色向日葵”門前的巨幅海報嚇呆了。

  “金色向日葵”是全城數一數二的寫真館,裝修雅致精巧,與大型影樓那種乍眼的豪華內在的忙亂完全不同,N對一的貼身服務,很容易讓來者有種高高在上的優勢感。

  更奇怪的是,“金色向日葵”從來不在門口掛所謂的宣傳海報,讓人扭捏著同樣的姿勢,拍出千人一面的照片,而是攝影師隨意捕捉人物的動態,很可能在隨意的說話聊天中,拍攝就結束了。

  每個人都是獨特的,每個人的照片都有自己的特質,流動著各種動態的美感,或許這就是“金色向日葵”真正走紅的原因。

  但是今天,一向不掛廣告的“金色向日葵”門口掛出了一幅巨大的海報圖,圖中的美人眸光迷蒙,手指半捂在胸前,回首間透著幾絲怯怯,幾分瑟縮,雪白的背脊上蜿蜒的腰線一路向下,終止在人們眼光極欲窺探的部分,髮絲散落肩頭,半遮半掩中風情萬千。

  路人走到這裡,總是忍不住的停下駐足,欣賞中讚嘆的聲音無數,更有不少女孩在看到海報後,興奮的衝進“金色向日葵”。

  當賈芍揉著腦門上的大包準備開工時,遠遠就看到了“金色向日葵”的巨幅海報,還有門前簇擁著的人群,在確認過海報上那個人的臉後,她沒睡醒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殺人的表情。

  “方!青!葵!”賈芍一聲怒吼,腿比聲音還快,當方青葵聽到她聲音抬頭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瞬間變成蜘蛛網的大門。

  破碎的玻璃瞬間掉滿地,方青葵從人群中抬起頭,竟難得的沒有心疼的表情,而是嘖嘖的笑出聲,“哈哈,我們的女主角來了。”

  一群人轉身,幾乎是同時“咦……”

  望望賈芍,又望望門口的巨幅海報,又望望賈芍,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牽引著大家的目光,來回飄蕩著。

  “大家看到了,這可是我們‘金色向日葵’出品的照片,模特本人在此。紀念我們寫真館成立三年第一次打九折,明天回復正常價格……”方青葵不失時機的推銷著,不少女人臉上已經有了動心的表情。

  帥氣的女人撥撥頭髮,根本不管那十數道對比的目光,直接衝入人群,一把扯上方青葵揪了出來,猙獰的眼神裡火光四射,“你搞什麼鬼?趁我換衣服的時候偷拍我?還把這露了一大片的照片放出來?”

  方青葵很無辜的聳聳肩膀,“我也不知道啊,可能你自己那天化妝的時候沒關相機,我無意看到的時候就在機器裡了,感覺很有味道嘛,你看,這廣告效應多好。”

  “給我撤了!”賈芍狠狠的開口。

  方青葵看著偌大的海報,眼中盡是讚賞的光芒,“你知道麼,今天上午來的客人已經超過了以往三天的預定量,撤了很虧的,讓我放三天行不,加你三萬塊。”

  “你再不撤,我就把‘金色向日葵’拆了。”賈芍的聲音沒有半點商榷的餘地,目光四處掃視著,停留在方青葵新買的小茶桌上,唇角勾起怪異的表情,抬腿就欲衝過去。

  衣角被方青葵飛快的扯住,手指伸到她的面前,“五萬,三天,就三天。”

  “哼哼。”賈芍笑的十分假,在方青葵閃亮的目光中堅定而不容質疑的搖搖頭,“你再不撤,就多損失一張桌子,而且我不負責賠。”

  “一天!!!”方青葵猶有些不死心,彈出一根手指,在賈芍面前晃著,“就一天。”

  “相機是我的,你真以為我沒腦子麼?你居然連我都敢算計,待會我再跟你算帳。”賈芍舉起手中的早點盒,“如果在我吃完後這個東西還不撤掉,我就幫你把‘金色向日葵’翻修一下!”

  賈芍抓著飯盒悠悠閑閑的上了樓,而方青葵微微一嘆,手指飛快的在電腦上點著,仿佛是自言自語,“一多了二十張單,最少賺六萬塊,你不讓我掛的話,我只好想辦法賺回損失了。”

  不過這話賈芍是聽不到的,她正一邊吃著早飯,一邊摸著腦門上的包傻傻出神。


二十二、我要豐胸!

  當方青葵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賈芍面前放著的餛飩早已經沒了熱氣,吸幹了湯汁的餛飩皮爛糊糊的,賈大姑娘手中的勺子滴著油湯,撒的到處都是。而魂游的某人根本是在無意識的舀起,倒回來,又舀起……

  “你怎麼像小孩似的,吃的一桌子。”方青葵嫌棄的看看已經糊掉的餛飩,“這樣你還吃不吃?不吃我扔了。”

  “哦。”賈芍依然暈乎乎的,漫不經心的應著。

  “咦?”面前的糊糊一點都沒動,這完全不是她瞭解的賈芍,太奇怪了,“你連早飯都不吃了?難道是病了?”

  精神恍惚的賈芍壓根沒聽到方青葵的話,手指還是保持著抓著勺子的姿勢,怔怔發呆。

  “你到底怎麼了?”方青葵的臉伸到賈芍面前,“這個樣子怎麼看,怎麼像是在思春啊。”

  “什麼?”賈芍猛然驚醒,看到眼前放大的美女臉,嚇的往後一躲,“哇,你什麼時候靠我這麼近的?”

  方青葵扭著纖細的腰身靠近賈芍,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纖長的手指勾上賈芍的下巴,“來,告訴我是不是昨天相親相到了什麼優質男人,讓你這麼魂不守舍的。”

  “昨天!?”賈芍的神智又一次回到了車子裡那忽然升溫的現場,臉上神色古怪變換著,思緒不小心的又跑到了孫大爺的筋斗雲之外。

  你想親自驗證一下嗎?

  這是昨天甄朗似笑非笑中在她耳邊道出的話,那曖昧的態度,那勾魂的眼角,那隨意的口吻,仿佛是在挑釁什麼。

  “哐!”賈芍的腦袋撞著桌子,無力的趴著。

  甄朗有雙桃花眼她知道,甄朗那雙眼睛從初中開始就勾搭了無數小姑娘她也知道,甄朗放出的電在大學裡傾倒了無數師姐師妹她更是清楚,問題是,他昨天那眼角一勾的笑容,眼波裡的光芒流轉,她竟然忘記反駁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居然覺得那笑容真俊美,她的一世英名啊……

  “果然!”方青葵抓著賈芍的肩頭搖米袋,好不容易把賈芍九霄雲外的魂魄歸了位,“說說,昨天相親的故事?”

  “昨天?”反應力完全慢半拍的賈芍努力的回憶著,飛快的將昨天的事情敘述了一遍,末了握拳狠狠加上一句,“我發誓,再也不去相親了!”

  方青葵的眼中露著思索,目光不住的大量賈芍,“那就是說你今天的不正常不是因為你尋到了優質相親男,而是因為別人?”

  她的問話又一次被某人忽略掉了,賈芍正望著天花板,琢磨著甄朗那句話。正確的說法是,自從昨天開始,她就一直在琢磨這句話。

  他是不是處男,為什麼要她來驗證?她怎麼驗證?這個東西難道有防偽標誌?

  纖纖手指戳上了她的腦門,那充滿肯定的雙眼再度與她零距離接觸,“賈芍,你此刻腦子裡,是不是在想一個男人?”

  眼睛忽閃忽閃,再忽閃忽閃,賈芍沒有否認。

  甄朗,似乎是個男人。

  方青葵的笑容中有著說不出的怪異,兩根手指捏著賈芍的臉頰,“小芍子,看著我,回答我下麵的問題來測試下你是不是喜歡他……”

  賈芍被動的呆呆抬頭,耳邊是方青葵仿佛催眠般的嗓音,“第一,你是不是想到他,就覺得心裡甜甜的,不自覺的想笑啊。”

  呆滯的表情一凜,賈芍的冷哼了聲,“笑?我想哭。”

  “第二,那你想到他時,有沒有覺得他的笑容很帥?”

  賈芍很不給面子的拍開她的手,“帥?是衰吧?”

  “第三,你想到他時,會不會心都軟軟的像要化了?”

  “軟?”賈芍眼睛無形大了三分,“我殺人的心都有了,你說軟不軟?”

  “呃……”方青葵的篤定僵在臉上,決定祭出最後一招試探,“第四,那你想到他時,會不會希望他立即出現在你的面前,會不會半天沒見,就一直想念著?”

  “砰!”賈芍的巴掌拍在桌子上,直著下巴瞪著她,“我希望他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不然我會把他的笑臉撕爛丟到腳下碾成粉。”

  “啊!”方青葵倒抽一口涼氣,“你該不會告訴我,一個早上弄得你神不守舍的男人是甄朗吧?”

  正中死穴,賈芍頹然倒回椅子裡。

  方青葵雙手死死抓著賈芍的肩膀,聲音頓時高了八度,“你,你,你終於對他……”

  “我終於對他不用再手軟了。”賈芍跳了起來,雙手插著腰,爆發出古怪的笑聲,“你知道嗎,那個欠他的承諾我終於還清了,從今天起只要他再惹我,我可以出手暴打他,不用再忍受了。”

  秀氣的紅唇張著,方青葵眼中剛剛爆發出來的光芒瞬間黯淡,默默的轉過臉,耳邊是賈芍放肆的笑聲。

  或許她真的不該對這個一條筋的女人抱太大希望的,否則一定被氣死。讓她為那個可憐的男人祈禱默哀吧。

  賈芍手舞足蹈的興奮著,雀躍著,方青葵撐著下巴滿臉無語的表情,聽著她呱呱的說著,無聊的手指叩著桌面,敲出清脆的聲音。

  “你說什麼?”方青葵忽然開口,目光緊緊的盯著某人平板的身材,“你說你相親的目的是為了長大你的胸?”

  “是啊。”賈芍先是用力的點點頭,隨後又泄了氣般低下頭,“現在不去相親了,那我的胸怎麼辦?”

  “這就是你的目的?”方青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讓胸變大然後在甄朗面前抬頭挺胸?”

  “對啊!”

  “你確定二十五歲的女人胸部還能再發育?”她一聲嗤笑,“到你這個年紀了,除非豐胸手術,不然根本沒可能變大。”

  “是嗎?”賈芍很認真的聽著,垂下頭默默的思考。

  “當然!”方青葵很努力的想要說服好友放棄,“你好歹也是高學歷的現代女性,生理知識不可能不清楚,到底有沒有可能難道判斷不出?”

  她伸出手指比劃著,“就算,有可能大那麼一點點,也覺得不能是你想像中那種橫看成嶺側看成峰的高度,所以……”

  “所以我就要被甄朗笑一輩子是嗎?”賈芍抬起臉,很有些被打擊後的委屈。

  方青葵一聲長嘆,“你就這麼確認他會笑你?”

  點頭,用力的點頭,非常用力的點頭

  牙齒咯咯的響聲中,賈芍扭曲著臉,“他不但笑我胸平,昨天還笑我是個沒人要的老處女!!!”

  是的,她想了整整一夜加一個白天,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麼甄朗的笑容那麼古怪那麼壞,他根本就是在嘲笑自己沒有男人要。

  “青青,我決定了。”賈芍的目光看著窗外。從二樓垂懸而下的巨幅照片在陽光照射下有些微的透,那雪白的肩頭下,胸口的部位隨著風吹而擺動,“我要去隆胸!!!”

  “砰!”坐在桌子上的方青葵身體一個不穩掉了下來,膝蓋狠狠地撞上了賈芍坐著的椅子,一臉吃驚的望著好友,“你,瘋了麼?”

  “青青,每個人都會對些特定的事情產生偏執。”賈芍堅定的開口,眼中劃過仇恨的光,“那個人一直笑我平,我就要證明給他看,我絕對不會平一輩子。”

  方青葵張了張嘴,在看到賈芍眼中的火光時,又悄悄的咽了回去。

  雖然前面四個問題全部答案不對,但是她還有第五個,就是——你會不會對他無意的一句話相當在意,在意到過度的偏激。

  她想,她已經不需要再問了。

  當然,對方青葵而言,瘋了的不僅僅是賈芍一人,就連在她記憶中公私分明、行為絕對冷靜的甄朗,竟然在這個時間出現在了她的寫真館裡。

  揉揉眼睛,確認眼前頎長俊朗的身形沒有錯,方青葵再揉揉眼睛看向牆上的時鐘,十點十分,沒錯,正應該是上班時間。

  方青葵的表情先是一怔,很快就恢復了她一貫的玲瓏八面,笑容滿面:“學長這麼早來,莫不是醫院要倒了?”

  甄朗的目光掃了下,停留在角落中的帥氣女人臉上,而賈芍一個箭步竄了過來,抬首與他對峙著,“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不會給你機會嘲笑我的。”

  不等甄朗開口,她帥氣的撥了撥頭髮,擋住額前那塊淤青,趾高氣昂的走出了大門。

  方青葵優雅的目送好友離開後,這才巧笑著開口,“學長有興趣做生意嗎?……”

  曠工的賈家大小姐只幹了一件事,就是花了一天的時間收集資料,選擇了一家口碑最好,技術最過硬的整形醫院,屁顛顛的上門。她要——豐胸!!!


二十三、她的醫生是他?

  “小姐想做哪方面的瞭解?”門口的小姐揚著親和的笑容,與賈芍記憶中的公立醫院完全不同的服務態度。

  “我……”賈芍一時語塞,不自覺的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小姐頓時心領神會,“我們這裡的豐胸技術是全國一流的,小姐不妨聽聽意見,有顧慮可以不做的。”

  賈芍傻傻的,僵硬的點了下頭,仿佛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跟在小姐的屁股後面,聽著一聲聲魔音洗腦。

  “我們這裡是全國最先進的技術,保證不留疤痕,可以按照您的要求選擇各種形狀,水滴形,梨形,蓮蓬形,要哪種罩杯也由您自己決定,絕對不影響婚後的哺乳。還有……”小姐完美的笑容讓人無法拒絕,“所有的假體也由您自己選擇,您甚至可以從國外定制假體,有國際認證的編碼,您隨時可以查證的。”

  O,her lady gaga!

  賈芍腦子一暈,這,算是她將擁有一對國際認證的——胸?

  小姐笑意盈盈的望著她,“您要不要聽下醫生詳細的建議?這是不收費的,若是不滿意,您可以選擇放棄。”

  看著宣傳畫頁上一個個機場變山巒的圖,賈芍腦海中幻想著自己他日挺著傲人雙峰在甄朗面前炫耀的場景,她不自覺的點了下頭。

  “那小姐您是由我們做出安排,還是挑選醫生呢?”甜美的嗓音仿佛誘惑著,“自主挑選的話,可以選擇我們最好的醫生,只是手術要排期。”

  “選擇最好的醫生?”賈芍思慮了下,“那現在有時間給我做檢查和給我建議嗎?”

  “您稍等。”小姐走回工作臺,翻閱著手中的登記薄,不一會抬頭,“您真幸運,我們最好的醫生今天早上的手術延期了,剛好可以給您檢查,二樓左手第一間房間就是,需要我領您上去嗎?”

  擺擺手,賈芍腳步飄浮著上了樓,數了數第二間辦公室,瞟了眼門牌上的名字——林子辰。

  來不及從記憶深處挖著何時聽過這個名字,她的腳步已經飄進了辦公室。

  私家的醫院的好處就在於,服務到位,裝修精緻,就連醫生的辦公室都特別的雅致,淺藍色的牆面沒有一貫的白色帶來的心理壓力,開著的窗戶掀動了窗簾,飄動陣陣的暖風。

  那位醫生正面向窗外欣賞著窗外的美景,陽光撒在桌面,半片金色耀眼。

  “那個……”賈芍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記憶中的醫生不都應該是埋首在病歷上寫著天書,面前一摞亂七八糟的本本,外帶一群進進出出看病問病瞧別人熱鬧的病人麼?

  哪有這麼悠閒的?

  桌後的人椅子微旋,轉了過來,那金色的陽光襯托在他的背後,白色醫生袍仿佛也半透明了。

  都說醫生是天使,有那麼一瞬間,賈芍贊同這句話。但是當她看清眼前人的臉和那揮之不去的笑容時,她仿佛看到了白色的醫生袍後衍生出一對巨大的黑色翅膀。

  天使?!

  天使他妹,天使他全家!!!

  賈芍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人微笑的臉,手指點著,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怎麼會在這裡?”

  什麼叫夢魘,那是夢中才會出現的東西。

  什麼叫冤魂,那是半夜才會冒泡的玩意。

  眼前人對她來說,簡直比夢魘還可怕,比冤魂還能纏人,大白天不睡覺的都能出現在她的面前。

  天哪,降一道天雷,劈死她——眼前這個人吧。

  笑容清清朗朗的,低沉又溫潤,“兼職。”

  兼職?

  “可是……”她結結巴巴的,幾次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門口寫著的是林子辰的名字。”

  “哦。”椅子上的人淡淡的揚起了聲音,“可能護士忙著,忘記換名牌了。”

  她詛咒那個護士!不然以她的大腦感知度,只要在視線範圍內出現甄字或者朗字,她一定會瞬間毛孔擴張目光停留,萬萬不會踏進這個萬惡的大門。

  林子辰,她終於想起來了這個名字的原作者,就是甄朗的死黨,被自己過肩摔飛的倒楣鬼。

  “這間‘羅氏美容醫院’是我導師開的。”甄朗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手指在印有醫院廣告的書冊上敲敲。

  今日五黃入中宮,諸事不宜。

  賈芍腦子裡閃過這句話,腳下開始一步步的往外蹭著。

  “你來這裡幹什麼?”甄朗的聲音,快過她的腳步,就在她眼見著離門口不過三步之遙的時候,悠悠的傳來,“這裡是美容醫院,而我是……”

  “找廁所!”賈芍想也不想,撒腿就往外衝,沒想到一隻腳才踩出門口,迎面就看到一道藍色的人影。

  是那個門口的甜美小姐,賈芍反應奇快,腳下往邊上一竄,堪堪避免了兩人的親密接觸。

  “啊……”小姑娘發出一聲驚嘆,望著賈芍發呆,“小姐您好,您剛才忘記掛號拿病歷了,我給您掛了個甄醫生的專屬。”

  她默默的接過病歷本,絕對相信以小姑娘的聲音,那個門裡面的人百分百聽到了,更何況她的敏感神經還感覺到背後如電的兩道無形物質停留在自己身上。

  “掛了我的專科,為什麼要走?”那聲音很平靜,平靜中有一種無法拒絕的力量,“難道你對我的技術有疑問?”

  對你的技術沒疑問,但是對你的人品有疑問,行不行?

  他在這幹的是哪科,她來這找的是哪科,彼此都心知肚明瞭,她再跑也沒意思了。

  賈芍僵硬的轉身,正對著倚門而立的人影,頂著悲壯而悲憤的表情,僵硬的邁著腿。

  才進門,就看到甄朗正在關窗,人沖著她揚了下手,“鎖門。”

  或許是每天進家門他的這句話讓她形成了條件發射,她居然非常順手的關門落鎖。

  就在大門關上的一瞬間,她依稀聽到了門外小姑娘疑惑的嗓音,“咦,早上我明明換了名牌的啊,怎麼還是林醫生的?難道我搞錯了?”

  當門落下鎖,窗簾也徹底的被閉合,明亮的房間裡忽然變的暗沉,忽然的陰涼襲上,賈芍背心處感覺有些寒。

  收斂了笑容的甄朗多了幾分距離感,氣場很自然的讓賈芍分辨出,現在的他處於職業狀態,而不是跟自己“同居”的男人。

  誰知道甄朗開口的第一句話就險些讓賈芍把自己嗆死,他說:“脫衣服!”

  低頭看看身上罩著的大T恤,賈芍很為難的開口,“這個,我只穿了一件。”

  五月底的天氣,正常人能穿幾件?何況好動如她,更比常人容易出汗怕熱。

  “我知道。”架了副平光鏡的甄朗比她熟知的他有了些微的改變,職業的穩重和冷淡其實更容易卸下她的心防,但是——“脫衣服,脫光。”

  “為什麼!?”就算他們很熟悉,還沒熟悉到裸裎相見吧,何況還只是她一個人裸。

  “你不脫光,我怎麼知道你的骨架結構,設計部位,從哪入刀,在哪最漂亮?”甄朗回答之快仿佛是在腦海中早就想好,“你當我是孫爺爺麼?看看就清楚了?不但要先看,還要為你設計一個最適合,最漂亮的圖形。我是醫生,當然要對患者負責。”

  他順手拉開抽屜,從裡面掏出一個馬克筆。

  他不是要在自己身上畫靶子吧?

  某人想像著,一隻筆在自己身上畫過黑白標靶,以某點為中心,向外擴散,上面寫著,10環,9環,8環……

  想遠了,想遠了……

  “真脫?”垂死掙紮的某姑娘再也顧不得什麼醫生和患者之間的關係,開始反省進他甄朗的門是不是一個極度錯誤的決定。

  不對,是進他辦公室的門。

  “當然。”甄朗手指托著下巴,閑閑的等著,“有人腰身長,那麼可以適當偏下,有人腰身短,就可以偏上,有人肩寬,所以要比較蓮蓬形,懂?”

  懂,說來說去,就是要看菜下單,看她的身材下料……

  她慢慢悠悠,艱艱難難的一寸一寸往上拽著大T恤,先拉著一邊的袖子,經過痛苦的掙紮,終於在袖子變形拉長中拽出了一隻手。

  接著,她開始拽另外一隻手,同樣扭曲著袖子,慢慢縮著手,仿佛她不是在脫衣服,而是在撕皮,痛苦的就掙紮著。

  桌子對面的人,手掌半撐著下巴,兩根手指蹭在鼻子邊,靜靜的欣賞著她的垂死掙紮。

  自從她開始脫衣服,他的姿勢就沒有動過。

  房間裡,只有他和她,兩個人的呼吸聲。

  她套著衣服,兩條胳膊在外面拽著衣服的下沿,一寸一寸的往上挪,細膩的小腹隨著呼吸陣陣起伏,纖細的腰身有讓她看上去多了幾分楚楚可憐,再往上……

  賈芍猛的向下一扯衣服,用力的蓋住自己露出的小腹,忽然站了起來,“我要求,換醫生!”

  她不行了,面對著甄朗,她做不到公私分明。

  想也不想的套回袖子,賈芍轉身就往外走,手指剛剛碰上門鎖,身後熟悉的聲音略帶了些沙啞,“你在我面前都不敢脫,還敢脫給別人看?”

  轟,九天玄雷雲中飛來,再次擊中賈姑娘!


二十四、先適應一下你要的胸

  握在門把手上的手慢慢的垂了下來,賈芍扭曲著面孔轉過身,臉上的表情恨不能將他拆成碎片咬爛了吞下肚去,“我會要求換女醫生,你們這不會連女醫生都沒有吧,再不行我會換醫院!!!”

  “唰……”窗簾被拉開,突然打入的陽光有些刺眼,賈芍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躲閃著視線。

  “女醫生也是同樣要摸要揉要捏要畫的。”甄朗懶懶的靠上椅背,“你雖然性格大大咧咧,但是通常不喜歡別人侵入你的親密距離之內,你確認能接受有雙手在你身上爬來爬去?即使是醫生。”

  賈芍的臉在變幻著顏色,陰沉沉的。

  甄朗說的沒錯,除了她極度信任的人,她是不喜歡有人太親密靠近自己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練功的原因還是自己心理問題。她有強烈的領地感和私人空間感,一旦有人靠近自己,就會下意識的躲閃和戒備,如果是突然的闖入她的空間,她甚至會無意識的揮拳。

  所以她不喜歡擠公車,寧可蹭著大仇人的車坐,也不願意和別人肢體接觸。當然,平常時候她會儘量克制住,也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個小毛病,甄朗是從哪看出來的?

  “我……能忍。”這三個字,說的咬牙切齒。不知道是在說服甄朗還是在說服她自己。

  “關於這點可以以後再討論。”甄朗忽然不再與她爭論下去,“你堅持要做,我肯定要將所有的危險性都告知你,好歹也是同居關係,我會盡可能的詳盡說說。”

  聽到這,賈芍眼中的堅決閃現了一絲鬆動,想了想,大步的跨了回來。抽出椅子坐下,“說!”

  “那個……”甄朗翻著檔,抽出一張紙遞到她的面前,“手術同意書,我會仔細的講解給你聽,算是朋友贈送。”

  他的手指勾勾,示意賈芍靠近些,伸長了脖子的某人索性搬著椅子靠近他身邊,貼著他的手臂坐著,豎著耳朵聽。

  “雖然現在這類手術是很小的,但是不能保證完全不出意外,對麼?”甄朗的聲音很認真,偶爾看一眼賈芍也是精光內斂,沒有半點玩笑色彩,“還有人為的遭遇,比如說車禍,比如說嚴重撞擊,都有可能造成假體破裂,那麼那時候就必須取出,不然就會……”

  “會怎麼樣?”不等甄朗開口,賈芍急急的追問。

  “破一個就單邊咯。”甄朗的口氣很隨便,“一邊A減一邊D加。”

  “那還怎麼走路?”賈芍衝口而出,“不是要歪著走?”

  甄朗聳聳肩膀,笑的有些壞。

  “不對。”賈芍想了想,“那可以再裝的,是不是?”

  “可以。”甄朗很誠懇的回答,“不過,要全部取出,再清理裡面的創口,等全部長好再重新裝新的。不過……”他盯著賈芍的臉,手指輕敲著桌面,“一個人的皮膚一旦被拉伸開,再取掉裡面的東西,你可以想像下是什麼樣子。”

  賈芍的嘴角有些些的抽搐,“吹了好久的氣球漏氣了。”

  甄朗點點頭,給她一個你很聰明的表情。

  “還有……”他伸手掐了掐賈芍的臉,被掐的某人極不爽的拍開他的手,鼓著眼睛表達著自己的不滿,絲毫沒有發現,她與甄朗之間手臂相蹭,呼吸相聞,沒有半點距離。

  “人體皮膚厚度是有極限的,如果一次不成功,最多再放一次,接下來就算肯多做,也要極為小心了,記住,以後不能穿吊帶了。”他伸手指指腋下,“會有刀口。”

  每說一句,賈芍的嘴角就下拉一分,再說一句,眉頭又打結兩寸,等他全部說完,賈芍的表情已經極度扭曲變形。

  “我勸你,再考慮下吧。”甄朗的聲音仿佛帶著誘惑,“畢竟這個一旦裝上去,就不是你說取就能取的。”

  賈芍眨眨眼睛,還想說什麼,甄朗的手在資料夾裡翻著,“這是別人手術失敗的照片,我常拿來做病例研究,你看看好了。”

  那照片簡直可以說是觸目驚心,血肉模糊,賈芍只看到寸寸刀口,道道傷疤,還有變形的胸部,乾癟的皮肉,兩邊淒慘的不對稱對比。尤其照片古怪的色調,活像車禍現場拍出的可怕感覺,讓她看了幾眼就飛快的別開臉。

  她的小心肝一顫一顫的,胃裡面莫名的液體開始翻湧,幾次衝上喉嚨口。

  甄朗臉色平靜的收拾好照片,“這些都是實拍的,既是警醒女人愛美有個度,也讓醫生時刻警覺不能出半點差錯,醫療保險保不了心理創傷。”

  賈芍輕咳了下,好不容易穩定了心神,沉思冥想,心中兩個念頭在互相較量爭奪著。

  眼光,落在甄朗收拾文件的手上,一張張的紙從面前劃過,晃動了記憶,折疊成了虛幻的紙飛機。

  本已鬆動的眼神忽然變的清明,賈芍忽然抬頭,眼睛死死的盯著甄朗,“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麼?”甄朗收拾桌子的手一停,極其自然的回應她的問話。

  “沒什麼。”她揚起下巴,“我還是決定做,這家醫院不是上千例手術都沒失敗過嗎?我就不信自己會是失敗的例子,我堅決要做。如果你不接,那我找別的醫生。”

  甄朗的手一停,表情平靜中帶笑,“當然接。”

  “是不是要脫衣服檢查?”某人雙手一掀衣擺,視死如歸的往上撩著,“來吧。”

  不過她的衣服還沒掀動,就被某人的手按住了,“等等。”

  “什麼?”賈芍動了動唇,低頭看著那雙連衣服帶人掐著自己腰的雙手,修長的手指緊貼著她,薄薄的T恤擋不住他手掌心的溫度,熱熱的傳上她的身體。

  他的手好大,就這麼一掐,自己的腰身幾乎有三分之二在他的掌握中。她發覺,此刻的自己與甄朗相比,竟然有嬌小之感。

  “你先說說,想要多大的。”甄朗手上用力,把她按回了椅子裡。

  他的意思,是同意給她做手術了?

  “要,這麼大的。”賈芍的手在空中比劃著,伸到胸前虛虛攏了個高度。

  “兩個梨?”甄朗很形像的打了個比喻。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還是覺得有點小,手掌又提了提高度,“這麼大。”
 
  “兩個香瓜?”紅唇斜斜拉伸,仿佛是在笑。

  賈芍幻想著電視上惹火尤物的身材,堅定的搖搖頭,再度把手的高度提了提,“這麼大!!!”

  甄朗了然的點點頭,意味深長一聲感慨,“兩個早春紅玉的麒麟西瓜。”

  “嗯!”賈芍這一次終於滿意的笑了。

  “行。”甄朗答應的非常乾脆,起身脫著醫生袍,牽上她的手就往外拽著,“走!”

  賈芍被拉著一路疾行,有些莫名其妙,“幹什麼?”

  甄朗腳下一停,猛然回身,剎車不及的賈芍一頭撞進他的懷抱。

  下巴被抬起,甄朗俊秀的笑臉在她眼前無限放大,“帶你去適應以後的生活啊,先習慣習慣。”

  這個能提前習慣的嗎?

  滿腹疑問的賈家姑娘活活被甄朗塞進車裡,一路開到最近的超市,直奔水果專區。

  “你這是幹什麼?”

  推著車子的賈芍,望著甄朗興致勃勃的在水果區轉悠,不明所以。

  甄朗詭異一笑,挑了四個差不多大小的西瓜丟進車裡,手臂一攬賈芍的肩頭,“走,回家。”

  付帳時,甄朗特地買了三個大號的塑膠袋,將其中的兩個自己裝了,另外兩個分別裝在袋子裡,雙頭對綁結在一起。

  看了看,又拎了拎,似乎非常滿意的沖賈芍勾了勾手,賈芍傻傻的把頭伸了過去,“幹啥?”

  啥字還在嘴邊打轉,她就覺得脖子上猛的一沉,好玄沒把她拽地上去,“哎呀……”

  這才發現,塑膠袋已經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兩個西瓜一左一右剛剛好的垂在胸部,重的讓她脖子都快抽筋了。

  剛張嘴,甄朗已經親密的摟著她的肩膀,湊上她的耳邊,“你不是要這麼大的麼,先適應下啊,不然以後你說不舒服要拿掉我可就沒本事復原到現在這樣了。”

  不舒服?誰說她會不舒服?

  賈芍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她用力的挺起脖子,直起了背,在甄朗的笑容中艱難舉步。

  不過是從超市走到停車場的距離,賈芍就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了,兩個碩大的東西壓的她難受就算了,隨著她步幅的擺動還不時的晃來晃去,極難掌握平衡。

  “喂,獸醫等等我。”眼見著甄朗已經走出了十步遠,她提步追了上去,以往輕盈的幾步就能趕上的距離,此刻卻變的非常遙遠。

  才跑了兩步她就停了下來,兩個西瓜擺動壓迫著她的胸口,呼吸變的艱難,姿勢也變的怪異無比。

  她直著脖子重重吸了兩口氣,發現甄朗已經站在了車邊,正帶著笑望著她。

  氣喘吁吁的跑到車邊,她慘兮兮的扶著車門,大口的喘息著,耳邊已經傳來了甄朗的聲音,“抬頭,挺胸,人家美女都是閒庭信步優雅端莊的,哪有你這樣勾著脖子駝著背,烏龜一樣的形像。”

  聞言某人立即抬頭,縮脖子,挺胸,目視前方,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一路開著,賈芍只覺得以往平坦無比的路忽然多了無數個坑,上上下下的顛著,兩個大球在胸前蹭啊蹭啊,又顛又墜,她幾乎覺得呼吸無能了。

  伸出手,托起胸前的兩個麒麟西瓜,終於感到了一絲輕鬆,臉上露出瞭解脫的笑容。

  只是這笑還來不及綻放,就被身邊一個笑著的聲音打斷,“你以後在大街上累了,也捧著胸走路?”

  賈芍的表情一愣,慢慢的鬆開了手,那兩個重重的東西又墜了回去,連帶著剛剛挺起的脖子又彎了下去。

  悄悄的,把身體蜷了起來,兩個西瓜被偷偷的放到了腿上,賈芍喘著,覺得不僅是脖子,背都繃疼了。

  “下車!”

  好日子還沒有幾分鐘,甄朗的聲音就像是催魂似的,讓她苦了臉。

  腳下搖著,身體晃著,怎麼也找不到平衡點。

  短短的路程,對她而言走起來無比的痛苦,好不容易走進了電梯,眼見著就能到家了,她扶著牆壁,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電梯門開的一剎那,旁邊的人飄飄傳來一句,“你的鞋帶鬆了。”

  她低頭,以往一溜可以從胸前看到腳面的視線,就此被兩個西瓜阻擋,什麼也看不見。

  撥開,又滑回來,再撥開,又沒有多餘的手可以繫鞋帶。

  就這手忙腳亂的空擋,那電梯已經緩緩合上,門外站著的人帶著忍俊不住的笑意,看著她的慌張。

  “等下!”她叫著,往門外竄去。

  左腳,踩住了右腳的鞋帶,整個人跌跌撞撞的往地上撲去。

  手掌,靈敏的撐住一旁的牆,撲跌的姿勢改了方向,避免了臉著地的難看,賈芍的身體衝出電梯,三兩步貼上了牆面。

  “咻……”她呼出一口氣,“總算沒太丟人。”

  “喀……”清脆的聲音從她胸前傳開,正確的說法是,從她和牆壁之間的兩個塑膠袋裡傳開。

  透過透明的塑膠袋,可以清楚的看到,兩道裂痕正在慢慢綻放,帶著紅色的西瓜汁,無聲沁出。

  “呃……”賈芍轉過頭,“獸醫,你補過這樣的嗎?”


二十五、她被甄朗吻了

  賈芍撐著掃把望著桌上裂開的西瓜默默無語,頗有些挫敗。

  難道她就真的不能有一堆傲視群芳的雙峰?想了這麼多年,下場就是被自己親自壓爆?

  門口的壯烈讓她受了不小的打擊,情不自禁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籠包,還依稀覺得有點痛。

  不僅僅碎了西瓜麼,撞的她自己也很疼。誰讓她已經習慣了雙手撐著牆到什麼位置,突然無端端的加了兩個大號的西瓜,身體也沒有反應過來。

  不知道本來就平的胸,是不是更平了。

  “怎麼,疼啊?”當賈芍察覺到他的聲音時,面前的臉已經放大到自己眼前,桃花眼噙著笑意,聲音老不正經。

  她猛的一仰頭,想要拉開兩個人的距離,卻忘記了自己身後是牆,腦袋狠狠的撞上硬硬的牆面,只聽一聲巨響和痛叫同時爆發,“哇……”

  丟開掃把,她抱著腦袋蹲下去,只覺得整個腦袋都嗡嗡的響。

  “怎麼樣?”身體一輕,一雙臂膀整個將她抱了起來,感覺到沙發沉落,一隻手揉上她的腦袋。

  倒楣,果然是倒楣的一天。

  從早上去醫院碰上這個掃把星開始,她今天整整一天就沒有消停過,弄酸了脖子,弄硬了背,搞疼了胸,現在還撞到了腦袋。

  一隻手摟著她的背心,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甄朗的手輕柔的揉上賈芍的腦袋,“你的功力退步了。”

  “啥?”還有些震盪沒清醒的人抬起頭,傻傻的問著。

  手,慢慢的在她腦後遊移,笑聲從胸膛漸漸傳開,震著她臉龐,“我的牆居然沒裂。”

  他什麼意思?

  閃閃的眼睛睜的圓圓的,賈芍發出哼哼唧唧的痛苦聲,咕噥著,“都怪你,臉伸這麼近幹什麼?”

  “我喊你幾聲了,你自己沒聽見。”甄朗圈抱著她,手指的力量讓她很是舒服,“本來看你晚飯沒吃什麼,給你燉了個雞蛋肉餅湯,問你喝不喝的?”

  “喝!”想也不想,活力四射的賈某人再度靈魂回歸,高聲嚷著。

  抬頭間,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側坐在甄朗的腿上,背後是他的臂彎,臉下是他的胸膛,而自己此刻的角度,與他的臉相聚不過兩寸。

  他的味道真好聞,刮胡水殘留的氣息很有幾分男子的陽剛味,清新的沐浴乳味道就像小孩子的手一樣,在她的心裡撓啊撓啊,下巴的弧度,唇角的線條,都完全近距離的在眼前飄動,還有上下滑動的喉結……

  啊,她竟然有一種湊上去咬一口的衝動。

  屁股上被不輕不重的拍了下,甄朗的聲音在她耳邊流淌,“想吃先去洗澡,跳了一天,臭死了。”

  她,她,她居然就這麼臭烘烘的拱在他身上這麼久?天哪……

  賈芍有種一頭撞死的衝動。

  跳起身,甩了甩腦袋,頭是不疼了。但是,但是更暈了。

  默默的拿起桌子上剩下的兩個完好的西瓜,某人猶如幽魂一樣往浴室飄去。

  “丫頭,你抱著西瓜進浴室幹什麼?”

  “嗯……”賈芍無意識的往浴室走著,“你說胸不離人,人不離胸,我去浴室洗胸。”

  客廳裡頓時無聲。賈芍飄進浴室,機械的放水,呆愣的脫衣服,木然的沉進水中,腦海中始終飄著的,是某人俊美的側臉,寬鬆浴袍下的胸線。

  她,居然覺得他很誘惑,身上的香味也很誘人。

  她是餓了,一定是餓了。

  撩起水潑潑臉,賈芍忽然發現自己浴缸的水面上,居然飄著兩個綠綠的條紋狀圓球。

  “這是怎麼回事?”她瞪著眼珠子,望著水中載浮載沉的兩個球,努力回憶著自己到底幹了什麼。

  浴簾外的燈光一暗,印出一個高大的人影,手指伸入浴簾內,朝著她的方向勾了勾,“你的胸洗好了嗎?”

  “呃。”賈芍七手八腳的撈起兩個西瓜,濕淋淋的放進他的手裡,腳步聲離去,光線也猛的一亮。

  她,雙手捂上臉,淒慘的嘆了口氣。

  她,又幹丟人的事了。

  頂著大毛巾,她拖拉著腳步一下下的蹭進客廳,等待著甄朗的奚落和嘲笑,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他只是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沙發,指了指已經放在茶几上的湯碗。

  賈芍默默的坐下,端起湯碗喝了一大口。

  “燙……”

  “哇……”

  兩個人的聲音幾乎是同時出來,甄朗看著她的表情,默默的搖了搖頭,拿下她頭上的大毛巾,順勢揉上她的腦袋。

  “你今天怎麼心不在焉的?”他揉著賈芍軟軟的頭髮,擦著水珠。

  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賈芍憤憤的丟掉紙巾,端著湯碗小口的喝著。

  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麼今天的自己心不在焉的。

  “獸醫,你是不是騙我?”喝了兩口,她忽然轉過臉,“我越想越是不對,你讓我掛著兩個西瓜到處跑,我不信裝兩個胸有這麼重。還有,那東西在身上晃來晃去的,但是裝進去是固定在身上的,哪能這麼晃蕩?”

  揉著她頭髮的手一停,甄朗輕咳了下,“事實上,這兩個西瓜才兩斤多一個,兩個五斤而已,按照你的要求,這個分量是有可能的。”

  “真有這麼重?”賈芍側著臉詢問,想起吊著兩個西瓜的罪,只覺得脖子和肩膀更疼了。

  看看她喝的差不多了,甄朗拍拍自己的大腿,“過來,我給你捏下肩。”

  拋下碗,擦擦嘴,賈芍蹭蹭的爬了上去,側坐在他的大腿上,讓那雙手的力量舒緩著肩膀的酸疼。

  她會如此老實,是因為她想證明一件事,急切的想要證明。

  悄悄地,貼上他的頸項下肩膀的位置,她抽了抽鼻子,熟悉的味道沖鼻而入,她的臉頰貼著他頸側的肌膚,喉結就在她眼前。

  該死,為什麼還是有想要咬的衝動?她明明吃過了,還是喝了好大一碗湯。

  不行,她一定是沒吃飽。

  眼光溜達著,她忽然抱起茶几上被自己壓裂的西瓜,一言不發的掰開一半,抓起勺子挖著。

  “至於你說的會晃動麼,你想想,一旦年紀大了,胸部是肯定下垂的,現在不過是讓你提前體會一下而已。”甄朗的聲音很是隨意,手指在她肩頭的穴位上捏著,完全沒發現有人又開始神遊狀態。

  “還有,你以後要是做那麼大,可不能又跑又跳了,會很難受的。”他“好心”的提醒著,“你最好也不要去柔道社教學弟學妹了,你想,這一上場,人家扯你胸前的衣服,搞不好就蹭著碰著。”

  “夏天要來了,平時你套件大衣服就隨便亂跑,通常也沒人發現。要是做大了,一動一動的,可不能不帶文胸,你這麼怕熱,說不定下胸圍那都會漚出痱子來。”

  他每說一句,她的嘴角就垮一分,現在對她來說,已經不是要不要繼續隆胸了,而是她在證明一件事,一件讓她都無法相信的事。

  “丫頭,還是不要去了。”他抬起那個悶頭狂吃西瓜人的臉,“這樣其實很好。”

  “還不是因為你說的?”嘴角猶帶西瓜汁,賈芍憤憤抬頭,“你說……”

  甄朗的眼角挑了挑,“我說什麼了?”

  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舉著勺子狠狠□西瓜裡轉了圈,挖下很大一塊塞進嘴巴,含糊著聲音,“男人不都是喜歡大胸的麼,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奶沒吃夠,長大來懷念,我不想被人說是雌雄莫辨。”

  甄朗悶悶的笑著,手指揉著賈芍半幹的頭髮,“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歡大胸的。”

  “那你呢?”她咽下口中的西瓜,不屑的瞥了眼他,“你喜歡大的還是小的?”

  “我?”甄朗意味深長的一笑,“我喜歡男人。”

  “嗤……”賈芍發出一聲怪笑,懶得理他明顯的假話,“你還真記仇,學校那場事記那麼清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多麼受人歡迎。”

  他低頭,看著懷裡挖西瓜的人,悄悄攏了攏手臂,而只顧著吃西瓜的人壓根沒察覺空間變小,只是一個勁的挖著。

  “甜嗎?”他湊上她的耳邊。

  她縮了縮脖子,胳膊抵著他的胸膛,試圖拉開一點點的距離,“桌子上還有半個,你吃唄。”

  “吃不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氣息吹在她的耳邊,讓她有些暈眩,“你弄一塊我嘗嘗。”

  “哦……”賈芍看看自己懷裡只剩下青皮的瓜瓤,目光轉向桌邊那半個完好的西瓜,挪了挪屁股,伸手欲取。

  上半身才欠出去,腰間的手忽然用力,把她拽了回來,她訝異回首……

  俊朗的面容在眼前無限放大,不等她躲閃,他的唇瓣已經貼上了她的唇。

  不是想像中的軟,有一點點的硬朗感覺,噙著她的唇,描繪著她的唇形。她甚至能感覺到,那舌尖的熱度,在她唇上遊移。

  毫不費力的撬開她的齒縫,他的舌尖順勢而入,輕巧的勾上她的舌,含著,輾轉吮吻。

  她傻傻的,陌生的感覺兜頭籠罩上她,只覺得對方的強勢讓她無法呼吸,不能動彈,任由他在自己的空間中進出著。

  在他的撥弄下,她無意識的回應著,被他引領進他的地界,探索著。

  進攻之態更猛,他的手按著她的腦後,索取著。她張著唇,只覺得身體好軟,好麻……

  不知道過了多久,甄朗這才依依不捨的退出,仍然細細碎碎的吻著她的唇角,“真甜。”

  而某人,完全呆滯,木楞,僵硬,抱著她只剩皮的西瓜,坐在甄朗的腿上——魂飛天外!


二十六、甄朗追妻 賈芍‘跳江’

  賈芍語錄——“十年修的同船渡,如果修來的人是你,那我寧願跳河裡!”

  “你……”被親過的唇麻麻的,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什麼意思?”

  甄朗的舌尖劃過唇,水潤潤的,讓她的心不由的又抽了下。

  嘴巴好熱,有點腫還有點疼,酥酥的,她舔了好幾下才有了些微感覺,又猛的想起舔過的地方剛剛還被甄朗咬過。

  手背擦了擦,只覺得更疼了。手,捏緊了西瓜皮,她只想狠狠的砸過去,砸爛他那張得意的笑臉。

  “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他笑的有點壞,舌尖停留在自己的唇瓣上,仿佛是在回味著什麼。

  她覺得?

  打擊她?笑話她?逗她玩?還是和以前一樣,糗完了看熱鬧?

  一定是的!!!

  全身的力道繃在手心裡,賈芍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

  手中的西瓜皮就待掄圓了丟出去。

  “怎麼,不敢和我繼續鬥?”甄朗一句話,讓她本想砸出去的西瓜皮活活停在了手中。

  就知道,他想看自己失態,然後笑話她。

  “誰說的?”咬咬唇,賈芍毫不猶豫的丟下西瓜,手臂一勾他的脖子,重重的貼了上去。

  她咬著他的唇,恨不能把他漂亮的唇瓣都給咬下來。

  敢看不起她?

  她笨拙的吮著他的唇,學著他開始的樣子勾著他的唇瓣,撬開他的唇齒,伸了進去。

  甄朗喉間發出低低的呻吟,手指撫摸她的後頸,重重的摟了上去。

  兩人貼的更緊,唇齒間的交戰更加的激烈,甄朗濃重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凌亂著。

  他不曾反擊,只是輕輕的闔上眼,感受著她笨拙的咬著他的唇,喉結滑動。

  直到她肺中的氣都被榨乾,賈芍才退了回來,手指撥撥短髮,看著甄朗的臉,“還要比嗎?”

  甄朗舔舔唇,不期然的看到賈芍的唇紅紅腫腫,還有血絲浮動,他微微一笑,“輸了,不比了。”

  撐著他的胸膛爬了下來,賈芍甩甩還有些暈眩的腦袋,跳進了房間,根本沒發現身後某人撫唇淺笑,目光中的色彩蘊著得意和——溫柔。

  躺在床上的某人,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身上也是軟軟的,一閉上眼,腦海中繚繞著的,都是甄朗的唇,甄朗的笑容,還有甄朗的手貼著身上的感覺。

  她的手,狠狠的抓上被子揉了揉,死甄朗,居然想出這樣的點子和她比,太缺德了。

  剛剛,好像是初吻吧?

  不對,初吻要獻給男人才算初吻,甄朗算男人嗎?在她眼中,他應該屬於無性別吧?

  算了算了,越想越亂,反正他也認輸了,這一局應該是自己贏了吧?

  腦子裡一團糨糊的賈家姑娘,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摸摸有點腫的嘴巴,窩進了恬美的夢鄉。

  當賈大姑娘一大早拎著行李箱溜達到“金色向日葵”時,方青葵瞪大了眼睛,“哇,你嘴巴怎麼了?”

  毫不在意的摸摸自己的嘴唇,她皺皺鼻子,“新一輪的戰鬥而已。”

  方青葵被定身了般,呆呆的望著她,“甄朗終於出手了?”

  “沒有……”賈芍完全沒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只動口,沒動手。”

  “呃。”方青葵的眼裡閃著好奇,“什麼感覺?”

  看看門口停著的外景車,賈芍把行李箱甩了上去,“他不行,咬不過我,認輸了。”

  “咬……”差點踩斷了腳下五寸高的高跟鞋,方青葵看著賈芍從容的舉止,“你該不是啥都沒明白吧?”

  “明白什麼?”賈芍揉揉臉,起的太早趕來出外景,她還有點沒睡醒,“我和他從小咬到大,這幾年沒咬過而已。”

  方青葵搖搖腦袋,“甄朗什麼也沒說?”

  “說啥?”賈芍的眼睛四處尋找著吃早點的地方,“我出門的時候他還沒起來呢,不知道他想說啥。”

  方青葵終於理清了思路,“你的意思是,昨天你們互咬了,然後今天早上你就拎著行李箱跑了?”

  “我不是跑!”賈芍跑去買了袋豆漿,將吸管插著狠狠喝了一大口,“我是出外景,你個混蛋接的單,F城江景寫真,你忘記啦?”

  方青葵當然知道,不過……

  甄朗肯定不知道。

  她優雅的笑著,拿過一根吸管插入袋子裡和賈芍一起吸著。

  賈芍咬著早點,含糊咕噥著,“別忘記了,這單做完我放大假,回家休息一個月,所有我的單子押後。”

  方青葵笑的嬌媚,“知道,知道。”

  賈芍吃飽喝足,所有器材也準備齊全。人員到齊之後,麵包車帶著一群人開向了F城。

  就在方青葵揮著手目送著車子遠去的當口,另外一輛車帶著刺耳的剎車聲停在“金色向日葵”的門口。

  方青葵抽回目光,看著從車上風風火火跳下來的人,目光帶笑。

  嗯,襯衫有點皺,似乎忘記換了。

  袖子挽到手肘處,不夠整潔。

  外套沒穿,好像是沒來得及。

  頭髮有點亂,可能是沒梳。

  一切評定完畢,她才揚起客套的笑臉,“學長,現在才早上七點,似乎不是上班的時間,您來找我喝早茶嗎?”

  叫他學長,其實大家都是同屆的畢業生,只是甄朗一向給人沉穩老辣的感覺,大家都習慣了這麼喊,只是此刻由她嘴裡叫出,分明多了幾分調侃。

  沒有多餘的廢話,甄朗的目光越過她望著“金色向日葵”的大門裡,輕輕的掃了她一眼,抬腿就要進去。

  那一眼,讓方青葵心頭激靈了下。

  嘖嘖,甄朗也有失態的時候,果然是千古難得一見,值了。

  “別看了,她不在。”方青葵悠閒自得的推開門,沒有阻攔的意思,“學長要吃什麼,我請客。”

  “她去哪了?”甄朗沉著聲音,面色緊繃。

  方青葵聳聳肩膀,一臉無辜,“不知道,我來就沒看到她。”

  甄朗輕輕吸了口氣,眼神中頗有幾分懊惱。

  昨日她明明很正常的,甚至睡覺的時候都帶著幾分得意,可是一大早起來人就不見了蹤跡,他還驚訝的發現,她的行李箱不見了,衣櫥裡平時穿的衣服少了一大半,就連洗漱用品都沒了蹤影。

  這樣的賈芍完全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他甚至第一次有了無措的感覺。

  甄朗輕吸了口氣,抬頭看看“金色向日葵”的招牌,“你這個大門三年沒裝修過了吧?請人弄弄,帳單給我。”

  方青葵堆起滿臉的笑容,“那真是謝謝學長了,她今天心情不好,我讓她跟著外景車去F城住上一陣子,不過她跟我請了一個月的假,具體還會去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甄朗唇角浮起淺淺的笑,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你還要裝修哪?”

  “這個嘛……”方青葵的手指伸著,“‘金色向日葵’最近生意不錯,我想把隔壁一間的店面也頂下來擴大,不過這邊據說都被‘雲朗’集團收購了,學長能不能幫我想點辦法?”

  甄朗微微點了下頭,手伸到她的面前,“他們的住址。”

  方青葵手指唰唰,很快的寫下位址,末了居然不忘加上一句,“學長放心,我保證不讓任何人知道。”

  甄朗上車,絕塵而去,方青葵望著頭頂“金色向日葵”的招牌,笑的比那鍍金招牌還要亮。

  醉心於工作的賈家姑娘,正在江邊調整角度對著焦距,旁邊的化妝師緊張的為這一次的主角補妝。

  今天的拍攝是古裝,她們除了包下這場地以外,還另外租了一艘船,佈置的古風古韻,當小姑娘驚嘆著畫舫的秀美快步奔上前時,賈芍已經悄然的按下了快門。

  龐大的陣容,不同于普通影樓三兩個人的小氣,讓不少圍觀的人紛紛猜測他們是某某雜誌社的模特和攝影師,遠遠的駐足圍觀,不多時已經圍了三兩圈看熱鬧的人。

  小姑娘初始還有些羞澀,訥訥的望著賈芍,賈芍專注的按著快門,頻頻打著手勢。

  “不錯。”

  “非常好!”

  “要的就是這樣的表情……”

  小姑娘漸漸放開了手腳,動作也越來越自然,手中的絹扇遮掩了半張嬌俏的容顏,在賈芍肯定的笑容中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我,能不能上船玩?”

  賈芍看看天色,正午的陽光最是燦爛,取景框裡的色彩多姿變幻,正是拍攝的好時機。

  不過船太小,加上主角一身古裝長裙加披紗,人再多只怕就無法拍攝了。

  她點點頭,“我們兩個人上去,你注意安全。”

  賈芍先上了船,轉身準備牽小姑娘的時候,小船搖搖擺擺起來。

  高大俊朗的人影映入眼底,她瞪大了眼睛,“你,你怎麼會在這?”

  “巧合吧,無意中撞上了。”甄朗低沉著嗓音,唇邊帶笑,眼中卻是威脅感十足。

  “巧合個屁。”她憤憤的低吼,該死的掃把星,她都跑到百里之外了,還能碰上他,鬼信是巧合。

  “下去。”她的正午陽光啊,快要過去了。

  他的手忽然一緊,摟上她的腰身,將她牢牢的貼向自己,“好歹我們也是同居關係,昨晚才親熱過的,幹什麼這麼凶?”

  圍觀的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笑聲,還有細細碎碎的議論。

  賈芍確信深信堅信百分之百相信,他是來找自己麻煩的。

  “你再不下去,我就打你下去。”她捏了捏拳頭,威脅感十足。

  “十年修得同船渡,我們二十年的緣分,同下船有什麼關係?”他依然牢牢的摟著她不放,“拍完了一起回家?”

  從看到她端著相機的時刻開始,他就猜到自己被方青葵涮了,但也同時做出一個決定……

  “我們交往怎麼樣?”

  “如果我修了十年修來的人是你,我寧願跳江裡去!!!”

  他的聲音被一聲暴怒的大吼給壓制了,賈芍根本沒聽清甄朗說了什麼,她只想趕緊把他趕走,不要耽誤自己的進度。

  她推搡著他,搖搖晃晃的小船讓她腳下站不穩,一個趔趄朝著船底歪去。

  甄朗眼明手快的扶上她的腰,她怒目而視狠狠的拍開,身體更加沉重下墜。

  退後一步,她想要拿捏住步子,卻是一腳踏空。

  猛回頭,她才驚恐的發現,自己早已經是站在船頭,這一腳,徹底踩了出去。

  饒是她靈敏,也無法改變那越來越近的水面靠近,水花四濺中,可憐的賈同學親自印證了自己剛才的誓言。

  第二天的當地都市報頭條,聳動著一個消息——一男子欲向另一男子求愛,對方不從,悲憤跳江。


二十七、冤冤相抱,同床共枕

  “你個掃把星!”剛剛從河裡被撈起來的她啞著嗓子,對抱著他的人憤憤的吐出一句,甩了甩頭髮,水珠四濺。

  對,沒錯,他就是掃把星,衰神,絕對的!

  “我自己能上來,你多什麼事?”

  就在剛才,他在水裡抱著她,她掙紮著要自己上來,下場就是鴛鴦戲水多喝了兩口渾濁的江水。

  “別吵了。”甄朗一皺眉,同樣是滴答著水珠,“上車。”

  “老子不上你的破車!”賈芍怒吼。

  憤怒中的她口不擇言,可惜,如果她知道第二天她將為自己這兩個字憤怒的言論付出慘痛的代價,她一定會很樂意掐住自己的喉嚨。

  人群擁堵著,各種聲音在耳邊交相輝映……

  “哎,年紀輕輕別想不開啊,怎麼樣都是命要緊。”

  “就是,就是,自己的命最重要,別拿命開玩笑。”

  “小夥子秀秀氣氣的,人生的路還長著呢……”

  一大群人圍了上來,看似好心的勸解,實則將他們兩人堵了個嚴嚴實實,賈芍想要上車,卻因為人群的裡三層外三層,根本找不著自己寫真館的車在哪。

  風,從江邊上刮來,冷的她一個哆嗦。

  甄朗脫下濕淋淋的外套罩上她的身體,賈芍在人群中想要擠出一條縫,“麻煩讓下,讓下……”

  “別再尋死啦。”

  “好好珍惜身體。”

  “活著比什麼都好,再別想不開啦……”

  好聽的話始終說著,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讓開路的,任由賈芍在人群中艱難的找著路。

  甄朗手臂一圈,將賈芍裹在懷中,雙目一掃人群,冷冷低喝,“讓開。”

  “嘩啦……”人群一下子空曠了不少,賈芍飛奔到自己的車前。

  滴答著滿身的水珠,她甩開甄朗的手爬上自己的外景車,警惕的望著他,“掃把星,離我遠點。”

  甄朗沒有繼續與她為難,伸手拉開自己的車坐了進去,兩輛車同時啟動,朝著賓館而去。

  賈芍扯了塊布裹上身體,剛剛出了口氣,車身猛的一震,差點把她從座位上翻了出去。

  破破的聲音不斷的傳來,司機幾次努力後,無奈的望著賈芍,“好像死火了,你是等我修還是換輛車?”

  賈芍窩著火,眼見著一輛車停在了她們身邊,車窗搖下,俊美的笑容沖她一樂,再招招手。

  濕淋淋的衣服粘在身上實在難受,五月份的天雖然不算冷,但是這吸飽了水的衣服還有鞋子,緊貼著身體也更加的不舒服。

  司機在旁邊開口,“賈小姐,好像發動機出了點問題,我要叫人來拖車了,你還是先趕回去換衣服,千萬別病了,明天還有拍攝工作呢。”

  心不甘情不願的下了車,她拉開甄朗的副駕駛座,一屁股坐了進去,椅子上頓時出現一圈濕濡的痕跡。

  甄朗一腳油門,朝著賓館飛快而去,賈芍擰擰衣服,蹭蹭鞋子,發現兩個人滴滴答答的水珠把他的車內弄的一團髒汙,勉強解了她的心頭之恨。

  到了賓館,她一步一個腳印的走進大堂,在無數人的注目禮中甩了甩頭髮,濕嗒嗒的趴在櫃檯上,“501,房卡。”

  她努力的做出最瀟灑的姿態,旁若無人的帶著隨意的表情,大大方方按下電梯鍵,在所有人的躲閃中一個人邁進了電梯的門。

  心裡,卻已經把某個人千刀萬剮了無數遍。

  她就知道,和他之間不能靠的太近,不能有半點過多的牽扯,只要碰上他,什麼奇怪的事都有可能發生!

  手中的房卡在門上刷了刷,沒有半點反應,再刷刷,還是沒有半點反應……

  滿心奇怪的賈芍將房卡湊到眼前,爆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不是吧……”

  手中的房卡,分明寫著510,而不是501!!!

  拖著她沉重的腳步,賈芍濕淋淋的回到大堂,強忍著身上陣陣寒涼的感覺,等待著服務員手忙腳亂的換回房卡,好巧不巧的碰到停車歸來的甄朗。

  於是,兩個滴著水的人接受了雙倍的“關懷”目光,攜手有愛的同時踏進電梯,一起爬上同一層樓。

  “你幹什麼跟著我?”賈芍火藥味十足,瞪著和她並排站著的某人,“讓房間給你洗澡可以,但是我先。”

  甄朗揚揚手中的房卡,當她的面刷開了503的門,又在她的眼前重重的把門關上。

  陰魂不散!

  冤鬼纏身!

  他、他、他、居然和自己同一層樓,還隔壁挨著隔壁?

  賈芍望著那個關上的門很久很久,才夢遊般的打開自己的房門走了進去。

  隨手打開空調的暖氣,她抱了兩件衣服就衝進浴室,擰開水龍頭的開關。

  等啊,等啊,等啊……

  擰啊,擰啊,擰啊……

  終於,賈大小姐的心理底線到了極點,一聲怒吼在走廊中回蕩,“服務員,你們的水龍頭壞了,只有冷水!!!”

  服務員沒喊來,卻喊來了另外一個人——她的掃把星。

  手掌拉上她的手臂,某人的眉頭擰的快打結了,“怎麼還沒換?”

  他的身上散發著沐浴後的清香,她的身上還帶著江水的腥氣;他的身上乾乾淨淨,她的身上泥巴點點;他的衣服柔軟順滑,她的衣服粘濕皺巴。

  “水龍頭壞了。”她有點焦躁,頭發軟軟的掛在臉上,瞪著一雙大眼,看上去很是可憐。

  手一伸,直接將她推進了自己的浴室,“你先在這洗,我去找人修。”

  終於,還是在掃把星的浴室裡洗了個舒舒爽爽,賈芍得瑟著哼著小調,爬回了自己的房間,窗簾一拉,呼呼大睡補早上的眠去也。

  當天色漸黑,賈芍只覺得身上一陣陣的冰冷,縮縮身體,還是冷。好不容易坐了起來,就是一陣暈眩。

  她抱著被子,只覺得房間裡充斥著一股詭異的冰涼。

  強撐起眼皮,她看著牆上的空調。

  黑暗中,空調上的指示燈閃爍清晰,綠色的光芒像是一盞小燈呼喚著她的眼球。18℃的顯示更是讓她一陣哆嗦。

  她,她,她明明開的是22℃的暖氣,什麼時候變成了18℃的冷氣?還一陣陣的往外吹著陰風?

  她拿著遙控器,試圖調節溫度,奈何她怎麼按,那個空調上的字都沒有半點反應。

  吸了吸鼻子,堵塞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的咳了幾聲,頭變的更暈了。

  踩下地,全身的骨頭像是被人痛揍了一頓似的,又酸又疼;腦袋也像突然擴張了十倍在脖子上搖晃著,眼前金光亂冒,鼻子噴火。

  好不容易打開門,空空的走廊看不到半個服務員的身影,她張了張嘴,乾啞的難受,叫不出聲。

  扒拉著門邊,她想也不想的敲上隔壁的門,艱難的擠出幾個字,“獸醫,開門。”

  門,很快的被打開,靠門而站的她整個歪了下去,正正的落在甄朗的懷中。

  他的手自然的抱上她,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怎麼這麼燙?”

  燙?她為什麼覺得全身冰涼還哆嗦?

  不過,他身上還真是舒服,暖暖的,比抱著給力多了。

  “我房間的空調壞了,幫我叫下服務員。”她靠在他的懷裡,勉勉強強的睜開眼,“你個掃把星,害我掉水裡,弄壞了我的車、水龍頭還弄壞我的空調,等我睡醒了再找你算帳。”

  “別囉嗦!”甄朗一把抱起她,小心放上自己的床,扯過被子死死的將她裹了起來,開始在自己的包裡翻找著。

  “獸醫……”虛弱的某人撐著自己的腦袋,“我頭好暈,骨頭好疼,你剛剛是不是趁我睡覺去打了我?”

  “閉嘴。”甄朗翻出包裡的體溫表,解開她的衣服塞了進去,“給我夾好,一會吃幾顆藥。”

  可憐的某人坐也坐不住,一個勁的往下滑,甄朗索性把她抱在懷裡,雙手圈著她的胳膊,讓她窩在自己的胸前。

  終於找到了溫暖的所在,賈芍一聲輕喟,柔柔的貼了上去,甚至有些不滿足的動了動腦袋,直到靠上肌膚的溫度,才滿足的停下了無意識的動作,開心的動了下唇。

  才迷迷糊糊的陷入夢鄉,又被人輕拍著臉蛋搖醒,她煩躁的抗拒著,卻被人強硬的塞進了幾顆藥,灌了幾口水。

  身下的溫暖沒了,她哼哼著表示不滿,伸手抓著。

  直到把那溫暖又被抓回了身邊,她手腳並用的纏了上去,重新窩回剛剛找到的那個舒服地方,才開心的抱著。

  “丫頭,舒服點沒?”大大的抱枕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哼了聲,整著身下的抱枕,無意識的翻了個身,小屁股撅的高高,貼著。

  “你這樣,我會很難受的。”他貼著她的耳朵,輕聲說著,手指溫柔的擦著她的臉頰,“這麼多年,難得看你病一回,居然還這麼不老實。”

  睡夢中的某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她只是做著香甜的夢,夢中她抱著一個巨大的暖水袋,從上到下,都暖著她。

  要是以後天天都這麼抱著,就好了。

  夢中的她如是想著。


二十八、睡了我,嫁給我

  賈姑娘此刻,正盯著盤中的烤鴨垂涎欲滴,肚子一陣陣的抽癟,口中漫起津液,狠狠的咽下。

  帶著滿足的笑容,她伸出手,狠狠的抓向烤鴨。

  “撲……”她的手指落了空,那金黃色滴油的烤鴨站在盤子邊,扇著肥壯的翅膀,望著她咯咯的笑著。

  那笑聲,竟然和甄朗的聲音一樣。

  “丫頭,餓不餓啊……”烤鴨竟然說話了,“想不想吃東西?”

  餓?她當然餓,她要吃的,就是它!

  烤鴨咯咯的笑著,她居然感覺到了輕輕的震動。

  為什麼,它笑就笑,笑的怎麼像那個傢夥?討厭!!!

  烤鴨抖著翅膀,帶著笑聲,搖搖擺擺的走著,退離她的視線。

  不許走!

  它是她的,她還要填肚子呢!

  “別跑!”她奮力一撲,用力的抓著鴨子腿,拼命的往懷裡帶。

  鴨子發出一聲難以抑制的呻吟,掙紮著後退,她痛快的笑著,拼命抓著,沖著鴨翅膀的位置狠狠地一口咬下。

  “哼……”鴨子又是一聲悶悶的呻吟,拍打著她握著腿的手,縮了縮。

  “我的!”她反拽著,展開了一場力量上的殊死較量。

  “你的,你的,二十年前就是你的,二十年後還是你的,但是你再不鬆手,以後就是想要都沒了。”鴨子仿佛是無奈的嘆息,不再掙紮。

  二十年?什麼二十年?

  神智在慢慢的回歸,鴨子的圖像在眼前漸漸模糊,賈芍只覺得臉頰下貼著一片溫熱,還陣陣起伏。

  什麼東西?

  她動了動,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腿猶如八爪魚似的纏著什麼,也是同樣的溫暖,像是……

  像是被絨布包著的鐵,軟中帶著肌理緊繃的觸感,她動了動腿確認下自己的感覺,蹭了蹭,舒服的再攀上,繞緊。

  額頭,被暖暖的掌心罩上,“果然是燒糊塗了,丫頭,起來吃藥了。”

  這個聲音怎麼有點熟悉?迷迷糊糊的某人想著,好像,好像是甄朗的聲音。

  甄朗?

  掃把星?

  猛的睜開眼,忽然的亮光讓她又很快的閉上眼睛,不過只這一瞬間,她已經清楚的看到,自己腦袋頂上,那張噙著笑的臉,不是甄朗又是誰?

  所有的瞌睡在瞬間騰空,她再度睜開眼,身體猛然後撤,“你,你怎麼會在我的床上?”

  甄朗的表情忽然有些扭曲,目光向下延伸,輕咳了下,“現在是你進了我的房,上了我的床,睡了我的人……”

  她進了他的房?上了他的床?睡了他的人?

  懵懵懂懂的四周看看,好像,好像確實不是自己的房間。

  記憶在一點一滴的回歸,她終於想起了昨天昏昏沉沉中,自己似乎敲開了甄朗的門,上了甄朗的床,然後……

  她不記得了。

  縮了縮,這才發現,自己雙腿一直緊緊繞著的,似乎是甄朗的腿。

  被子下的人小小心心挪了挪,訕訕的把和甄朗交疊在一起的腿移了下來,不敢抬頭看他的眼,默默的縮進了被子裡。

  “丫頭。你的手。”甄朗不輕不重的提醒了聲。

  她的手?

  莫名其妙的某人抬起左手看了看,啥也沒啊?

  再想抬右手,猛然發現,自己的右手似乎抓著什麼……

  這是什麼?似乎甄朗身上沒哪個地方她不熟悉的,但是沒有這樣感覺的啊?

  沒吃飯的糊塗加上病著的暈眩,讓她的反應不僅僅慢了半拍而已,腦子想不出,手上也沒閑著,繼續捏捏,再捏捏,扯一扯,拽一拽。

  手腕,被突然按住,甄朗的目光中凝著深沉,“丫頭,別動了。”

  掌心,貼著了他的大腿,她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的手掌所在地,似乎是他的兩腿中間。

  倒抽一口涼氣,她忙不迭的鬆開手,想也不想翻身就往床下蹦。

  但是她似乎忘記了,燒了整整一夜的身體還筋酸骨痛著,全身無力腳步虛浮,這就算了,強撐著跳下地的人還忘記了自己纏著被子,頓時滾地葫蘆般的趴在了地上。

  什麼龍精虎猛,什麼靈動跳脫,都在這個時候成了死狗一條。

  幸好地上的地毯夠厚,幸好她身上還裹著被子,除了人更暈以外,倒沒有摔傷什麼。

  一雙大掌把她撈回了床上,順手牽回被子蓋緊她,甄朗半側著身子,手掌貼著她的臉,“還燒著,蹦躂什麼?”

  “我……”她咽咽口水,出口的聲音很啞,澀澀的,她用力的咽了咽,眼睛四下瞟著。

  甄朗抽回手,起身下地,“你躺好,別亂動,我去燒開水給你喝。”

  她默默的望著他起身,不想說甄朗手中的微涼對她來說是難以形容的舒服,她竟然有些不捨他的離開。

  視線,不由自主的隨著他的動作而移動,直到他走進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她的目光竟然停留在浴室旁的牆壁上,似乎想要看穿那牆壁,看進去。

  躺了這麼久,她終於明白——自己生病了。

  二十多年來,她幾乎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吃藥是什麼時候,可是昨天落水,她今天居然感冒了;不但感冒了,還發燒了;不但發燒了,還燒到快四十度了。

  當他帶著早晨沐浴後的香氣出現在她的面前時,手中已捧著暖暖的熱水,他倚著床邊坐下,手臂墊在她的腦後,把那個癱軟的人小心的扶了起來,“把這杯水喝了。”

  就著他的手,她一口口的喝著,收起了爪子的病虎現在就像是一隻乖貓,除了那雙靈動的大眼不住的亂瞟,還能尋到些許的光芒。

  他的浴袍因為前傾的動作凌亂散開,露出一截漂亮的胸線,賈芍忽閃著眼睛,看著緊繃的胸膛上,兩排碩大的牙印。

  那個牙齒痕,似乎有一點點熟悉哎……

  好吧,是非常熟悉……

  她忽然想起,那個夢裡,那口鴨子肉的口感,真的很好,很好。還有鴨子腿,也很結實……

  呸呸,想哪去了。

  甄朗看著她的表情,順著她的目光落回自己的胸口,笑了笑攏上浴袍:“味道可還好?”

  她魂遊著,傻傻點點頭。

  不對……

  她又猛的搖搖頭,腦袋更暈了。

  “丫頭,餓不餓?”

  點頭。

  “想不想吃東西?”

  繼續點頭。

  “我去買皮蛋瘦肉粥給你喝好不好?”

  點頭,再點頭。

  “那我伺候你這麼好,乾脆嫁給我,伺候你一輩子怎麼樣?”

  順溜的點頭,繼續點頭,一直點頭。

  嗯?

  某人半天才反應過來的抬頭,暈眩著全是圈圈的眼睛,努力的看清對面人的位置,只能看到一雙彎彎的笑眼睛,飛揚著桃花朵朵。

  “啊……”她張著嘴,依然在消化著剛才他的話。

  他問自己餓不餓,他問自己要不要吃東西,他還問自己喝不喝皮蛋瘦肉粥,下面呢?他問自己要不要嫁給他?

  她啞著嗓子,忽然伸出手,重重的捏上面前人的臉,手中用力的揪了揪。

  熱的,不是做夢。

  “咳咳,獸醫,是我病出幻覺了?還是你也發燒了?”

  “都不是。”他擰了塊毛巾,涼涼的貼上她的額頭,“我再問一遍,你餓不餓?”

  點頭。

  “想不想喝皮蛋瘦肉粥?”

  繼續點頭。

  “要不要我去買?”

  持續點頭。

  “要不要我買一輩子?”

  用力點頭。

  咦……

  唇角,被輕柔的吻了下,“這算是你答應了,病好了,我們去買戒指,算訂婚了。”

  訂婚?

  他和她?

  賈芍慘白著臉,“掃把星,你想克死我結束二十年的戰爭就明白的說,何必找訂婚這麼好的藉口?”

  才一天,她就被克病了,只怕不用十天,她就可以魂歸離恨天,找閻王老子下棋去了。

  “我去給你買粥,喝完粥吃藥,然後乖乖的睡一覺。”他摸摸她的腦袋,在她唇邊再次偷了個吻,換上衣服出門。

  她看到,甄朗嘴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消失過,得意無比。

  他,一定是想著以後克死了她,從此擺脫她的追打,所以開心吧?

  手忙腳亂的賈芍暈乎乎的爬下了地,抓起桌子上的電話飛快的撥通了方青葵的電話,“青青,救命……”

  “嗯?”那邊的人應的沒有一點誠意,依稀還能聽到電腦的報數聲。

  “甄朗他,他,他要和我訂婚。”賈芍哭喪著臉,向對方求救。

  “哦?”對面的聲音頓時來了精神,“甄朗要和你訂婚?那記得和他說,把他名下的動產不動產,股票銀行卡都轉到你的名下才答應,我幫你算下他的家產……”

  “青青!”賈芍用力的打斷對方興奮的嗓音,“嫁給他我會死的。”

  “當然死!”方青葵毫不含糊的回答,“你會富死!”

  “青青……”

  “記住啊,他不答應家產給你,你不許答應嫁,最少也要百分之九十,百分之八十也可以……”

  “可是……”她拎著電話,站在地上哆嗦,“我好像已經答應了。”

  “什麼?”對面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啥也不給你就答應了?”

  “好像是的!”

  “那你可以去死了。”方青葵毫不留情的甩來一句,“就算你不死,回來我也會掐死你。”


二十九、她,好像喜歡甄朗了

  “誰寫的報紙!”賈芍悲憤的嘶吼,換來兩聲乾咳,粗啞著嗓子,“我是女人,什麼叫男人?”

  先是傷風感冒,某位可憐的姑娘,本來邊喝著皮蛋瘦肉粥邊看著甄朗買回來的報紙,結果一眼就看到了某版頭條,頭條也就算了,竟然還配上了一張照片,外人看不清楚,她還能看不清楚麼?

  本來就感冒的她,現在更是火上澆油,氣直衝腦門。而她,只要一生氣就上火,一上火就啞嗓子,一啞嗓子就……

  “你再說話,更多人把你當男人。”床邊的男人摸了摸她額頭上的毛巾,體貼的換了一面。

  “都怪你!”把所有的氣都撒到了面前人身上,她左手一拳揮出,直奔他的臉。

  拳在空中,離他的臉不過兩寸距離,就被一張大手被包裹住,某人輕飄飄的按下她的手,“病了,就別亂蹦,吃完藥再睡會。”

  他見過感冒的,也見過高燒的,更是見過感冒高燒將近四十度的,但是沒見過感冒高燒四十度還活蹦亂跳的。

  “不用,我很好。”吃飽了的賈芍頭也不暈了,人也不花了,只有嗓子還有點點難受,“我要去報社,找他們算帳!”

  “很好是麼?”男人斜挑了下眉頭,似笑非笑,“那我們出去買戒指?你喜歡多大的鑽戒做訂婚戒指?”

  “呃……”賈芍頓時很“虛弱”的縮回了被子裡,“我頭很暈,我骨頭很疼,我腿很酸。”

  他明明知道她早上沒吃飯的時候腦子屬於死機狀態,居然趁她暈乎乎的時候提訂婚?

  “難受就好好躺著。”甄朗的手很自然的伸進她寬鬆的睡衣中,從她的腋下抽出體溫計看了看,坐回床頭的位置,雙腿交疊著翻閱手中的報紙。

  可憐的賈姑娘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窩在被子裡,雙手揪著被子的邊,骨碌碌的眼珠子在他身上滑來滑去。

  他的身體隔著被子貼著她,安靜中自有一股沉凝的力量,讓她不敢隨意滾動,只能扇動著睫毛,無辜的盯著身邊的人。

  他坐著,她躺著,他翻動報紙時,手臂偶爾擦過她的發邊,投落的陰影籠罩上的臉,讓她恍惚錯覺著,自己似乎是在他羽翼保護下的人。

  “獸醫……”她啞著嗓音輕輕叫了句。

  甄朗放下手中的報紙,手指很自然的撫過她的臉頰,“哪不舒服?”

  她搖搖頭,在搖開他掌心時,心裡情不自禁的生出一股眷戀。

  “你為什麼要和我訂婚?”她再是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至少知道,結婚時兩個人感情的昇華,是水到渠成的自然,至少要經過愛戀情深,可是她和他……

  他們是愛人?仇人還差不多。

  “那個……”她咽咽口水,試圖說服他這個恐怖的想法付諸於行動,“夫妻之間要共同生活,所以一定要有默契,彼此照顧才能生活下去對不對?”

  “你會做飯嗎?”

  做飯?搖頭……

  “你會洗碗嗎?”

  洗碗?五個裡面能殘留一個算嗎?

  重重的搖頭……

  “你會擦地嗎?”

  應該會吧,如果不擦斷地擦的話。

  於是,還是搖頭……

  “你會洗衣服嗎?”

  這個,她還是會的。

  用力點頭。

  “你會洗浴缸嗎?”

  會!

  再度用力用力點頭。

  “很好!”他低下頭,面孔停留在她上方兩寸的地方,氣息濃濃的撒上她的臉頰,“我會做飯,會洗碗,會擦地,但是不喜歡洗衣服不喜歡洗浴缸,你不覺得我們配合的很好嗎?你看,我們連擅長的和不擅長的都這麼這麼默契,當然能彼此照顧。”

  聽上去似乎有些道理,但是……

  如果他對女人的要求只是洗衣服和洗浴缸的話,那要求太低了吧,比一般家庭找保姆的要求還低,這個理由聽起來真的很敷衍。

  賈芍推著他的胸膛,“你真當我傻子嗎?說實話!”

  “實話?”他忽然俯下身子,湊上她的唇上,不輕不重的齧咬了下,她吸著唇,卻發現唇齒間已滿滿的是他的味道。

  他的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深意,“你覺得是什麼理由呢?”

  她覺得?她怎麼可能知道他那九曲十八彎的腸子裡有什麼想法?

  “難道你想把我放在面前,每天心情不好的時候欺負一下?”除了折磨她讓他快樂以外,她再也想不出任何理由了。

  他嘖嘖兩聲,很輕的搖搖頭,再度刷過她的唇瓣,“我不但不會折磨你,還會好好的疼你,愛你,信不信?”

  信個大頭鬼,信他才怪!

  “因為……”他忽然笑了,“都說父親是女兒前世的情人,如果我這輩子好好的疼愛你,下輩子就能做你爸爸了。”

  她目瞪口呆!

  這理由,太牛了!

  吃了個大癟的賈芍完全沒有了反擊能力,索性被子一扯,掀過頭頂,把自己捂了進去,耳邊傳來甄朗肆意的笑聲,清朗自得。

  不行,她絕對不能嫁給他,就算不被他克死,也會被他氣死。

  掀開被子,她發現,甄朗的眼睛始終停留在自己身上,藏著滿滿的笑意。

  這樣的笑容,再次讓她的心猛猛的抽了下,窒息。

  她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害怕看他的笑容,每次不經意的撞上他的目光和笑容,她都會忽然心跳加速,呼吸凌亂。

  驚詫中,她不覺想起了不久前方青葵問自己的話……

  你是不是一想到他,就覺得心裡甜甜的,不自覺的想笑啊?

  你想到他時,有沒有覺得他的笑容很帥?

  你想到他時,會不會心都軟軟的像要化了?

  你想到他時,會不會希望他立即出現在你的面前,會不會半天沒見,就一直想念著?

  她病了,一定是病了。

  肯定是因為病,她才有了無助感,才那麼渴求有一個人在身邊陪伴,絕對不是因為甄朗。

  “獸醫。”她軟軟的叫著,“我……”

  “什麼?”他撫著她的額頭,眉頭微蹙,“哪不舒服?”

  不舒服,很不舒服,他就連皺眉的動作,她都覺得那麼帥,都那麼的晃眼。

  難道她真的……

  他伸手攬抱起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是不是又覺得冷?”

  哪裡是冷,她只覺得熱,臉頰一直發燙的熱,就算閉上眼,眼前一張張飄過的,還是他的面孔,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的舉手投足。仿佛連成了電影的慢格,一節節靈動鮮活。

  長久沒有得到賈芍的回應,他低下頭,“怎麼了?哪不舒服?”

  “呃……”她只覺得自己有種衝動,伸手抱著他腰身,貼著他的衝動。

  “餓了?”甄朗鬆開手,“想吃什麼?”

  木訥的搖著頭,腦海中想著的卻是今天早晨他胸口自己的牙印,帶著水滴的胸線,是多麼的誘人。

  她果然是燒糊塗了,居然想吃人!

  “那你躺會,我去給你買。”甄朗輕手輕腳的放開她,轉身換上衣衫。

  她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動作,越看,心跳越快;越看,喉嚨越乾。

  當甄朗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她才吐出那口憋了許久的氣,頭腦恢復了清明。

  想也不想的,她飛快的蹦下床,隨便扯了件衣服罩上,抓起自己的錢包,以最快的速度奔逃出門,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跑了。

  當方青葵點著電腦盤算著今天又賺了多少錢的時候,大門被人重重的推開,門口站著一個狼狽的身影,髮絲凌亂,表情怪異,喘著粗氣,“青青,我發現,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了。”

  方青葵手中的帳本掉落,砸在電腦上,花了剛才點出的數位,一聲驚嘆,“你,終於正常了!”

  “可是……”賈芍好不容易平靜下喘息,“我喜歡的是掃把星。”

  這一次,方青葵不再有驚詫,“我知道。”

  “怎麼辦?”賈芍求救般的拉上方青葵的手,“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再面對他。”

  “為什麼?”方青葵不明白的眨眨眼。

  “我……”

  賈芍還待說什麼,樓上匆匆的沖下來一個身影,是化妝師小雪,手中揚著一份報紙,“老闆,出事了,出事了,這,這不是我們上次掛的照片嗎?”

  報紙,伸到賈芍和方青葵的面前。

  在他們報紙的廣告版,整個版面的偌大位置上,放著一名女子豔麗照人的圖片,無論從容貌、神態、姿勢上看去,都和當初“金色向日葵”門口的巨幅海報一模一樣,唯獨是笑容和眼神略作了些處理,變的有些曖昧和誘惑,更重要的是本來放在胸前的手被技術手段PS掉了,換成了高聳挺立的雙峰,在半個抹胸的遮掩下,露出一截深邃的乳溝。

  下面一條極具誘惑的廣告語掛著——穿‘挺麗’,保證你又挺又立。

  賈芍和方青葵同時對望,傻傻喃喃,“這是怎麼回事?”

  賈芍緊緊的捏著手中的報紙,她居然在一天內上了兩份報紙,一份是曖昧,一份是誘惑,她這下,徹底出名了!!!

  “青青!!!”她咬著後槽牙,“這照片,除了你有,還有誰有?”

  方青葵也是一臉茫然,張著嘴,仿佛是自言自語,“除了我,就只有甄朗了。”

  “掃把星!!!”賈芍一聲爆喝,狠狠的錘上門板,大步而去,可憐的鋼化玻璃門,在瞬間成為蜘蛛網,稀裡嘩啦落了滿地。

  而此刻,王氏集團的某間辦公室內。

  經理拿著手中的報紙,“總經理,我們沒有經過人家同意擅自拿他人的照片,會不會被人告我們侵犯肖像權?現在正值和‘雲朗’集團談合作的時候,還是不要出什麼事好。”

  桌子後的女人冷冷的看著經理,“‘雲朗’集團和我們談的合作是房地產方面的事,這不過是我們旗下一個小小的內衣廣告,根本不會有任何影響,更何況,這照片做了改動,誰能證明我侵犯了肖像權?放心吧,我已經徵求過律師的意見了,她要是打官司,我耗也耗死她!”


三十、賈芍的報復

  當甄朗急匆匆的趕回家,才出電梯門,就看到探頭探腦的幾個身影,正是樓下的幾名大爺大媽,還有隔壁的阿姨。

  一看到他,幾人伸出腦袋,欲言又止。

  他停下手中掏鑰匙的動作,微笑的打招呼,“李大爺好,張大媽好,趙阿姨好。”

  “好,好。”李大爺點著頭,“甄醫生啊,你是不是在重新裝修房子?”

  裝修房子?

  甄朗心頭似乎明白了什麼,淡定的點點頭,“是啊,剛請的裝修公司,是不是驚到你們了?”

  “呵呵。”李大爺乾笑著,“沒什麼,沒什麼,就是能不能和他們說下,別在吃飯的時間砸地板,天花板的灰都掉我菜碗裡了,燈都搖晃了,我開始還以為地震了。”

  “就是就是。”趙阿姨湊了過來,“你是不是請到了不專業的公司,我的壁掛電視機都差點掉下來了。”

  甄朗道著歉,將幾人安撫了回去,這才伸手擰開了自己的房門。

  打開門,往日裝修精緻的房間猶如被戰火洗禮了一般,所有的東西破敗凌亂的堆成一團,椅子斷了一隻腳,躺在牆角哭泣,沙發上躺著壁掛的電視機,上面還壓著個吊頂的燈,餐桌從餐廳跑到了客廳,只剩下一個架子和滿地的玻璃屑,慘狀不言而喻。

  對於這些,甄朗只是一眼掃過,腳下朝著賈芍的房間而去。

  推開門,他毫不意外的看到,裡面空空蕩蕩的,屬於賈芍的所有衣物都被掃蕩而去,表達了對方離去的堅決。

  房門上,一張他的照片被菜刀牢牢的訂在門板處,刀鋒正劈在他的臉上嵌入門內,只留了半個刀身在外面,可見下刀人的狠辣。

  他卻笑了,很得意的笑聲在殘破的房間裡回蕩。

  以他對她的瞭解,如此大的火氣,肯定是要當他面發洩,打他個殘廢不可,這一次居然只是劈了他的照片,可以理解為手下留情嗎?

  他動了動,腳下踩著了一張捏皺的報紙,上面清晰的女子挺胸照落入他的眼底。眉頭微皺,他俯身拾起,在確認女子的容貌後,本來微笑的唇角瞬間拉下,眼瞳深沉。

  發洩完的賈芍,扛著自己的大包小包找了家房屋仲介,只提了一個要求,房子能明天入住,價錢不是問題。

  她抱著自己的東西,在“金色向日葵”的化妝間裡縮了一夜,也不知道是不是一通發洩運動出汗,她的感冒高燒竟然神奇的好了。

  果然,遠離甄朗,一切美好。

  想起報紙上那張照片,她肚子裡的火就簇簇的竄了上來,她很鬱悶,超級鬱悶,照片被盜還是其次,照片被修改也是其次,被修改的還是她最在意地地方直戳她的痛腳還是其其次,她鬱悶自己居然不敢面對那個人,居然灰溜溜的打包了東西自己跑了,好像做錯事的人是自己一樣。

  什麼訂婚,什麼照顧,都是他耍自己的手段罷了,就和這次的照片事件一樣,是兩個人無聲戰鬥的一次小戰役而已。

  他就是想看自己吃癟麼,暗中下絆子讓自己倒楣麼,從小到大他不是一直如此嗎?

  憤憤的某人想著,縮在兩張椅子拼起來的簡單床上,漸漸睡了過去。

  一夜的不安穩,勉勉強強撐到了天亮,賈芍扶著自己酸疼的脖子,匆匆出了大門,迎面撞上方青葵。

  “你去哪?”方青葵只來得及沖著她的背影喊出一句。

  揮揮昨天從街頭忍不住買來的報紙,賈芍甩下話,“找這個公司算帳。”

  她不敢找甄朗,還不敢找這個什麼“挺麗”的麻煩嗎?

  ————

  早上十點王氏企業旗下“挺立”工作部。

  王少莞抱著雙臂,精緻的臉上是冷冷的嘲諷,“你說這照片上的人是你,如何證明?”

  賈芍坐在她面前的凳子上,雙腿沒形的架上桌子,一句話不說,只是瞪著一雙眼睛盯著王少莞。

  從進門起,她就保持著這個姿勢,不鬧不叫,不吵不跳,同樣冷冷的回望。

  在這樣的眼神下,王少莞竟然感覺到了一絲凌厲的鋒銳,對面人如此放鬆的姿勢,卻讓她沒來由的心慌了。

  她別開眼,深深的吸了口氣,還能感覺到那兩道目光有形般的停留在自己的臉上。

  當初,是她沒調查清楚,以為對方是男人,沒想到看上去修長俊美的大男孩,竟然是二十五歲的老姑娘。

  知道真相的她反而有絲絲竊喜,甄朗不是同性戀,而這女人無論是容貌家世沒有一個地方能與自己相比的,她沒有道理贏不了。

  她那天準備重金買下“金色向日葵”做老闆,只為了開除這個女人,誰知道才踏進大門,就聽到了方青葵那驕傲的聲音,她如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個嬌媚妖嬈的宣傳海報,就是那個不男不女的假小子。

  就在那一刻,她做了個決定。

  翻拍照片,PS,故意將胸部誇張弄大為自己的內衣打廣告,她就是要讓對方難受,無奈,憋氣,就像那天的自己一樣。

  賈芍放下腿,忽然前傾身體,王少莞下意識的縮了下,賈芍露出一個逗弄似的笑容,“‘金色向日葵’有原版照片,我只要稍微對比一下,告你侵犯版權和肖像權,你這麼大的公司只怕影響不太好吧。”

  王少莞伸手拿過一旁的資料夾,慢悠悠的打開,遞到賈芍的面前,“這是我們企業律師團出具的文書,你先看看清楚。”

  賈芍目光溜過那一排排的字,王少莞臉上的得色更濃,“你似乎不知道,PS過的照片和藝術照本身的就不具備說服性,你說這是你,我隨便找一個模特,畫出濃妝穿上同樣的衣服,擺出這樣的姿勢,至少也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相似度,更何況……”她的手指在報紙上女人的胸部位置點了點,“我還能保證拍出來和這個一模一樣,你認為這官司打下去,你能贏嗎?”

  靠上椅子,她在賈芍的目光中示威似的揚起了下巴,“我們王氏企業旗下有專業的攝影和製作團隊,你認為會有人相信我們需要靠偷一張很普通的照片來宣傳品牌嗎?賈小姐,我勸你還是回去吧,如果你堅持要告,一旦你敗訴,我會反訴你。到時候名聲壞了,你在這一行可就混不下去了,想打官司,你就用幾年的時間耗著吧。”

  的確,就連賈芍都不相信,如此偌大的母公司,旗下子公司品牌無數,他們竟然會幹出這樣的事。

  不過,當她看到王氏企業的總經理是面前的女子時,心中開始隱約猜測了什麼。

  王少莞的眼中帶著狠厲,“這照片是王氏集團的,也只會是王氏集團的,我今年數千萬的收益就靠它了,不過賈小姐,你如果想敲詐的話,我是一分錢都不會給你的。”

  話中的意思非常的明白,賈芍聽懂了。

  王少莞要拿自己的照片做宣傳,要她活活看著自己的東西成為別人的工具,自己的版權成為別人的利益。

  金錢與名利,都是別人的,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賈芍突的站起身,猛的低下頭,王少莞一驚,居然被她的氣勢完全壓制住,忘記了躲閃。

  “你,是故意的。”賈芍的目光中爆發著火焰,拳頭捏的喀啦喀啦響。

  王少莞呼吸不穩,猶自強硬的抬頭,“你如果敢傷害我,我會立即報警告你人身傷害,告到你蹲進去為止。”

  賈芍眯著眼,冷冷的望著她,忽然咧開嘴,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王少莞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下,猛的伸手推開賈芍,沖到門邊打開了辦公室的門,“叫,叫,叫保安。”

  門外辦公的人紛紛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著到底發生了什麼。

  王少莞手指著賈芍,“她,她非說自己是內衣照片上的模特,要訛詐我們錢,還想打我。”

  賈芍背著雙手,瀟灑的靠著桌子,悠悠閑閑的從口袋裡掏出攝像機,“你們說說,我像不像報紙上的模特?”

  不明所以的人望望照片上妖嬈風情的女子,再看看面前這個皺巴巴T恤,破舊牛仔褲旅遊鞋,一頭短毛的‘小男生’,紛紛搖頭,更有牙尖嘴利的下屬快速的開口。

  “你那個樣子還想當內衣模特?笑死人吧。”

  “你這模樣和照片沒有半點相像的地方,想騙錢啊?”

  “叫保安,報警,把這個騙子帶走。”

  吵嚷中,賈芍一言不發的拍攝著,偶爾掉轉鏡頭拍拍自己,又對準了前面的人群。

  有了眾人的支持,王少莞指著門口,“我說過,照片是我的我不會撤,你有本事就打官司,我王氏企業一個律師團陪你玩,聰明的你就趕緊走,不然我喊保安了。”

  “好,我走。”賈芍收起攝像機沒事人似的拍拍衣服,走到門口處,回首呲牙一笑,“你說那照片上的人不是我,那就不是我吧。”

  就在賈芍走後不到半個小時,王少莞的辦公室外再度出現了一名女子。

  她優雅的踩著坡跟鞋,露出纖長白皙的雙腿,波浪長髮風情散落,顧盼間眉眼裡全是氤氳霧氣,細腰窄臀行走間散發著讓人窒息的魅力,緊身的窄群勾勒出完美的線條。

  只在一瞬間,這嬌媚的身影就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就連門口的接待小姐,也忘記了讓她登記,看著她徑直走向王少莞的辦公室。

  正在格子間工作的人紛紛抬頭,目光隨著她的擺動而跟隨,有的男人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她,是那個內衣模特吧?”

  “是吧,真漂亮,本人比照片還要美。”

  “美多了,照片只有上半身,沒想到比例這麼完美,不知道叫什麼?”

  “去策劃部問問,他們應該有模特的名字。”

  騷動的聲音沒能阻止女子的步履,她站在王少莞的門前,抬頭看看掛著的名牌——總經理辦公室。

  手,伸出;不,是拳。

  “砰!”巨響中,門鎖直接被砸開,螺絲掉了兩顆,門板搖了搖,斜斜的靠上了牆壁,總算沒倒下。

  美人在辦公室裡人驚詫的抬頭中昂首進去,在王少莞驚訝的表情中呲牙一笑,露出一個讓對方十分熟悉的表情,在桌子邊放下攝像機。

  “你……”王少莞忽然覺得背後一涼,這笑容讓她覺得森寒冰冷。

  笑容中的美女伸出兩條胳膊,直接探向王少莞的——胸口。

  “啊!”王少莞發出刺耳的尖叫,瑟縮躲閃著,無奈對方出手太快,她的聲音還在喉嚨間,那雙手已經結結實實的掐了上來。

  但是那雙手,並沒有抓上她的身體,而是捏住了某個高挺的部位,十根手指用力……

  “啪……”

  “啪……”

  很小很清脆的聲音中,王少莞的胸前忽然癟了下去,隨後印出兩團濕濡。

  “啊!!!”可怕的叫聲在辦公室裡回蕩,美女悠然的縮回手,看著王少莞瘋狂尖叫。

  王少莞看看自己的胸前,再看看面前的美女,狂亂的眼神望望門口聚集的人群,除了尖叫,還是尖叫。

  美人邪魅一笑,在她刺耳的叫聲中側過臉,沖著門外的揚起聲音,“報警吧,要不要我幫忙報警?”

  王少莞臉色慘白,瑟縮著。

  美人站在王少莞的面前,“你不是想打官司嗎?不是想告我侵害他人身體嗎?嘖嘖,我好像沒碰到你的身體,只是捏爆了你的……咳咳,鹽水袋,你最多告我一個損害他人物品罪,不過,損害你的人是誰?你敢對員警說嗎?這麼多雙眼睛看到是報紙上的模特,他們剛才可是說過,模特不是我賈芍。你當然可以說是我,不過那就是你親口承認你盜用我的照片為自己牟利,不知道王氏企業要賠多少呢?不如我不走了,等員警來吧?再打個電話讓都市節目採訪一下?”

  她越說,王少莞的臉越白,賈芍低下頭湊上她的耳邊,“照片你可以不撤,這段視頻不錯,我放上網,咱們兩清!”

  賈芍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中揚長而去,留下胸口兩團髒汙的王少莞在下屬七手八腳的攙扶下好不容易站了起來。

  此刻,電話刺耳的鈴聲響了起來,王少莞虛弱的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拿起電話,電話裡的聲音盛怒爆吼,她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白,身體搖搖緩緩的。

  不知何時,電話已經從她的手中滑落,她癱軟在椅子上,面色呆滯。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三十一、再度同居

  今天的賈芍很開心,因為從王氏企業回來以後,仲介公司一通電話打了進來,她要的房子已經找到了。

  所有傢俱一應俱全,配套完善,裝修上乘,最主要的是離“金色向日葵”步行才十分鐘。原主人才住了兩年就出國進修,一去三年,這才急匆匆的交給仲介公司出租,結果便宜了賈大小姐。

  看過房子,賈芍表示非常滿意,當即付了一年的租金。再返回來取衣物的時候,發現方青葵正在裡間忙著,她寫下自己的住址壓在檯面上,扛起自己的東西就匆匆走了。

  她在房間裡快樂的打掃著,哼著歌曲,把自己的東西從包包裡一樣樣的掏出來。

  房間很大,比甄朗的那間屋子小不了多少,她一個人有足夠的空間活動,尤其是房間裡那張大床,看著就讓她有撲上去打滾的衝動。

  她對吃住一向沒很大的要求,唯獨的夢想就是擁有一張大床而不至讓睡癖太差的她半夜滾到床下,以前租住的小屋地方狹窄,絕了她的幻想,如今她可算是夢想成真了。

  盤算著一會去超市購物,買上一箱啤酒填充她的冰箱,再買一大堆的零食,她的眼睛都彎成了小月亮,埋頭刨東西的勁頭更足了。

  滿身的大汗,粘膩在身上很是難受。她從包裡抽出件襯衫沖進了浴室,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

  正快樂的洗著,耳邊依稀聽到了門鈴響。

  大概是方青葵看到了位址,跑來探望她了吧。

  濕淋淋的賈芍隨手抓過毛巾擦了擦,她應了聲,“等等,就來。”

  放在一旁的襯衫剛入手,賈芍就發現了不對——材質上乘,摸在手中很是舒服,但是沒有花邊,沒有亮亮的扣子,好像不是她的!

  抖開襯衫,不出意料之外的發現,這分明是一件男士的襯衫。

  她怎麼把甄朗的衣服也收來了?

  想起那個名字,她有些莫名的心虛。上午的事件已經清楚的告訴她,這些事都出自那個王少莞,和甄朗沒半點關係,她那麼狠的把他屋子砸了,還把照片劈在門上,似乎做的有點不對。

  不過這點心虛很快的又被她自己否定,如果不是掃把星的衰功影響,她哪會成為被人利用的對像?

  都是他的錯!!!她很堅定的自我安慰。

  門外的門鈴聲更急了,賈芍匆匆的套上襯衫,光著腳丫衝了出去。

  “青青……”熱情的聲音在看到眼前的人後頓時高了八度,“你怎麼來了?”

  門外的人,手指撐著門邊,雙腿交疊看似悠閒。襯衫解開了最上面一粒扣子,領口有些皺褶,外套隨意的掛在胳膊上,望著她的目光中深幽難懂。

  “有人毀了我的屋子,我來要賠償的。”他的不耐在看到賈芍後神奇的化為了淺笑。

  甄朗身體前傾,賈芍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他毫無阻礙的走進了門。

  “我沒有!”她揚起頭,說著很沒底氣的謊話。

  身體在寬大的襯衫下顯得更加纖細,滴答著水珠的頭髮又弱了幾分氣勢。水珠滴在肩頭,濕了襯衫,貼在胳膊上顯出裡面白皙的肌膚,白嫩的臉頰因為水汽的沾染,透著粉嫩嫩的顏色,紅唇微張,警惕的瞪著他。

  襯衫的下擺堪堪包住臀部,兩條腿光溜溜的踩在地上,身後還有一串水光劈啪的腳印。

  滿意的笑了,他的手指勾上襯衫,“那我的衣服呢?你偷我衣服幹什麼?”

  她縮了縮,“沒,沒偷。”

  “證據在這呢。”他笑容愈發的大了,順手將門帶上,“我想,我們之間有很多筆帳要慢慢算。”

  “哪有……”她出口的話在對上他玩味的眼神後又虛了兩分,“你,你出去,我,我要出門買東西。”

  強勢的又進了一步,賈芍很沒氣勢的退了退,眼睜睜的看著他隨手帶上門。

  “你的拖鞋呢?”雖然是五月份的天,但是她光溜溜的兩隻腳踩在地上,還是格外的刺眼。

  賈芍望瞭望沙發邊,在他頗為嚴厲的聲音中指了指。

  “怕什麼,還有一……”雙字沒出口,就發現,她的小熊寶寶拖鞋,已經被甄朗汲著了。

  賈芍的臉臭臭的,他那麼大的腳塞進自己的女式拖鞋裡,也不嫌擠的慌?

  甄朗很自然的手一伸,將外套遞到她的眼前,“拿著。”

  還在為自己拖鞋哀悼的賈芍,完全不在狀態的自然接過,等抱進懷裡才猛然反映過來自己幹了什麼事。

  身體一輕,甄朗的雙臂抄上她的腿彎,將她整個打橫抱了起來。

  她抱著甄朗的外套,“你幹嘛?”

  “帶你穿鞋。”三兩步跨到沙發前放下她,甄朗拿起另外一雙熊寶寶的拖鞋,趁著這個空當,賈芍連滾帶爬的縮到沙發的另外一個角落,抱著甄朗的外套在胸前,瞪的圓溜溜的眼珠子,還是一臉防備。

  拎著手中的鞋,甄朗沖她招招手,“過來。”

  她搖搖頭,更縮了縮。

  長臂一撈,她的腳踝就入他的手中,活活把那人影拖倒在沙發上,賈芍扭動著,想回縮,卻將衣服揉的更上了。

  甄朗的目光一暗,“你再動我打你屁股。”

  很自然的雙手捂上自己的臀,彪悍的賈家大小姐頓時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被甄家大少拖了過去。

  軟軟的拖鞋套上,他很自然的拿起團在茶几上的毛巾,揉上她的腦袋。

  “病好了沒有?”

  “好,好了。”

  直到她的頭髮半乾,他才放下毛巾,“現在好了,開始算帳。”

  “我沒砸你的房子。”自從他出現以後,精神始終處於高度緊張狀態的賈芍想也不想就衝口而出。

  才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什麼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她就是標準的詮釋。

  “那你也沒逃跑?”甄朗反問,“高燒還不老實的人,你招呼都沒有一聲,讓我圍著整個城找了三圈,兩天沒睡,怎麼算?”

  兩天沒睡啊……

  賈芍小小的內疚了下,嘴巴兀自強硬,“你不能怪我,手機掉水裡不能用了。”

  “那你認為我賣了你的照片給王氏集團只為了看你笑話而毀了我的房間怎麼算?”他盯著賈芍的眼睛,後者身子一縮,訥訥的說不出話。

  他原來全知道了啊?

  “我幫你把行李帶回家,到處找你的下落,你就把我的照片訂在牆上當靶子?”聲聲指責讓賈芍無言以對。

  “誰讓你是掃把星!”她咕噥著,憤憤不平。

  甄朗從口袋裡掏出個手機,順溜的按著號碼,“那我和賈媽說,你無緣無故砸了我房子。”

  “那……”她飛撲過去,扒拉住甄朗的胳膊,臉上討好的表情揚了起來,“你重新裝修的錢我給。”

  “那我這段時間住哪?”甄朗捏著她的下巴,“房間重新裝修最少兩個多月,你該不會讓我住賓館吧?我可是要上手術臺的,如果休息不好……”

  他聲音停了停,目光四下轉悠,“我看這裡不錯。”

  “不行!”賈芍憤憤的咬著唇,“你再找過一個地方住,這裡是我家。”

  甄朗扯開她的手,舉起了手機,“我還是和賈媽說下,你砸了我的屋子,讓我無家可歸。”

  “說就說!”賈芍哼了聲。

  這是她的家,她再也不要和掃把星住在一起,這一次就算老娘威脅要扒了她的皮,她也不同意,死也不同意。

  “啊,我忘記了,順便再向賈媽彙報一下,你答應跟我訂婚的事。”甄朗恍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不輕不重提了句。

  再度飛撲,賈芍整個人沖上他的懷抱,強大的衝擊力將甄朗壓倒,手臂夠著甄朗的手機,夠不著,就索性按著他的胳膊。

  這樣就形成了,甄朗在下,賈芍在上緊密貼合的曖昧姿勢。某姑娘很不矜持的雙腿跨坐在人家小腹,雙手抱著人家胳膊就往懷裡搶,“別打!”

  甄朗懶懶的,任由她抱著自己的胳膊,眼睛眯了起來,“那我住哪?”

  “你住這,住這!”賈芍忙不迭的點頭。

  “可憐的我,家都被毀了。”甄朗長長一嘆,“住進來還要伺候你,還不如一個人住呢。”

  他到底想幹什麼?想進來的是他,同意他進來了又不幹了!

  “我還是告訴賈媽吧,畢竟從小到大,我都不瞞騙他們的。”甄朗臉上滿是內疚的神情,口氣幽怨。

  “我伺候你!”想也不想,賈芍衝口而出,笑容假假的,“住在外面,何必什麼都向家裡彙報?”

  甄朗眼角一抬,“你掃地?”

 點頭!

  “你洗衣?”

  臉色一僵,繼續點頭。

  “你每天陪我一起上超市買菜?”

  嘴角抽搐,默默點頭。

  “每天早上提前起床,給我泡好咖啡?”

  面容蒼白,思量半晌,艱難點頭。

  “你睡沙發,我睡床?”

  終於,某姑娘忍不住的跳了起來,“為什麼我睡沙發?”

  她的床,她垂涎了這麼久的床,她準備鋪上花花的床單,可以打滾的軟床……

  “我是醫生,我需要很好的休息,如果你不答應的話,那我只好向賈媽彙報了。”

  痛苦、掙紮、糾結、悲哀、傷心,各種情緒在臉上一一個劃過,終於還是——點頭。

  “可是……”甄朗還是有點猶豫,“我老覺得這樣對不起長輩。”

  “不用想了,就這樣!”賈芍打斷他的話,從他手中搶過手機,“你住這裡,我睡沙發,我掃地我洗碗洗衣服,每天早上給你泡咖啡,晚上陪你買菜。”

  “那,好吧。”甄朗勉勉強強點了下頭,揉了揉疲憊的眼角,“那我睡會,待會一起買菜。”

  聽到了想要的答案,賈芍興奮的連連點頭,完全沒注意到,那個被自己壓在身下的人,唇角一絲淺淺的淡笑。


三十二、非禮甄朗

  沙發上的蠕蟲扭動,再扭動,再再扭動;腿伸出,手撓了撓,抱著被子滾動……

  “咚!”

  “嗷……”

  趴在地上的人抬起朦朧的眼,抱著疼痛的腦袋,低聲嗚咽著。

  這已經是今天早上第五次掉下來了,加上昨夜的八次,一共十三處,腦袋頂上幾乎處處都被敲過一道了。

  她揉揉腦袋,抱著她的大被子再一次撲入了軟軟的沙發中,迷糊的睡意讓她再一次奮力的與周公約會去也。

  可憐的約會不過剛剛十分鐘,悲慘的一幕再度上演——某個不安分的人大大的翻了個身,樓板再一次傳來悶響。

  這一次,她索性不爬了,迷迷糊糊的扯著被子,把沙發上的被子全都揪下了地,雙腿一繞纏了上去,滾成一團又睡了過去。

  大手推上她的肩頭,“丫頭,起來睡。”

  “不要……”猶被睡意籠罩的某人無意識的咕噥著,“上去還掉下來,這裡舒服。”

  甄朗無奈嘆息,“去床上睡。”

  “嗯。”賈芍懶懶的聲音抗拒著,手指揮了揮,想要趕走耳邊嗡嗡的聲音,“懶得動。”

  雙臂抱上面前那團和被子纏在一起的人,甄朗把賈芍蜷成蝦米似的身體攬了起來,朝著房間的床而去。

  剛一沾到軟軟的床,賈芍發出舒服的嘆息,枕頭上殘留著男子的氣息,被褥間還有餘溫,她雙腿一勾,自動自發的繞上被子,舒坦的被他的味道環繞。

  甄朗悄悄的出了房門,不多時回來,手中多了杯香濃的咖啡,他靠著床頭坐下,啜著咖啡,輕輕的翻閱著手中的書,偶爾側首,卻是望著那個呼呼大睡的人,半晌未曾翻動一頁手中的書。

  睡夢中的她,抽抽鼻子,濃鬱的香氣讓她的肚子發出巨大的空鳴聲,神智逐漸恢復,她睜開惺忪的睡眼,下意識的望向香氣的來源。

  陽光打在甄朗的側臉間,勾勒出立體深邃的輪廓,光線過去,她甚至能看到他睫毛輕微的顫動,髮絲閃動著淺褐色,依稀還有淺淺的七彩。高挺的鼻樑,嘴角的弧度,好似一尊靜止的雕像。

  就在她發呆的瞬間,那靜止的雕像忽然轉過了臉,朝著她微微一笑,“餓了?”

  不問是否醒了,只問是否餓了,這就是了解啊……

  賈芍默默地坐了起來,抱著被子搖搖腦袋,眼睛死死的盯著甄朗手中的杯子,露出渴望的神情。

  “沒吃早飯,不許喝咖啡。”甄朗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渴望。

  嘴巴癟了癟,她嗤了聲,“你不也沒吃早飯喝咖啡麼。”

  小氣就小氣,找什麼藉口!

  甄朗笑笑,不再和她爭辯,將手中的杯子遞到她的面前,“喝完洗臉,我們去買東西。”

  抱著咖啡杯,賈芍喜滋滋的喝了一大口,直到杯子裡所剩無幾,才丟回甄朗的手裡,蹦蹦跳跳的竄進洗手間。

  甄朗端著咖啡杯,望著那個活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洗漱間裡傳來躍動的各種聲響,才將咖啡就口,抿下最後殘留的咖啡。

  推著購物車的賈芍一隻腳踩在車後架下,一隻腳在地上蹭啊蹭的,車子嘩啦嘩啦的往前滑動,她在超市光潔的地面上玩的不亦樂乎,偶爾抽著幾樣東西丟進車筐。

  甄朗背著雙手,悠悠閑閑的跟在身後,目光過處,拿下的也是生活用品。

  “你習慣用什麼樣的地擦?”他很溫柔的詢問。

  “扁的。”

  於是車架下多了個扁的地擦。

  “你喜歡用什麼樣的抹布?”他依舊溫柔,猶如巡視般在一排架子前問著。

  “大的。”

  車筐裡多了一張大的軟抹布。

  “你喜歡用洗衣粉還是洗衣液?”他笑意盈盈,手中舉著兩個袋子,嗓音清泠泠的。

  “洗衣液。”

  於是,車筐裡又多了個重重的一桶洗衣液。

  直到此刻,某人終於反應過來了,“為什麼你都問我喜歡用什麼?”

  又丟進一塊擦碗布,甄朗拍拍手,“因為都是你幹活,我於心不忍,至少要買的讓你滿意順手的東西麼。”

  一句話,垮了賈芍的臉,虎虎的瞪著他,憤憤的哼了聲。

  “不想沒關係,那我和賈媽彙報一下,搬出去。”甄朗搖晃著手中的擦鞋器,“畢竟,我還是不習慣讓人服務。”

  從他手中恨恨的扯過擦鞋器丟進車筐,賈芍咬著後槽牙,“我很習慣伺候你,伺候你到死。”

  “那真是幸福的事,如果你伺候我舒服了,今天晚上考慮把床讓給你。”他呵呵一笑,輕描淡寫的擋開她的詛咒,挑選著新鮮的菜。

  她就知道,他想折磨她,摧殘她,看她抓狂,不然為什麼拼死都要擠在一間房子裡,不就是等著她出糗然後奚落她麼?

  賈芍氣鼓鼓的別開臉,忽然看到架子上一排罐裝的啤酒,嘿嘿笑著抓起一提,放進車筐裡,“甄朗,為了慶祝我們再一次同居,今天是不是要慶祝下?”

  “好啊。”他拿著肉,仿佛沒看到她的動作。

  她巴巴的望著他,“既然是我迎接你,那慶祝的方式我定,怎麼樣?”生怕對方反對似的,她趕緊加上一句,“我肯定不敢做什麼,你會跟老娘告狀。”

  甄朗沉吟了下,拿起面前的菜,無所謂的開口,“隨便。”

  她推著車,笑的貓兒一般。

  “獸醫,你怎麼知道我家地址的?”

  才一個晚上,她就摔的腰酸腿疼,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啊,所以,她一定要辦法,讓甄朗主動的離開自己的小窩,還不敢跟娘親大人告狀。

  “我去了趟‘金色向日葵’,看到了你壓在桌子上的紙條。”甄朗的眼中閃過笑意,沒有說出這紙條是花了幾百大元後,方青葵“無意”讓他看到的。

  “我要吃水煮肉片、醬爆肘子、金菇肥牛。”她的手在甄朗面前晃著,趁對方不注意的時候,又塞了瓶葡萄酒進車子。

  結帳的時候,賈芍推著車飛奔而去,“我來,我來……”

  當甄朗的手想要拎起購物袋的時候,賈芍熱情的搶了過去,“我來,我來……”

  賈芍今天的裝扮很漂亮,是甄朗順手丟在床頭的窄裙,她也沒想那麼多,穿上就出門了。

  於是偌大的超市外,就看到一名帥氣的男子背著雙手,悠閒的走著,身邊跟著名纖細的女孩,肩頭扛著地擦,兩頭各掛著一個購物袋,手中還拎這個兩個碩大的袋子,搖搖晃晃的走著。

  這情形,不禁讓身邊無數男子扼腕嘆息,心疼不已。

  看看身邊的賈芍邁著小步,一路跟著他小跑,甄朗停下腳步,“要不要我幫忙?”

  賈芍甜笑著搖頭,“我拿,伺候你應該的。”

  再度絕倒身邊一干男子。

  當甄朗端著絳紅色的肘子邁出廚房的時候,迎面而來的是透明的玻璃裡,裡面紅色的酒微微晃著,還有一張更加燦爛的笑容,“甄朗,為了慶祝我們新同居生活的開始,乾杯。”

  幾乎不給他坐下的機會,她把酒杯塞入對方的手心,快速的碰了一下,狠狠的倒進嘴巴裡。

  甄朗微愣了下,賈芍擦擦嘴巴,“你明天休息,後天沒手術,所以喝一點沒關係,而且我選的是低度酒,可以喝的。”

  剎那猶豫,酒被倒入口中,還不及放下,她又飛快的滿上兩杯,“為了我們相識二十二年,乾杯。”

  ……

  “為了我好好的伺候你,乾杯。”

  ……

  “為了我們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的緣分,乾杯。”

  ……

  “為了我們偉大的祖國,乾杯!”

  ……

  “為了我們幸福的生活,乾杯!!”

  ……

  “你是不是想灌醉我?”甄朗的眼睛清澈明亮,“再像大學那次,拍我的照片威脅我?”

  賈芍的手一抖,杯子裡的酒差點潑了出去,幹幹的笑著,“同樣的事情怎麼可能算計得到你兩次?”

  甄朗不置可否,賈芍打了個酒嗝,臉上飛起淡淡的紅暈,再次舉起了手中的酒杯,“為了你今天這麼豐盛的菜,乾杯!!!”

  喉結滑動,豔紅的酒眨眼見了底,甄朗眯了眯眼睛,輕搖了下頭,手指揉上額頭。

  看到他這個動作,賈芍內心笑開了花。

  甄朗不勝酒力她是清楚知道的,何況是被她如此一輪猛灌,看看桌子上見了底的瓶子,賈芍抽出兩罐啤酒,“紅酒喝完了,我們換著喝。”

  甄朗眼神有些迷蒙,撐著額頭,“不喝,頭昏。”

  “喝嘛。”賈芍蹭到他的身邊,有意無意的擋住了他夾菜的舉動,“冰過的,醒腦子。”

  甄朗燦然一笑,是她從來沒見過的放鬆肆意的笑,眯著眼睛,“你餵我就喝。”

  喂,當然餵。

  她端著酒伸到他的唇邊,“我餵,你喝。”

  不知是否酒意上頭,他的表情帶了幾分孩子氣,搖搖頭,指指她,“你喝給我看。”

  眼見著大功就要告成,她仰頭喝了一口,才剛剛低下頭,甄朗忽然湊了上來,重重的吻上她的唇。

  在她的錯愕間,他順利的挑開她的唇,將她來不及咽下的酒吮入自己的喉間,她甚至聽到了酒滑落時的吞咽聲。

  而他,留戀的不肯離去,舌尖再一次掠過她的空間,將所有屬於她的味道盡悉舔去,讓兩個人同樣的酒氣交融。

  “轟……”這瞬間,她仿佛是被酒氣沖了腦,渾渾噩噩的,感覺到身體在飄飛,輕輕的沒有任何重量,全身只有一個意識,就是他的舌很靈動,他的唇很暖,他的動作很霸道,又很輕柔。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被放開,而甄朗,已是靠在她的肩頭,均勻的呼吸著。

  三魂七魄在空中飄了好久好久,才慢慢的回竅,賈芍推推身邊的甄朗,“喂,起來繼續喝。”

  人很重,重的快要把她壓倒了,甄朗靠著她的身體,無論她怎麼推搡,都沒有半點反應。

  賈芍的眼睛亮了,唇角露出邪惡的微笑,一把抄上甄朗的肋下,用力的把他扶了起來。

  誰說同樣的事情不可以幹兩次?只要能成功就行。

  她扶著甄朗好不容易蹭到了床邊,才把那死豬一樣的人丟上了床,俊朗的人影仰躺在床上,仿佛童話中的睡王子。

  邪惡的公主將魔抓伸向了王子的衣領間,五月的天氣,衣服不過一件,她幾乎沒花多大的力氣就將上衣扯開。

  凌亂的衣衫攤開在身體兩側,露出裡面結實卻不過度發達的肌肉,寬厚的肩膀,緊繃的肌膚,在濃濃的酒氣中,散發著俊朗的美感。

  賈芍的手不停,飛快的扯向甄朗的皮帶。

  她拽的有點艱難,不小心整個人趴上了甄朗的前胸,男子的氣息夾雜著酒味,比香水更加的誘惑。

  她的手指戳戳他的胸,感受著手下肌膚的溫度,是另外一種奇妙的感覺。

  再捏捏,又揉揉,她的手指劃過胸線,在兩點殷紅處打著轉,又落到了腰身。

  腰身的弧度下,挺翹的臀上掛著被她拽開的皮帶,讓她的手不由停駐,眼睛卻好奇的瞄了瞄。

  這麼多年,她對他的印像不過是二十二年前那個小娃娃的放大版,軟嫩嫩水靈靈的,今天卻發現,完全不是那般,當初學校那一次,她也緊張,旁邊還躺了個同樣爛醉的林子辰,她根本沒時間仔細感受,今天,可是沒有任何外人了。

  拉拽著他的褲子,花了很大一番力氣,她才將長褲扯了下去,碎花的床單上,王子的身軀展示在她的眼前,只剩了最後一點遮掩。

  她的目光,驚奇的瞪著這最後一點遮掩,總覺得和記憶中有太大的差異,那仿佛牛屎的一坨,讓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手指慢慢伸出,戳了戳,說不出來的感覺,讓她好奇的勾上他的褲縫。

  看,還是不看?

  勾起一條縫,她悄悄的探出了腦袋,正想看個清楚。

  “你還拍不拍了?”耳邊是淡淡的聲音。

  啊,拍照!

  她忽然醒了般跳起來,滿屋子的亂轉,想要找出自己的相機,奈何才剛剛搬家,太多東西不知道塞去了哪個角落,她一時竟然找不到了。

  “沙發邊的箱子。”那個聲音再度淡淡的提醒她,“昨天看你把器材都放那了。”

  “哦!”某人急匆匆的跑去沙發邊,刨出自己最心愛的相機,喜滋滋的抱回來時,床上那個仰躺著的人已然半靠在了床頭,衣衫半掛在臂彎間,目光冷靜,“需要我擺什麼樣的姿勢,我好配合。”

  ……

  …………

  “啊!”做壞事的人終於醒悟過來自己被抓包的事實,相機一背藏在身後,飛奔而去。

  他,他居然沒醉?

  這,這怎麼可能?


三十三、她做飯,伺候他

  他就是在逗自己!!!

  賈芍滿腦子都是這句話,當聽到甄朗那種冷靜的聲音時,她下意識的拔腿就跑,從來沒有過的做賊心虛的感覺,直到撲進沙發,心頭還是噗通噗通跳著。

  她緊張什麼?不就是被抓包麼?有什麼大不了的。

  那她心跳什麼?

  沉在沙發裡的人,憤憤的捶了下沙發墊,鬱悶著。

  她閉著眼睛,滿腦子都是剛才自己看到的風景,甄朗半裸的風景,帶著魅惑氣息的風景,無論她怎麼搖頭,都揮之不去。

  搓搓自己的手指,仿佛還有他的味道殘留,賈芍抽抽鼻子,神經質的在自己身上嗅了嗅。

  還是他的味道,混著酒味,淡淡的男式香水味,沾染在自己的身上,分外的突出。

  看來今天自己只有再度和沙發為伍了,悲催的某人如是想著。

  懶懶的爬起身,她幾乎是有氣無力的收拾著桌子上的殘酒,咒駡著甄朗一肚子的壞水。

  藏那麼多壞水,他也不怕胃疼,祝他腸穿肚爛!

  “咕嚕……”肚子空鳴,提醒著她沒吃半點晚餐的事實,桌子上的飯菜幾乎沒動,猶自散發著香氣。

  夾起一筷子金菇肥牛送入口中,韌中帶著香甜,賈芍滿意的點點頭。

  雖然人很缺德,但是菜……味道真的不錯。

  滿桌都是她愛吃的菜,賈芍咬著肘子,忽然停了下來。

  不對,以甄朗的性格,奚落了自己,應該會出來笑笑她的,怎麼會半點反應都沒有?

  心頭隱隱覺得不對,賈芍丟下筷子,悄無聲息的走到房間門口。

  房間裡沒有半點聲音,甄朗靠著床頭,一盞暈黃色的燈光柔柔的放著溫和,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好像沒什麼。

  賈芍縮了縮脖子,準備離開。

  此刻的甄朗忽然動了動,縮了縮身體,一隻手捂著胃,勾著床頭的抽屜。

  側臉間,黃豆大的汗水順著臉側滑了下來,臉色蒼白一片,他的手剛剛摸進抽屜,又縮了回來,眉頭不由的皺了皺,看向桌子上的水杯。

  賈芍推開門,“獸醫,你怎麼啦?”

  甄朗的手不著痕跡的挪開,靠著床板微笑,“今天想睡床?那我們換,我去睡沙發。”

  賈芍不說話,只是腳步輕輕的近了門。

  近距離看的更清楚,他的額頭上密佈著汗珠,襯衫的衣襟處濕濕的,這樣的天氣,顯然不是熱的。

  “你……”她蹭蹭的靠近床邊,咬著唇,“你是不是難受?”

  “沒有。”甄朗舒展著眉頭,聲音平靜,依然是帶著淺笑,“去把你的被子抱來,我出去。”

  她是直,不是傻!

  摸到一手的汗珠,她的表情頓時十分難看,猛的抓上甄朗的手,“你是不是病了?”

  “沒什麼。”甄朗手腕用力,把她拽到面前,“喝多了酒沒吃東西,胃痙攣而已,想摸藥才發現,這裡沒藥。”

  “那我們去、去醫院。”她忽然有點結巴,心頭亂哄哄的。

  不是那麼准吧,她的話什麼時候如此靈驗了?

  “不用。”甄朗捏了捏她的下巴,“給我倒杯開水來就行了。”

  她飛快的竄下地,廚房裡傳來一陣稀裡嘩啦的凌亂聲,甄朗靠著床頭,唇角有淡淡的笑容。

  不多時,賈芍捧著開水,輕輕的放在床頭,傻傻的眨著眼睛,呆站著。

  在她的記憶中,甄朗是無法擊敗的,也是強大到找不出半點弱點的人,這樣的他,讓她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甄朗拍拍床沿,賈芍乖乖的坐下,一言不發的繼續發呆。

  喝了口熱水,他的掌心暖暖的撫上她的臉,“你還沒吃飯,去吃吧。”

  啊!吃飯。

  “你是不是因為沒吃飯才胃疼的?”她被人打了一拳般醒了過來,“我去給你裝飯過來。”

  才起身,就被人阻攔了,“不用,這是職業病。”

  職業病!?

  “常年精神緊張,有時候會診趕不上飯,平時注意些基本就沒事。”他了了幾字帶過,卻讓她的頭垂的更低了。

  “那……”她怯怯的抬起眼,“是不是我灌你酒讓你發病的。”

  他拍拍她的臉,讓她隔著被子趴在他的腿上,“我的身體對酒精分解不是太好,可能刺激了,忍忍就沒事了。”

  內疚浮上心頭,她貼著他的小腹,手指悄悄的摸了上去,輕輕揉著,那動作換來甄朗的一陣輕笑。

  “丫頭,你這動作讓我想起了小時候。”

  小時候?賈芍忽然咧出一個傻傻的笑,鼓起腮吹了吹,“痛痛吹走,甄朗不哭,芍芍摸摸。”

  她的動作讓甄朗的笑聲更大,而賈芍也是窩在他的大腿處,咯咯笑的開心。

  “小時候你被人欺負了,都是我打跑的。”賈芍皺了皺鼻子,輕哼了下,“還要安慰哭的一臉鼻涕的你。”

  “是嗎?”甄朗暗中蘊著笑,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臉,朝她拋了個眼神。

  賈芍爬起身,嘟起唇,重重的啵上他的臉頰,“痛痛被芍芍親跑啦,不許哭啦。”

  甄朗的笑聲更加大了,嘴角牽起彎彎的弧度,“還有嗎?”

  賈芍想了想,從床上跪起身,雙臂伸展,繞上甄朗的脖子,抱上他的身體,“芍芍保護你一輩子,好不好?”

  黃色的燈光落在甄朗的眼底,閃閃的明亮,“好。”

  “那你要把棒棒糖給我吃。”賈芍笑的很是開心,“還有冰棍。”

  回想起小時候,她忽然有些驚愕,那些朦朧的記憶中,都是他們彼此愛護,親親我我的故事。

  對比後來的互相陷害,彼此挖坑看對方出糗的那些,這些小時候的記憶反而更家的清晰。

  “都給你,都給你。”他雙手一拉,把賈芍拉坐在自己大腿上,“我沒事了,你快去吃飯。”

  賈芍用力點頭,“那我盛一碗給你。”

  甄朗搖搖頭,“太油了,我的胃可能受不了。”

  “那……”做了壞事想要努力彌補的人用力的想著,“我去給你煮粥!”

  “你會嗎?”

  甄朗一聲問話讓她垂下了腦袋,隨後又堅決的抬了起來,“應該會。”

  “好。”甄朗拍拍她的屁股,“如果你煮好粥,我就原諒你這一次的灌酒。”

  “那你教我怎麼煮。”賈芍的堅決背後,帶著些許的不確定,語氣也是同樣的瑟縮。

  “放這麼多米。”甄朗的手指比畫了下,“再放這麼多水,你用高壓鍋煮吧,聽著好了我喊你關火。”

  賈芍乖乖點頭,飛奔著去了。

  抓著米下鍋,還是不確定的端著鍋子給甄朗看了看,才放心的把鍋子架上灶。

  眼睛一溜,看到旁邊的兩顆皮蛋,賈芍伸出腦袋,“獸醫,我煮皮蛋瘦肉粥好不好?”

  呵呵的笑聲從房間裡傳來,“你行不行?”

  “行!”她大聲的回答著。

  爐火呼呼,鍋子嗤嗤的響,賈芍偶爾竄進房間,給甄朗換上一杯熱水,又沖進浴室放著熱水,一切都那麼自然、順手。

  好不容易打開鍋蓋,她伸勺子撈了撈,總覺得眼前的東西和自己最愛喝的皮蛋瘦肉粥有點不同。

  對了,肉,肉呢?

  砧板上,一堆形狀怪異,大小不一的肉依舊生嫩嫩的躺著,賈芍一伸舌頭,飛快抓起肉堆丟進粥裡。

  有點像了,但是,好像還有點不同。

  “那記得放生薑,不然會腥。”甄朗在浴室中提醒了聲,她恍然拍上腦門。

  生薑,生薑在哪?

  從來不做菜的某人,腦袋到處晃著,怎麼也找不著傳說中的生薑。

  只要是生薑就行麼?她的目光停留在茶几上一包沒開封的蜜餞紅絲薑,想也不想的拆開,往裡丟著。

  “好了沒有?”甄朗一聲問,賈芍的手一抖,整整一大包的蜜餞紅絲薑全部倒了進去,星星點點佈滿了鍋子,散發著古怪的味道。

  她眼一閉,抓著勺子攪也不是,撈也不是。

  咽了咽口水,“獸醫,還要放什麼?”

  “鹽。”甄朗的聲音中,她想也不想的挖了幾大勺丟進去。

  當甄朗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賈家姑娘手捧著黑乎乎的粥,粥中全是紅色的點點,一臉糾結的望著。

  發呆中的賈芍看到甄朗的時候,再想要藏起手中的粥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睜著無辜的眼睛,“那個,那個,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是黑色的。”

  甄朗的手拈下她發間的一根薑絲,抬了抬眉頭,“蜜餞薑?”

  “蜜餞薑也是薑。”她頑固的回嘴。

  “你把米下鍋的時候,把皮蛋也丟進去一起壓了?”甄朗的勺子挑了挑,挑出一塊長寬厚均超過4CM的肉塊。

  賈芍不明白的回望,“難道不是那時候放的?”

  甄朗笑而不語,只是從她手中接過粥,輕輕的啜了口。

  一瞬間,俊朗的眉頭彈了下,臉上依舊平靜。

  賈芍閃著期待的眼神,哈拉著,“怎麼樣,好不好喝,我第一次做飯也?”

  “不錯。”甄朗點點頭,“不如都留給我,你吃飯。”

  快樂的賈某人哼著歌,吃著飯,看著甄朗面無表情的將那一碗粥全部喝了下去。

  原來,她也是有做飯天賦的,她開心的想著。

  不過這種開心並沒有延續太久,在喝下她的粥後一個多小時,甄朗就流著冷汗把她從床上挖了起來,飛快的衝去了醫院。

  病因診斷——急性腸胃炎,可能食用變質或者不潔食物引起。

  處理結果——住院治療!


三十四、探望甄朗

  賈芍耷拉著腦袋,一步一蹭的在“金色向日葵”門外徘徊,半天之後終於下定決心進門。

  手剛按上門賈芍就停住了腳步,玻璃之後的方青葵正在和幾個男人說著什麼,看那些人的打扮,怎麼也不像是來拍寫真的,那筆挺的西裝領帶,倒更像是來談生意的。

  但是那態度……

  賈芍皺了皺眉,看著方青葵笑意盈盈舉止大方,而那幾人則有些小心翼翼的點頭哈腰。

  不多時,幾人客氣的起身離去,方青葵站起身,送至門口。

  兩人一對眼神,方青葵自然而然的滑開眼神,賈芍也漫不經心的靠上牆頭,掏出手機玩著。

  幾人沒有注意賈芍,只是不住的對方青葵點頭,再三叮囑之後,才上車離去。

  賈芍放下手機,詢問的表情投向方青葵,下巴揚了揚,“什麼人?”

  “找你的。”方青葵收了假笑,拍了拍手中的報紙,遞到賈芍面前,“自己看。”

  看什麼?

  賈芍莫名其妙的將視線投向手中的報紙,正正對上整整一版的道歉信,是王氏企業對私自用照片的道歉詞,用語懇切,態度誠摯。

  “嘖嘖。”賈芍抽了下唇角,“大企業就是大企業,連道歉信都比人家來的大手筆,夠震撼。”

  那天的事件過去之後,她早把那個王家大小姐拋到了腦後,根本沒想過對方會道歉,還是這樣影響自身名譽的道歉方法。

  朝著剛才的方向努努嘴巴,方青葵要笑不笑,“你真以為你有這個本事讓人家登報道歉?還親自登門來找你道歉。”

  “他們是王氏的人?”賈芍往椅子裡一靠,沒形像的架起了腿,“看他們對你點頭哈腰的動作,好像有求於你。”

  “不是有求於我。”方青葵很不客氣的拍下賈芍的腿,“是有求於你。”

  “有求於我?”賈芍不明白的閃閃眼睛,“難道他們想要回那錄影?”

  那東西,拍的不明不白的,不過是賈芍的發洩,壓根不可能有太大的威脅,如果說王氏企業為了那麼個東西下如此血本,那太讓人不敢置信了,可是除去這些,還有什麼值得對方這麼做?

  “他們說,要你幫忙向‘雲朗’集團說個情,讓二者合作繼續下去。”方青葵的笑容裡很有些古怪的味道,“前陣子兩個集團合作的消息一放出去,股票大漲,王氏集團連合作後的記者見面會都準備好了,突然被‘雲朗’集團擱置,估計不僅僅是下不來台丟臉那麼簡單吧。”

  “‘雲朗’集團?”賈芍愣了愣,臉上的表情也變的十分古怪,哼哼的憋出一句,“關我屁事。”

  方青葵還想說什麼,忽然眼睛一滑,端起面前的水嘖嘖出聲,“有人不是說放大假要回家的嗎?怎麼還在我這門口溜達,莫非捨不得我?”

  賈芍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很是難看,半晌之後才訥訥的憋出來一句,“青青,你能教我煮粥麼?”

  “煮粥?”方青葵雙目圓睜,“你吃錯藥了?”

  悶悶地搖了搖頭,賈芍深吸口氣,以一種英勇大無畏的精神揚起頭,“我把甄朗餵進醫院了。”

  “噗!”一口水很沒形像的噴了出來,“他傻到吃你的東西?身為醫生,他敢做出這樣的獻身決定,我是不是應該頒個勳章給他?”

  賈芍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你就說,教不教吧。”

  “教……”咳的風中凌亂的方青葵一邊笑,一邊連連點頭,“不過,我很好奇,再是不會做飯,最多也就是難吃而已,怎麼會吃進醫院?”

  “我哪知道。”提到這個,賈芍更加的鬱悶,昨夜一進醫院,就是一大堆的檢查什麼的,甄朗被老醫生聲聲教育這麼大的人還亂吃東西,做醫生的都不懂得自我保護之類的云云,最少說了大半個小時。

  而甄朗,一直噙著意有所指的笑,拿眼角挑著她,那種無聲的表情讓她更是難受。

  本打算今天告訴甄朗自己回家的計畫也因此而擱置,賈芍默默的跑來找方青葵,只為了醫生一句,甄朗的胃不能再受刺激,需要溫和的稀飯調養。

  方青葵沒有問出為什麼不去外面買的話,而是很自然的拎起了自己的小包,沖著賈芍招招手,“走吧。”

  “啊,焦了……”

  “米湯溢出來了,青青救命……”

  “火,火被澆滅了……”

  悲劇的賈姑娘在方家的廚房裡大呼小叫著,引來方媽媽方爸爸方爺爺方奶奶的圍觀加指揮。集六個人的智慧於一身,在倒了四次飯,砸了一個鍋,滿地狼藉都是噴出來的米湯之後,終於做出了差強人意的一碗粥。

  小心翼翼的倒進保溫桶裡,她抱歉的望著方青葵,在後者揮手告別中飛快的出了門,丟下猶如狂風過境的慘狀給方青葵收拾。

  方青葵咪咪笑著,直到那個風風火火的人影消失,她才低低的嘆出一聲,“賈芍啊賈芍,我真應該讓你看看自己的表情,認識你這麼多年,我居然在你臉上看到了溫柔,甄朗要是看到你這樣,就是再進一次醫院都會喝下去。”

  當然,賈姑娘是聽不到她說什麼的,她只是抱著保溫桶往醫院趕,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再晚甄朗就趕不上晚飯了。

  遠遠的,醫院大樓下站著一個黑色長裙的女子,拎著一個保溫桶捧著花,抬頭望著電梯的顯示數位,稍等了片刻,邁步進了電梯。

  “等等!”賈芍腳下一顛,下意識的往旁邊縱了下,大幅度的動作剛起,猛的想起懷裡抱著的粥,又生生的剎住。

  腳踝處傳來一陣疼痛,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蹲下身體撫著腳踝。

  “等……”

  後面一個等字還沒有出口,那電梯就這麼在她眼前關上了,留下黑衣女子身上殘留的香氣彌漫開。

  賈芍揉了揉腿,拐拐的跳了起來,再次按下電梯鍵,抱著保溫桶等著。

  當她點著腳尖慢慢蹭到甄朗房間門口的時候,眼見的她一眼就看到那個正在床前站著的黑色俏麗身影,正是剛才電梯裡抱著花的女子。

  那個背影在床頭忙碌著,遮住了甄朗的影子,賈芍的手推開了門,卻下意識的閃身站在了門邊,沒有踏進去。

  “你不是才回國嗎,何必急著來看我。”這是甄朗一貫的溫潤嗓音,賈芍聽的清清楚楚。

  女子坐下,將手中的湯碗遞了過去,聲音柔柔的,“才回來,昨天和同學聚會打聽到你的號碼,就聽到這個事,過來看看你。這是我早上燉的蟲草湯,補身體的,你胃不好喝湯合適。”

  蟲草湯……

  賈芍看看懷裡的稀飯,心頭默默計算著。

  冬蟲夏草,本錢三百塊一克;稀飯,連她倒掉的帶煤氣費水費,本錢不到五塊,這個差距……

  “我沒什麼事,過兩天就出院了。”甄朗接過碗,“這次回來,是探親還是常住?”

  溫婉的垂下頭,髮絲柔順的滑落,女子長長的出了口氣,“常住了,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結婚。”

  “還沒結婚嗎?”甄朗問了聲,隨後就被另外一個更大的笑聲掩蓋。

  “甄朗也沒結婚呢。”笑聲朗然,又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床頭,雙手插在衣袋裡,閑閑搖頭,“昨天還說會給你一個驚喜,結果你給了我們一個更大的意外,可把人家擔心壞了。”

  女子赧然,輕輕的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了。”

  甄朗頷首,低低說了聲,“路上小心。”

  女子朝著門口而去,賈芍一個跳步,下意識的將身體藏在了消防通道的門後,看著秀麗的身影擦過,朝著電梯而去。

  在女子側臉而過的瞬間,賈芍看到了一張端麗秀美的面龐,最難得的是那氣質,比現下都市的新潮女子多了幾分出塵和溫婉。

  白薇!

  賈芍頓時想起了這似曾相識的女子是誰,剛才只顧著喊電梯,沒有仔細的看對方面容,此刻她終於在腦海中將過往的記憶挖了出來。

  這女子,就是甄朗曾經的女朋友,無數花兒來來往往的故事中唯一讓賈芍記住的人。

  賈芍望著白薇的背影,心頭不禁讚嘆。

  真有氣質!

  她要是手邊有相機,一定抓拍白薇的特寫,這樣的女孩拍古裝照一定是渾然天成,毫無瑕疵。

  只顧著感慨的賈芍怔怔發呆,滿腦子都是對人家的欣賞,站在門邊出神。

  “你這次倒是一石二鳥,又整了魔星,居然還讓白薇探望。”林子辰的聲音傳來,哼哼唧唧,“你沒看到,昨天同學聚會說你進醫院的時候,白薇的臉色都變了,這麼多年,人家可沒忘了你。”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甄朗放下手中的湯,平靜的回答。

  林子辰背著手在房間裡踱步,“你騙得了別人,還能騙得了我?你的診斷書呢?你的用藥單呢?剛剛入院的人,你手上連個針眼都沒有,難道醫院小氣到一瓶水都不給你掛?”

  他敲敲桌子,“你也就是騙騙那個魔星的呆腦子,想騙我似乎還差點,正常鍋子裡煮出來的新鮮食物,是不會引起腸胃炎的,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知道你在玩什麼,想整整賈芍那個魔星是吧?”

  賈芍抱著保溫桶僵立在門口,腦海中不斷回蕩著林子辰的聲音……

  整她的。

  甄朗根本沒病,就是整她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騙她的,就是等著她出糗!!!

  想到這的賈芍,居然完全意外的沒有暴走,沒有踹門,沒有拆了房間,而是默默的轉身,下樓。

  沒有怒火,也沒有失落,賈芍只是默默的走到醫院附近的超市,伸手拿了一包鹽和一包糖,在營業員呆滯的目光中拆開,狠狠的一樣倒了二兩進去,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剩下的東西丟進垃圾桶,賈芍拎著稀飯重新回到了房間裡,笑意盈盈的放下保溫桶,極其順手的將蟲草湯潑進了衛生間,“這粥我燉了整整一個下午,你喝不喝?”

  一轉身,她伸手抓住想要開溜的林子辰,“你也沒吃晚飯吧,一人一碗,一人一碗!”

  兩碗香濃的粥放到兩人的手中,賈芍的臉上滿是猙獰的假笑,一隻腳踩上凳子,“我的心血誰敢浪費,我就把他從二樓丟下去!”


三十五、猶記竹馬繞青梅

  “嗷……嗚……哇……咦……”

  “呵……嘻……咯……哦……”

  沙發上一大一小兩個人,互相說著只有他們能懂的語言,面對面傻笑,只不過一個是兩排大牙,一個是無齒小兒。

  賈芍伸出手,撓上小娃娃肥肥的腰身,無齒小兒露出兩排牙齦,咯咯笑著,在軟墊子上打滾,嫩嫩的仰著臉,烏溜溜的眼珠子轉著,扭動著肥碩的屁股,爬上賈芍的大腿,一個大頭栽下,撲入賈芍的懷裡。

  賈芍抱起娃娃,像是大抱枕一樣圈在懷裡,捏捏臉,又拍拍屁股。

  小娃娃裹著尿不濕,圓滾滾身上的肉層層疊疊,笑的口水四溢,掛在賈芍的身上。

  賈芍的捏著娃娃的臉蛋,“小傢夥,現在也只有你我最無聊了,你老實點,給我玩下,不然長大了,想給我玩我都沒興趣了。”

  自從回來以後,賈芍無聊的整天窩在家裡,無所事事。賈爸爸除了上班,剩下的時間全部貢獻給了麻將桌。而賈媽媽,圍著灶台轉完,就是帶著賈芍表姐的娃娃玩,現在賈芍回來了,這個帶娃娃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賈芍的身上。

  說也奇怪,賈芍不喜歡親近男人,唯獨對這種水嫩嫩的男娃娃沒有半點抵抗力,特別喜歡揪著那肥肥的肉,像捏玩具一樣捧著,有了這個娃娃,她倒不覺得無聊了。

  “丫頭,你好好的工作不做,死回來幹什麼?”賈媽媽搖著奶瓶,沒好氣的瞪著那個坐在沙發上的女兒。

  這居然是娘親大人說的話,賈芍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好歹她大半年沒回家了,探望下也會被人嫌棄。

  拿過奶瓶,賈芍滴了兩滴在手背上試試溫度,抱起娃娃把奶瓶伸了過去,“我想家了,不行麼?”

  “想家家自己成個家,我看你挺喜歡小娃娃的。”賈媽媽手中剝著蔥,嘀嘀咕咕,“想家是想家,不過你窩在家裡一個星期不出門,通常都是在躲什麼,你那點腸子老娘還會不知道?老實交代吧,你在那邊到底惹了什麼事?”

  “我能有什麼事?”賈芍脖子一抬,“我在那邊好的很,什麼事都沒有。”

  聲音才大,懷裡的小娃娃被嗆到,發出急促的咳嗽聲,賈芍趕緊放下奶瓶,抱著娃娃輕拍著後背。

  “嘴硬,死不承認,標準的欲蓋彌彰,從小就是這樣的。”賈媽媽頭也不抬,“不知道你是不是把人打進醫院了跑回來躲難的,我要打個電話給阿朗!”

  “不許打!”賈芍眉頭一跳,憤憤的低吼著,“你打給他幹什麼?”

  賈媽媽搶過娃娃,在懷裡不住的拍著,睨了眼賈芍,“看吧,激動了吧,肯定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聲音忍不住的提高,賈芍看著自己媽媽懷裡驚恐的小娃娃,強忍下爆發的欲望,“我早在一個月前就說要回來,要是惹事逃跑,怎麼會挨到現在?”

  “也是。”賈媽媽拍出娃娃的奶嗝,又舉到賈芍面前,“抱著,老娘做飯。”

  娃娃咧著嘴,藕節似的胳膊纏上賈芍,笑嘻嘻的咿咿呀呀叫著,腦袋蹭著她的胸口,口水稀裡嘩啦的流著。

  抽出紙巾擦著娃娃的口水,賈芍頗有些無奈,“蹭什麼蹭啊,再蹭也沒有弧度。”

  還給她的,是沒心沒肺的傻笑。

  “我一會去看看教練。”賈芍逗弄著小外甥,想想也回來三天了,是該去見見人了,“還有晚點,我會去看看甄爸甄媽。”

  賈媽媽趕蒼蠅似的揮揮手,“去吧去吧。”

  對於賈芍而言,聽到熟悉的摔打聲,那種身體的力量衝擊皮墊的巨大聲響,讓身體裡沉睡已久的騷動在漸漸蘇醒。

  她站在門邊,抱著雙肩,看著一群人踢打著,帶著笑容,不由自主動了動腿。

  寬敞的場地,分片做著各種運動,簡陋的牆上,貼著勵志的標語,一切都是簡樸而大方,最中間的地方,掛著各種獎狀。

  中年男子站在場邊,背著雙手,目光嚴肅的在隊員身上掃過,忽然一抬手,抓住小隊員的腿,“高點,還有支撐腿,穩點。”

  旁邊的助教飛快的記著,教練有力的聲音不時傳來,“用力踢,這樣軟綿綿的力道什麼用都沒有,還有,你們的鬥志在哪?練功,最主要的是要熱血,要有激情,要像……”

  “要像賈芍師姐一樣!”一排嫩嫩的聲音齊刷刷的響著,教練的威嚴頓時被娃娃們的聲音打破,一臉無奈的看著面前稚嫩的人。

  助教悄悄的別過臉,笑開了花。

  教練咳了下,一本正經,“知道就好,繼續練。”

  “教練。”一個小隊員拽拽自己的衣服,仰起好奇的臉,“您說賈芍師姐是您的得意弟子,她為什麼從來不來看您?”

  教練的臉忽然黑了,咬了咬牙,“這一點,你們不要學她。”

  “噗……”門邊的人忽然笑了,“我還說明天請您吃飯的,沒想到這麼招教練討厭,那我還是滾吧。”

  教練的目光過處,停留在賈芍身上,賈芍雙手插在褲袋裡,賴賴的走了過去,停在教練面前不遠的地方,帶著壞壞的笑容,“教練,才不過一年沒見,您胖了不少,可見少運動了。”

  “一年?”教練哼了下,“去年過年我帶隊去參加比賽了,回來只看到兩瓶酒,人跑了。”

  賈芍縮縮脖子,“好吧,兩年。”

  教練的眼睛裡有滿滿的驚喜,忽然沖著小隊員一招手,“你們的賈芍師姐,看看今天誰能打倒她。”

  一群小隊員如小牛犢似的朝賈芍衝了過去,賈芍靈動的跳了兩步,帶著一群丫頭小子跑了出去,遠遠傳來她的叫聲,“老頭,不請你喝酒了。”

  教練臉上的表情更加的嚴肅,“只要能把你們賈芍師姐打倒,明天就放假休息。”

  賈芍後面帶著一串拖油瓶,在操場上飛快的奔跑開,回頭那個站在練習房門口的教練,“老頭,你陰我!”

  教練嘿嘿的笑開,“當年你也是這麼讓我跑了十條街才抓著,難道年紀大了運動不行了?”

  “呸!”賈芍揚起臉,快樂的甩開步子,牽著大小蘿蔔開跑,在一群人的笑聲中偶爾慢慢步子,在即將抓到的時候,又趕緊兩步,跑開。

  教練站在欄杆邊,看著丫頭一如既往的瘋瘋癲癲,臉上的笑容綻放如大菊花。

  她,還是那麼活力四射,還是那麼神采飛揚,就像自己當初在街頭追的那個小野貓一樣。

  那年,他帶著任務去學校挑選苗子,因為年紀的要求,他將目光定位在了三年級以上的孩子中,雖也偶有收穫,始終還是沒達到他的要求。

  就在他準備離開前往下一所學校的時候,一個漂亮的猶如瓷娃娃的男孩吸引了他的目光,那個男孩子被一群高年級的男孩圍在中間,大眼睛中全是冷然和淡定,這樣的神情讓他一愣。

  就在他以為男孩會被那群學生欺負的時候,小男孩揉揉額頭,扯直了清亮亮的嗓子,“賈芍!打架啦!”

  一個猴子般的纖細影子忽然落了下來,沒錯,是落。從男孩頭頂的小樹上跳下來的,兩隻腳丫硬踩在高年級同學的臉上,直接踹倒兩個人,手勾著樹枝搖搖晃晃,繞了個圈後輕飄飄的跳了下來。

  才落地,一個高抬腿,踢上又一個人的下巴,身體側彎的同時,兩個拳頭同時揮出,又中兩個臉。

  而那個男孩子,淡然的站在中間,漠然的看著一切,看不到半點害怕,在人影交錯間平淡的開口。

  “踢高了,直接踢下面就搞定了,不用踢臉。”

  “拳頭不要打臉蛋,打鼻子。”

  “不要捏人家拳頭,掰一根手指省力又方便。”

  “踢小腿,到後面踹腿彎。”

  男孩子說的飛快,那個纖細的身影也動的飛快,幾乎是他說完就做到,兩個人配合的親密無間,讓他看呆了。

  他從來沒見過,一個幾歲的男孩能有這樣的冷靜判斷力,更沒有見過,那個纖細的人影這麼靈動的活力和——破壞力。

  不過眨眼間的功夫,七八個男孩子被打的落荒而逃,那個猴子一般的人站定,拍拍屁股,扯扯……

  他很仔細的看了看,確定自己眼睛沒花,那確實是一條小碎花的裙子。天哪,那個猴子居然是個女孩。

  女孩子揉揉鼻子,一隻手拉著男孩,一隻手手心伸在男娃娃面前,“今天的棒棒糖。”

  男孩子甜膩膩的笑著,冷淡抗拒的表情瞬間遠離,手指剝著糖紙,才交給女孩,“走,回家……”

  眼見著兩人就要離開,他幾乎難以壓抑自己的激動,朝著兩個人快步的走去,才走了幾步,那個男孩子機敏的看了眼他,忽然喊了句,“賈芍,跑!”

  女孩子咬著棒棒糖,想也不想,撒開腿就跑,而男孩子冷靜的站在原地,眼中露出防備的神色。

  還有五步遠的時候,男孩子敏銳的往後跳了兩步,“你是誰的家長?”

  “我……”他第一次被人如此防備,有些哭笑不得,只能站在那,“我是老師。”

  男孩沒有回應,而女孩跑出一段距離後,遠遠的停下,也是同樣警惕的瞪著他。

  “我是老師,真的是老師。”

  ……

  “我是體校的老師,教跆拳道的。”

  …………

  “如果跟我走,好好練習,將來就能為國爭光。”

  ………………

  “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還有那個小女孩,是不是叫賈芍?能讓她過來見見嗎?”

  他擠著溫和的表情,一步步的靠近小男孩,就在他剛剛走出兩步之後,男孩給了他一個甜甜的微笑,漂亮的猶如天使般。

  不過這個天使般的小孩在下一秒就發出了惡魔般的聲音穿破校園的操場,“老師,校長,有壞人騙小孩啦,嗚嗚嗚……”

  他,國家一級教練員,得過榮譽勳章,拿過無數獎勵,多少人將孩子送來讓他挑選,居然因為一個男孩子,被學校保衛處圍了個嚴嚴實實,而那一男一女兩個人孩子,就站在人群後沖著他微笑,再手牽手咬著棒棒糖離開。

  孽緣啊,孽緣。

  “教練。”助教在旁邊叫著他,“您很開心。”

  “開心?”他的笑容忽然一斂,藏著無盡的扼腕嘆息,“你知道什麼叫懊惱嗎?不是沒發掘出璞玉,也不是沒能打磨出光華,而是你發掘了,打磨了,卻被別人藏回了土裡,再也不能綻放奪目的光芒,而人一輩子,能發掘幾塊這樣的璞玉?”

  “您指賈芍?”助教才來一年,對於這個教練嘴邊最常掛著的名字之一也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如果是一個我也認了。”教練一聲長嘆,重重抓上助教的前襟,“一個錯誤我犯了兩次……”

  助教的腳尖夠著地,“這個,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您老人家好歹是退役的運動員,能不能先鬆手?”

  手,慢慢的鬆開,教練依然是滿臉的不甘,“我對不起黨,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

  助教無奈望天,只要一提到和賈芍有關的事,教練就是如此表情,一年來他都習慣了。

  賈芍帶著小運動員跑了三圈,有些孩子早已經氣喘吁吁,而賈芍依然氣息均勻,速度平穩,“喂,老頭,你今天有課,不請你喝酒了,明天晚上找你喝酒怎麼樣?”

  教練的臉恢復平靜,咧開一個古怪的笑容,“就你一個嗎?甄朗回來了嗎?不是一起請我喝酒?”

  賈芍愣住,站在那發呆,剛才已經放棄的一群孩子趁機狂衝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狠狠的壓倒在地,十幾個人就這麼摞在了上面。

  十幾個身體之下,一個悲憤的聲音悶悶揚起,“老頭,你要再提那個名字,我跟你絕交。”

  教練呵呵笑了,捂上自己的嘴巴。

  十多年了,還是這樣啊?


三十六、他怎麼也回來了?

賈芍和一群丫頭小夥子玩了個開心,順道帶他們練了練拳腳,把幾天壓抑在心裡煩悶都發洩了個通通透透,這才快樂沖教練揮揮手。

“老頭,明天我下午就過去,這次特地給你帶了兩瓶好酒,你還能不能喝?”賈芍擦擦汗,撥撥額前一縷頭髮。

教練哼了聲,“要不要試試?看誰放倒誰?”

告別教練,她在大街上溜達著,雙手插在褲袋中,朝著自己家方向而去。

說是自己家,其實也是甄爸甄媽家。

當年大家門對門,甄媽媽和賈媽媽感情就好不行,連吃飯時間都是捧著碗亂竄,甄朗和賈芍更是走對方家像是逛自己家。

後來買了新房,兩家延續了一貫傳統,只是現在房子是一門一戶,他們只好分了上下層,甄家在上一層,賈家在下一層。

這幾天賈芍窩在家裡不敢出去,還特地叮囑了老娘老爹不許將自己回來事告訴甄爸甄媽,但是三天過去之後,她自己也憋不住了,決定上去看看。

拎著手裡袋子,賈芍精神好,一步步爬著樓梯,朝著甄家而去。剛爬到自家門口,正巧碰上出來丟垃圾賈媽媽。

“丫頭!”賈媽媽沖賈芍招招手,“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停下腳步,賈芍莫名望著自己老娘,“幹嘛?我去看甄爸甄媽,有話晚上說。”

“回來。”賈媽媽很堅定點點頭,“我現在就有事和你說,急事。”

賈芍抱著懷裡東西,舉到賈媽媽面前,“那我不上去了,你拿著吃。”

賈媽媽動動鼻子,兩眼一翻,身體飛快縮了回去,用力一帶,“砰!!!!”

大門在賈芍面前飛快關上,賈芍咧著笑容,把袋子抱了回來,開心哼著歌,按響了門鈴。

“來了……”門裡傳來男人應聲,賈芍堆起滿臉笑容,把手中東西高高抬起。

“甄爸,猜猜我給你帶了什……”聲音忽然停了,賈芍笑容僵硬在臉上,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高大人影遮擋了身後一片燈光,陰影打在她臉上,一股陰森森寒氣從賈芍腳下油然升騰而起。

“我以為你不準備上來呢。”男人聲音帶著笑,悠悠然讓開了位置,“他們正說你回來三天都不來看他們,很是傷心呢。”

賈芍那個悔啊,恨不能抽自己兩巴掌。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她剛剛為什麼不回家?為什麼不聽老娘話,為什麼堅持要來看甄爸甄媽?

往後跳了步,賈芍盯著眼前人,“你怎麼在這裡?”

門裡人衣服捲到手肘,一派休閒半插在腰間,瞬間揚起清俊笑容,“年中休假,回來看看。怎麼,就讓你回來不讓我回來?”

年中休個屁假!她還能不知道他這個時段通常忙團團轉了,還有時間休假?

仿佛看穿了他心思,甄朗笑著,“我腸胃不好入院,這是人盡皆知消息,所以領導特批,讓我回來休養兩天,你不知道嗎?”

她怎麼會知道?她那天硬灌兩人喝粥之後,連夜打包了自己行李回了家,還以為甄朗會在醫院裡繼續住上幾天呢,沒想到他身體這麼好,才三天就回來了。

“那碗粥怎麼沒吃死你?”她咬著牙,冷哼了聲。

甄朗笑著,很是無所謂,“味道其實不錯,不過想我死話,下次記得放砒霜。”

“我會。”她咬著牙,“下次我會記得放老鼠藥。”

甄朗低下頭,湊上她耳邊,聲音輕柔仿帶誘惑,“三天沒見,想我嗎?”

“想!”她擠著笑容,捏捏拳頭,“我想死你了!!!”

“那要不要來個擁抱或者激情吻表達下你對我思念?”甄朗手指點上她唇,順勢擦過自己唇,嘖嘖出聲,“我不介意現在表達下。”

她手中東西舉了起來,“親它怎麼樣?”

甄朗手微抬,抓上她手腕,輕巧把袋子接了過去,對著房間裡揚起聲音,“爸,丫頭帶了你最喜歡東西來。”

賈芍撞開甄朗,脫下鞋子竄了進去,“甄爸,甄媽,想死我了。”

“想死了也沒見你來看我們,都回來三天了。”甄媽媽沖著賈芍招招手,賈芍順勢沉入沙發中,埋上甄媽媽肩頭,嬌膩膩蹭著。

甄爸爸看著賈芍抱來禮物,笑眉眼都眯到了一起,“還是丫頭明白我喜歡什麼,要不是阿朗說你回來要休息,我早就下去拉你上街找東西吃去了。”

“甄爸,我還沒謝你呢。”賈芍忽然想起了什麼,“前陣子……”

“伯父,伯母。”溫婉叫聲從廚房傳來,一道身影出現在餐桌邊,手中捧著餐盤,“可以吃飯了呢。”

賈芍盯著甄朗身邊那個柔柔背影,身體猛然一震。

“白、白薇?”賈芍楞楞,看著桌子邊人影沖著自己嫣然微笑,心頭有種古怪感覺,吐不出,咽不下。

“有你吃還不趕緊過來?”甄朗放下碗筷,“算你個好吃鬼有福氣,碰上白薇下廚,要是早兩天來,就只能吃我媽做菜了。”

甄媽媽做菜……

賈芍抖了下,那技術和自己相比,也就好在不燒掉廚房而已,賈芍有時候都不禁懷疑,自己才是甄媽媽孩子,不然怎麼可能有如此類似做飯技術?

所以,甄爸爸和甄朗,為了自己胃,才練就了出神入化做飯水準吧。

白薇羞澀低下頭,剎那間溫柔讓賈芍再一次震撼,感慨她高雅內斂氣質,震驚於她魅力。

碗,被不輕不重敲了下,“如果很餓你就吃飯,不要流口水那麼噁心。”

賈芍飛了個白眼,“能怪我嗎?我是幹攝影,看到漂亮女人這是很正常反應,要是白薇肯讓我拍,我不收錢。”

白薇只是有禮淡笑,微微紅了臉,低頭無聲吃著。

“丫頭,阿朗說你前陣子病了?”

甄媽媽話讓甄爸爸也驚訝抬起頭。兩雙眼睛完全驚訝望著她。“丫頭都能病?太奇怪了。”

“太累了吧?”甄媽媽嘆息著,“明天你上來,甄媽媽給你燉湯喝。”

甄媽媽和賈芍在做飯技術上最大一點不同就是,賈芍有自知之明,而甄媽媽——沒有。

滿桌人除了不明真相白薇和沾沾自喜甄媽媽,全部是神色悲壯,表情肅穆,莊嚴低頭。

賈芍忍著不讓自己嘴角抽搐,“甄媽媽,我答應了明天去看教練,在他那吃。”

“哦。”甄媽媽有點失望,落寞表情浮現在臉上,賈芍立即收到了甄爸爸極度“關愛”表情,“丫頭,後天晚上過來吃飯。”

賈芍哪敢說個不字,飛快點頭。

“不過……”甄爸爸看著甄媽媽,“高手不用親自下廚,你想燉什麼湯放什麼材料,說一聲,我動手。”

賈芍表情這才有了瞬間放鬆,還不等她完全鬆弛,甄媽媽又砸下一顆重磅炸勹彈。

“後天!?”她望望甄朗,看看白薇,“你們不是後天要去民政局辦證嗎?”

民政局?辦證?

賈芍怔怔望著甄朗,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鬆了,手中排骨掉進碗裡。

“嗯。”甄朗淡淡應了聲,目光若有若無掃過賈芍,“我們回來就是辦這個事,那邊還等著我回去忙,所以辦好了就走。”

“不多住兩天嗎?”甄媽媽又是一陣失落,吸了吸鼻子。

甄爸爸放下碗,“阿朗,再住三天。”

甄朗表情不變,仿佛還有點小小得意,“好,三天。”

他根本就是算好了準備待三天,故意吧?

若是以往,賈芍一定會嗤之以鼻揭穿他,但是今天,她恍惚著,完全沒有心思拆穿他小伎倆。

他和白薇去辦證?什麼證?

一男一女能辦什麼證?

一男一女在民政局有什麼證好辦?

就在她思想紊亂一團亂麻時候,甄朗不冷不熱又加了一句,“媽,一會記得把戶口本給我。”

戶口本!?

賈芍耳朵再一次敏銳捕捉到這個詞。

一男一女,需要戶口本才能辦證,她還需要聯想嗎?傻子都知道是什麼證了。

沒想到,三天前,甄朗和白薇分別數年重新見面,僅僅三天之後,他們就要打結婚證了嗎?

賈芍啊了聲,傻傻笑著,“那就好,我終於不用再悔不當初了。”

“什麼悔不當初?”白薇莫名,詢問著。

賈芍正要回答,腳上忽然被人不輕不重踩了一下,側臉望去,甄朗指指她腳邊,“幫我揀下筷子。”

揀什麼揀,揀起來他難道還吃?不知道拿過一雙嗎?

心裡雖然不滿,她還是乖乖低下頭,把筷子拾了起來,伸了過去。

“謝謝。”甄朗微微一笑,手指劃過她手背,有點熱,有點癢。

賈芍飛快一縮,渾身不自在動了動,“我,我吃飽了,賈爸,我給你切榴槤去。”

“你還沒吃呢。”她還來不及站起身,就被甄朗手按住了肩膀,“你是不是不給我媽面子,故意不吃?”

甄媽媽臉上,頓時一片傷心表情,賈芍黑著臉,默默端起碗,狠狠瞪他一眼,用力扒著。

甄爸爸菜,一向是讓她垂涎到恨不能咽下舌頭,可是這一次,她嚼在嘴裡,卻感覺不到香。

對於以往能運動過後能吞下兩碗飯她來說,今天這一碗飯吃艱難無比,嗓子象被什麼掐住了,半天吞不下去。

她用力填著,幾乎只用了兩分鐘就把一碗飯倒進了嘴巴裡。

放下碗,賈芍再一次站起來,“甄爸,我去給你切榴槤……”

而她肩膀,也再一次被雙手按住,“你吃這麼快,肯定沒吃飽,再吃一碗。”

“你!”所有發難,在遇上甄媽那雙期待眼神後都化為灰燼,賈芍默默接過甄朗遞過來飯碗,繼續無聲扒著。

吃的索然無味,坐如芒在背,賈芍只想快一點吃完,早一點離開,腦海中某句話就像是標上了金色光點不住閃爍。

甄朗要結婚了……

甄朗和白薇要結婚了……

“我就說你果然餓壞了。”甄朗淡淡笑著,“一碗飯,你一口菜都沒夾就吃完了。”

這一次,她啥也不說,直接抱起地上大榴槤進了廚房,伸手抽出刀,望著榴槤詭異一笑。

“啪!”刀飛出,重重剁進砧板中,堅硬榴槤殼應聲而開,奇異味道充斥了整個廚房。

“為什麼我覺得你像是在劈我腦袋?”一雙手從身後伸了過來,帶著熱度身體貼上她後背,“怎麼,不高興?”

“沒有!”背後一排汗毛起立敬禮,賈芍忽然轉身,手中還緊緊抓著西瓜刀。

手腕被大掌按上,甄朗眼睛仿佛有穿透人心力量,“我以為你被我逗了一場之後,應該很恨我啊,居然沒有不高興,這不像你啊……”

被他話噎住,賈芍才驚覺她應該繼續痛恨他才對。

“真心?”甄朗低下頭,距離近讓她感覺到極大壓力。

“當然不是真心……”賈芍邪氣一笑,“我其實很希望你這種人,一輩子沒老婆,生兒子沒屁眼。”

她端起盤子走出門,腦子始終暈乎乎,只覺得百味雜陳浮在心頭。

甄朗和白薇,當年就是她破壞,人家和好,消了她心頭內疚,她應該高興。

應該高興……

應該高興……


三十七、新仇舊賬

“我就知道你也回來了。

周教練在敲門聲中打開門,看到門外人時教練有些意外,“沒想到你也會來看我。”

手中禮盒放到教練手中,“您認為我不會來?”

看看手中高檔補品,教練臉黑黑,“你就是不討人喜歡,連送禮都不如丫頭讓人舒服。”

“年紀大了,少喝點酒。”門外人毫不介意他擺臉,懶懶神情帶著些許笑,“您有老傷,不如喝點補品好些,夏天補冬日病,明年舒服。”

“吵死了。”教練揮揮手,“當了醫生就教育人,我身體好很,不需要任何進補,以後不許帶任何這樣東西給我,簡直罵人麼。”

語氣兇惡,眼睛裡倒是滿滿笑,飛快將面前人讓進了門,兩隻手環抱著禮盒,緊緊不肯撒手。

“我帶了幾樣你喜歡下酒菜,麻煩您老人家給張好臉。”背在身後手悄悄拎了出來,晃了晃。

教練拿過袋子,仍有些不滿,“只有菜,沒有酒。”

“她不是今天會帶酒來孝敬您老人家麼?”回答聲音還是那麼閑閑,“我帶菜,不是剛好?”

兩個房間被打通,鋪著厚厚軟墊,隨處還散落著護臂,頭套等各種護具,甄朗彎腰拾起一個軟墊,“教練,您在家裡教徒弟習慣還沒改呢?”

“呵呵!”周教練裝著菜,“看著好胚子,總想調教下,看看能不能培養成好徒弟,有些還在猶豫,還有些不樂意轉去體校,就在家裡練唄,你還能不知道?”

他笑呵呵翻著菜,“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特地買好了菜,一會我做給你們吃。”

翻著砧板,他手一顫,握著菜刀手腕抖了下,又被他用力捏住。

甄朗順手接過他菜刀,“一會我做吧,讓您試試我手藝。”

教練點點頭,笑容更大了。

甄朗俐落切著菜,“過段日子請個假,到我那邊去,我找了個不錯中醫,給你手做理療。”

“沒時間。”老頭兩眼一翻,乾脆拒絕,“我沒問題,不需要。”

“那我就以醫生名義和體校說,讓他們給您放假。”甄朗笑容可掬,放下手中菜刀,抱肩膀斜靠牆,“身為家一級教練,您說他們會不會給您放假?”

“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壞?”周教練臉板了起來,“從小就不招人喜歡,長大了更是可惡,難怪她討厭你。”

甄朗不為所動,臉上笑嘻嘻,“你們是一樣頑固,一樣任性,一樣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她是我喜歡人我放任下就算了,我憑什麼放任你?限你一個月內過來,不然我就給體校寫信。”

老頭雙眼一瞪,“你信不信我揍你?”

甄朗嘖嘖稱奇,“果然是什麼師傅教什麼徒弟,說話都一樣,您最寶貝徒弟幾乎每天都說幾遍,您覺得有用嗎?”

周教練氣鼓鼓,咬著後槽牙,那表情活活想吞了面前帥氣男人。忽然,他臉一變,變也是笑意盈盈,“我徒弟每天說幾遍,證明她還是恨你啊,恨你當年不讓她參加比賽。你該啊,誰讓你拆散我們師徒,誰讓你不讓她成名,不然今天我徒弟說不定就是舉聞名世界冠軍了。”

“我不要她成名,我也不要她有錢,我就要她無災無難身體健康。”甄朗揚起下巴,“當初我們可說好,只要她有傷,我就不答應她繼續去打比賽。”

“她哪裡有傷?”周老頭很是氣憤,“我保護她好好,你耍詐。”

“她腳踝有問題,你難道不知道?”甄朗哼了下,“當初她參加比賽,扭傷了腳踝,還沒徹底好就繼續訓練,造成習慣性脫臼,這個大家都清楚吧?”

老頭一撇嘴,“這個都是正常傷,休養一陣子就會好。”

“但她是耐不住休養,而且你要她進國家隊,再之後就是更加激烈競爭和比賽,她那好強性格,根本不可能靜養,那腳以後會怎麼樣,大家都能想到,所以我不算耍詐。”甄朗也不退讓,“她本身也不在意名氣,只是喜歡運動,我可不想為了一時名氣,讓她落下病根,以後動彈都麻煩。您看看她現在,蹦蹦跳跳,多好?”

“不讓她去,那……”老頭還想說什麼,門上忽然傳來敲響,“老頭,我給你帶好酒來了,開門。”

兩個人同時住嘴,周教練嘿嘿一笑,樂顛顛跑去開門。

“臭徒弟!”

“臭老頭!”

兩句同樣聲音,兩個同樣語調,表達著兩個人與眾不同親熱方式。

“我帶了兩瓶好酒,給你慢慢喝,在樓下叫了一箱啤酒,一會咱們喝。”

“怕被我喝倒啊,丫頭!”

賈芍大笑著,“怕把你喝倒了你沒面子,年紀大了就不要死撐!”

“來過兩招?”

“來就來,誰怕誰啊。”

劈劈啪啪聲音中,廚房中人搖搖頭,有些無可奈何。

“喂,老頭,你是不是老傷發啦?”賈芍連連進攻之後,忽然停了下來,閃著眼睛望著周教練發呆,“你不敢正面接我招。”

老頭哼了聲,“這是師父讓徒弟,怕一招打倒你,覺得自己教了個草包,很沒意思。”

賈芍收了腿,一屁股就在墊子上坐了下來,“老頭,手不行就跟我去那邊住上陣子,我叫獸醫給你介紹兩個好大夫,費用我出。”

“獸醫?”

賈芍白了他一眼,“就是小時候你說那個長漂亮但是一肚子壞水甄朗,果然壞蛋是從小練成,小時候壞,長大了更壞。”

“小時候你們不是很親熱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咬牙切齒了?”老頭古怪笑著,“不過你說他一肚子壞水,那倒是真,說好,說好,這個傢夥就是表面好欺負,其實算計深呢,不是個好人。”

“那也不是。”賈芍悶悶打開一罐啤酒遞給教練,自己打開一罐,狠狠灌了一大口,“說壞也不算,至少不抽不喝不嫖不賭,入得廳堂入得廚房,會賺錢會管家,會做人會做生意,長又帥……”

賈芍忽然閉嘴,猛往後一仰,“老頭,你離我這麼近幹什麼?”

“你怎麼對他這麼瞭解?”教練壞壞一笑,“聽你這麼說,好像是個做老公好人選啊。”

“我當然瞭解他。”賈芍打了個酒嗝,“從小看到他,胸口有幾根毛我都知道。”

“有幾根毛?”

“賭一把,輸喝酒。”賈芍鬼鬼笑了下,“你猜是一把胸毛還是兩把就行。”

她靠著軟墊,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甄朗穿著浴袍在她面前晃悠樣子,掛著水珠肌膚,雪白細嫩,比她這個大姑娘還顯得漂亮。

她用力晃晃腦袋,想要甩掉那張讓她心跳加速笑容。

想他幹什麼?該死。

抓抓腦袋,周教練忽然扯直了嗓子,“小子,你有幾把胸毛?”

房間門口,忽然出現了一道高大身影,手中端著熱氣騰騰菜,腰間還綁著圍裙,“讓你知道我有什麼好處?”

賈芍手一抖,好懸翻了手中啤酒罐,“你怎麼會在這?”

端著手中菜,伸到她面前,“老頭給你準備菜,看看味道怎麼樣?”

“你下了瀉藥吧?”賈芍警惕瞪著他,生生按下自己想伸手衝動,“先說你來幹什麼,他是我教練,和你應該不太熟吧?”

“熟、熟很。”老頭飛快喝掉了一罐啤酒,抓起第二罐打開,“誰說他……”

“我以前可是天天在門口陪你練功,好歹也算看著長大,怎麼能說不熟?”甄朗若有若無看了眼周教練,後者很快夾起一筷子鹵菜塞進嘴巴裡,不斷點頭。

“幫教練找個醫生。”賈芍努努嘴巴。

甄朗還沒開口,教練伸出自己粗壯手臂,鼓起結實小老鼠,“我壯得很,不需要。”

兩雙白眼同時瞪上他,可憐教練默默抓起筷子,塞著菜,繼續著自己無聲抗議。

“好處呢?”甄朗看到賈芍嘴角鹵汁,伸手蹭了蹭。

賈芍臉一歪,躲了下,手指擦著唇角掠了過去,她只覺得臉頰火熱熱燙,從手擦了擦,還是擦不去那殘留感覺。

“隨便啦,你隨便提好了。”

反正他明天就結婚了,還能壓榨她多久?

“那我想想。”

這一晚,甄朗在廚房中忙碌著做菜,而賈芍陪著教練,瘋瘋癲癲一時唱歌,一時大笑,兩個幾乎是同樣性格人,鬧騰不亦樂乎。

甄朗看著滿地酒罐子,還有在墊子上東倒西歪兩個人,伸手把賈芍撈了起來,“丫頭,回家了。”

“哦。”喝了整整一個晚上,興奮賈芍也有了幾分醉意,朝著教練揮手再見,靠著甄朗肩頭腳步虛浮離去。

兩個人在月光下走著,長長巷道裡只有他們腳步回蕩聲音,路燈拉長了兩個影子,斜斜長長。

“我們多久沒這樣一起回家了?”甄朗牽著她手,“有十年了吧?”

“從你害我不能進家隊開始。”賈芍恨聲。

“不是從你偷偷接了一堆給我情書禮物,把禮物吃了,回了一堆肉麻信之後不敢見我開始嗎?”甄朗反問了聲。

“是你放話說跟我一起玩女孩都是暗戀我,害我一個朋友都沒有開始。”賈芍據理力爭。

“女生不理你,是你說誰靠近我就揍誰,讓自己成為公敵好不好?”

“我指是男生,是你故意誤導別人,害我初中三年,高中三年,連一個女性朋友都沒有!”

“你到處以我名義發情書,讓我初中三年,高中三年身邊全是女孩。”

“是你最先答應我什麼都是我,你自己勾引人,破壞承諾。”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互相指責,十幾二十年陳芝麻爛穀子全被賈芍翻了出來,喝多了酒倒讓她記憶更清晰了。

“你承諾和我訂婚,你還逃跑,你就信守承諾了?”

甄朗一句話,讓賈芍哽在喉嚨間,半天說不出話。

良久,她才冷冷嗤出一聲,“也比你好,這才幾天,就找上別人了,種馬!!!”

“種馬?”甄朗眼睛一眯,眼神中飄過危險光芒,雙手按著賈芍肩膀,將她困在牆壁和自己身體之間,“你說我種馬?”

賈芍酒氣上湧,不管三七二十一,硬直著脖子,“就是種馬!”

唇,重重壓下,狠狠噙上她唇瓣,霸道吮著,帶著侵略力量,強勢進入她唇齒間,撥弄著。

而她,傻傻任由他行動,只覺得,身體好軟,好軟。

當她清醒過來時候,甄朗已不見了蹤跡,只有她靠著牆壁,耳邊飄蕩著甄朗方才留下話,“要我幫你教練找醫生,這個是定金。”

用力擦擦唇,賈芍憤憤捏緊拳頭。

他,真好噁心!!!

白薇嫁給他,真虧。


三十八、正文 結婚了……

賈芍躺在床上,瞪著眼睛望著天花板,外面白花花陽光讓她根本無法安睡。

或者說,從昨天回家以後,她壓根就沒睡過。

腦海中一直徘徊著,是甄朗昨天那個眼神,氣憤無奈,還有憐惜。

手指,撫上唇,被他咬過地方還感覺熱熱燙燙。

記憶,再度回到昨夜,那突如其來吻。那被他完全壓制,無法反抗瞬間,她甚至覺得那時甄朗強大讓她無法反抗,也忘記了反抗。

該死甄朗,都要結婚了,居然還胡亂發情!!!

賈芍翻個身,把腦袋埋進被子裡,狠狠捶了下枕頭。

睡覺,睡覺,什麼都不想!

把自己縮成一團,賈芍在被子裡扭啊扭啊,身上就像是長了蝨子似,怎麼也睡不著,索性撅起屁股,做起了另類鴕鳥。

身上忽然一涼,被子離體而去,賈芍翻過身,看著床頭打擾她繼續纏棉人,有氣無力開口,“老娘,什麼事啊?”

床邊人,一手抱著娃娃,一手舉著兩根大蔥,蔥頭在賈芍腦袋上點來點去,“快起來,做事。”

癱軟在床上,賈芍睜著無神大眼,“你今天是要包餃子還是要做包子?要我洗菜還是絞肉?”

“都不是!”賈媽媽拿著大蔥戳著賈芍,“今天寶寶打預防針,我沒空,你去。”

“哦!”賈芍揉揉腦袋坐了起來,從媽媽手中抱過娃娃,圈在懷裡揉著玩,寶寶扒拉著她手臂,送上一串甜蜜親吻。

兩個人玩夠了,賈芍這才起床洗漱,給寶寶帶上漂亮小花帽,抱著出門打預防針去也。

“哇……”

人來人往街頭,爆發出一個小娃娃撕心裂肺哭聲,寶寶趴在賈芍肩頭,眼淚汪汪,成串淚珠順著臉往下滑,一吸一吸鼻子偶爾還爆出一個鼻涕泡泡,淚糊糊蹭滿賈芍肩頭。

賈芍抱著寶寶,拍著寶寶背心,“乖,不哭哦,姨姨給你買棒棒糖。”

寶寶扒拉著賈芍脖子,張開大嘴嚎啕大哭,一臉委屈狀,賈芍掏出一顆棒棒糖,撕去糖紙,在他面前晃啊晃啊,那今天叫聲才漸漸消失。

胖胖小手在空中抓著,朝著賈芍手中棒棒糖而去,咿咿啊啊叫喚著,賈芍搖著手中棒棒糖,徹底吸引了寶寶注意力。

小手好不容易抓到賈芍手指,紅嫩嫩小嘴湊了過去,和著眼淚鼻涕一起,舔上棒棒糖。

賈芍拿著紙巾,一點一點擦著寶寶臉上鼻涕口水,這才抬頭找著垃圾桶,一抬頭,正對上幾個金光燦燦大字,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

“‘民政局’在這?”賈芍抓抓腦袋,傻傻自問。

這幾年城市規劃,很多政府大樓都搬了地方,賈芍也只是偶爾聽爸媽提及,並未放在心上,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民政局”就在給寶寶打針醫院邊上。

抱著寶寶在民政局門前草坪邊長椅上坐下,賈芍抓著棒棒糖,讓寶寶慢慢舔著,順勢擰開一瓶礦泉水,慢慢喝著。

“吃完了我們就回家,回家嚎給姨奶奶聽,她一定心疼死你,知道不?”賈芍捏著寶寶臉蛋,也不管她話那個大頭寶寶聽不聽得懂。

吹著舒爽風,賈芍目光四下移著,民政局門口人群來來往往,不時可以看到一對對手牽手進去情侶,也有出門後各自分道揚鑣夫妻,有笑有鬧,人生百態,在這偌大門口體現了個淋漓盡致。

忽然,她目光一愣。

遠處,一男一女正從停車場走出,有說有笑朝著民政局大門而去,甄朗一身銀灰色西裝,筆挺修長。白薇新款短旗袍,淺淺粉色看上去靈秀娟麗。

兩人並肩而行,相伴身影看上去那麼合襯,忽然間就亮了眼,黯淡了身後背景,讓人忍不住回首,讚嘆。

怎麼又碰上了他們?

賈芍目光,隨著他們而移動,直至目送他們進入大廳,消失了蹤跡。

她忍不住站起來,忍不住跟了上去,忍不住搜尋著那兩個人身影,傻傻跟在身後進了大廳。

一排首尾相接桌子從偌大房間頭一直鋪排到尾,桌子後坐著不少工作人員,人員往來穿梭,有詢問,有填表,各種聲音摻雜著。

寶寶在賈芍懷裡轉著腦袋,好奇四下張望著,而賈芍目光卻始終不曾改變方向,牢牢盯著前方人。

她看到,白薇從包包裡掏出戶口本,認真填寫著什麼。

就讓他們這麼結婚了?就讓這個傢夥欺負自己十幾二十年結束了?昨天晚上非禮自己,今天還帶著別人結婚?

內心深處,仿佛有一個惡魔小聲音在誘惑著賈芍,在她耳邊不斷說著……

再耍他一次!

再讓他丟臉一次!

再讓他在人前被笑話一次!

有一雙無形手,推著她身體往前,往前,直到站在甄朗和白薇面前。

甄朗正看著白薇填表,微一側臉,正看到賈芍站在自己身邊。

寬敞T恤被寶寶揪皺皺,上面黑黑痕跡好像是巧克力痕跡,前襟還有被水打濕印子,一條休閒短褲,光溜溜腿下,一雙人字拖鞋隨便汲著。

何止是狼狽,還有點衣衫不整。

甄朗眼神一閃,唇角輕勾,“你怎麼來了?”

“我……”賈芍這才發現,甄朗走到哪都極度引人注意,自己這裡早已經成了別人偷瞄中心。

既然到了這一步,她索性豁出去了。

把娃娃往桌子上一放,賈芍忽然揚起了下巴,“你和她來辦證?”

不等甄朗開口,她聲音再度鏗鏘傳出,“你和她辦證,那我怎麼辦?”

聲音不大不小,但是足夠讓房間裡所有人聽到。

一時間,寫字,填表,印資料,掏糖,全部停下了手中工作,就連對面正吵不可開交一對夫妻,也突然停下了話題,轉臉看向她們。

“你不是說要和我訂婚嗎?你不是說要去買戒指嗎?才不過一個星期,你就帶著她辦證?”賈芍聲音又高了些,“你當著寶寶面說,你有沒有說過那些話?”

“當著寶寶面?”甄朗眼角一掃那個坐在桌子上踢著自己兩條胖腿,仰著大頭閃著好奇表情娃娃,“你帶寶寶出來找我?”

“是啊!”聽到甄朗回答,賈芍心頭一喜,她等就是甄朗這樣話,臉上悲憤表情更濃了,“我要不是帶寶寶打預防針,都不知道你帶著別人辦證,你欺騙我感情,你讓我和寶寶以後怎麼辦?”

這一句話,頓時在偌大房間裡炸開了鍋,“哇,都有孩子了,還娶別人,太過分了吧。”

“就是,看上去人模人樣,居然欺騙別人感情呢。”

就連那正在吵架夫妻,女人一癟嘴巴,“我老公雖然懶點,好歹還專一。”

“就是。”男人自豪哼了聲,“你這女人也太軟弱了,要是我老婆,早壓著打結婚證了,不給他半點機會,你自己也要負責。”

那女人站起身,大步走到賈芍身邊,重重拍上她肩膀,“小姐,我支持你,問他要賠償,讓他負責。”

“白薇!”賈芍一把抓上白薇手,手指指著甄朗,“這傢夥不是個好東西,你千萬別信他,他欺騙你感情,他身邊女人不斷,招蜂引蝶,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朝……”

賈芍說興起,眉飛色舞,身邊人越圍越多,就連忙碌工作人員,也從桌子後伸出了腦袋,三三倆倆低聲議論著。

寶寶開心拍著手,口水滴答,賈芍低頭擦著,借機吸吸鼻子,聲音沙啞,“我們認識二十多年,同居也有好幾年,他是什麼樣人我最清楚。”

他們認識二十多年,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她都沒說謊嘛,就算前面,她也都沒說謊啊,甄朗是說要和她訂婚麼,也說了要買戒指,她說都是大真話。

賈芍手指擦擦眼角,借著手指遮掩,她偷偷瞄了眼甄朗。

完全平靜,沒有辯解沒有急躁,就是在眾人看熱鬧議論中,甄朗還是那麼淡淡望著賈芍,那眼神中鎮定讓她一陣發怵。

以她對他瞭解,不是胸有成竹,他是不會有這樣表情。

“等等。”白薇拿著手中表格急急開口,“賈芍,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和甄朗……”

她手,被甄朗不動聲色按住,甄朗面對著賈芍,“還有嗎?”

“你、你、你……”在甄朗這樣目光下,賈芍一時語塞。

甄朗眼睛眯了眯,聲音中警告意味十足,“你還想說什麼?一次說完。”

“喂,你這個男人怎麼這樣,偷吃不擦嘴,有了孩子不負責,還敢凶人。”那正準備離婚丈夫也突然衝了過來,“看你穿著也算是有錢人,有錢就能欺騙女人感情麼,再橫下去老子揍你。”

“就是,人渣。”

“帥氣有錢男人,果然沒幾個好東西。”

“揍他算了,真是噁心。”

大家將所有指責全部對準了甄朗,言語鋒利,連賈芍都不由自主縮了縮脖子,感覺自己玩大了。

反倒是那個風暴中心人,冷靜依舊,就連唇角一絲笑容,都不曾減少。

賈芍腳步不由自主退了退,想要開溜。

“那個……”她伸手抱起娃娃,“我,我還是走吧,你們繼續,繼續……”

有人,已經站在了賈芍身後,憤慨阻攔下她想要逃跑腳步,“姑娘,我們做你堅強後盾,讓他負責。”

“對,讓他負責。” 一群女人開始七嘴八舌,而一旁看熱鬧工作人員甚至對著白薇開口,“這樣男人你還敢嫁啊,說不定他接孩子進門,你當現成後媽。”

賈芍這才發現,自己三個人,已經被人裡三層外三層包圍住,她想跑已經完全沒有可能了。

耳邊,傳來淡定嗓音,“你要我怎麼負責?”

“啊……”賈芍抓抓腦袋,她只想讓甄朗和白薇結不了婚而已,她能讓甄朗負什麼責?

雙手不斷搖著,“不用,不要你負責了。”

“不行!”這一聲,竟然發自她身後全部女人口裡,異口同聲,差點把賈芍從二樓震到一樓去。

“叫他和你結婚!”

“對,不管怎麼樣,先給孩子一個身份。”

“當了他老婆,就是離婚也能分他一半家產,比你現在這狼狽樣子好多了,你看看你,T恤拖鞋,他西裝筆挺,叫他給贍養費。”

“對,對,對,反正你也不可能慘過現在了,嫁了好歹有名分,讓他負責!”

賈芍張著嘴巴,聽著身後一堆七嘴八舌,有一種想刨個坑,刨穿天花板逃跑衝動。

她抱著娃娃,一臉呆滯,更顯得淒慘可憐。

面前男人笑容忽然大了,沖她伸出手指,“好,我負責,身份證拿出來。”

“你想幹什麼?”她下意識捂上自己屁股後面口袋,卻被好心大姐們一把抽了出來丟在桌子上,“快填,快填。”

“等下,等下!”那個離婚男人忽然開口,“不能這樣結婚,這個男人這麼賤讓他先立字句公證,讓他說好,一個月給多少錢養家養孩子,給老婆什麼保障。”

幾十根手指同時指向甄朗,“寫!”

甄朗想了想,“所有存款給你,行不行?”

“行!”一群回答聲。

“所有不動產歸你名下行不行?”

“行!”還是一群回答聲,就連賈芍都被人按著點了下頭。

“所有我名下股份資產,也轉讓給你,行不行?”

“行!!!”

甄朗筆唰唰寫著,“那走吧,我們去公證。”

於是,民政局出現了一幕史上壯觀場景,一個衣衫凌亂女人,一個優雅華貴男人,被一群素不相識人群簇擁押送著,哄鬧著衝向公證處。

賈芍簡直是被人抓著手指強行按下了手印,她還來不及想著自己這一下到底賺進了多少,就被一張伸到面前紙驚呆了。

結婚申請表!!!

“那個……”賈芍看到上面所有資料,甄朗已經一點不差填完了,就差簽名了,“結婚要戶口本,我,我沒帶。”

甄朗詭異一笑,“你戶口本?我帶了!”

他,怎麼會有自己戶口本?

還沒問,甄朗手已經環上了她腰,在無數人眼光中,輕柔吻上了她唇。

輾轉吮吻,深情舔吸,他熱度瞬間熏軟了她身體,只知道他舌尖在她唇齒間徘徊,那激蕩而出力量,軟了她身體。

他味道,比酒更醉人。他吻,攝人魂魄,賈芍只覺得全部神智都飛遠了,只有身體下意識回應。

甄朗輕輕挪開唇,看著懷裡眼神迷離女人,貼上她耳邊,“簽字!”

而賈芍,就被這一個吻騙沒了思想,傻傻拿起筆,呆呆落下……


三十九、以後好好過日子,老婆

站在民政局門口,賈芍魂魄不因陽光刺眼而回歸,望著手中通紅刺眼本本,不敢相信剛才事實。

十分鐘前,她在一群人起哄中寫下了自己名字,五分鐘前,她被無數雙手按在板凳上,和甄朗一起照了照片。

看著本本上自己名字,她有一種欲哭無淚感覺,二十五年,她直到今天才深深體會到簽名是要負法律責任。

照片上甄朗,英俊帥氣,西裝筆挺。旁邊她,邋遢狼狽,皺巴巴T恤,只怕這是民政局有史以來最不搭調一對夫妻了,她樣子太醜了。

“啪!”賈芍抬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想什麼呢,她還有空想自己漂亮不漂亮?還有空去計較她和甄朗在照片上登對不登對,她應該想是,怎麼樣才能解決掉手中這個紅本本。

“臉上有蒼蠅嗎?”男人淡定聲音在耳邊回蕩,手輕搭在她肩頭,按住了她遊魂身體,“車在左邊。”

“哦。”她無意識應著,還瞪著手中結婚證,幻想著化身為超人,飛出兩道射線直接將本本燒化了,當做沒有發生過就好。

清清笑聲在徘徊飄蕩,“你掉東西了。”

掉東西了?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一件T恤,一雙破拖鞋,錢包鑰匙揣在褲子口袋裡,不但沒少東西,還多了一個紅本本和精美小盒子。

“沒少。”她咕噥著,再度一眨不眨瞪著手中結婚證,兇神惡煞,滿面殺氣。

笑聲陣陣,好像有甄朗逗弄聲傳來,“兒子,你娘不要你了。”

“嗚……哇……哦……”火星語登場。

啊!娃娃。

賈芍慌忙側臉,看到甄朗一隻手抱著寶寶,寶寶大腦袋蹭在他肩頭,抓著他襯衫上扣子研究著,玩不亦樂乎。

“我來。”她想要抱寶寶,手指才碰上軟軟身體,寶寶腰一扭,緊緊揪著甄朗扣子,面孔扭曲,一副泫然欲泣表情。

甄朗手,環上她腰,極其自然低頭微笑,“還是我來吧。”

“讓他來吧,難得他肯改過,對你們母子負責,就讓他和孩子多親近下。”

“是啊是啊,看他們父子多親近,這樣多好啊。”

“就是嘛,肯負責就是好男人,我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賈芍木然回頭,嘴角抽搐,“你們,還在啊?”

身後一群人,幾乎是以照集體照方式,整整齊齊站在臺階上,三四排人影煞為壯觀。

“看你們結婚,比我們自己結婚都快樂。”

賈芍再度晃了晃,目光移到那對離婚夫妻臉上,兩個人正你儂我儂摟著,“老婆我們不離婚了好不?”

“那你把銀行卡,房產和所有股票都給我不?”

“有就給你,反正現在我也沒有。”

兩個人秀著恩愛,一切看上去似乎是那麼和諧,那麼皆大歡喜,唯有賈芍,有一種想罵粗話感覺。

“老婆,回家了。”甄朗一句話,賈芍哆嗦了下,五月份上午,她竟然有身入冰窟感覺。

老婆,她就這麼成了這個混蛋老婆,蒼天無眼啊……

“那個!”她拽拽甄朗衣服,舉起刺眼小本本,“這個東西,怎麼取消。”

“取消!?”

還不等甄朗開口,身後一片驚呼,好懸沒震聾了賈芍耳朵。

“好吧。”賈芍很是無奈,“獸醫,我們去離婚。”

“離婚!!!???”

那群呼聲更大了,賈芍不由自主抬頭看看民政局頂上金字招牌,很怕那幾個字就在他們叫聲中掉了下來。

“你不地道。”甄朗表情很是委屈,“你拿了我房產,拿了我銀行卡,拿了我股票,再把我一腳踹了,你始亂終棄。”

“是啊,始亂終棄!”又是一陣異口同聲。

“我……”賈芍腦袋嗡嗡,很是無力,“我哪有拿你銀行卡。”

甄朗迅速掏出錢包,一排金燦燦銀閃閃卡片眼睛都不眨掏了出來,塞進賈芍手中,“給你。”

“姑娘啊,雖然他開始對不起你,但是也悔過了,就算你不開心,發發小脾氣就算了,離婚可不是鬧著玩。”

“就是就是,這才剛結婚不到十分鐘呢,離婚幹什麼。”

“現在是兩口子了,趕緊開開心心回家。”

剛才,不是她們攛掇著她叫她結婚拿到財產再離以教訓這個不守夫道男人嗎?怎麼眨眼間全部變了方向?

看著一群“熱心”人,賈芍清楚明白現在她是沒辦法和甄朗好好講話了,憤憤瞪了眼甄朗,一言不發。

“老婆……”某人再度拉長了語調,一手摟上她肩頭,“我們是不是該找個地方好好慶祝下?”

慶祝?是算帳外加想辦法解決吧?

在一眾人微笑揮手中,賈芍心不甘情不願上了甄朗車,帶著滿車祝福羨慕,離去。

車,在一家高級餐館前停下,甄朗看看時間,熄火,沖著她一擺首,“走,吃飯去。”

“鬼才和你慶祝。”賈芍衝口而出。

笑容漸大,甄朗從她懷裡抱起寶寶,“中午了,吃午飯。”

“我要回家吃飯。”現在她,一刻也不想和他多待,滿腦子都是疙瘩糾結,成了一團亂麻。

“行。”甄朗好說話很,“那我們回去,向爸媽還有賈爸賈媽彙報這個好消息。”

賈芍一窒,默默推開車門,老老實實下車。

回去交代,那她只怕這輩子都不可能和甄朗分開了。不行,她必須勸動甄朗,在雙方家長都不知情狀況下搞定這出鬧劇。

“吃飯,吃飯。”她呵呵傻笑著,“我請你。”

“不用。”甄朗手指勾著她下巴,微微滑過,那俊朗笑容在她看來,充滿了邪氣,“夫妻間第一頓飯,怎麼都應該我請。”

她不再在這個問題上與他繼續糾纏,而是將全部精力發洩到了面前食物中,不斷反省著,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吃相,比寶寶還嚇人。”

她恍惚抬頭,發現甄朗一手托著湯碗,一手拿著湯匙,寶寶坐在旁邊寶寶椅裡,正美滋滋喝著他餵魚湯。

而她面前,飯菜撒了一桌子,身上還粘了幾粒飯。

“你,為什麼算計我!?”她停下手中筷子憤憤然開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

甄朗吹了吹湯匙中湯,小心翼翼喂給寶寶,頭也不抬回答,“不是。”

“我不信!”

他停下動作,眼中是滿滿笑意,“真不是。”

“那你騙我和白薇辦證?”她控訴著。

“白薇在我這買了套房子,身為她同學,我是不是應該親力親為幫一下?”甄朗有些無辜,“房產證也是證。”

房……產……證……

她再度焦黑,“那,那你要什麼戶口本?還有,房產證怎麼會在婚姻登記處辦?”

“搬家了,我們一直在外地,沒遷戶口,人回來了當然要辦好。你也是,賈媽說她忙叫我代遷一下你,甄家這點本事還是有,不需要賈媽親自跑了。”甄朗表情完美找不出一絲破綻,“至於她在婚姻登記處,因為房子是她結婚前私人財產,她是在打一個未婚證明,不去婚姻登記處調資料,怎麼開證明?”

未……婚……證……明……

又一道霹靂打上頭頂,賈芍七竅生煙。

“她和你沒關係,為什麼跑來這裡買房子?”大學同學,遠在千里之外認識人,跑來他們家鄉買房子,說他們之間沒點奸/情,誰信?

甄朗忽然被嗆住,一陣咳嗽聲中,他擦擦眼角,“白薇和我們是高中同學,同級不同班,土生土長這裡人,你居然不知道?”

高中同學?這裡人?

她抓著一頭稻草毛,黑沉沉拉著臉,“高中時期,所有女人都被你騙光了,我一向獨來獨往,哪會注意這些?”

自己班上女孩都是看到自己就繞路走,更別說其他班女生了,她連班上有幾個女生都搞不清楚,怎麼會留意到其他班上去?

“那她怎麼會在你家出現?”賊心不死賈芍,誓死要挖出內幕。

甄朗放下碗,給寶寶擦擦嘴,再動作嫺熟抱起寶寶輕輕拍著背,“我打了個八折賣她,她來謝謝爸媽,然後爸媽留她晚飯。”

“她在你家做飯!”這,總不是客人應該做事了吧?

寶寶打出響亮嗝,甄朗這才把寶寶放回了椅子中,讓他自己玩去,“她學了兩道外菜,說要給爸媽嘗個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媽性格,兩個好奇寶寶,當然就隨她去了。”

如此合理解釋,如此不合理結局,叫她情何以堪?

“你意思是,一切都是巧合咯?”賈芍已經完全無語了,什麼叫蒼天作弄,什麼叫天意弄人,她怎麼這麼命苦啊。

“不……”甄朗手指搖了搖,很認真盯著她,“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

誰叫她要起作弄他心?誰叫她想著破壞人家結婚,結果呢,把自己砸進去了吧?

甄朗端起飯,優雅吃了起來。賈芍眼珠子骨碌碌轉著,哈啦著開口,“獸醫,咱們商量個事行不?”

甄朗有滋有味吃著飯,仿佛面前菜是珍饈美味般品嘗著,表情很是愜意。

賈芍猶如長了瘡一樣坐著,不安扭動,不時看看甄朗,滿臉期待。

好不容易等甄朗吃飽,放下手中碗筷,她再次開口,“商量下……”

手指一抬,甄朗擦擦嘴,“其他可以商量,我這輩子沒有離婚打算。”

一句話,堵死了她所有希望。

“你拿了我全部財產,就想把我甩了?”

她飛快掏著一堆卡,還有公證書,“還給你,全還給你。”

甄朗撇了眼,沒有拿起來意思,“貨物出門,概不退還。”

他意思是,他進她門,也沒有被踢出去打算了?

“可是……”她仍然做著垂死掙紮,“我們真不合適也。”

“不合適?”甄朗抬了下眉頭,“我長難看麼?”

賈芍用力搖頭,他要叫難看,那全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該送動物園了。

“那我窮嗎?”

再度用力搖頭,什麼叫鑲鑽王老五,就是指他這種人,怎麼會窮?

“那我不會做家務嗎?”

“會!非常會。”飯好吃能讓她每次都撐到不想動,家裡收拾乾乾淨淨,他絕對屬於家務一流好男人。

“那我有不良嗜好嗎?”

什麼叫自律,什麼叫定力,什麼叫嚴謹對外,指就是這種人。賈芍搖到腦子都有點暈了。

“我剛剛帶寶寶還算不錯吧?”

賈芍看了眼那個在椅子裡傻呵呵樂著娃娃,無力點了點頭。

“那我可算是個好老公人選?”

她撐著腦袋,發現自己簡直挑不出他一點毛病,“算!”

“那不就行了。”甄朗招來服務生買單,起身拍拍依然在沉思中她,“以後好好過日子,老婆!”

賈芍:“啊……”


四十、夫妻義務怎麼辦?

賈芍語錄——人生永遠比電影精彩,因為電影可以猜測,人生卻不可以。人生永遠比電影悲情,因為你可以挑剔電影男主角,卻不敢挑剔身邊。

車子在車庫裡停穩,賈芍如喪考妣抱著寶寶準備下車,垂頭喪氣感覺半點也沒有喜事歸來感覺。

“等等。”甄朗按著她肩頭,“這麼快就走?”

“幹嘛?”杏仁大眼一翻,“你還想要離別吻啊?”

“夫人有如此自覺,我真是受寵若驚。”甄朗下車走到她那一側,紳士打開門,“夫人請……”

賈芍發現,自從自己落筆那一刻起,甄朗笑容就沒有消失過,這種笑容在她看來,很有一種毛骨悚然感覺。

現在她,只想離甄朗遠遠,如果有火箭能送她上火星,她也毫不猶豫爬上去,頭也不回跑掉。

“你確定就這樣上去?”甄朗眼神中蘊著深沉笑,手指指了指她手中紅色燙金盒子,“然後被賈媽看到?”

賈芍手一抖,迅速拉開甄朗西裝口袋,想也不想塞進去,“咱們好兄弟,講義氣,你不能說。”

“這麼大事不告訴他們,似乎有些說不過去。”甄朗搖頭,“不如面對吧,直接向他們承認比較好。”

“不可以!”賈芍扯著嗓子一聲叫,空曠車庫裡全是她淒厲叫聲。

如果被父母知道了,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脫離甄朗掌握了,如果瞞著,說不定哪天甄朗後悔了,她就能恢復自由自身了。

期期艾艾蹭著,“那個,那個,我們是不是要給他們一點心裡準備?我怕,我怕他們一時承受不了……”

“這是喜事,不是喪事,怎麼會承受不了?”甄朗始終保持著平靜,輕而易舉反駁她理由,“應該是高興才對吧?”

“你不是說什麼都聽老婆嗎?那麼我要求你不許告訴任何人,必須由我告訴他們。”

此刻賈芍,非常自覺行使起了自己新身份,“你不許透露任何消息。”

甄朗委屈撇了下唇,“可是老婆大人,你真要讓我一直無名無份?”

他還委屈?她又跟誰哭去?

賈芍怒瞪著他,“我不管,你說聽我。”

“那也要有個時間是不是?”甄朗沉思了下,“三個月!我只給你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後,我可不管咯?”

賈芍用力點點頭,長出了一口氣。

三個月就三個月吧,三個月內,她一定要想辦法逼甄朗同意!

“既然我這麼委屈了,好歹也要點好處吧?”

甄朗剛一靠近,賈芍下意識舉起手中寶寶擋在身前,“你想要什麼好處?”

“好歹也是夫妻了,說不說無所謂,那義務呢?”

賈芍微喘了下,深吸一口氣,“好,回去以後不搬家一起住。”

甄朗拖著下巴,靜靜等待著。

“大不了,我做全部家務,只要我會。”反正這些被他威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都說順嘴了,“我洗碗,我打掃衛生,我洗衣服。”

“還有呢?”甄朗挑了挑眉頭,“就這些?”

“還有?”賈芍用力想著,“我叫你起床,給你泡咖啡,接你上下班,不打你不罵你不威脅你。”

甄朗依然沒有妥協意思,“繼續。”

還有?

她都委屈成這個樣子了,古代丫鬟也沒她慘,他還不滿足?

“你還要說什麼?”她低吼著,猙獰表情寫在臉上,“難道要我跪在門口迎接你進家門?”

“那倒不用。”甄朗笑容中有幾分玩味,“既然是夫妻了,那夫妻義務呢?”

賈芍虎著臉,“剛剛都說完了,還要說什麼?”

甄朗不住搖頭,“你該不是認為掃地洗衣服就是夫妻義務了吧?”

“那還有什麼?”

甄朗手指蹭上她下巴,“我說是指同床共枕,魚水之歡,纏綿繾綣,懂?”

懂,她當然懂什麼是魚水之歡,什麼是纏綿繾綣,但是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和甄朗在床上翻雲覆雨。

其實,他身材不錯,抱著手感也很好,摸上去觸感也不錯,枕著時候比枕頭和被子還舒服,但是……

“你真邪惡。”她憤憤吐出一句,“我們是好朋友,你怎麼能想這個。”

“我也是男人。”甄朗聲音低低,充滿了誘惑,“而且是一個身心健康,年輕力壯,有正常需要男人。”

“不許。”賈芍甩下一句,“想也不許想。”

她掉頭上樓,甄朗靠著車邊,手指插在褲子口袋裡,目送著她身影離去,唇角始終噙著淡淡微笑。

直到她抱著寶寶身影消失在視線,他才慢慢關上車門,追隨著他腳步,上樓去也。

賈芍窩著一肚子委屈,才進門,娘親大人迎了上來,“叫你帶寶寶打預防針,你打到外星去啦?幾個小時了,還不回來?”

“我……”憋屈賈芍楞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睜睜看著老娘滿臉心疼走向她,心中感動剛剛升起,懷裡寶寶就被人一把抱走,“我乖乖,讓姨婆看看打在哪啦,疼不疼啊?”

剛剛升起那一點點感動,就象風中小火苗遭遇到了無情寒風,嗤一聲,滅了。

“為什麼不問問我?”她站在門口,仿佛是討寵似,“萬一我被人搶劫了,或者是非禮了,您都不擔心嗎?”

“搶劫?”賈媽媽抱著寶寶,抽空看了她一眼,“也要打得過你,至於非禮麼,有眼睛都不會看上你。”

這,居然是母親對女兒說話,太打擊人了吧。

賈芍默默無語換鞋,一個人窩到沙發裡吹著空調,自我傷感。

早知道,她就不回來了。在那邊待好好,拍她照片吃她飯,就算和甄朗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也比在這裡好,至少那個傢夥,會給她準備好吃。

門鈴忽響,她跳起身就往門口衝去,果不其然,打開門看到,正是她那個剛剛分手,正在想念外加咒駡新任丈夫——甄朗。

“你來幹什麼?”她壓低聲音,防備盯著他,轉身就想將門關上。

甄朗手撐著門板,“你買手機了沒?”

賈芍搖了下頭。

自從那次落水之後,手機也成了落湯機,再接著一連串事件,她根本沒時間去買手機,回家之後數日不出門,這事都拋到腦後了。

“我買好了,你要不要看看?”他晃了晃手中盒子。

咦!?

賈芍清晰捕捉到,盒子上機型和顏色,眼睛頓時亮了,跳起身湊了上去,“給我看下。”

看著賈芍飛撲過來身體,甄朗很自覺微微垂了下頭,好巧不巧臉頰從賈芍唇邊刷過,一隻手自然而然摟上她身體,後退一步制住了她衝力。

賈芍一把奪過手機盒,開心摳著包裝盒,甄朗一隻手環著她腰,低頭在她耳邊說著,“進去看?”

“哦。”賈芍擺弄著手機,被甄朗拉著進門,一路拖到沙發邊。

“上次你盯著雜誌留口水,是這款吧?”甄朗望著玩不亦樂乎賈芍,眼中蘊著薄薄溫柔。

賈芍頭也不抬,“嗯,不過我以為沒這麼快上市,反正你害我手機壞了,當你賠我。”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正坐在某人雙腿間,被人從身後環抱著。

“好!”甄朗懶懶將頭架在她肩頭,和她一起研究著。

“不過……”賈芍抬起臉,忽然將目光停在甄朗伸手,手伸了出來,“你,我看看。”

甄朗楞了下,“不給。”

“給我!”野蠻一揪他襯衫胸口,才不管那身衣服到底是什麼名牌值多少錢,“你肯定藏私,這麼多年,我太瞭解你了。”

甄朗順勢被她壓倒,悶笑著,“真沒。”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手在甄朗口袋中掏著,甄朗笑著,隨她去了。

一陣摸索之後,賈芍從他身上挖出一個同樣手機,笑著揚了揚,“我就知道,你藏私。”

“你看到什麼了?”甄朗目光,停留在手機偌大螢幕中,自己照片上。

“看到你自己留是亮銀白色,給我是黑色,不滿。”賈芍哼了身,飛快扒拉著他手機殼,“換,我要這個顏色,黑色歸你。”

微微一嘆,甄朗無奈,“換吧,換吧。”

“這還差不多。”賈芍咧開個開心笑容,“看在手機份上,原諒你了。”

原諒什麼了?

似乎他這兩天得罪她,就是騙她結婚蓋章吧?

不過某人完全沒有自覺這句口頭禪背後意義,飛快抽出甄朗手機卡按進黑色手機裡,自己抱起銀白色手機玩了起來。

“有獎勵嗎?”

獎勵?”賈芍抬起頭,對著廚房一聲大喊,“媽,今天甄朗在這吃飯,雞腿給他。”

“阿朗來啦?”賈媽聲音從廚房傳來,“丫頭戶口遷好了嗎?”

甄朗詭異一笑,“遷好了。”

“那丫頭,你丟抽屜裡去。”

賈芍應了聲,抓起戶口本進了房間。而甄朗,拿起黑色手機,按下電源,螢幕上亮起清晰屏保圖片。

紅唇柳眉,無助低首,手攏胸前,髮絲零落,肩頭半露,眼神清透又有幾分哀怨。

臉上紅潤中透著兩分嬌憨,三分嫵媚,比當初“金色向日葵”掛出來那張還要漂亮自然。

“傻瓜,就知道你性格,永遠都是搶我。”甄朗嘆息透著溺寵語調,可惜那個進屋人,沒機會聽到。


四十一、差點抓奸在床

  今天的飯,變成了甄家一家人和賈家人的聚會,這已經是十幾年來的習慣,聯絡感情之作。

  “丫頭,你最愛的雞腿。”甄媽媽一向喜歡賈芍,毫不猶豫的夾起大雞腿放進賈芍的碗裡。

  賈芍笑的眼睛都彎了,忙不迭的把碗伸了過去,“謝謝甄媽。”

  她偷瞥了眼甄朗,某人正端著碗,目光閃過,有著她清晰好懂的意思。

  剛才好像答應,把雞腿給他吃的吧?

  賈芍很自然的把雞腿放進了甄朗的碗裡,“給你吃。”低頭扒起了自己的飯。

  吃了兩口,她忽然發現身邊寂靜一片,抬頭時,發現甄爸甄媽還有自己的父母驚詫的瞪著自己,甄爸爸的筷子停在空中,還夾著塊排骨,猶如被點穴了一般。

  甄朗夾起雞腿,很是順口的咬了下去,四個大人再度同時倒抽一口氣,目光從甄朗身上挪到了賈芍的臉上。

  賈媽媽胳膊捅了下賈爸爸,“老頭,你看到沒?丫頭居然把吃的讓給別人。”

  “看,看到了。”賈爸爸有點結巴,“丫頭十幾年沒讓過吃的,這太稀奇了。”

  賈芍從碗裡抬起頭,在所有人呆滯的目光逼視中,心虛的伸筷子到甄朗的碗裡,把那個雞腿又搶了回來,重重咬了一口,“我剛沒看清楚,現在吃。”

  這一下,連甄媽媽都有點愣神,“丫頭,這個雞腿甄朗吃過。”

  賈芍有點慌了神,夾著被甄朗咬過一口也被自己啃過一口的雞腿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望著四雙若有所思的眼睛,她下意識的一甩筷子,那個雞腿又飛進了甄朗的碗裡,“給你。”

  “哦。”甄朗仿佛什麼也沒感覺到似的,自然而然的咬著,目光淡定。

  “那個……”甄爸爸不愧是生意場上看的多,那淡定的姿態一看就知道甄朗承襲了誰的遺傳,他輕咳了下,“你們最近在那邊怎麼樣?”

  “不錯。”甄朗氣定神閑的回答,賈芍扒飯點著頭當是回應。

  “我想也是。”甄爸爸的笑容也是同樣帶著些深意,“以前丫頭是從來不讓食物給別人的,你也從來不吃別人吃過的東西,短短幾個月,倒是變的不一樣了。”

  “咳咳……”賈芍好懸沒被一口飯嗆住,捂著嘴巴咳嗽,目光下意識的轉向甄朗,“沒啊,我們哪有不一樣?”

  話說快了,一口咬到自己的嘴唇內側,賈芍疼的一吸氣,齜牙咧嘴的。

  人,是做不得半點虧心事的,就好像賈芍這樣,總覺得自己爸媽和甄爸甄媽的眼神很怪,甚至不敢抬頭對望。

  甄朗若無其事的吃著,“我們不是從小到大都這麼相親相愛的嗎?”

  兩對爸媽想了想,各自點頭。

  捂著嘴巴的賈芍舔舔嘴巴,疼的抽抽鼻子,可憐兮兮的看著對面的甄朗,甄朗表情不變,和賈媽賈爸談笑風生,看也沒看她一眼。

  賈芍委屈的抽回目光,慢慢的挑著飯,頭也不抬。

  死甄朗,破甄朗,都怪他掃把星坐在自己對面,害她吃飯都咬到嘴巴……

  內心咒駡著的賈芍戳著碗裡的飯,仿佛那是對面人的臉,用力用力再用力,冷不防的忽然聽到一句,“我們兩個人的本本,要看看麼?”

  賈芍猛的站起身,身後的椅子在大力之下倒了下去,發出砰然巨響,“甄朗你……”

  他不是才答應她不說的嗎?怎麼轉身就把她給賣了?

  “丫頭,你幹什麼呢?”賈媽媽眼睛一瞪,“沒禮貌。”

  賈芍發現,自己的爸媽和甄爸甄媽的臉上並沒有意外驚愕的表情,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我……”

  甄朗手中的空碗遞到她的面前,“盛飯是嗎?幫我盛一碗,謝謝。”

  賈媽笑著,“不用,你辦事我放心,遷個戶口而已,有什麼好檢查的?”

  賈芍飛出竅懸在半空中的心這才飄飄然的回歸,慢慢的沉下,趁人不注意白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拿過他的碗。

  遷戶口就遷戶口,需要說那麼嚇人嗎?

  強忍著把飯碗丟到他頭上的衝動,賈芍悶悶的繼續自己挑飯,插菜的動作,默默的咒駡著甄朗。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她也不會這麼神經過敏似的,一有風吹草動就撲騰。

  “對了,以前那個張媽媽的女兒,前陣子剛把喜帖給我,讓我們下個星期去參加她的婚禮。”賈媽媽不無羨慕的對著甄媽媽說。

  甄媽媽也來了勁頭,“是啊,上個月,那個李阿姨的兒子剛給她生了個孫子,胖乎乎的真可愛。”

  “還有那個孫老頭的兒子,長的那叫一個寒磣,前兩天看他帶著女朋友逛街,小女孩那叫一個文靜。”賈爸爸也立即投入話題,說的熱鬧。

  甄爸爸也不甘示弱,“放心,我們以後的媳婦一定比他的漂亮。”

  “可惜我們的女兒。”賈媽媽搖搖頭,嘆息,“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肯要,看她這不男不女的德行!”

  “誰說我沒人要的!?”賈芍重重的放下碗,“不就是結婚麼,我……”

  甄朗目光一閃,賈芍活活咽回了那到嘴邊的話,在幾個大人迷茫的眼神中僵硬的擠出幾個字,“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搖搖晃晃的爬進房間,賈芍癱軟在床上,心頭噗通噗通狂跳,差點從嘴巴裡蹦出來。

  好險,好險,她差一點就把自己已經成為他人婦的事實給說出來了,這要再多兩個字,只怕她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都怪甄朗,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有今天這麼淒慘。

  “丫頭,洗碗!”賈媽媽的叫聲中,隔壁房間裡傳來了麻將機嘩啦啦的聲音,顯然兩對感情要好的爸媽已經奔向娛樂場地,開始了他們的飯後活動。

  “哦。”賈芍懶懶的應了聲,在床上扭了扭,不想動。

  在那邊,甄朗就把她的生活攪的一團糟,還以為回來會得到片刻的安靜,結果……

  一想到哪兩本紅彤彤的本子,賈芍就有種想死的衝動,翻身埋在枕頭裡,重重的捶了下床。

  她怎麼會簽字?她為什麼會簽字?她怎麼就鬼迷了心竅?甄朗那個混蛋到底下了什麼蠱?她要離他遠遠的,越遠越好!!!

  房間門鎖轉動的聲音傳來,賈芍懶得抬頭,懶洋洋的開口,“我這就去洗,別催了。”

  手,按在她的肩頭,是熟悉的感覺和氣味。

  賈芍一骨碌的翻身,烏溜溜的大眼珠望著眼前的人。

  甄朗單膝跪在床沿,整個身體俯壓下來,“剛看你沒怎麼吃東西,餓不?”

  吃毛啊,嘴巴疼死了。

  賈芍白他一眼,懶得說話。

  甄朗順著她身邊半躺著,手指貼著賈芍的臉,大拇指摩挲著她的唇瓣,“剛才好像咬著了,嚴不嚴重,我看看?”

  賈芍朝他的方向靠了靠,仰起臉,仿佛被欺負的貓兒似的嘟起了唇,甄朗的手指貼著她的唇,很輕的翻了下,“傻瓜,咬自己有咬這麼重的麼?”

  廢話,這不是不小心麼?

  賈芍的眼神發洩著內心的控訴,極度不滿,舌頭探了探傷口,又是一陣刺痛,疼的倒吸了口涼氣。

  “傻瓜,疼就別舔了,小心明天發炎,要不要去樓上我給你上點藥?”甄朗側臥在她的身旁,手臂順勢環上她的腰,親昵的貼著她的耳畔。

  搖了搖頭,賈芍極其自然的靠上他的胸膛,聽著他的有節奏的心跳,所有的聲音都被掩蓋,只有那一下下的律動,帶著平甯安和的感覺。

  “我有個方法,可以讓你不疼。”他聲音低沉迴響在她的頭頂,“要不要試試?”

  賈芍有些困,懶得睜眼,只是哼了聲表示自己的好奇。

  唇上微暖,帶著男子的氣息覆蓋上,一寸寸細細的遊移在她的唇畔,如蜜蜂戲蕊般試探,觸碰,劃著她的唇瓣。

  有些癢,但是更多的是酥酥麻麻的感覺,賈芍想躲,一雙手已快她一步的按住了她的腦後,讓她與他更加親密的貼合。

  甄朗的動作很輕柔,帶著清新的男子氣息,一點點的侵蝕著她。

  這一次,不再像以往那般霸道,也不再忽然侵佔她所有的意志,而是慢慢的深入,慢慢的燃點起她身體內的火焰。

  她的意識完全的清晰,她知道甄朗的每一步動作,每一個細節,甚至連兩唇相觸的剎那他些微的顫抖都沒放過。

  這一次的感覺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她閉著眼,卻能感覺到他喉結上下的滑動,能聽到壓抑在喉間極微小的呻吟聲,她軟軟的貼著他的胸前,手情不自禁的繞上他的腰身,迎接著他的侵入。

  甄朗的喘息漸濃,翻身覆上,舌尖滑入,勾動著她的熱情。

  耳邊嗡嗡的,好像什麼都聽不了似的,偏偏他的呼吸聲聽的那麼清楚。身體也完全不受控制,唯獨對他的感知那麼敏銳,知道他的手在自己的腰間,知道他的唇溫柔的親吮,甚至他每一下的觸碰,都像是星星的火焰,堆積著,積聚著熱量。

  想推開,又捨不得,她還想索取更多些,想感受的更久些,這種陌生又不是完全陌生的炙熱。

  她的手指,擦著他的腰後,似乎有些不滿足,偷偷的順著褲縫貓了進去,扯了扯他的襯衫,貼上他的肌膚。

  甄朗的肌肉一緊,繃住深沉的力量,在她的手指貼上時,吻的更加深入。

  她的手,從小心翼翼的觸摸,到微敢不夠的貼上,再到不知足的雙臂擁緊,一步步的在他上身遊動。

  “丫頭,你還不去洗碗!!!”門忽然被推開,伴隨著賈媽媽的怒吼。

  賈芍情急一推,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量,身上的甄朗頓時被她從身上推離,從床上滾了下去,淒慘的仰躺在地。

  這一下又快又猛,人影落地,賈媽媽進門,幾乎是電石火花之間。

  “幹什麼?”賈媽媽站在門口,看著床上滿臉通紅喘息著的賈芍,“你不舒服啊?”

  “沒!”賈芍直著嗓子,看著左邊床腳地上躺著的甄朗,再望望右邊門口的老娘,心口一陣狂跳,聲音啞啞的。

  “沒有?”賈媽媽往裡走了兩步,賈芍屏住呼吸,全身石化。賈芍的表情隨著賈媽媽的腳步而變化,眼睛越睜越大,看著老娘漸漸放大的身影,目光猛的轉向自己的腳邊的甄朗。

  甄朗躺在地上,一隻手扶著腰後,一隻手捂著唇,卻是滿臉的笑意,輕鬆的表情和賈芍的緊張形成鮮明的對比。在賈芍僵硬的望著他時,他甚至還悠閒的伸出舌尖,慢慢的滑過自己的唇,沖著賈芍送上一個飛吻。

  “你看什麼?”賈媽媽一句疑問,賈芍又硬了兩分,連呼吸都不敢了。

  “沒!!!”賈芍想也不想的梗著脖子,臉上的肌肉不住的跳動,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賈媽媽扯手一叉腰,“沒有還不去洗碗?你想懶到什麼時候?”

  “啊!”賈芍想也不想的跳下地,直接從某人身上踩過,飛快的繞到老娘面前,“我現在就去,就去……”

  “等等。”賈媽媽指指她的腳下,“穿鞋。”

  鞋!?鞋在哪?

  賈芍的目光四下搜尋著,床頭沒有,右邊沒有,難道……

  那個躺在地上,捂著某個部位的男人表情有些扭曲,手指悄悄的指了指自己的身下。

  那怎麼穿?難道叫他起來?然後被老娘抓包?

  “好了沒?交代完了沒?”隔壁傳來賈爸爸不耐煩的叫聲。

  “來啦……”賈媽媽應了聲,看了眼自己的女兒,“你到樓上,把你甄爸爸的頂級茶葉拿下來。”

  “好!”賈芍飛快的應著,目送老娘離開,長長的喘了口氣。

  “啊……”才一隻腳出門的賈媽媽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然轉過身,“阿朗呢?怎麼沒看見?”

  賈芍手指豎著指指頭頂,一臉假笑,“可能,可能回去了吧?”

  “哦。”賈媽媽不疑有他,飛快的跑去了隔壁房間,麻將聲再度響起。

  賈芍全身癱軟,一屁股坐在床沿,只覺得背心涼颼颼的。

  “不行,我不能在家裡呆下去了,太危險了。”

  她今天差點說錯話,又差點被抓奸在床,再多待兩天,她的那點小秘密遲早要被揭穿,雖然那邊危險,但是只有甄朗一個人,總比這裡四雙眼睛瞪著好。

  某人從地上撐坐而起,靠著床沿,衣衫凌亂,“你下次再踩這麼重,只怕你要做一輩子的老處女了。”

  “踩著你了嗎?”賈芍驚魂未定,話語順口而出,“要我幫你揉揉嗎?”


四十二、賈芍翹家

  賈芍躡手躡腳的探了探腦袋,老爹未下班,老娘抱著娃娃上街溜達去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迅速的抽出自己的箱子,把偷偷準備好的東西一股腦的塞進去,飛快的拉開門奔了出去。

  對她來說,家裡已經是標準的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了,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溜回去,反正到了那邊,再隨便找個藉口還不是由她說了算?爹娘還能怎麼滴?

  賈芍唰唰兩筆寫了張紙條丟在桌面上,拎起自己的小箱子飛奔而去。

  就在她按下電梯等待的時候,手機忽然傳來了提示音。

  匆匆的看了眼,賈芍眯起了眼睛,握起了拳頭。

  “老婆在哪呢?”——親愛的老公。

  他什麼時候碰了自己的手機?居然還輸入了如此無恥的一個備註!

  賈芍咬著牙,把手機又塞回了口袋中,假裝自己從來沒有收到他的消息。

  如果不是他,她會連這最後的容身之所都沒有嗎?

  如果不是他,她會因為害怕爹娘看出什麼而驚慌逃跑嗎?

  如果不是他,她會惶惶不可終日嗎?

  昨天差點被抓奸之後,她一閉上眼睛,就出現老媽站在床邊看到她和甄朗滾做一團的樣子,然後逼迫她必須從此和甄朗在一起。再然後,她夢到自己從此被甄朗壓榨欺負做牛做馬累死累活,當即嚇的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再也沒有睡著過了。

  當天剛亮,她就悄悄的起來,把自己隨身的東西收拾收拾準備翹家,在等待了整整一天之後,終於在晚飯前等到了家中無人的機會。

  她根本沒打算理甄朗的資訊,現在的賈芍一心一頭只想著趕緊跑路,至於甄朗這個掃把星,她有多遠躲多遠。

  電梯停在一樓,賈芍警惕的伸伸腦袋,看看有沒有自己老爹老娘回來的身影。前方一眼看出去,沒有任何熟悉的人影,很好……

  賈芍迅速的竄出電梯,抱著自己的小包袱一路朝著大門外而去。

  才剛剛踏出一步,耳邊傳來慵懶帶笑的嗓音,“老婆,吃飯時間,你去哪啊?”

  電梯邊的牆壁上,某人悠悠閑閑的靠著,雙手插在褲袋中,望著那個鬼鬼祟祟踏出的人影,眼中盡是笑意。

  人影晃了下,賈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了過去,伸手捂上那個人的嘴,壓低的嗓音中充滿威脅,“我說過不許喊這個!”

  某人順勢環上她的腰,唇撅起偷吻上她的手心,賈芍一抽手,在空中連連甩著手,一臉嫌惡。

  甄朗的目光停留在她拎著的小箱子上,“我說親愛的,你這是上哪啊?”

  “我……”賈芍一個激靈,“我逛街。”

  “逛街要帶這麼大的箱子,會不會累啊?”甄朗笑容滿面,“我幫你?”

  緊緊的抱著自己的箱子,賈芍緊張的四處望望,“不用!”

  “那一起逛?”甄朗沒有放棄的意思,“我也正想買點東西,既然這麼巧不如一起吧。”

  “我不!”賈芍直覺的拒絕著,眼神中是濃濃的反抗。

  她要走,她要溜回去過自己的逍遙日子,她才不要在這裡提心吊膽,更不要和這個傢夥粘的太緊。

  甄朗牽著她的手,賈芍奮力掙紮,摳著他的手指,“不去,我不去,我有事。”

  “你再賴下去,我媽和賈媽就要回來了。”甄朗聲音平淡,“我媽出門前說五點前回來,現在還有一刻鐘五點,你走不走?”

  被老娘抓包……

  跟甄朗走……

  賈芍毫不猶豫的站好,堆起諂媚的笑容,“我們去哪?甄大少爺您想買什麼?需要小的效什麼勞?”

  甄朗牽起她的手,笑容中盡是對她的無可奈何,“快走吧。”

  快步跟著他,賈芍這才發現,甄朗的手中也拎著同樣的箱子,正想開口問,甄朗已伸手攔下一輛車將她塞了進去。

  將行李放好,甄朗貼著她坐進車中,這才平靜的開口,“機場。”

  機場?!

  在賈芍驚詫的目光中,甄朗伸手揉揉她的短髮,“丫頭,憋不住了想逃跑了吧?”

  “哪有?”打死不承認的賈芍哼著,“我回去開工,‘金色向日葵’沒我可不行。”

  “哦……”甄朗的聲音拉的長長的,“那正好有伴了,我今天早上接了個電話讓我必須趕回去,有一台大手術等我。”

  看他那表情,鬼才信。

  賈芍在心裡暗自鄙視著他,目光投向窗外,肚子裡不斷的嘀嘀咕咕盡是問候他的語句。

  才進機場大廳,賈芍快步朝著服務中心奔去,想要問問還有沒有機票,誰知道剛抬腿,就被一隻手揪住了後脖領子。

  “你幹什麼?”聲音剛大一點,就接收到了數道“關愛”的目光,賈芍不敢動手摔人,只能被拽著一路拖行。

  “這邊……”甄朗直接朝她伸出手,“身份證。”

  “喂!”賈芍掙紮著,“我還沒買票呢,你帶我換什麼登機牌?”

  不顧她的掙紮,甄朗熟練的從她屁股後面掏出錢包,找出她的身份證丟上櫃檯,輕而易舉的換到兩張登機牌,直到此刻,賈芍才隱約有種感覺……

  “你早猜到我要跑?”她拽著甄朗的衣服,把他的腦袋勾下來,“所以一早就定了飛機票?”

  甄朗只是笑著,挑了挑眉頭示意著不遠處的餐廳,“要吃點什麼嗎?”

  某人搖了搖頭,不依不饒的拽著他威脅低吼,“快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有什麼故意不故意的?”甄朗有些好笑,“你從小就是做了虧心事就疑神疑鬼的怕人知道,最後就藏起來,昨天那麼一嚇,今天肯定逃跑。”

  是嗎?賈芍不置可否,皺了皺鼻子,這才放開自己緊揪著他衣服的手,猶自有些嘴硬,“我才不是逃跑,我是工作忙。”

  “那你想吃什麼?”甄朗扯過賈芍的身體,一手耷拉在她的肩膀上,懶懶的:“咱們的小窩可是什麼吃的都沒有,你要不要在這裡先吃點?”

  “不要!”賈芍極度嫌棄的翻了個白眼,“機場東西難吃,我不吃。”

  甄朗的手指蹭著她粉嫩嫩的唇,似是在把玩最心愛的玩具,“那我們到家邊上那家川菜館去吃川菜?”

  賈芍亮晶晶的眼睛頓時眯成了一條縫,用力的點點頭,完全沒去想這一次兩人一起回去,她可是以妻子的身份,該盡夫妻義務了。

  飛機上,賈芍靠著甄朗的肩頭,迷迷糊糊的睡著。夢中盡是水煮肉片和魚香肉絲。

  甄朗把玩著她的手指,賈芍的手指絕對算不上漂亮,指節處還有不少粗糙的繭印,都是常年練功留下的痕跡,而她大大咧咧的個性更不會去在意這些,看上去反而沒有女子手指應該的纖細和白嫩。

  “帶著戒指會不會不方便?”甄朗抬起她的手腕,在手指處根根輕吮著,弄的她一陣癢癢的。

  “想也別想。”賈芍含含糊糊的應著,“不許給我套什麼東西,難受死了,以後還怎麼練拳?”

  甄朗握著她的手,輕輕分開她的手指與她交扣著,另外一隻手伸出攬著她的肩頭,睡著的賈芍動了動,往他的懷抱又靠了靠,直到尋找到最舒服的位置,這才發出一聲輕喟,沉入夢中。而甄朗,低頭望著自己懷裡沉寂的女子,眼中的溫柔漸漸浮現。

  兩個小時的旅程,賈芍是在舒舒服服的睡眠中度過,直到甄朗捏揉著她臉上細緻的肌膚,才把她從深沉的睡眠中弄醒。

  趁著她乍醒失神,甄朗捧著她的臉一通揉捏,活活把她的臉擠成豬頭的樣子,“快起來,餓不餓,去吃川菜。”

  “嗯。”睡眼朦朧的賈芍被甄朗牽著,孩子般的傻傻走著,忽然抽抽鼻子,“獸醫,我能不能要求先回去洗洗再去吃飯,身上好臭。”

  甄朗轉身刮了下她的鼻子,“你不餓?”

  惺忪著睡眼,她嘟著嘴巴,“寧可餓死,也不臭死。”

  “好,你說什麼就什麼。”

  直到泡進溫熱的水中,賈芍的疲憊和瞌睡才徹底被沖走,手抓著泡泡玩的不亦樂乎,而甄朗則在客廳裡收拾著兩個人的衣服。

  打開箱子,將所有的衣服一件件的拿出來歸類,再一樣樣放進彼此的衣櫃裡,當他拿出自己最後一件衣服的時候,燙金的紅色盒子露了出來。

  他伸手取了出來,輕手輕腳的打開盒蓋,兩本紅色的本本躺在一起,親密的貼合著。

  翻開本子,照片中的兩個人肩首並坐,不過明顯其中的某人表情呆滯,不知所措。

  他的手指撫著照片上那呆滯的臉,唇角的笑容越綻越大。

  “小傻瓜,除了你我怎麼可能會娶別的女人?”他低語喃喃,可惜那個浴室中的某人是完全不可能聽到的。

  他捧著照片,靠上沙發,長長的嘆了口氣。

  “啊……”浴室中的人發出一聲驚呼,甄朗迅速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怎麼了?”

  賈芍望著已經被自己丟進洗衣機裡的髒衣服,在看看空空如也的衣鉤,慘兮兮的開口,“獸醫,我忘記拿衣服了。”

  門外一陣輕笑過後,三兩件衣服順著打開一條縫的門邊塞了進來。

  賈芍接過衣服,望著不由氣結,“獸醫,為什麼又是這條裙子?”

  她發現,每當甄朗替自己拿衣服的時候,給她的總是這條小窄裙,他難道不知道她穿著這樣的裙子走路很累嗎?

  不能邁開大腿快步走,還要踩著硬底的坡跟鞋,比起休閒鞋和長褲來說,麻煩很多啊。

  “那你自己出來拿。”門外的人甩來一句讓她鬱悶的話,無奈的套上裙裝。

  兩個洗乾淨的人神清氣爽的出了門,賈芍餓的腳軟,也不再抗拒甄朗扶在腰間的手,兩個人在月光下慢慢的散著步,朝著街口的川菜館而去。

  初夏的夜晚,月色如水凝練灑落,點點星光閃閃發亮,各種蟲兒鳴叫的聲音輕柔的可愛,兩個人拉長著身影,挽臂依偎。

  “我能不能多叫一個夫妻肺片?”

  “好。”

  “那再來一個麻婆豆腐。”

  “行!”

  “獸醫,我好餓……”

  “餓到走不動了?那我背你好了。”

  巷子裡寂靜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娓娓低語的聲音。

  忽然,甄朗停下腳步。而賈芍同時皺了皺眉頭,回頭身後。

  不知何時,幾道人影在他們身後遠遠的綴著,在他們停下腳步的同時,再也顧不得隱藏行跡,呼啦一下圍了上來,將兩人團團的圍在中間。


四十三、誰保護誰?

  “嗯?”賈芍發出一聲低低的疑問,眉頭微緊,下意識的腳步抬起想要站在甄朗身前,做出防禦的姿態。

  腳步剛動,緊身窄裙就讓她絆了下,搖晃的片刻間甄朗已拖住她的手,不動聲色的站在了她的前面,表情依然冷靜,“幾位如果是手頭緊,我包中的錢儘管借去。”

  他擋著賈芍,很自然的從口袋中掏出錢包,將裡面的鈔票全部掏了出來,遞給最前首的男人,“只當是我請大家吃個飯了。”

  那一疊錢不算少,粗略看看也是小幾千,為首的男子眼睛眯了下,又將目光投向了甄朗的臉上。

  “我們兩人身上沒有貴重首飾。”甄朗很自覺的拉了拉領口,沒有任何裝飾點綴的首飾掛件。

  最前一人瞥了眼身後手中倒提著鐵管的夥伴,伸手接過錢在手中甩了甩,“小子算你識相,走吧。”

  甄朗手緊緊抓著賈芍,手指捏了捏,而此刻的賈芍分外的安靜,站在甄朗身後,只是閃動著一雙大眼,骨碌碌的轉著。

  甄朗的手摟著賈芍的腰,帶著她朝巷外走去,才剛剛走了一步,身後的聲音再度響起,“等等。”

  甄朗停下腳步,依然是似有若無的遮擋著賈芍。

  男人走了兩步,停留在甄朗面前,目光探視著他身後的人,表情森冷,“我說你可以走了,沒說你身邊的人也能走。”

  甄朗的眉頭一抬,身上的淡定氣勢剎那冷凝,目光瞬間的鋒芒超越了身邊黯淡的路燈,直直的盯著眼前的人。

  男人在這突然的眼神中不自覺的倒退了兩步,噎了幾秒。

  看看自己身邊七八個同伴,男人挺了挺胸,“小子,說實話我們只找姓賈的女人,和你沒什麼關係,看你剛才還挺上道的,老子也不想尋你的麻煩,識相趕緊滾,現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時候。”

  “姓賈的女人?”甄朗嘴角動了動,“看來幾位不是臨時起意啊?”

  “我們在這蹲了幾天了,終於等到你們出現了,媽的……”旁邊一個小混混狠狠的往地上呸了口,“總算能交……”

  後面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已經被那最前面的男人轉身一個巴掌打在臉上,頓時打飛了剩餘的聲音。

  男人沖甄朗揚起臉,“老子看上這個女人了,你滾,不然今天廢了你。”

  “怎麼個滾法?”甄朗平靜的目光不曾有半點改變,“你示範給我看下?”

  男人臉色變的猙獰,“你找死!”

  “死在哪?沒看見,你替我找下。”甄朗將賈芍護在身後,一隻手插在口袋中,還是懶懶而隨意的樣子。

  男人眼中的怒意浮現,手中的鋼管掄起,朝著甄朗的頭就砸了下去,“馬上你就能見著了。”

  他的動作很快,手中的鋼管劃破空氣,發出嗡嗡的聲音,可見下手的狠厲和瘋狂。

  甄朗仿佛被嚇呆了般,依然不躲不閃,眼睜睜的看著鋼管落向自己的腦袋,臉上居然沒有半點表情。

  他的手,卻與他看似呆滯的表情完全不符,將賈芍往身後推了下。

  可惜這一推,完全攔不住某人強大的力量,修長的腿一伸,雪白的影子如迅雷般彈出……

  “嘶……”

  “啊……”

  “噹啷……”

  面前的男人倒飛了兩米,重重的仰面摔倒在地,手中的鐵管呈現拋物線型劃破夜空,遠遠的落下。

  場中,所有的人都呆愣著。

  男人摔倒在地,半晌沒有動彈一下,他帶來的所有人都呆呆的望著,既忘記了去扶,也忘記了面前這對男女。

  賈芍睜著大眼,揪著自己的裙邊,所有的驚詫都寫在眼中,望著身邊的男人,忽然覺得這個認識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有些陌生。

  剛才那一腳,她是踢了,但是她身上的窄裙桎梏了她的動作,剛才那一下用力過猛,她的窄裙變成了兩片裝。

  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當她的腿踢出時卻落了空,只來得及看到那個人淒慘的飛出去。

  “你……”

  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看著的是自己身邊的人。

  如果她沒看錯,剛才比她速度更快出腿的,是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而且力量的瞬間凝聚和爆發,甚至是她無法企及的。

  這,絕不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體能上的差距,尤其是那出腿的角度和方向,她熟悉,非常的熟悉感。

  甄朗斜了她一眼,只甩出兩個字,“後面。”

  賈芍猛然清醒,與此同時,包圍著他們的幾個人也同時醒了過來,揮舞著手中的鋼管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

  再也顧不得說什麼,賈芍靈活的跳竄著,拳腳展開,踢上最前一人的下頜,頓時讓人當場蹲下,捧著下巴嗷嗷痛叫。

  又是一拳揍上一人的鼻子,賈芍還來不及得意,就被身後的手拉了回來,堪堪躲過一道鋼管的落下。

  耳邊傳來甄朗冷靜的聲音,“小心點,這不是練功。”

  是的,這不是練功,沒有師兄弟一招一式的比劃,沒有比賽規則的限制,一切都以打人為前提,對方是沒有路數沒有限制的人,手中還握著傷人的武器。

  她快,他更快,男人的力量在此刻爆發,打在身體上沉悶的響著,幾乎是每一下都讓對方倒地。

  這,就是標準的街頭打架!人一多,那叫群架。

  賈芍再是小獅子,被七八個人圍著,不斷的有鋼管落下,縱然是反應再快,也只能先保證自身的安全,在冷靜的判斷中偶爾還擊。

  兩個人緊緊靠著,各自護著對方的後背,她沒有時間去詢問甄朗如此矯健的身手怎麼來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幾個人。

  “揍女的。”不知道誰吼了一聲,賈芍面前的人同時跳了起來,拳腳武器幾乎是同時胡亂的罩向賈芍。

  賈芍微一側身,擒住伸向自己臉頰的拳頭,並指如刀砍在對手的手肘處,對面人拿捏不住,鋼管跌落。賈芍順勢折下,男人哀哀叫著,捧著自己變形的手腕蹲了下去。

  賈芍只來得及打倒一人,卻來不及顧及旁邊男人瘋狂的另一根鐵管,眼見著到了面前,卻再也沒有躲閃的力氣。

  她只能儘量的閃著,做好了被揍的準備。

  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旁邊伸來,狠狠的擊上男子的小腹,在對方彎腰的瞬間,胳膊肘落在背心,又是沉悶的一聲響。

  快、准,最主要是狠!

  當胳膊肘與身體接觸的瞬間,賈芍都抽了下眼角,為那個可憐人感覺到疼,不過她也沒放慢動作,腳尖從下撩起,以更凌厲的力道踹上一個人的兩腿中間。

  同樣狠,賈芍也顧不得教練的諄諄教誨,此刻的她只有一個信念,保護甄朗的安全,保護自己的安全。

  近十個男人帶著武器的瘋狂圍毆,再是訓練有素的人也扛不住體力的流逝,賈芍漸漸的感覺到自己伸手踢腿間不再乾淨利索。

  呼吸漸重,她喘息著,看著眼前的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前,以一個人的力量抗衡著剩下幾人的進攻。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比她的更加簡潔明瞭,也更加的充滿力道,每一下的落點都毫無偏差,直指對方的弱點破綻,剎那間又是兩人被放倒。

  當又一個人倒下,他們面前的三兩個人再也不敢前進撲上,望著他們兩人,忽然轉身狂奔而去。

  甄朗轉身看著賈芍,“你怎麼樣?”

  搖搖頭,賈芍驚奇的望著他,“你跟老頭混過?”

  每個教練都不同的教授方式和習慣,賈芍因為愛好問題,即使不入國家隊,各種比賽也參加了不少,與國內很多名師都有過交流切磋,單從甄朗剛才的出手習慣而言,她就敢斷定這一定出自老頭的手筆。

  還不是簡單的混混而已,這樣的俐落,這樣的爆發,非常年的練習不可,可是為什麼,她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甄朗是公認的沉穩,別說看他練拳伸腿,就連激烈一些的動作都不曾有過,一貫以冷靜淡然對人的他,竟然也會如此火山爆發的力量。

  “不是我跟他混,是他纏著我不放。”甄朗笑笑,伸手擦去賈芍額頭上的汗水,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他的纏功你應該比我清楚。”

  她忍不住的伸出手,捏捏甄朗的胳膊,又情不自禁的毛上甄朗的臉,狠狠的拽了下,“你是獸醫嗎?不會是別人易容的吧?”

  甄朗的手撫上臉,露出一個苦笑的表情,“你武俠小說看多了。”

  “可是……”她根本無法想像,一個在她眼中二十年軟軟弱弱的傢夥,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武林高手。

  就剛才那一陣打鬥,她敢肯定,這傢夥要是參加比賽,最少也是前三的份,而他居然隱藏的這麼好,簡直……

  她太難以接受了。

  她,這麼多年口口聲聲要揍扁捶爛的人,多少次手下留情就怕把他打進醫院的小心翼翼,多少次擦著他的臉也不敢用力真碰的拿捏,竟然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甄朗看著她臉上陰晴不定的變著,地上還躺著幾個哀哀痛叫的煞風景之人,伸手扶住她的身體,“員警應該馬上到了,你要休息下嗎?”

  直到此刻,賈芍才感覺到自己支撐腿的腳踝處開始隱隱的泛起疼痛的感覺,從腳踝處彌漫而上,讓她的小腿開始不自覺的顫抖。

  這裡,曾經受過傷,一般的小運動是沒有問題,可是剛才發力過狠,幾乎是拼命的態勢,到現在似是老傷開始出問題了。

  動了動腿,又是一陣熟悉的酸麻,她抬起頭,“好像有脫臼的可能。”

  甄朗俯下身,“我帶你去醫院。”

  賈芍靠著他,低頭檢視著自己的傷處,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背後,那個最初被踹倒的人已經慢慢爬了起來,緊握著手中的東西朝著賈芍身後打了下去。

  幾乎是出於直覺的敏感,賈芍猛的回頭,對方左手中的東西一閃,一束極其強烈的光束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瞬間陷入失明的狀態。

  什麼也看不到,她下意識的別開眼,躲閃著刺眼的光線。

  “哢……”跳刀彈出,朝著她臉的方向劃下。

  雙手一攬,甄朗的臂膀緊緊的抱住賈芍,將她整個護衛在懷中,那刀帶著落勢劃過他的手臂。

  來不及產生更大的傷害,甄朗的腿踢上他的胸口,再一次將他踢倒在地。

  遠遠的警笛長鳴,地上的幾人掙紮著爬了起來,倉惶逃竄。

  賈芍眼前一片漆黑,無數光影的殘留在晃動,耳邊只聽到警笛的聲音越來越近,各種腳步聲凌亂的傳來。

  她的手攀著甄朗的胳膊,掌心中溫溫熱熱的,濃重的血腥氣飄散。

  “獸醫,怎麼了?”她用力的甩著腦袋,好不容易恢復了視力,只看到甄朗雪白的袖子上,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四十四、醫院裡的驚天動地

  急診室的門外,擠滿了人,仔細一看,非常好區分。

  白色和黑色。

  白色的是醫生,黑色的是員警,忙碌的情形完全不符合夜晚該有的清靜。

  刑警隊的孫隊長很是無奈,晚上出警,趕到現場的時候只看到滿地打鬥過的痕跡,當事人受傷進醫院,他自然也是跟隨而來。只是,這當事人剛進急診室,值班的護士就慌慌張張的打了電話,再然後……

  “這個事一定要成立調查組,不,專案組。”面前的老者儒雅的氣質此刻已爆發成了怒意,精光四射的眼睛瞪著他,“社會風氣這樣,你們員警怎麼當的?”

  “院長,先別激動。”另外一名老者出聲安慰著,才讓儒雅老者的聲音漸漸平息了下去,不過孫隊長還沒來得及長出一口氣,這剛剛出聲阻止的老者也瞪著他,“這個事,必須馬上調查,不能拖。”

  院長深吸了口氣,“主任,你也別激動。”

  兩個人互相望了一眼,同時指著孫隊長,“還不去查?”

  孫隊長滿臉無奈,“人不是還在急診室嗎?我還等著做筆錄。”

  他的解釋,完全沒引起兩位老者的注意,而是彼此互相討論著,“你去看了情況嗎?”

  “還沒有,我吩咐所有儀器都開了,做個全面的檢查,現在在拍片子。”

  “人都到了嗎?片子出來給我看下。”

  “希望不會有太大問題,外科,神經科,骨科的主任醫師全部都來了,在等結果呢。”

  兩個人交談著,完全無視面前臉色古怪的孫隊長。

  “院長,片子出來了。”小護士急急的喊了一句,幾名資深醫師和院長主任全部衝了過去,看不到半點身為醫者最熟悉的淡定。

  饒是孫隊長經歷過這麼多大風浪,也想不出剛才自己送來的普通年輕人會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讓這麼多著名的醫者緊張成這個樣子。

  他有些忐忑,而那房間之後的某個女子,比他更加的忐忑加恐懼,透過大的玻璃窗,賈芍看到一群白色的醫師袍一個個的從眼前閃過,心不由的提到了嗓子眼。

  來的路上,甄朗還一直扶著她,安慰著她沒有事。她分明看到他的手能動,那應該沒有傷到神經,可是……

  她看不到甄朗,心開始慌亂,再看到騷動的人群,越發的有些不肯定自己開始的判斷。

  “能不激動嗎?”老醫師捏著她的腿,做著彎曲和活動的姿勢,“他是全國數一數二的胸外科主刀醫生,如果他的手出了問題,就再也拿不了手術刀了。”

  再也拿不了手術刀……

  賈芍像是被狠狠的打了一拳般,剎那間呼吸不能,就連思想也瞬間停止了,眼前一片空白,唯一的感知,是老醫生傳來的聲音,“前陣子不是有個彈鋼琴的為自己雙手上了天價的保險麼,人家怕手毀了就再也不能帶給別人藝術的享受。可要是甄醫生的手毀了,那可不是享受的問題,是多少人命的問題。”

  甄朗的手,會毀了?

  賈芍猛的跳了起來,“甄朗在哪?他在哪?”

  這麼久沒出現,難道真的傷的很重,所以直接進了手術室?

  她不是個多慮的人,但是現在的情形,讓她越想越怕,越想心頭越冷。

  她的動作很快,老醫生根本來不及反應,她已經跳下了地,朝著門的方向撲了過去。

  腳剛落地,一陣酸疼無力感從腳踝處湧上,她的身體晃了下,整個人朝門外撲倒。

  一隻手,自然而然的扶上了她的腰,接住了她的狼狽,同時伴隨而來的,還有她熟悉的聲音,“雖然我很喜歡你投懷送抱,但是這麼多人看著,我會害羞的。”

  “甄朗……”賈芍抬起頭,望見的是一雙帶笑的眸子,她緊張的站起,眼睛停留在他右手的胳膊上,“你的手怎麼樣了?”

  血跡斑斑,乾涸後已經成了黑褐色,染了大半隻袖子,看上去觸目驚心。

  她的心,一抽一抽的,很有些呼吸不上來的感覺。

  傷她看的多,血也見的不少,但是這種心悸到空落落半天沉不到底底的感覺,卻從來不曾有過。

  “皮外傷,很淺的。”甄朗的左手抱著她的腰,低頭湊上她的耳朵,“在車上的時候不是給你看過了嗎?”

  “可是……”賈芍癟癟嘴,目光望著門外來來往往的人,低垂下腦袋。

  “他們小題大做。”甄朗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望著賈芍的表情,笑著,“怎麼,你在擔心我?”

  賈芍不說話,倒是那個老醫生在沉默了很久以後開了口,“別高興的太早,說不定是我捏的太狠了,她想逃跑。”

  甄朗把賈芍重新按回椅子上,沖著老醫生笑笑,“萬主任,麻煩您了。”

  老醫生看看賈芍,又望望甄朗,“你的要我看嗎?反正院長把所有科室的主任都喊來了,反正我也沒事,順便也替你瞧瞧?”

  甄朗苦笑著,擺了擺手,“我很好,您還是替她看吧。”

  “不要。”賈芍倔強的開口,“還是先給你看,我沒事。”

  她腳踝疼,那是老傷,要不了命的。可是他不同,檢查做了那麼多,也就是初步止血,連包紮都沒有,萬一更嚴重了怎麼辦?

  “我的他看不了。”甄朗一句話,賈芍的臉色更難看了。

  連醫生都看不了,難道真的很嚴重?

  在她灰敗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麼,甄朗的手輕捏著她的下巴,“傻瓜,他是骨科的大夫,我這是外傷,他當然看不了。”

  “啊……”賈芍糾結了半天,沒想到得來的會是這樣一個答案,猛抬起臉,瞪了眼甄朗。

  不及開口,老醫生的手微用力,一股酸麻漲疼從腳踝處泛起,猝不及防的賈芍一咧嘴,痛叫出聲。

  甄朗摟著賈芍,站在她的身邊,看著她面目猙獰的表情,忍不住的笑出聲。

  “甄醫生。”小護士小聲的提醒著,“你的手要縫針,別再耽誤了。”

  甄朗的手放在賈芍的肩頭,轉身看著身邊的小護士,“就在這給我縫吧?”

  小護士拿著彎曲的針,銀光在燈下閃爍,賈芍頓時忘記了自己腿上的疼痛,目光緊緊的跟隨著,看著鋒利的鋼針挑起皮肉,穿著黑色的線。

  每穿一針,賈芍的嘴角就抽動一下,輕輕的嘶著氣,大眼忽閃忽閃的,始終不離甄朗的手。

  聽到她的聲音,甄朗低下頭,溫柔的詢問著,“疼?”

  悶悶的搖搖頭,賈芍看著他的手,“你疼。”

  甄朗呵呵笑著,“沒你疼,有麻藥的。”

  “哦。”她應著,心頭隱隱的疼痛卻不曾減少半分,還有些酸酸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認識他這麼多年,還真的沒看過他受傷,還是這樣的刀傷,白襯衫上的血漬,每看一次,她就難受一次。

  心裡堵的慌,她低頭咬著唇,始終沉默著,只在甄朗的手撫上她臉頰的時候,靜靜的貼上去,蹭了蹭。

  老醫生的手勁很大,她強忍著不叫出聲,但是腿還是下意識的抽躲著,全身僵硬。雙手緊緊的捏著自己的裙擺,真絲的面料已經被她捏成了一團,皺的像塊抹布。

  他拍拍她的臉頰,“我去自己的辦公室換套衣服,這一身太嚇人了,乖乖等我回來。”

  “你……”她望著他手上厚厚的紗布,雖然那翻卷著的刀口已經看不到了,卻依然觸目驚心。

  “放心吧。”甄朗把手臂揚了起來,“縫的很漂亮。”

  縫的很漂亮,這是什麼話?

  賈芍牽了下唇角,勉強扯了個笑,卻比哭還難看。

  當眼睛被強光刺激的時候,她已經看到了對方手中的刀,甚至剎那之間已經知道自己會受傷,可是她一點都不畏懼,也不害怕。可是現在,只看到甄朗手上的傷口,她卻恐懼了。

  怯怯的看著護士,仿佛要得到什麼答案似的,“他的手會不會有後遺症?”

  小護士眨著眼睛,笑著,“要是有後遺症,你以為院長他們還會這麼輕鬆嗎?傷口不淺,差點就傷到神經了,如果要癒合的好,這段時間千萬不能多用手。不過一道疤是免不了了。”

  說到這,小護士雙手交疊握著放在下巴處,兩隻眼睛朦朧虛幻的望著天花板,聲音充滿了嚮往,“甄醫生真是完美的英雄,不僅人長的帥性格好,危險的時候還為愛人擋刀,如果有個男人肯為我擋刀,我馬上嫁給他。”

  賈芍沉浸在自己的心思裡,只記住了小護士的一句話。

  差一點就傷到了神經……

  差一點他就從此再也不能拿手術刀了……

  差一點他的事業就因為自己而毀了……

  一件衣服從後面裹上她的身體,是他的西裝外套,“這裡涼,披著點。”

  她這才發現,長長的西裝下擺剛好遮到她的大腿,把那雪白的肌膚遮了個嚴嚴實實。

  老醫生手一捏,賈芍全身抽了下,額頭上的冷汗沁了出來,臉上慘白,卻咬牙沒叫出聲。

  甄朗面色微緊,聲音也不由的沉了,“範醫師,她這個嚴重嗎?”

  “單純從傷上說,韌帶拉傷加脫臼,不算很嚴重。”老醫生摘下老花眼鏡,慢悠悠的開口,“但是如果像你們說的這裡曾經有習慣性脫臼的話,我建議最好打個石膏固定,修養一陣子,不要再隨便走動加重壓力。”

  “啊!”賈芍望著自己已經腫起來的腳踝,臉變的更臭了,求救般的望向甄朗,“我沒關係的,以前老這樣的,習慣就好了。”

  可惜她輕鬆的說法並沒有給她帶來好運,甄朗眼神一閃,“老這樣?你怎麼沒說過?”

  “不重要的嘛。”她垂下頭。

  “打,一定要打。”甄朗毫不留情的破滅了她的希望,“您看到時候還要不要做理療,要的話我再帶她來。”

  於是,百般不願的賈姑娘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看著比自己腦袋還大的腳丫直挺挺的伸著,她欲哭無淚。

  門板上傳來有禮的敲擊聲,中年男子站在門口沖他們點頭招呼,臉上沉靜看不出心思,但是眼神裡儼然有著凝重,“甄先生,賈小姐。”

  賈芍順聲望去,有些驚訝,“咦,謝叔叔。”

  中年男子走進門,看看甄朗手中厚厚的紗布,還有賈芍碩大的石膏石膏腿,眉頭擰成了川字型,“怎麼會這樣?”

  甄朗沖他點點頭,兩個人悄然走到一邊低聲說著,間或看到男子掏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又繼續低頭說了起來。

  賈芍始終很沉默,與平日裡跳脫靈動的氣勢截然相反,一個人悶坐在椅子裡,連頭也不曾抬過。

  “甄先生,您如果沒事了,是不是可以做筆錄了?”孫隊長有些不耐,口氣也不是太好,“如果人人都象你這樣讓人等,我們豈不是不要出警了,全圍著你一個人轉?”

  甄朗還未開口,中年男子已經出聲,“孫隊長是嗎?我是甄先生的代表律師,你叫我謝國長,一切事情由我和你們說。”

  謝國長?孫隊長對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一時間竟沒有想起來。

  “你能說的清楚嗎?”等了這麼久,出來一個律師,這算什麼?

  謝國長微微一笑,“如果你覺得不對的話,那我向你的上級請示一下,看看行不行?順便再問一下,報警電話打出去,五百米距離為什麼半個小時未見出警。”

  他的話語讓孫隊長很是不滿,黑沉著臉,“不行,按規矩當事人必須做筆錄,你可以陪同。”

  正在僵持中,一輛車停在醫院外,下來一名威嚴的中年人,他目光一閃,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孫隊長心頭一凜,慌忙迎了上去,“局長。”

  男人狠狠的瞪了孫隊長一樣,迎上甄朗雙手伸出,“甄先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一定讓他們馬上立案調查。”

  甄朗淡淡一笑,和局長雙手互握,“剛才謝律師已經和您說了個大概,我想您心裡多少有些數了,只怕這裡涉及了搶劫、綁架、尋釁滋事、還是黑社會團夥,您看我現在這樣,明天的商會招標,要是有記者問起,讓我怎麼說好?”

  “這……”局長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轉頭,一指孫隊長,“還不趕緊去立案?”

  甄朗笑笑,“這事鬧大了影響不好,明天省裡的商會投標我還是不出席了,不然會引起商會中人的不安,影響你們的招標引資。我派代表出面,記者也不會知道的。”

  局長的臉依然緊繃,“甄先生……”

  甄朗點點頭,對著謝國長低聲交代著,“今天的事不要和家裡說,半點都不要洩露。”

  謝國長面露難色,終於還是點點頭。

  局長的臉總算鬆弛了下來,“要不要我派人手護送你們回去?”

  “不了。”甄朗搖頭,沖著賈芍招招手,“我們回家。”

  賈芍坐在輪椅上,耷拉著腦袋,還是一聲不吭。

  甄朗一隻手推著輪椅,低頭湊上她的耳朵邊,“丫頭,幹什麼無精打采的?”

  賈芍看看他,又低下頭。

  “餓了?那我讓謝叔派人送點吃的到家裡去?”

  餓?她根本什麼都不想吃!

  還是搖頭。

  “是不是覺得給我添麻煩了?”

  回應給他的,還是搖著的腦袋頂。

  甄朗微笑,對著她的耳朵吹口氣,“是不是覺得沒保護好我,很沒用?”

  賈芍的身體僵了下,不搖了。

  這麼多年,都是她為他打架,從來沒輸過,也從來沒讓他受到別人的欺負,可是今天,不但自己壯烈了一條腿,甄朗還掛了彩,這唯一值得自己炫耀的優點,也徹底沒有了。

  “其實,我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你。”甄朗沉吟了下,“你要是不幫我,我就慘了。”

  這一下,那個耷拉著的腦袋終於抬了起來,默默的望著他。

  “我……”甄朗輕咳了下,“這只手現在不能動了,我沒辦法洗澡,也沒辦法刷牙,甚至連上廁所都沒辦法解皮帶扣扣子。除了你,只怕沒人能幫我了,你行不行?”

  那雙杏仁大眼裡終於有了些許的光彩,她重重的點了點頭,“行!”

  輪椅推動,兩個人消失在醫院的大門前,謝國長帶來的一眾人遠遠的跟著,聽到風裡隱約傳來的飄渺聲音。

  “那全你幫忙了啊。”

  “好,我保證做到最好。”

  “來,笑一下。”

  “不笑,你這個樣子銼死了,天殘。”

  “你更銼,地缺!”


四十五、互幫互助,餵飯洗澡

  兩個淒慘的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回到了家,當甄朗進門的時候,還能看到門口幾個彪形大漢抱肩站著。

  他無奈搖頭,沖他們揮揮手,“你們別這麼站著,會嚇到這裡的住戶的,樓下有保安。”

  幾人堅定的搖搖頭,依然雙手抱著肩膀站定。

  “我能要求你們回去嗎?”甄朗依然是好脾氣的開口,只是眼神中的堅持也不容商榷。

  “小甄先生。”一名保鏢為難的開口,“這謝先生有發話了,如果我們要是讓您出了視線範圍,我們都別幹了。”

  “不出視線範圍?”甄朗有些好笑,“那是不是我們夫妻生活,你們也要站在旁邊看著?”

  “呃……”幾人面面相覷,張嘴說不出話。

  “這樣吧,我和謝叔說,你們也不用這麼緊張的守著。”甄朗搖頭,拿起電話,在簡短的交鋒過後,幾人迅速的從門口撤離,還給他們暫時的清淨安寧。

  賈芍坐在沙發上,碩大的腳架在茶几上,歪歪的靠著,斜睨了眼門口的甄朗,連聲音都是懶懶的,“他們走了?”

  甄朗苦笑,“沒,只是換了個地方,沒這麼顯眼而已。”

  “樓下啊?”賈芍翻了個白眼,“那我寧願站在這個門口,最多只嚇到隔壁,站到樓下嚇到一棟樓的住戶。”

  “沒辦法。”甄朗走到窗邊,目光眺望樓下,“謝叔堅持,如果我不答應的話,咱們今天的狀況就要被報告到家裡,然後你就等著一堆人押我們回去吧。”

  “我不要……”賈芍發出一聲重重的哀嘆,“今天才溜回來的,我不要回去!”

  “我也不想回去。”甄朗在她身邊坐下,目光望著她的腿,“回去豈不是很麻煩?”

  自從進了屋,賈芍早就嫌熱把甄朗的西裝脫到了一邊,腿直直的架在茶几上,那分成兩片的裙擺自動掉了下去,露出細膩的肌膚,修長挺直的大腿。

  甄朗的目光,就帶著欣賞的色彩,盯著那充滿彈性的肌膚,笑著。

  “謝叔不會彙報吧?”賈芍下意識的靠向甄朗的肩膀,才剛剛貼上又忽然如觸電般的彈了回來,瑟瑟的靠上沙發。

  甄朗伸手把那個想要挪遠的人給攬了回來,“我這只手是好的。”

  賈芍還想動,抬頭正對上甄朗堅持的目光,就由他抱著,靠在他的懷裡蜷縮著。

  “放心吧,我和謝叔特地交代過,他不會說的。”甄朗看著自己懷裡的螓首,手指撥弄著她的髮絲,“沒人會押你回去把你關起來的。”

  賈芍望著自己的腿,懶懶的開口,聲音無限委屈,“也差不多了。”

  “我陪你。”他下巴抵著她的頭頂,“保證不讓你無聊,行不?”

  賈芍可憐兮兮的抬頭,“真的?”

  “真的。”甄朗輕啄了下她的臉,“咱們不是天殘地缺麼,怎麼能分開?”

  “你是不是笑我沒用?”那仰起的小臉慘慘的,清透的眼中盡是失落,“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打架會輸,也從來沒想過會讓你在我面前受傷。”

  她望著甄朗的眼睛,輕輕眨了眨,眼瞳中飄起受傷的表情,甚至有些許霧水,“從小到大,都是我打贏的,小時候答應保護你的,吃了你那麼多糖,結果……”

  “咳咳。”甄朗笑出聲,“沒事,我不追究你沒履行口頭合約的責任,想吃再給你買好了。”

  “不吃甜東西了。”賈芍哼了聲,發現甄朗的目光一直望著某個點。

  賈芍順著他的眼神看去,發現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腿上許久不曾挪開,本來溫順的表情頓時變了樣子,就像一隻慵懶的貓突然被人踩了尾巴,不但眼睛睜的溜圓,全身的毛也同時炸了。

  “你看什麼呢?”她揪著甄朗的前襟,“說,你到底在想什麼?”

  甄朗看著她閃著火光的眼睛,笑容更大了,手指蹭著她的下巴,“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很誘人嗎?”

  “誘人?”賈芍瞪著自己白色的石膏腳,野貓姿態立現,“我就知道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笑我丟人是吧?笑我現在打石膏是吧?笑我不良於行是吧?”

  她越說聲音越大,拳頭在空中不斷的揮舞著,就是不敢落下,憤憤的瞪著他纏滿紗布的手,抽回了拳頭。

  “真的。”他的手順著她的腰身滑下,輕撫著裙擺下的肌膚,入手絲滑,讓人不捨抽離。

  他的掌心熱熱的,細細的撫著,眯著雙眼帶著笑,仿佛是品味著什麼;而賈芍窩在他的懷抱中,累的打了個呵欠。

  “累了?”這一折騰早已過了半夜,甄朗看著賈芍漸漸滑落的身體,“要睡覺了嗎?”

  撲在他的懷裡,賈芍慢慢的搖了搖頭,“不累。”

  她縮在沙發上,半枕著他的腿,身體蜷曲猶如貓兒一樣,如果不是那個大石膏就刻稱得上是完美的懶貓姿態,甄朗的手,遊移在那雙修長的大腿上,掌心的熱度侵蝕著她的肌膚。

  熱熱的,有點癢,還有些麻。她發現,甄朗最近越來越喜歡黏著她蹭著她了,不是摸她的臉就是捏她的手,好像她是心愛的玩具一樣。

  “好玩是吧?”她閉著眼睛,發出輕輕的哼聲。

  “是啊,你的肉軟軟的,捏起來很舒服。”他的回答帶著幾分不正經,也是同樣懶懶的。

  賈芍就像是被主人撫慰著的寵物,在甄朗的撫摸中扭了扭身體,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呻吟。

  那撫在她腿上的手忽然一停,她不安的動了動,輕輕哼著,似是在討著他的繼續。

  他俯下臉湊上她的臉邊,手中繼續輕柔的撫著,那腿上的人嘟了嘟唇,貼的更緊了些。

  唇,在她的臉頰上劃過,柔柔的發出低喃,“老婆,新婚第一夜被你狠狠踩了一腳,今天可是單獨相處的第一晚,應該好好的紀念下的。”

  她閉著眼睛,在感受中尋找著他唇的方向,直到兩唇輕碰,幾下點觸吮吻,她才哼哼的出聲,聲音懶懶的,“今天也很值得紀念啊,嗯……”

  是啊,很值得紀念……

  甄朗流連在她的唇邊,遊移著。而她無意識的回應著,迎合著他溫暖的唇。

  他輕啄著,先是一下下的碰上,又飛快的挪開,她瑟縮了下,吃吃笑出聲。

  “專心點。”甄朗頗有些不滿,咬了下她的唇。

  她回咬著,兩人仿佛是蝴蝶和花蕊之間的交鋒,細密輕柔,急促的碰著,彼此的氣息混雜著,又似汲取不夠的不斷需索。

  開始是玩笑,之後是隨意,再然後他們的親吻越發的深入,甄朗挑逗著她的舌尖,而她的手臂不自覺的勾上他的頸項,抬起了身子。

  甄朗的手,撩起了她裙子的下擺,溫熱的手掌滑了進去,撫上她纖細的腰身。

  她不安的扭動著腰,卻引來他更加強勢的偎貼,兩個人的呼吸聲漸濃,只剩下空調機呼呼吹著冷風的聲音。

  甄朗的唇順著她的臉頰動著,親過她臉上每一寸肌膚,再落到她的頸項間。

  吮過,紅色的印記浮現,帶著水光,顯得魅惑妖異。

  賈芍呼吸聲漸快,摟著甄朗的脖子,感受著他在自己身上燃點下的朵朵火焰之花,奇異的感覺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抱著甄朗,無助的喘息著。

  濃烈的氣息吻出情烈如火,沙發上的人影交纏著繾綣儷影……

  “叮咚!”門鈴聲猶如一盆涼水潑下,打散了兩個人的激情。

  甄朗抬起頭,低啞著嗓音,“誰!?”

  門鈴聲一頓,外面傳來訥訥的嗓音,“甄先生,謝先生讓我們給您送宵夜,還有燉的補品。”

  甄朗輕輕拍了拍賈芍的臉,站起身拉開門,賈芍縮在沙發上,兩眼尋不到焦距,完全的魂魄離體狀態。

  一干人捧著大碟小碟魚貫而入,在賈芍面前放下一長排的食物,沖著甄朗彎腰行禮後,又魚貫而出。

  甄朗拽著沙發中半晌沒回神的人,“好吃鬼,餓了沒?吃飯先。”

  她張了張唇,還未出聲,肚子處已經爆發出一聲巨大的鳴叫,被甄朗輕刮了下鼻子,“快吃吧。”

  香氣勾引著她所有的食欲,她拿起筷子夾著菜湊向嘴邊,剛剛張開嘴,正看到站在身邊的甄朗,那菜怎麼也塞不進去了。

  手指摩挲著她的頭頂,甄朗笑著,“快吃啊,不是餓了嗎?”

  想了想,她伸手拽下甄朗的身體,那筷子伸到他的唇邊:“一起吃。”

  甄朗緊貼著她坐下,含著她遞過來的菜,“你不是餓嗎,你先吃。”

  賈芍搖搖頭,將飯送到他的嘴邊,“我答應過要幫你的,你左手拿不了筷子,我餵你吃。”

  “那一起?”甄朗一隻手摟上賈芍的腰,手中微微用力,將她抱上了自己的膝頭。

  賈芍捧著碗,乖乖的伸到他的面前,笨拙的挑著飯,送到甄朗的嘴邊,小心翼翼的手哆哆嗦嗦,本就不多的飯,大部分都掉到了甄朗的身上。

  賈芍舉著湯勺,討好的遞過來,咧著傻笑,“雞湯,多喝點傷口恢復的快。”

  “你也喝。”甄朗唯一能動的手摟著賈芍,看她自己喝一口餵他一口,不時還爆發出危險的叫聲。

  “啊,又撒了。”

  “別動,別動。”

  “幸好雞湯是溫的,不是燙的。”

  “哎呀,菜掉了。”

  不管她給什麼,甄朗盡皆笑納,可憐的是他的高檔襯衫,上面沾滿了油漬湯漬還有剩菜剩飯,花花綠綠的好不熱鬧。

  兩個人連吃帶玩,偶爾甄朗從她嘴巴裡吮出口雞湯,她也隨了他的動作,被人連親帶吻討了無數便宜,一頓飯也不知道吃了多久。

  夏日的天空亮的比較早,當天色已經泛起了淺淺的白色時,兩個人才勉強吃完了這一頓彼此照顧的飯。

  賈芍張開嘴,打了個很沒形象的呵欠,懶懶的蹭上甄朗的肩頭。

  “累了吧?”甄朗親了下她的額頭,“我去放水洗澡。”

  “嗯!”吃的太飽,血液放慢,賈芍開始迷迷糊糊的犯困。

  “一會幫我脫衣服,還有,幫我擦背……”甄朗轉身進了浴室,丟下那個暈暈的賈芍望著他的背影發呆。

  他剛剛說什麼?洗澡?

  那就是要幫他脫衣服脫褲子咯?

  還要面對一個全光的甄朗?

  還要幫他洗澡擦水?豈不是自己要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把他身上的水漬擦乾淨?也就是要摸遍他身體的每一寸?

  白皮豬似的甄朗?光溜溜的甄朗?

  她的臉,沒來由的飛起紅暈,一路燒下去,連腳指頭縫都是熱燙燙的。


四十六、芍芍,要了奴吧

光溜溜甄朗……

沒衣服甄朗……

賈芍腦袋裡這幾個字不停旋轉著,把大腦塞滿滿,然後自動從字面轉換為圖片影像。

是不是空調冷氣沒開?還是突然壞了?為什麼她覺得臉上一陣陣燒燙?

浴室裡水聲嘩嘩響,她在腦海中描繪著金剛出浴圖場景,強健身體擺出硬朗姿態,面對著她雙臂鼓起,肌肉糾結,就像“勁霸”服飾廣告圖一樣,再對著她齜牙一笑。

天哪,她想哪去了,甄朗怎麼可能是肌肉糾結猛男型?

雖然她沒見過全部,好歹也看過部分,加上手裡摸,身體蹭,腳下踩,甄朗絕對不是她剛剛想過那樣。

甄朗身型,應該屬於修長緊致吧,絕不肌肉糾結卻也不是文弱書生,摸起來感覺很好,仿佛那身體裡蘊含著男人特有力量,比例均勻,觸感良好,非要她形容話,瀟灑倜儻這個詞最是合適不過。

尤其是那寬肩窄腰,還有挺翹屁股……

“丫頭,快來幫忙。”甄朗從門邊探出腦袋。

“哦!”賈芍深吸一口氣,以一種悲壯和視死如歸情懷扶著牆壁,一下下跳進了浴室。

浴缸邊,甄朗彎腰放著水,溫溫熱氣飄散開,點點水霧沾染上他髮絲,顯得那張臉愈發俊美。

完全不是她想像那樣,甄朗衣服褲子都好好穿在身上呢,襯衫吸了水汽,貼著身體,勾勒出他完美身型。

探了探水溫,他斜睨了下站在一旁賈芍,“想什麼呢?”

“你屁股好翹。”想也不想,賈芍直接蹦出一句。

話出口,她就想一巴掌扇上自己臉,她居然順口把心裡想什麼都說出來了。

“是嗎?”甄朗眉頭抬了抬,“想摸下嗎?”

驚覺自己失言賈芍憤怒白了眼甄朗,“誰想摸你!”

甄朗笑笑,指指升騰著霧氣浴缸,“我先洗行不行?因為要你幫忙,到時候弄你一身水你又要重洗。”

這一點賈芍沒有和他爭論,乖乖點了下頭。

“怎麼不坐在輪椅上?”甄朗看著她一隻手扶著牆,勾著沉重石膏腿樣子,“這樣很累。”

“那樣很像傷殘人士。”某人不滿嘀咕著。

甄朗失笑,“你現在難道不是傷殘人士嗎?”

“我能站穩就行。”她轉身背靠著牆,沖他伸出手,“我幫你脫?”

甄朗站在她面前,看著她手摸上自己襯衫扣子,眼中蘊著幾分寵溺微笑,浴室裡靜悄悄,只有她手擦過他襯衫時輕微滑動聲。

他胸膛在她一寸寸解衣中露出大半春光,她看著一縷胸線慢慢展露,手中動作不由頓住了。

皮膚觸感很好,即使已經若有若無摸過無數次,她還是不得不承認,甄朗身材比她街頭見過不少半裸男要好看多。

尤其是,他沒有討厭胸毛。

電視裡外男人一片毛茸茸尚算性感話,那有時夏天街頭路角看到光著上身男子裡不乏胸毛三兩根稀稀落落象被牛啃禿掉荒地,要麼就是某兩個點上突兀著挺著幾條黑絲迎風擺動,沒有性感只有猥瑣。

幸好,這些甄朗都沒有。她還是愛看這種乾淨白皙胸膛。

胸膛之下,小腹起伏著,能看到呼吸間幾塊腹肌漂亮收縮,她好想伸手摸摸,觸碰下那種像是包裹著鐵塊絨布感覺。

她愣愣看著,不自覺咽了咽口水,手指貼了上去,輕輕滑動。

手指下肌膚,在呼吸間蘊著力量,熱熱。

他呼吸,濃重壓抑,眼尾挑起,輕輕湊上她耳邊,“水涼了,你脫完了嗎?”

“啊!”她猛抽回手,三下五除二拽下他衣服,“好、好了……”

“你冷啊?”甄朗手撫著她發,輕柔別到她耳後。

她抬起頭,正對上那雙帶笑眼,又是一個激靈,“不冷。”

“不冷你抖什麼?”甄朗笑出聲,將她滿面通紅收入眼中。

她也不明白自己抖什麼,甚至還不明白為什麼她摸過甄朗以後,不僅呼吸亂了,說話啞了,聯手都哆嗦了。

“你還不去洗!”她僵直著脖子,硬硬憋出一句,“不是水冷了嗎?”

甄朗目光下滑,停留在自己腰間,“褲子!”

“啊……”剛想開口反駁,就看到他那纏滿紗布手,賈芍訥訥收回到了嘴邊話,“好。”

手,像是中風後遺症似,抖抖抖。

好不容易挪上了他西裝褲扣子,那溫熱小腹在他呼吸中再次貼上了她手背,賈芍又是一顫,觸電似抽回了手。

“嗯?”甄朗發出疑問哼聲,“怎麼了?”

她閉上眼睛,憋住一口氣,以視死如歸大無畏姿態,奮力一扯皮帶,揪掉扣子,拽了下。

“嘶……”拉鍊發出最後呻吟,帶著殘破語調,壯烈犧牲。

“你就是這麼報答救命恩人?”甄朗目光掃著從分成兩截褲子,還有她手中帶著線頭扣子,不住搖頭。

賈芍睜開眼,卻是兩眼上翻望著天花板,聲音強硬,“你洗不洗?”

輕笑中,水聲蕩漾傳來,賈芍深深吸著氣,再緩緩吐出,眼睛都快抽筋了也不敢挪下來。

“丫頭,擦背。”一條毛巾罩上她腦袋。

賈芍揪著毛巾,再一次壯志成仁,英勇而機械抬起胳膊,腦海中想像著可能會看到一切。

“勁霸男裝”現實版會不會出現?還是18+版本。

“快點。”一聲催促,終於讓她下定了決心。

二十多年前就看過無數次了,怕什麼,怕什麼,怕什麼……

甄朗笑,絲絲縷縷飄蕩,激起了她深藏著勇氣,猛轉身,一手扯開浴簾!

結實背部肌肉,帶著水珠滑落,滴答在浴缸邊緣她腳邊,黑色髮絲沾染了水珠,順著頸項滾下。

“呃!”她有些意外。

此刻甄朗背對著她坐在浴缸中,她能看到,只有一個背影,和帶水黑髮。

“你個色女,想偷看?”甄朗側臉,飛給她一個魅惑笑眼,“還不快幫我洗頭。”

什麼也沒有,虧她做了如此強大心理準備。

賈芍心頭一鬆,拿起洗髮水,慢慢揉上他頭。

沾了水髮絲更加柔軟,從她手指間掠過,一下、又一下。

她與他曾經很親密,打打鬧鬧這麼多年,但是這樣幫他洗髮卻是第一遭,那種髮絲蓬鬆著泡泡在她手指間綻放感覺,很是奇妙。

溫水還在慢慢流淌著,甄朗靠著浴缸壁,閉上眼睛享受著,聲音也變和這水一樣,溫柔,輕緩。

“丫頭,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也跟老頭混過?”

“嗯。”她慢慢揉著他髮,小心不讓洗髮水碰到他臉頰,那細膩動作完全不符合她一貫風格,而她沒有半點察覺。

“還記得那年老頭追著你跑,想要你跟他學習情形嗎?”

她想了想,“你說他從學校追到我家,堵著家門口做我爸媽工作,求我去嗎?”

那時候,簡直是雞飛狗跳,她從來沒見過如此“求才若渴”人,就連校長都忍受不了老頭癡纏,恨不能把她打包直接送給老頭算了。而她,更是每天都能見到老頭報到身影,週末更是從早蹲到晚,不知道鄰居還以為她們家欠人錢被追債呢。

但是很奇怪,他居然沒纏甄朗家,而是死纏著自己不放。

“我和他說,只要你同意了,我就沒問題。”甄朗一語道破。

她手一緊,扯著甄朗頭髮,“原來禍首是你!!!”

甄朗噙著笑,也不反抗,由她拉扯著。

她扳著甄朗臉,活活讓他回頭看到她眼中不滿,“既然後來我答應了,為什麼不見你和我一起練功?”

那時候甄朗,都是默默站在旁邊等她,她一直以為是老頭對她偏愛才允許這個小屁孩跟班,原來壓根就是讓另外一個心肝寶貝聽課呢。

“我要是當你面練功了,你就不保護我了。”他伸手拉低她,在她唇邊淺淡啄著,“也不會欺負我了。”

“哼。”賈芍習慣了他動手動腳,滿手泡泡,順從被他啄著。

“其實幹什麼我真沒興趣,只要看著你就好。”他聲音猶如低喟,傳入她耳內,心頭漣漪飄蕩,“我知道你好動,也知道你想去,可是我怕你傷了,因為他們那時候老是談論大強度訓練會傷了身體,所以賈爸賈媽才不想你去,我如果不親自去練練,怎麼知道你到底能不能承受?”

一句不捨,仿佛重錘敲在她心間,有點酸酸,更多是甜。

“跟著我幹什麼。”她哼哼著,“想欺負我一輩子麼?”

“是你說定了我,我不跟著你,誰要啊。”甄朗臉帶著水珠霧氣,幽幽望著她,“芍芍,要了奴吧……”

賈芍手一歪,整個人朝前栽倒。

“啊……”

矮矮浴缸擋不住某人前衝身影,賈芍拉著尖叫撲向浴缸,噗通一聲趴了進去,只剩一個白石膏大腿在空中晃悠著。

甄朗伸出完好那只手,撈起某人,“親愛,鴛鴦浴麼?”

“噗!”可憐賈姑娘,再次被甄朗洗澡水——嗆到了。


四十七、悲催的激情

  兩個人身體貼在一起,溫熱的水波在身體周圍蕩漾著,暖暖的氤氳之氣散開,飄送著薄薄的沐浴乳的味道。

  夏日的衣衫單薄,被水沁透之後貼在身上,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形,濕淋淋的髮絲淌著水,無辜的眼睛睜著迷惘的光芒,看上去頗有些可憐。

  一隻手擦著她的臉,某人懶懶的靠著浴缸沿,看著她的慘狀,水洗過的唇愈發的紅潤,“娘子如此熱情,投懷送抱,難以消受美人恩吶……”

  後面的話,嗓音調的高高,猶如唱京劇般誇張。

  “你剛剛說什麼?”賈芍甩了甩頭髮,甩落一片晶瑩水珠,伸手習慣性的抓向他的前襟,卻在空中怔怔的停下。

  現在的他,根本沒衣服,她該扯哪?

  “既然你這麼迫不及待,那我只好勉為其難了。”甄朗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勾挑著眼角,柔亮的髮絲滴著水珠,笑容在暈黃的燈光下妖異中帶著魅惑,手指悄然的勾上賈芍的下巴。

  如此狹小的空間,某人纏滿石膏的腿架在浴缸邊沿,手攀著他的肩膀,胳膊如水蛇一般扒拉著他的肩頭,眼睛裡閃著殺人的光芒,“我問你,剛剛說什麼呢?”

  他們不是敵人麼?

  好吧,就算不是敵人,至多重回以前的親密朋友戰線。

  也似乎不對,那就比朋友更曖昧點的知己吧。

  他,他怎麼能說出口那樣的話?

  他真當自己是傻子,什麼也不懂麼?

  一雙杏仁大眼對著甄朗怒目而視,所有的心思都在眼神中表露了個無疑。而甄朗,始終慵懶的靠著浴缸邊沿,似被暖波熏軟了似的,看看身上趴著的賈芍,眼光似有意似無意的掃過她被水浸透的衣服,口氣隨意,“玩笑而已。”

  對方如此快速的放低姿態,讓她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在聽到他如此隨意的口氣之後,心頭隱約有說不出來的味道。

  水珠被拭淨,甄朗的手指摩挲著她的下巴,燈光落在他的眼中,跳躍著無名的火焰。

  如此近的距離,他的呼吸輕輕撒在她的臉上,明亮的雙眸近在咫尺,黑色的深潭中流動著沉沉的漩渦,在對視之間,將她的目光吸引、沉溺。

  看著他的臉無限靠近,看著他的唇輕柔的貼上她的臉頰,感覺到他柔軟的唇瓣從臉頰蹭到唇角,炙熱的氣息籠罩著她。

  一切動作,都似慢鏡頭般。臉在她眼前放大,她卻無法抗拒。

  或者說是,無力抗拒。

  柔潤的唇,帶著濕氣,輕巧的貼上她,熟練的吮吻著她的唇,勾動著她的熱情,一寸寸的侵蝕著。

  她傻傻的開啟,手臂繞著他的頸項,將自己貼的更近,不但順從,而且更加的迎合。

  他不斷的深入著,汲取她的香甜,而她,掛在他的懷裡,傻愣愣的,不知所措。

  眼底的笑意愈濃,甄朗湊上她的耳邊,“知己不會這樣的,對嗎?”

  她那點心思,眨下眼睛他都明白她在想什麼。

  而那顯然被親到神魂顛倒魂魄不齊的她,遊離著眼神,紅唇微張,略腫的雙瓣閃著不設防,灑落不經意的引誘。

  “你是在勾引我繼續親嗎?”聲音低啞,飄蕩在她的耳邊,說著,已是幾個細密的淺啄落在她的唇邊。

  下意識的一抿,她咬著自己的唇,酥麻的感覺中還有他殘留的氣息。身體,忽然軟軟的,使不上勁。

  此刻的她,人坐在浴缸裡,腿卻掛在浴缸邊,擺著詭異的姿勢,迷蒙眼透著些許無助。

  甄朗的舌尖擦過自己的唇,讓她又是心神一蕩,“丫頭,還沒回答我呢,有這樣的知己嗎?”

  “有,有吧。”她的回答軟弱無力,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

  “有這樣親密鴛鴦浴的知己?”甄朗輕哼了聲,手上不輕不重的捏了下她纖細的腰身,“有這麼肌膚相親嚴絲合縫的知己?”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挑了挑眉頭,盯著她的唇。

  姿勢扭曲,賈芍艱難的動了下,好不容易翻了個身,卻是一屁股坐在甄朗的腿上,而甄朗,一隻手環著她的腰,扭曲著面孔,半真半假的叫著,“小心小心……”

  越是叫,她越是小心,一條腿翹的高高,無法用力,只能靠著他身體的力量慢慢的挪著。

  一缸水,一個叫的淒慘的男人,讓她更是不敢隨意動彈,尤其是這個哀哀痛叫的男人,還不時把個纏滿了紗布的手晃蕩在她的眼前。

  “你別動。”賈芍瞪著他,“我,我要起來。”

  “好,我不動。”某人放開雙臂,慵懶的靠著,眯起眼舒服的享受水波的流淌。

  她想要撐著浴缸沿撐起身體,卻發現身邊的位置已被他佔據,根本沒有著力點,想了半天,她慢慢把那條沒受傷的腿放進了浴缸。

  水,嘩啦啦的溢了出去,流了滿地,狹窄的空間變的更加擁擠。

  好不容易腳尖踩上了底,她扭了扭,不經意的聽到了身旁人忽然變重的呼吸。

  平衡不夠,她再度伸出手,朝著身下探去。

  摸……

  摸……

  摸……

  手腕,忽然被抓住,那悠閒靠著休息的某人猛的睜開眼,“丫頭,再摸下去,我不保證我們之間的洞房花燭夜能安全的走到床上而不是在這裡。”

  無辜的大眼瞪著,賈芍努力的吸收著他的話,腦子完全被熱氣熏化了,水下的手下意識的又捏了捏。

  “嘩啦……”水花四濺,騷動的某人爪子被猛的拉出了水面,被繞上他的頸,下一秒,身上沾滿水珠的衣衫瞬間撕裂,炙熱的唇已吮了上去。

  暖流,從他的唇傳出,順著她的肌膚流進血液中,瞬間彌漫了全身。

  衣衫,從她的肩頭滑下,沉重的掉入水中,白皙的身體滴落著水珠,無力的被他主導了一切。

  她能清晰的感覺到,那炙熱的唇徘徊在自己的頸間,吻過每一寸,順著頸項的弧度,一點點的向下。

  半個身子在外面,有些涼,身下的水不住的溢出,又是溫熱,冷與熱,奇異的交融著,讓她無所適從。

  更無所適從的,是此刻甄朗的反應。

  她印象中的他,一向是從容優雅,絕不失禮于外人,縱然是對著她使壞,也是言語稍加逗弄,這樣狂暴的失態,她還是第一次見。

  不對,昨天也見了一次,在看到她被人圍攻之時,當他保護在她身前毫無保留出手的時候,他的身上,也是這樣無遮無掩的瘋狂氣勢。

  但是,又有些不同。

  昨日的他,爆發的是保護欲,剎那間的鋒芒無人敢觸碰。

  今日的他,濃烈的是佔有欲,一瞬間的熱情讓她血脈賁張。

  她清晰的感覺到,那唇落在身體上的熱度,那吮吻中隱含著的小心,還有手指間傳遞著的情火。

  身上同樣的火焰被點燃,她微扭了下身體,那吻上鎖骨的力量更強了些,淺淺的低吟從口中飄蕩而出。

  這種燃燒的感覺,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只有在甄朗的親吻中,她才感覺過這種燃燒血液的熱度,而這熱度,今夜更甚。

  “抱住我。”一聲命令,她順從緊擁,早將習慣性的抗拒仍到了腦後。

  一隻手緊擁著她的腰身,甄朗的身體從浴缸中站起,單手抱著癱軟的她,朝著臥室而去。

  浴缸的水,淅淅瀝瀝的流著,卻無人再去理會。

  濕濕的腳印,從浴室延伸向臥室,周邊一派水珠滴答。

  他好大的力氣,只靠一隻手,就將她整個人給抱離了浴缸,而她無論如何是做不到的,不知道兩個人較量身手,她能不能打過?

  這居然是某人此刻的第一想法。

  隨後,她的思緒再一次被熱吻奪走。甄朗擁著她的身體,噙著她的唇,瘋狂的落下他的印跡。

  人,被直接丟進床榻間,當身體離開他的溫度,她竟然有片刻的失落感,只是這感覺還不及去深思,人影已覆上了她的身體。

  他的吻幾乎膜拜了她的全身,燃點下簇簇火焰,而她,不但沒有一點反抗,內心深處竟然渴望汲取更多。

  “丫頭,你還說是知己嗎?”沙啞的嗓音還有黑沉如潭水的目光,都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讓她呼吸急促。

  從何時起,她對甄朗俊美的容貌從鄙夷變成了欣賞,又轉化為了此刻的貪戀?

  他的手,在她光潔的皮膚上游走,聲音更加的低沉,“你會允許知己對你這樣嗎?”

  她望著他的眼睛,中了魔咒般訥訥,“我,沒有其他知己。”

  她的生命中能被記憶的男子,自始至終都是他,何來的比較,又怎麼會知道結果?

  甄朗的唇微翹,仍有些不滿,“那麼,你會允許別的男人這樣碰你嗎?”

  別人?

  如此刻一般的肌膚相親,纏綿親吻嗎?

  她的眼睛頓時瞪的溜圓,努力的幻想著。

  其他男人,其他男人……

  “金色向日葵”婚紗部的攝影師小周、小李、小陳、小趙?這是工作中她經常接觸,也勉強算是“肌膚”觸碰的男人了。

  賈芍胃酸一陣湧動,一口酸水差點噴了出來,活活被咽了下去。

  不是因為甄朗帥氣,不是因為甄朗的優雅,更不是因為甄朗身上金光閃閃的附加值,只是因為這個人,熟悉的猶如左右手一般的人。

  他的唇,輕齧上她嬌嫩的耳垂,“你的丈夫,將來要是你最親密的人,你認為還能等到一個比我更加能與你親近的人嗎?”

  論感情,論默契,論合拍,世上不會再有其他人超過他了吧?

  “那麼丫頭,我可能做你真正的丈夫?”他舔過她的耳垂,帶給她一陣酥麻戰慄,“同床共枕,一生相伴的丈夫?”

  賈芍的手,悄悄爬上他的臉頰,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深深的印入她的眼底,她眨也不眨的看著,再看著。

  手臂,攀上他的肩頭,將他拉向自己,慢慢收緊……

  雨點般的狂吻落下,她再也無法喘息,放任自己沉醉於他設下的情海中,隨波逐流。

  二十多年,都習慣了他的存在,換一個人只怕是不可能了,讓他成為自己真正的丈夫,這個主意似乎不錯。

  她輕輕的笑了,才展顏,又被他悉數的吻落。

  忽然,他低低的一聲悶哼,眉頭微皺。

  “你的手!”賈芍猛的想起他才受了傷,手臂根本無法支撐身體的動作。

  想要扶住他,剛一動身體。

  “咚……”

  “嗷……”

  某人的大石膏腿狠狠的敲在床沿,慘嚎頓起。

  熱情的火焰頓時被這痛苦澆滅,甄朗望著她扭曲的臉,咧出一個笑意,翻倒在她身邊,“看來,不管誰在上面,都解決不了我們此刻的難題了。”

  天殘與地缺,在某些時候,也是不能互補的。

  雖然沒能走到最後一步,但是對於甄大少來說,已是無比的滿足了。至少此刻賈小姐終於肯為他正名,賜予他丈夫一切的權利。


四十八、做被你包養的小白臉

  不良於行,再是活潑也只能窩在家裡,賈芍多了睡懶覺的機會,也無聊的只能玩自己。

  別說玩甄朗了,能不被他玩就是好事了。

  從清晨睜開眼睛開始,面對的,就是他無處不在的魔爪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啃過來的嘴。

  “走開!”美夢被打擾,賈姑娘咕噥著,伸出手在臉上趕走“蚊子”,抓了抓臉,翻身繼續自己的美夢。

  她的翻身,就是手抱著甄朗的腰,腿纏著對方的大腿,把自己的腦袋埋到對方的胸膛,聽著撲通撲通的心跳聲,無比享受的繼續呼呼大睡。

  抽回拈著她髮絲騷動她臉龐的手,甄朗低頭看著自己懷裡的人,笑容漸開。

  貪睡的她,就如同貓兒般縮著,無聲中的偎貼仿佛在訴說她對他的依賴,只這麼一個動作,便是讓人不忍驚擾。

  “今天,我要去換藥。”他輕鬆的望著天花板,對著空氣說著,“順便還想去買買東西,不知道你想不想透透氣?”

  朦朧中睡著的人忽然睜開眼,猛的抬腿就往地上踩,“走,現在就走……”

  聲音才落,又突然慘嚎一句落回了床上,抱著自己的石膏大腿扭曲著臉,“痛,痛,痛……”

  手指,揉上她的大腿,按壓著穴道,“哪疼?”

  皺著臉,討疼般的揚著,嘶嘶的吸著氣,“睡太久了,麻了。”

  無奈的嘆息中,她落入溫暖的懷抱,“你個笨蛋急什麼,要是腿疼就不出去了。”

  他的手指溫暖著腿,血液流暢之後的舒坦讓她嘟著嘴咕噥,“你說出去的,不許賴皮。”

  閃亮亮的眼神狗兒般的望著他,一臉的期待和嚮往,還藏著幾分討好,幾分可憐。

  “不賴不賴。”大手按壓著她的穴道,眼神溫柔,“不過你要答應我,只能坐輪椅,而且只去邊上走一走,立即回來。”

  腦袋飛快的點著,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我給你放水洗澡,我給你準備好牙刷,我給你洗衣服……”

  她的心裡,只有出門放風的快樂,完全沒注意到某人溫柔的笑眼背後,一絲擔憂閃過的神情。

  醫院。

  “你在這裡乖乖的,讓范主任好好看看。”甄朗輕拍著她的肩頭,“我去和院長談談請假的問題。”

  賈芍乖乖的點點頭,閃著目光送他出門。

  甄朗按下電梯,手機的鈴聲忽響,看了看電話號碼,他自然的按下通話鍵,“謝叔。”

  對面的聲音穩健平朗,流暢敘述著,甄朗靜聲聽著,只是偶爾發出一兩聲輕應,臉上的表情始終淡然。

  甄朗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整理著桌上的資料,一件件的歸類放好,轉身交代著小護士,“這些病歷,你給王主任送過去,有三個是這星期的手術,比較重要。”

  小護士眨著長睫毛,在甄朗的敘述中飛快的記著,不時點點頭。

  將手中事項全部移交完畢,小護士的眼神頗有些不捨,“甄醫生,你要請很久的假嗎?”

  甄朗笑笑,“大半個月吧,有些事要忙。”

  “難道甄醫生要結婚了?”小護士想起前幾日盛傳的甄朗請假回鄉相親的故事,眼中閃著印證的渴望,當然這渴望的背後,是希冀另外一個答案。

  甄朗笑出聲,表情很有些自得,“那我會記得請你們吃糖。”

  小護士的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默默的點著頭。

  他朝著門外走去,剛舉步,一道優雅的身影站定在門前,眼中有著驚喜,“甄醫生!”

  甄朗微一點頭,目光從清麗女子的臉上掃過,露出淡淡的微笑,“王小姐你怎麼在這,是王老先生複診嗎?”

  “不是。”王少莞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力持鎮定,“我聽說你受傷了,所以來探望。”

  甄朗的眼神,落在自己筆挺的西裝外套垂落的袖口處。高檔的西裝包裹出他俊朗的身姿,袖口的筆挺很好的掩藏了他的狼狽,半點看不出受傷的樣子。

  “不礙事,小傷。”甄朗的笑容漸大,嗓音輕柔,“只是王小姐如何得知我受傷了?”

  “呃……”王少莞的表情頗有些不自在,“我、我爺爺說的,他還很擔心您,說一定要我來看看。”

  舉步而行,他的表情寒暄客套,“替我謝謝王老先生,他日有空我再登門拜訪。”

  王少莞跟在他的身後,表情變化著,顯然是開心,“那,不如就這兩天吧,爺爺一定會很開心。”

  “這兩天不行。”他微一思索,“我家有人腿腳不便,要我伺候呢。”

  話出口,王少莞的表情頓時變的很難看,訥訥了半晌,“你有女朋友?”

  “不算。”甄朗回答的乾淨利索。

  當然不是女朋友,那人可是持牌上崗名正言順的老婆大人。

  王少莞偷出了口氣,沒察覺自己所有的表情變化都被人看了個清楚。

  再度揚起希望的表情,“現在中午了,要是甄醫生方便的話,不妨一起吃個午飯?”

  樓下的外科裡,賈芍看著自己腳上的石膏被一點點的剝離,腿上沉重的感覺隨之淡去,伸腿點了點地,還有些隱隱的疼,但是與被束縛的不便比起來,這樣已是輕快多了。

  腦袋,已經不止一次看向時鐘的位置,才短短的半個小時,她卻覺得像過了幾個小時,什麼叫度日如年,這就是標準的答案了。

  “甄醫生才離開一會,你就望眼欲穿了?”范主任的小眼睛透著調侃,“雖然老頭不好看,好歹也沒有狐臭什麼的,你的表情需要如此痛苦嗎?”

  賈芍嘴角抽搐,揪著自己一頭短毛,表情古怪呵呵傻笑著。

  從什麼時候起,她居然一下見不到那個人,會有了期盼的心?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一下聽不到他的聲音,居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閉上眼,眼前轉悠的全是他的影子,有早上側身躺在她身邊逗弄她時的慵懶,有穿著睡袍被她蹭著凌亂時的風情,有穿著襯衫慢悠悠解著袖扣的魅惑……

  她伸手捂著臉,只覺得臉上一片熱辣辣的燒燙,還有越燒越旺盛的態勢。

  她甚至還清晰的記得,他吻過自己以後,那唇上的水漬揚起的得意,忽然變的深幽的眼瞳,低啞的嗓音能把她熏醉。

  不行了,她現在連身上都燒燙了。

  思緒,卻是更加的飛轉,一幕幕想著的,都是他親著吻著抱著的畫面,甚至還有他的手撫摸過自己身體時那種火熱。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只怕血液都煮沸騰了。

  抬起手扶著門框,她顛著腳尖,慢慢的站了起來,一點點的壓上身體的重量,感覺不到太大的疼痛後,快樂的走了兩步。

  不過,她也就僅僅走了兩步,就被一隻手從身後摟住了腰,半抱了起來。

  “才拆掉石膏,你就想跑?”熱氣噴在她的頸間,癢的她直縮脖子。

  回頭,是陽光燦爛的笑容,她很是快樂的咧著嘴,“人家醫生說了,我可以走路了,本來就是小傷,根本不需要這麼興師動眾的。”

  看著甄朗板起的臉,她很自然的反手勾上他的脖子,腦袋蹭在他在頸窩處,“可以嘛,可以嘛……”

  “好好好。”甄朗輕啄了下她的臉,“只許走一會。”

  “好!”她叫嚷著,快樂的伸出腳。

  “等等。”騷動的人再一次被抓回,“你就這麼走?”

  “當然。”她順著他的目光,莫名其妙的朝下看去。

  五根腳趾頭,秀氣可愛,泛著粉嫩嫩的光,在幾道目光中不自覺的撓了撓地,這才瑟瑟的藏在另外一條腿後面。

  賈芍傻笑著,“出門包、包著,忘、忘記了。”

  出門的時候,腳上裹著石膏,根本塞不進鞋子裡,加上甄朗那時候剛好一陣狂熱的吻,她哪還記得這個事?

  甄朗伸出手,緊了緊她的腰,“算了,我抱你出門,我們坐車回家。”

  “不行!”賈芍瞪著圓溜溜的眼珠子,“你的手不能用力。”

  “那……”甄朗笑著,伸手解開西裝外套,順手脫下丟給賈芍,轉身背對著她,“上來。”

  賈芍有些猶豫,看看不遠處探頭探腦的幾名男子,“要不,讓他們抱吧,反正只到門口。”

  反正是謝國長安排來的保鏢,叫他們幫忙沒問題吧?

  甄朗回頭,口氣陰沉,“你以為我會讓別的男人抱著你?”

  賈芍還在怔楞,甄朗目光一閃,威脅感十足,立即乖乖的趴了上去。雙腿一勾,纏上他的腰。

  甄朗一隻手從身後墊著,拍了拍她的屁股,“抱好了,我們走。”

  賈芍抱著他的脖子,咯咯笑著,眼睛都眯了起來。

  “甄醫生。”被忽視很久的王少莞在甄朗走出去數步以後終於忍不住的開口。

  甄朗轉身,掂掂背上的人,“王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要先伺候這個小祖宗。”

  而同時,他背上的賈芍在看到王少莞後,快樂的表情一滯,眼睛微眯,“阿朗,累嗎?趕緊上車吧。”

  甄朗轉身,再也不看那個臉色難看僵硬的王少莞,大步朝著門口而去。

  王少莞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染著漂亮指甲油的指甲捏著自己的手心,嫣紅的唇被牙齒咬住,目光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兩個人。

  就在甄朗的腳步要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她忽然揚起聲音,“甄醫生,你知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別人的未婚妻?她根本就是水性楊花玩弄你的感情,她根本不會捨得自己那個有錢有勢的丈夫。”

  聲音響亮,在偌大的醫院大廳裡回聲陣陣,引來無數好奇的目光和竊竊私語。

  敵意,在兩個女人之間流轉,賈芍動了動身體,手臂環的更緊,瞥了眼對面豔麗的女子。

  不是挑釁,她已是勝利者,更多的是懶。懶的鬥,懶的計較,也懶的解釋。

  甄朗回頭,深邃的目光帶著獨屬於她明瞭的光芒,對著肩膀上探出的腦袋詢問著,“你丈夫很有錢嗎?”

  賈芍歪著腦袋,回以同樣的光芒,噙笑歪頭想了想,“應該吧。”

  “那你是愛我,還是愛你的丈夫?”

  賈芍嘿嘿一笑,“都愛。”

  無恥的回答讓所有在場的人臉上露出古怪的鄙夷,但是甄朗接下來的話,則更加無恥。

  甄朗揚起聲音,“那麼從今天起,我就做個被你包養的小白臉好了。”

  賈芍笑的歡快,不住的點頭。

  兩人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門邊,只剩下那個被遺棄在大廳中央的女子,臉上青紅白紫變幻著。


四十九、甄朗的反擊

  “衝啊……”女子清脆的嗓音在超市裡回蕩,伴隨而起的,是車輪碌碌急促而過的聲音,笑聲在排架間回蕩,兩個人的身影好不悠哉。

  賈芍的手拍著輪椅的扶手,驚喜的指著前方,“啤酒大減價,快、快……”

  甄朗一隻手推著輪椅,小跑步的朝著高高的啤酒架而去,“少喝點,不然我再禁你酒。”

  “知道,知道。”賈芍望著越來越近的啤酒架,眼睛亮閃閃,隨口應著。

  從醫院歡喜歸來的賈芍,終於被甄朗解除了禁酒令,只是拗不過甄朗的她又一次被塞進了輪椅中,在巨大的超市里充當活動購物車。

  腿上的購物籃裡放滿了啤酒罐,賈芍的眼睛還在不斷的挑選著,“喂,你剛才在醫院不怕被人笑你丟人?”

  當眾說自己想當小白臉,還說的那麼理直氣壯,他還真夠厚臉皮的。

  “那是事實啊。”甄朗聳聳肩,毫不在意,“我所有的動產不動產都給你了,不靠你養靠誰養?難道你認為我的姿色不夠格稱小白臉?”

  賈芍咬著唇,吃吃的笑著,“她啊,你看她那表情,恨不能一口吞你下去。”

  甄朗的胸膛陣陣起伏著,手掌揉揉賈芍的短髮,眼角挑出一抹精光,“我還以為你看不懂呢?”

  “嗤……”賈芍哼了聲,“從小到大,圍著你轉的女人哪個不是這種眼神,看的太多了。”

  “是嗎?”甄朗垂下頭,貼著她的臉頰,“那我從小到大也是這樣的眼神盯著某個人,為什麼某人沒發現?”

  “是嗎?”賈芍乾笑著,呵呵裝傻。

  但是某人顯然不想放過她,“你從來不在意我身邊的女孩,剛才我還以為你會為了吃一口答應和她吃飯呢,某非……”

  眼神勾了勾,意有所指,飛挑著桃花飄飄。

  “我只是對某些心術不正但是手段又不夠高明的人沒有興趣而已。”賈芍抱著手中的籃子,斜眼瞥著甄朗,“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拿我做擋箭牌,其實你比我還沒興趣。”

  “跟我在一起久了,連你都變聰明了。”話音出口,甄朗俐落的閃開迎面而來的一拳,笑著拿起一包薯片,輕巧的拋入賈芍的籃子中。

  兩個人打打鬧鬧,輪椅追逐著,輕鬆的玩笑。

  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好不容易才爬回了家,電梯門才開,一個站在門口的人讓賈芍微愣了下,“謝叔。”

  謝國長看看賈芍的腿,而賈芍很討好的揚了揚自己光著的腳丫,“好了,不用擔心我。”

  嚴肅的表情稍微有些放鬆,謝國長擰了下賈芍的鼻子,“你這個丫頭……”

  賈芍陪著一臉傻笑,“謝叔想我了還是想他了?”

  看著她憨憨的笑臉,再是不苟言笑的人都忍不住的露出一絲微笑,“想你們兩個了,行不?”

  門開,賈芍甩下一隻鞋,歡呼的衝進屋子裡,“那我給謝叔煮咖啡。”

  人影,眨眼間消失在廚房裡。

  謝國長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甄朗拎著大包小包笑出聲,“丫頭的飯很可怕,但是咖啡煮的不錯。”

  緊繃著的人影偷偷的鬆了口氣,看著廚房的方向,“丫頭不傻啊。”

  “我什麼時候說她傻了?”甄朗轉身將袋子放在桌上,“練功的人,不僅僅要的是專研和用功,還需要敏銳的洞察力和犀利的捕捉力,她會傻才怪,只是懶而已。”

  有些人的懶,是懶得工作懶得幹活懶得奮鬥。

  而有些人的懶,是懶得計較懶得算計懶得玩心機,賈芍就是屬於後者。

  謝國長點頭微笑,“王氏集團最近有些急了,自從你上次停了合約了進度之後,已經很多次詢問我什麼時候繼續。”

  “他們等不及了?”甄朗挑挑眉頭,笑的詭異。

  一杯咖啡伴著濃濃的香味伸在他的眼前,還有一雙漂亮的杏仁大眼閃著希冀的光芒,甄朗端起輕抿了下,舒展的表情已然代表了一切。

  “丫頭,明天陪我去個地方。”

  他輕啜著手中的咖啡,眼神中隱隱泛著看好戲的光彩。

  王氏企業,這城市中數一數二的大集團,從創始到今天,已經在服裝、醫藥各方面均有觸角伸及,如今更是在建築業上有了新的發展,一時間風生水起,好不威風。

  更有傳言說,在雲朗集團大面積入主C市後,王氏企業接了下大部分雲朗集團在C市的承建業務,就連這一次的五星級酒店和大型度假娛樂村的承建,十之八九又會落入他們的手中。

  可是就在兩個月前,雲朗集團忽然停止了所有合同的進度,原因僅僅是一張照片。

  登報道歉,無數次上門與雲朗集團溝通,但是雲朗集團方面始終不見動靜,合約就這麼生生的停住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雲朗集團的少東忽然出現在王氏企業裡,讓這猜測的風雲似乎有了撥雲見日的趨向。

  “‘雲朗’的少東好帥……”從會議室出來的秘書兩眼冒著星星,腳步還有些晃悠,抱著手中的資料夾發呆。

  “是嗎是嗎?”一群小姑娘瞬間圍了上去,探頭探腦的往會議室伸著腦袋。

  “別想了,人家帶著老婆來的。”秘書嘆了口氣,“雖然我結婚有孩子了,但是帥哥還真是養眼。”

  “有老婆了啊……”頓時哀嚎遍野,碎裂了一地的玻璃心。

  “不過。”秘書用力的思索著,“他身邊的美女我總覺得在哪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我不可能忘記的啊。”

  想了片刻,還是想不起,她猛回神,急急的往會議室衝,“經理大人讓我拿所有合作專案的計畫圖,我趕緊進去了,散了散了……”

  門開闔的片刻間,大家的眼神只來得及掃到一眼,就被怦然聲關在了外面。

  客位的上首,男子單手抵著下頜,修長的手指輕叩著頰邊,目光斜斜落在光滑的桌面上,面前攤開著一本厚厚的計畫書,姿態悠閒,很是不在意。

  面前的企劃部主任,從慷慨激昂到波瀾不驚再到現在有氣無力,說的聲音是越來越拖拉,最後變為公式化的念書。

  不是他不想說的讓人怦然心動,而是他眼前這位大少爺,從進門坐下起,就沒有正經的看過一眼計畫書,不是滿臉無聊四處打量,就是抓著身邊美女的手把玩手指,就在剛剛,大少爺居然當著所有人的面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他就是把遠景規劃的再美,只怕人家也一個字沒聽進去。

  “在度假村裡,我們總共準備植入三千株樹木,其中一千株是在酒店的最大的綠地上,我們的理念是給客人一個綠色環保世外的度假勝地……”

  正低頭念著,冷不防兩根手指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打斷了他下面的講話。

  他抬起頭,發現剛才還無聊到眯起眼睛差點睡過去的大少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眼,一雙眼冷靜清明,對視間眼底光芒閃動讓他瞬間下意識的別開了眼睛,不敢對視。

  俊朗的笑容明明無害,偏生讓人從心底產生敬而遠之的畏懼感,“你剛剛那段話,再念一遍。”

  “我……”企劃部主人急急忙忙的垂下頭,目光在偌大的紙張上尋找著蠅頭小字,默默的想著自己剛才有口無心念到了哪。

  “你剛才說,一千株在酒店最大的綠地上,對嗎?”甄朗隨手一指,準確的點在企劃書的某一行上,“你上面是這麼寫的。”

  企劃部長茫然的一點頭,“是。”

  甄朗微微一笑,仿佛又是隨手朝前翻了幾頁,手指點在某處,“這是你們前面的規劃圖,上面寫著,度假村最大的綠地空面為酒店正後方兩千平方米的草坪,不知道你們如何在兩千平方米的綠地上種植一千株樹木?行距三到五米是最基本的要求,不然樹木沒有足夠的成長空間,而且……”

  他懶懶靠上椅背,又恢復了那散漫的姿態,“這是綠地,不是樹林,你確定這樣不會遮擋低層的視線?確定密密麻麻的一片樹會比草地的視野舒心感更強?還是你確定你們沒打錯字,把一百打成了一千?”

  “我……”

  又是隨手翻動,手指在企劃書上劃著,“電梯部分,遺漏了專屬電梯。停車場的泊位,不足以滿足全員客滿情況下的車位元……”

  每翻一頁,每指一處,整個企劃部人的臉上就白上一分,厚厚的企劃案,甄朗隨處就能指出錯誤,誰也無法想像,這個人就是剛才漫不經心到打瞌睡的富二代。

  翻到三分之一處,甄朗似乎累了,企劃書往桌上一丟,長身而起,“不說了,走。”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喜怒無常不給對方留半點顏面。

  “甄先生。”企劃部主任匆忙的攔住甄朗的去路,“這個,我們的企劃案只是初稿,如果您不滿意,我們可以繼續修改。”

  錯處雖多,但是作為一個巨大的規劃專案而言,這些都是枝末細節,完全在可修改的範圍之內。

  “不用了。”甄朗只是丟下決斷的三個字,沒有任何理由,繞開企劃部主任朝著會議室外走去。

  “這……”

  企劃部的主任猶在震驚中,不敢相信如此巨大的合作計畫,就在這麼點小瑕疵中徹底崩裂了。

  “這不是故意找茬麼。”身後,不知是誰小小的冒了個聲音出來。

  已行到門口的高大人影緩緩的轉過身,展開詭異的笑容,目光朝著角落中始終不肯抬頭的女子投射而去,“我就是故意找茬,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告訴你們我不會和王氏企業合作,你說對嗎?王大小姐。


五十、大獲全勝的狐狸精

  所有人的目光在兩人之間狐疑的流轉,種種猜測的眼神互相傳遞,沒有一個人敢吭聲。

  王少莞依舊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才從國外留學歸來,若不是家族原因,她根本沒有資歷坐上部門經理的位置,即便如此,她依然是不能接觸到如此龐大的項目洽談。就在今天早晨接到通知的時候,她還不明白為什麼‘雲朗’集團的少東會指名要她列席。

  可是當她看到‘雲朗’集團傳說中低調到無人認識的少東時,一切都不言即明的揭開了。

  熟悉的面容下,是她不熟悉的冷漠和疏離。

  熟悉的笑容中,是她不熟悉的威信和氣勢。

  若不是身邊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女子,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看錯了。整場會議,她始終惴惴不安著,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麼,也不知道進程到了哪一步,滿腦子徘徊著的,是與甄朗目光相觸的瞬間,對方那穿透人心的視線。

  一直煎熬著,她不關心結局,只希望這場會議早早的結束,好讓她逃離。

  就在昨天,她狂妄的在醫院大廳裡嘲笑著他身邊的女子,說她對丈夫不忠,更暗示著若是甄朗想要攀附豪門,自己是更好的去處。

  昨天他揚長而去大笑著的聲音還在耳畔,卻似乎變成了對她的譏諷嘲弄。

  那一日的電話,父親親口斥責她盜用他人照片,她口口聲聲的辯駁只換來一句——對方是‘雲朗’集團的少夫人,需要出賣照片來博人眼球?現在投資數億的計畫因你而停滯,‘雲朗’集團聲稱將追究到底。

  她不甘,也不敢相信。

  一個在小小攝影棚裡不修邊幅的女子,在羞辱了她之後還讓她登報道歉,如今還趾高氣昂的站在她的面前,嘲笑她的無知。

  “王小姐,其中的原因,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甄朗淡淡一句,目光冷凝。

  房間的空氣一下陷入僵持中,只有大家的呼吸聲靜靜的傳開。

  就在這僵持中,門外傳來喧嘩聲,伴隨著恭敬的尊稱。

  “董事長。”

  “董事長好!”

  鬚髮皆白的老者在中年男子的攙扶下,拄著拐杖緩緩步入,行走間氣勢威嚴,一雙眼睛完全沒有老人的渾濁,充滿了精神。

  甄朗微微一笑,雙手順勢扶上了老者的胳膊,“王老先生最近氣色很好,看來不需要再做康復檢查了。”

  老者精明的眼上上下下打量著甄朗,又與身邊的兒子交換了個眼神,不由感慨,“沒想到,完全沒想到,你居然是‘雲朗’集團的接班人。”

  ‘雲朗’集團與王氏企業的合作,一直是由地區總經理洽談,就連他們也不曾見過這少東是何許人也。

  直到計畫停滯,王老先生依然認為這是年輕人一時的衝動,卻不想這個‘衝動’的年輕人,就是自己一直讚不絕口穩重沉著的甄醫生。

  所有人在王老現身的示意中悄悄出了會議室,偌大的房間裡,只有甄朗、王老先生和他的大兒子以及王少莞,還有始終被甄朗牽著手無法逃脫的賈芍。

  “甄先生,我孫女驕縱任性,但這是她與你私人之間的事,將工程拖延甚至另尋別家,這對‘雲朗’集團而言,只怕未必是好事吧?”他輕拍著甄朗的手背,口氣不由的柔和下來。

  關於那樁事,他多多少少聽聞了些許,也在剎那間將這把自己孫女比下去的女子觀察了個仔細。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乾淨而清澈,幾乎將所有心思都寫在了裡面。靈動不失冷靜,多少人與他對視片刻即慌忙挪開視線,而她卻無拘無束,迎上他的目光,在對視的剎那,綻放了一個甜美的笑容。

  不得不承認,她比自己的孫女更有膽氣,也更有一種招人親近的魅力。

  看看那個睜著清亮眼睛的秀麗女子,“少莞有錯,就讓她向甄夫人道歉,怎麼樣?”

  不愧是老江湖,短短幾字,就將雙方崩盤的合約變成了兩人間的小摩擦,一句道歉了結。

  甄朗猶未開口,王少莞已然變了臉色,憤憤的開口,“我不。”

  王老先生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威嚴的吐出一個字,“去。”

  一向受寵的她何時見過爺爺這樣的臉色,慢慢的從椅子上站起身,期期艾艾的蹭到賈芍的面前,咬著唇,半晌半晌張了張,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賈芍溜溜著眼珠,在王老先生和王少莞的身上來回掃著,最後停留在甄朗的臉上,後者噙著深沉的一縷笑,不動聲色。

  她,也聰明的不說話,不表態。

  “我不該私自盜用你的照片,這件事我已經登報道歉了,能不能就此一筆勾銷,對不起。”很是勉強,但總算是把話說完了。王少莞透了口氣,委屈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爺爺。

  王老先生滿意的笑了,“甄夫人,這樣可行了嗎?”

  “不行。”開口的不是賈芍,卻是甄朗。

  這一下,大小王先生同時皺起了眉頭,王少莞的臉色也變的更加難看。

  房間有些氣悶,甄朗很自然的脫下身上的外套丟到賈芍的手中,輕輕挽起了袖子,“王老先生,一個星期前的商會你知道我為什麼沒出席嗎?因為我們兩人剛下飛機,就在自家樓下遭到了歹人的襲擊。”

  手臂上,剛剛拆線的傷痕依然猙獰,血痂未脫的傷口無聲的訴說著當時場景的慘烈,王少莞身體微搖,情不自禁的退了兩步。

  “照片的事我不想過多追究,但是這場事,王小姐似乎還沒有對我說明。”淡淡話語,驚愕了在場所有的人。

  賈芍瞪大了眼睛,不是看著甄朗,而是面前嬌滴滴的王少莞。

  她相信甄朗,無條件的相信。甄朗說是她,就一定是。

  “這怎麼可能。”王老先生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體搖晃了下,面色漲紅,身邊的大兒子趕緊伸手扶住他。

  手中的拐杖重重的頓著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甄先生,我家少莞雖然任性,但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她也沒必要買凶傷你。”

  “就是。”一直沒出聲的王少莞的父親也終於沉不住氣了,“我女兒根本傷你的理由,你若不想談合約大可現在走人,買凶傷人是刑事案件,這樣的罪名我們王氏可擔當不起。”

  王老先生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指著王少莞,“少莞,你說有沒有?只要你說沒有,就是和‘雲朗’集團翻臉,爺爺也為你撐這個腰。”

  王少莞的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角,精緻的套裝衣角已被她揉捏的不成樣子,臉色慘白如紙,身體緊繃,還是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有沒有?”王老先生怒吼聲,王少莞又是一顫。

  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花了臉上的妝,“沒,沒有……”

  王老先生凌厲的目光逼視著甄朗,“甄先生,既然少莞說了沒有,如果你還要污蔑我孫女,那麼我也不會放過你。”

  這樣的情形下,甄朗表情始終不變,側首給了賈芍一個溫柔的笑容。

  賈芍白眼之,都這樣了,他還有心情調情。

  “王老先生弄錯了一點,那群人的目標不是我,是我太太。”甄朗緊了緊賈芍的手,“昨日,王小姐曾來醫院看望我,說是得知我受傷,受了您老人家的委派,特地探傷的。”

  甄朗表情溫和,甚至還掛著淺淺的笑,犀利的詞鋒卻寫著完全相反的意思,“就像王先生說的那樣,這是刑事案件,在我受傷的當晚所有的消息就被警方封鎖了,除了當事人和警方,您認為還有什麼人會知道目標是我太太,可受傷的人卻有我呢?”

  王老先生的身體像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般,頹然的倒入椅子中,手中的拐杖啪啦落了地。

  “啪……”一個巴掌狠狠的甩上王少莞的臉,王先生的臉上寫滿痛心,“你還不承認?”

  王少莞的眼淚不停的滑下,驚恐的搖著頭,一個字也不說。

  “那你的意思是,王老先生派你去探望我,所以買凶傷人的,是王老先生?”甄朗不失時機的潑上一勺熱油,眼神望向的,是王老先生的方向,“還是說,讓那主凶自己親口說出來?”

  “是……我……”王少莞抽泣著,凌亂的抖著話,顫的幾已聽不清楚,“是我想報復她上次羞辱我的事,只想教訓她下。”

  教訓就能讓人用刀劃她的臉,教訓就能一群男人想要將她拖走?如果不是她有功夫,如果不是她背後有甄朗撐腰……

  賈芍無法想像換做他人,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甄朗無聲,笑容漸大,愈發的冷寒。

  老人家濃重的喘息著,原本的精明斂盡,只剩下垂垂老朽的風燭之態,咳嗽、氣喘、一聲接著一聲。

  賈芍垂目,手輕輕覆上甄朗的傷處,手指柔柔的在傷口周邊摩挲著,很是小心翼翼。

  嘆息在耳邊,甄朗站起身,將賈芍的表情收入眼中,“這是刑事案件,我也不能銷案,不過甄家拿賊的速度好歹快過警方,王老先生派人跟謝叔聯繫下,此事到此為止。‘雲朗’集團與王氏企業的合作會繼續。”

  王老先生眼中爆發出感激的神情,咳嗽不停,只是不住的點頭,狠狠的說了句,“少莞學業未盡,我會送她出去再修幾年。”

  甄朗笑笑,轉身離去。

  一路上,賈芍未曾說過一句話,偶爾與他目光對視,也是一記白眼相贈。

  直到回家,她還來不及解脫身上的束縛,就被胳膊有力的摟入了懷中,落在他的腿上。

  不敢太過掙扎,怕觸碰他的傷口,賈芍嘟著臉,皺皺鼻子望著甄朗懶懶坐在沙發的姿態,“真狠。”

  “你是說我對王家大小姐?”甄朗挑了挑眉頭,似笑非笑,“放過了她,也沒讓她進去,還狠?”

  她搖搖頭,依然表情不爽。

  她清楚的明白制敵之道——不動聲色,尋找破綻,重拳出擊。

  給對手留下喘息之機,就是給自己留下後患,甄朗的做法沒有任何錯誤,可心頭多少還是有些不忍,不是因為那個大小姐,而是……

  “王老先生縱橫商場數十年,比狐狸還狡猾。”甄朗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他清楚的知道什麼時候該示弱博取同情,若不是我說兇手已被謝叔私下派人抓到,你以為他會這樣嗎?最後一句話,是在向我保證以後不會再被騷擾。若是個氣都喘不上的老人,還有心思琢磨這個?”

  賈芍瞠目結舌,目光呆滯。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擰了擰她的鼻子,甄朗慵懶的眯起眼睛,“傻丫頭,我是他的主治醫師,他病情如何我會不清楚?他要咳死了,豈不是我醫術不過關了?”

  不甚其擾,賈芍張嘴咬著他的手指,卻被他輕笑著躲過,很沒面子的某人嘟囔著,“那你還裝傻?”

  “當然。”甄朗一摟,某人順勢落在他的胸口,乖巧的伏著,揚起臉接受他細密的淺啄。

  被對方恣意親吻著的人,三魂七魄在酥麻間飄蕩出身體,隱約聽到一句,“合約繼續,他作為對我的感激,少不了減我一兩個百分點,數億的工程,你算算是多少。”

  數億的工程,一兩個百分點……

  賈芍的手,勾著他的脖子,眯著迷離的眼神,“有沒有人說過,你也是成精的狐狸?”

  聲音,被連續的吻打斷,他齧咬著她的頸項,“那我這個狐狸精,有沒有把你迷的神魂顛倒?”

  他……

  他真是個討厭的狐狸精!!!


五十一、新婚之夜 (完結章)

  甄朗語錄——都說愛情是婚姻的墳墓,那我只好讓你陪葬了。

  兩大集團的聯手簽約儀式和風光的酒會排場,還有一向低調的“雲朗”集團神秘少東的現身,引來了無數追逐的目光,本是一場商業間的合作,吸引力竟然不亞于明星出席的娛樂發佈會現場。

  俊男美女,低調神秘,二代接班,夫唱婦隨,每一個詞都似乎擁有無限挖掘的潛力,握著相機鎂光燈的記者們,緊繃著的神經像是戰場上隨時衝鋒的將士,等待著,等待著……

  當賓客陸續到來的時候,他們沒能等到傳說中的男女主角登場。

  當簽約儀式開始的時候,還是沒能看到期盼中的人。

  當雙方握手舉起香檳的時候,傳說中的人物依舊渺渺無蹤。

  金色的宴會廳裡衣香鬢影,杯酒晃動著燈光耀眼,偶爾幾聲低語化為輕快的笑聲,消失在玻璃清脆的觸碰音後。

  落地玻璃,將這一切遠遠的暈開,搖曳了夜晚優雅的風情。

  旋轉的樓梯邊,一對簡單T恤的男女手撐著下巴,靠著木漆扶手,休閒鞋擺著隨意的姿勢,正低聲交談著。

  “你不想進去麼?”賈芍淺淺的打了個呵欠,有些無聊。

  甄朗撩了撩她的短髮,對那細軟的好奇顯然多過對面熱鬧的人群,飄蕩著他獨有的慵懶嗓音,“不想。”

  換了個姿勢,賈芍踢了踢腿,活動僵硬的身體,“不想你帶我來這?”

  當她還在“金色向日葵”裡和一大堆積壓的訂單奮戰的時候,甄朗猶如閃靈般衝進攝影棚,拉起她就跑,可憐的她脖子上還掛著相機,就被旋風一樣刮出了大門。

  希望明天青青不會在私自逃跑、秘密結婚和久不開工之後再給她一條偷盜公有物品的罪名。

  他站在她的身後,雙臂撐上欄杆,將她的身體困在自己的臂彎中,悠閒而隨意,“因為你不喜歡。”

  這些日子,她也仔細的想過,甄朗的背景身份無法改變,他身後龐大而複雜的圈子無法改變,自己將來也必不可能如從前瀟灑自在,逍遙快活的過日子。

  不過,她似乎沒太多哀悼的心情,獨來獨往自有愜意,雙宿雙棲也別是一種甜蜜,而且悶了還能尋他打架,日子比以前更加多姿多彩,倒不覺得委屈。

  “娶你,因為想疼你,不是想改變你來適應自己。”甄朗從背後包裹著她,手指著前方,“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喜歡的就是那樣的你,這種地方不用去。”

  賈芍身體靠上他的肩頭,整個人交予他的懷抱,她笑的燦爛。

  空鳴,從腹中傳出,笑容轉瞬成了委屈,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手,緊上她的腰,“走吧,帶你去吃飯。”

  賈芍抱著他的胳膊,任他拖行著,表情很是詭異。

  五星級酒店的頂層套房餐廳裡,燈光融融,流動著暖意,點點耀芒在頭頂閃爍,極致的精美奢華裝飾夢幻的不真實,賈芍抬起頭,只看到一片閃爍,又飛快的低下了頭。

  手指彈了彈,落地玻璃魚缸裡的魚兒隔著玻璃甩了甩尾巴,嘴兒蠕動互相親吻著。

  “這魚真可愛。”賈芍的臉貼著魚缸,笑的可愛,手指不時移動過去,拍拍魚缸。

  “騷擾人家是不對的。”甄朗笑摟上她,“不是餓了嗎?吃飯。”

  “不要。”好奇寶寶扭著,“我不喜歡被人盯著吃飯。”

  “沒人盯你。”甄朗指著餐桌的位置,燭臺上的燭光簇簇跳動起,燈光不知何時已黯淡,撒播下曖昧的溫柔。

  “這才是你的目的吧?”她嬌俏的揚起臉,“什麼簽約酒會,你根本沒興趣。”

  “這裡,比樓下好。”甄朗揭開餐桌上的罩盤,“沒人的時候你才能肆無忌憚的吃飽。”

  撇撇嘴,“我不要分那麼遠吃。”

  西式的用餐禮儀,是她所不習慣的,她不喜歡隔著長長的距離安靜的進食,雖然優雅,卻沒有了那種親密的感覺。

  身體一晃,還來不及叫出聲,人已經被打橫抱起,落在他的腿上,香濃的湯碗散發出致命的吸引力,“這麼吃行了嗎?”

  滿意的點點頭,她笑的貓兒一樣。

  一頓飯,她賴在他的懷裡,眼神過處甄朗立即心領神會,立即遞到眼前。而她,雙手抱著他的腰,開心的踢著腿,享受著被伺候的過程。

  “丫頭,嫁給我其實挺好的,對嗎?”眼瞳黝黑,聲音低沉魅惑。

  賈芍鼓著腮,油光光的,好半天咽下嘴巴裡的東西,伸手一指旁邊的黃金卷,“我要吃那個。”

  無奈的伸筷子,夾到她的嘴邊,“果然,在你吃東西的時候說什麼都沒用。”

  直到撐的翻白眼,某人癱軟在沙發上揉著肚子,“你剛說什麼?”

  無聲。

  她轉了轉腦袋,桌前早已不見了甄朗的身影,只有搖曳的燭火,和水箱裡肆無忌憚親吻著的魚兒陪伴著她。

  “獸醫!”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在客廳裡回蕩,賈芍起身四處張望尋找。

  緊閉的雕花木門,金色的把手,臥室的門在無聲的呼喚著她。

  輕輕敲了敲,無人回應,她索性壓下把手,推開……

  “啊!”

  低呼聲中,某人捂上了唇,驚詫的望著眼前,連呼吸都忘記了。

  腳下,是厚厚的玫瑰花瓣,層層疊疊數釐米厚,散發著清新的香氣,暈黃的朦朧光線打在腳下,紅的愈發的豔麗,一直披散向著床間。

  柔媚的燈光照落床頭,KINGSIZE的大床上,也是滿滿的玫瑰香,微涼的空調風中,幾片飄落在她的腳邊。

  落地的玻璃窗外,夜空深遠,一輪明月清輝播撒。

  玻璃窗前,白衣男子如中世紀的王子,臨月而立,秀挺俊美,背後深色的天空映襯著他深邃的側臉,在回首間莞爾一笑。

  所有的風景都在剎那淡漠了,成為他的佈景。

  “踩踩看,喜歡嗎?”他緩緩開口,震回她被美色驚飛到天邊的神智。

  腳下,是柔軟細嫩的花瓣,搔弄著腳心,從腳趾縫裡調皮的鑽出,雪白的腳趾踩在豔紅的玫瑰花瓣上,紅白相間奪人呼吸。

  月色下的王子手停空中,等待著她的放入,溫柔的望著她,兩人身影漸近。

  “真美。”她的手緩緩伸出,朝著他的方向。

  手指,擦過他的指尖,忽然貼上了落地的玻璃,整個身體撲在窗戶上,激動的叫著,“啊,太美了。”

  這是飯店的最頂層,空曠的視野可以將整個城市的夜景收入眼底。

  車燈點點,仿佛亮色的河粼粼流淌,星星點點倏忽明滅,無聲的說著萬家燈火的喧嘩,朝著遠方匯去。

  賈芍貪婪的看著,“真美,你看那邊,是不是江的方向?那燈是不是燈塔?”

  才叫嚷著,身體已被從後面壓住,貼上玻璃窗,柔嫩的耳垂邊流瀉著他沙啞的嗓音,“丫頭,你是故意的吧?”

  賈芍雙手扒拉著玻璃,燒紅的臉頰藏在手掌邊,打死也不敢回答,更不敢回頭看他的表情。

  剛才,他那雙漆黑的雙瞳,差一點讓她腳下發軟,跪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你……”她掙了掙,發現力氣早不知什麼時候飛去無蹤, “放開我。”

  說話軟綿綿的,更像是撒嬌。

  “丫頭,我還沒向你求婚吧?”他的手指,流連在她的腰間,輕柔的摸索著,臂彎中的人,不知何時從野貓變成了家貓,柔順又溫和。

  玻璃中的倒影,顯現著兩人緊貼著的身體,身後的他咬著她的頸,手指在她的曲線上滑動,本該是模糊的影像,遮掩不住他妖孽的眼神。

  與影像中的他對了下眼神,無形的電流竄上身體,腳下已無力,“你似乎不需要聽我答應不答應了。”

  倒影中的他忽然鬆開了手,賈芍腳下一顫,艱難的扶住了玻璃窗。

  後退一步,正撞上他的身體。

  半跪在她的腳邊,甄朗托著手中的紅絲絨盒子,“老婆,嫁給我吧?”

  有這樣求婚的嗎?一邊喊著老婆,一邊求婚,這算什麼?

  激蕩猶未平復,又一波狂潮沒頂,而掀起這狂潮的人,就是此刻跪在她腳邊,上演著老套情節的甄朗。

  從未想過,自己也會因為這種爛俗噁心的場景而感動,會心跳到難以呼吸,會無法開口說話。

  因為那個人,是他!

  現在的她,越來越不像自己了,小女兒心態越來越濃了。

  “沒有玫瑰花。”她背靠著玻璃,冷冷的感覺讓她終於找回些神智,揚起嘴角,傲抬著頭。

  輕笑間,他的手指撫上她的小腿,緩慢的上下撫摸,“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不但是玫瑰,還是我親手撕下的花瓣,為你鋪滿床,怎麼沒有玫瑰花?”

  被他觸碰著的肌膚火一樣的燒燙,沿著雙腿一路向上燃點,賈芍用力的吸著氣,聲音微顫,“我、我不帶戒指,那、那樣沒辦法練拳。”

  “那就是說,不是戒指的話,你就答應咯?”他邪邪的笑容,,纖細處已被他握在手中。

  腳踝忽然一涼,她低頭看去,銀亮奪目,白金的腳鐲上鑽石散發著七彩的光,間或點綴著紅寶石的亮麗,水波的形狀流動在腳踝間,讓鐲子看上去華貴又不失秀氣。

  “我知道你不喜歡戒指,這個當訂婚信物怎麼樣?”他扣好鏈子,站起身,“我親自設計的,雙扣保險,你大可隨便踢踢打打,不會掉的。”

  有些涼,因為那鐲子。

  有些熱,因為他的手。

  就如同此刻的她,身前是落地玻璃的冷,身後是他身體的暖,被禁錮在他的雙臂間,細細的吻雨點般的落下,“東西已經帶上,我不批准你拿下。”

  那鐲子,就像是一個烙印,在她的心上烙下他的印記,宣告了心靈的歸屬權。

  “那我沒送東西給你,是不是很不公平?”她在他的吻中迷離著雙眼,努力的說出心底的念頭。

  “有……”他的唇一路向下,在肩骨留下朵朵玫紅,綻放妖豔,“你。”

  當微涼及體,空調的冷風襲上,她倒抽一口涼氣,“你……”

  什麼時候自己已經猶如維納斯女神般沉落在他的懷中,那雙炙熱的手,愛撫著她的腰身,更有逐步向下的趨勢。

  玻璃窗中的兩個人,身體交纏,繾綣的氣息彌漫在房間。激情的不安讓她瑟縮著,窗影中的女子,面色潮紅,目光飄忽,定不了焦距。

  她清晰的看到他的手觸摸著自己的領地,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窗、窗簾……”

  他扳過她的臉,吮上她的唇角,“這裡是最高處,不拉也沒人看到的。”

  他的舌尖撬開她的唇齒,兩人激情的擁吻著,炙熱的肌膚貼合著對彼此的需索,她放開自己的雙臂,擁抱上他。

  這一夜,他的唇舌膜拜著她每一寸的細膩肌膚。

  這一夜,他們在撒滿玫瑰花瓣的床榻間翻滾,瘋狂的釋放自己。

  這一夜,窗外的月光靜靜播撒,落地的玻璃窗印現著兩人的愛戀。

  床間、地上,玫瑰花瓣飛舞著,喘息、呻吟交織揚起,有她的,也有他的。

  人生第一次,她知道,夜景是可以這麼看的。

  人生第一次,她知道,月亮是可以笑的這麼諂媚的。

  人生第一次,她知道,抱緊這個人,是可以這麼幸福的。

  瘋狂間,她仿佛聽到,有人在她的耳邊深情的親吻:“冤家,你說是你的東西,我可保存了二十多年,滿意麼?”

  在巔峰中沉落,她擁著他俊朗的身體,氣息孱弱,“冤家,你才是我的冤家……”


番外一

  頭一日晚上甄家。

  閑來無事的甄媽媽翻箱倒櫃找著東西,稀裡嘩啦的東西散了一地,當甄爸爸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己的老婆坐在床上,身邊放滿了本本照照。

  “你幹什麼呢?”甄爸爸看著甄媽媽抱著個本本坐在床沿,發呆的表情已經持續了最少五分鐘之久。

  甄媽媽抬起頭,臉上有被震撼之後無法平復的呆滯,默默的把手中的本本遞到了丈夫的手上。

  那是一本很普通的東西,戶口本而已。

  不普通的是,在戶口本上多了一個名字——賈芍。

  與戶主關係——媳。

  外加一個戶籍機關的碩大章印。

  甄爸爸也有瞬間的錯愕,只是很快的就恢復了鎮定,笑著拍上老婆的肩膀,“我想這個,你應該問問……”

  甄媽媽猛的站起身,“對,我去樓下問問姐。”

  不等甄爸爸開口,她已經丟下滿地的狼藉,跑出了家門,樓梯間傳來急切的叫聲,“姐,開門,大事,大事不好了……”

  甄爸爸搖頭,開始收撿著床上地下零落著的各種證件,自言自語,“這個你問兒子不是更快嗎?”

  賈媽媽正在捏著包子,手拎著麵團站在門口,“什麼大事不好了?”

  甄媽媽搖晃著手中的戶口本,“是大事,好事,但是也有點不好……”

  賈媽媽被晃的眼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叫好又不好?”

  “你,你家戶口本你看過沒?”甄媽媽努力讓自己鎮定,“上次阿朗拿回來的戶口本,你看了沒?”

  賈媽媽笑著搖頭,“你家阿朗辦事我放心,看它幹什麼?”

  甄媽媽張張嘴,又不知從何說起,索性翻著自家的戶口本,將其中某一頁伸到賈媽媽的眼前,“看!”

  碩大的媳字印入眼底,賈媽媽皺眉、吸氣、呆滯,望著甄媽媽,甄媽媽用力的點點頭,兩人無聲的用眼神交流著彼此心中的想法。

  沉寂……

  還是沉寂……

  依然沉寂……

  “我去殺了那兩個兔崽子!!!”賈媽媽終於吐出一口氣,大吼一聲,沖進廚房,拿起沾著麵粉的擀麵杖就想往門外衝。

  忽然,她看到甄媽媽古怪的臉,乾乾的笑了下,“那個,我不是說你家的是兔崽子,我家那個才是,我宰了我家的。”

  “那我家的阿朗不就成鰥夫了?”甄媽媽很是理直氣壯,“現在丫頭是我家的人,可不准你亂打。”

  自家的丫頭轉眼成了別人的,還不准打了?

  賈媽媽更鬱悶了!

  “那個,是不是該問清楚點?”賈爸爸從容的拿下老婆手中的擀麵杖,“上次我就說他們兩個人回來三天就逃跑,古古怪怪的,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好!”賈媽媽的眼中醞釀著火山爆發前的火焰,咬的牙齒咯咯響,“我去打電話問清楚。”

  當她的手剛抓上電話的時候,甄爸爸忽然開口,“等等。”

  甄賈媽媽一起看向甄爸爸深思的臉,甄媽媽忍不住的開口,“還等?上次他們回來都是三個月前的事了,也就是說這兩個傢伙瞞了我們三個月,不問的話他們豈不是要瞞上幾年?”

  “上次他們一回來就逃跑,如果現在打電話豈不是打草驚蛇?萬一兩個人又跑了怎麼辦?”甄爸爸冷靜的一句話,頓時讓賈媽媽抓著電話的手頓在了空中。

  賈爸爸贊同的點頭,“我認為與其電話詢問,不如直接抓人審!”

  四個人,八隻眼睛,彼此深深的凝望著,然後用力的點點頭……

  ————

  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打在床邊,照著床上兩個交纏相擁的身影。

  “丫頭,起來不?”沙啞的嗓音飄蕩在賈芍的頭頂,低頭望著枕著自己手臂的女子。

  “嗯……”含含糊糊的聲音從酣睡人的嘴裡飄了出來,似是嫌窗簾透進的陽光刺眼,她咕噥著翻了個身,埋首在對方的胸口,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嘆息著繼續呼呼大睡。

  甄朗伸出手指,捏上她的鼻子,“你以前不是早上都要起來鍛煉的嗎?最近越來越懶了。”

  某人眼皮都不抬一下,聲音有氣無力,“今天週末。”

  什麼是週末?就是不上班不加點,不外出不做事,哪怕在家裡睡死也管不著。

  “要是被老頭發現你偷懶不練功,會很傷心的。”兩根手指悄然摸上她挺翹的鼻子,捏住。

  不耐煩的抓下捏著自己鼻子的手,她腿架上對方的腰身,手懶懶的搭上他的頸項,“你再吵,我就打你下去。”

  甄朗側臉看著她的睡容,白皙的臉上有著好夢未醒的慵懶紅潤,粉嫩嫩的唇微嘟著,眉頭輕蹙,整個人猶如貓兒一樣,枕著他的手臂縮在他的懷抱中。

  睡相不好的人,猶如八爪章魚一樣纏著身邊的人,棉質的大睡衣歪歪皺皺,露出頸項下完美的肌膚色澤,順著不知何時解開的扣子飄出誘惑的風景。

  他一手摟著她的腰,悄悄的俯下身體,一下下的淺啄著她的臉頰,額頭。

  細細密密的吻像是蜜蜂戲弄花蕊,下下輕觸,滑開,又觸碰,移開。

  “讓我睡下麼……”她發出哀鳴,聲音委屈極了,在他懷裡蹭了蹭腦袋,仿佛是在撒嬌。

  “你睡了很久了。”甄朗的笑聲沙沙的,帶著魅惑的味道,“昨天可是八點就上床了。”

  “嗚……”她低低的嗚咽著,“可是你直到後半夜才讓人家睡。”

  終於在他連吻帶逗弄中睜開了迷蒙的睡眼,她水汪汪的眼睛飽含著控訴,動了動脖子。

  那細膩如緞的肌膚上,星星點點密佈著紅色的痕跡,訴說著昨夜兩個人的瘋狂,也印證了她那如訴如泣的目光哀怨的瞪著某人的原因。

  甄朗的笑,有幾分得意,手指撥弄著她的耳垂,“起來運動,上次老頭來,對你現在睡懶覺不活動表示了憤慨,你可不能不聽話。”

  她還運動?她現在腰酸腿軟全身無力,除了睡覺還是想睡覺。

  “我當初比賽都沒有現在這麼累,你個混蛋。”忍不住的伸腿踹了一下,卻被他輕易的撈住了腳踝。

  腳踝處,銀亮的光芒閃爍,白金的腳鐲晃出奪目的光芒,紅寶石和碎鑽交相輝映著,晶瑩剔透。

  甄朗湊上唇,在她的小腿腳踝處淺淺的落下一吻,鳳眼半眯,“我想,我有辦法讓你既達成老頭的運動遠望,又讓你躺在床上繼續舒服。”

  賈芍倒抽一口涼氣,縮了下腿,全身軟軟的。

  自從某次他親過這裡,被他發現了她的死穴以後,這腳踝小腿就成了他的最愛,每每撩撥到她不能自持。

  “我不要!”她堅定的開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色鬼!”

  色鬼,色中餓鬼啊!!!

  她從來沒見過,有人可以大戰數次第二天還能神采奕奕的上班,順便撈著癱軟的她一起溜達。這陣子,她都沒有好好的睡過一個覺,這個混蛋難道練了採陰補陽?

  “那你休息。”他的手指從寬鬆的衣擺下直接伸了進去,“我來。”

  “唔……”賈芍下面的話,被某個很自覺人的身體力行給堵了回去。

  江湖兒女,言出必行,這是老頭說的話。身為弟子的他們,自然要履行,尤其是甄朗這種大丈夫,說到當然要做到。

  喘息聲在房間裡迴響,揚起清晨運動的熱情,賈芍擁著甄朗的身體,感受著他的激情,依然不忘憤憤的吐出破碎的語句,“我、恨、你!”

  他輕柔的吮上她的唇瓣,將她所有的熱切和抱怨全部咽了下去,挑動著她的熱力,交融著彼此,“可是,我愛你。”

  二十多年的相處,對他們來說最大的好處就是,配合。

  對對方性格熟悉的配合,對對方習慣的配合,還有這兩米乘兩米方寸之間的配合。

  大門的門鎖,被鑰匙轉動,拉開……

  四個人影帶著滿臉複雜的情緒進了門,一夜的等待早讓他們迫不及待的定了最早一班的飛機,速度趕來。

  “小……”兔崽子還來不及出口,賈媽媽就被自己老公捂上了嘴巴,連帶的是擠眉弄眼的暗示。

  四個人,從憤怒到疑惑到驚訝再到……沉默。

  臉上的表情詭異的變幻著,最終定格在——詭笑。

  甄媽媽躡手躡腳的湊上門邊,好奇的伸著耳朵,還不到兩秒,就被老公扯了回來。

  甄爸爸的表情很鎮定,但是那雙帶著曖昧笑意的眼睛早已出賣了他的心思,揮了揮手,四個人很自覺的出了大門,悄悄關上了門。

  甄爸爸和賈爸爸的手忽然緊緊的握在了一起,“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半個小時後。

  甄爸爸和賈爸爸的手再次握到了一起。

  “佩服佩服……”

  “厲害厲害……”

  一個小時後。

  兩雙手又一次握到了一次。

  “失敬失敬……”

  “可畏可畏……”

  一個半小時後。

  賈媽媽扯開自己老公又想和甄爸爸握在一起的手,“還不和我去買菜,今天要燉大補湯了!”

  四個人同時看了眼緊閉的大門,重重的點了下頭,在電梯間裡消失了蹤跡。


番外二 新房裝修的實驗

  “這是幹什麼?”甄朗看著鋪滿地的軟軟墊子,又看看在墊子上躍躍欲試的賈芍。

  賈芍踩踩腳下的軟墊,表情很是滿意,拽著甄朗示意他試試,“你感覺下,是不是很軟很舒服,躺著打滾不成問題?”

  眉眼間的笑容更濃了,“我說過房間你想怎麼裝修都行,既然你不喜歡在大廳裝木地板而要裝軟墊就裝吧,這樣很好,打滾真的很好,又大又方便。”

  賈芍完全沒發現他神情中的怪異,只是興奮的跳了跳,“你看,這客廳這麼大,我們又沒那麼多客人可以來,還不是自己活動麼,所以我想了很久,把這弄的和老頭家一樣,你說好不好?可以練功!”

  “好啊。”甄朗看她興奮的踩著墊子,像是快樂的貓兒般,不由的也笑出聲,“可以隨便我們打滾了是不是?”

  賈芍點著頭,“當然。”

  她不喜歡太大的屋子,因為那會讓她感覺到空曠和淒涼,完全沒有了人氣似的。但是她好動的性子,則偏愛偌大的廳,一角放著沙發,其他的地方則可以鋪設大大的軟墊,就象練功房似的。

  以甄朗的家底,她想要什麼的婚房都行,但是甄朗最後決定的,是要臥室普通,客廳奇大的一間房,完全滿足她的要求,至於裝修要求,則完全丟給了她。

  整整八十個平方的大廳裡,鋪的全都是厚厚的軟墊,就連沙發茶几都被丟到了一角。

  “你喜不喜歡?”賈芍坐在地上,揪過沙發上的大抱枕在懷裡揉著,閃著討表揚的臉,“這是找專業的人做的,承受壓力和重力都和國家隊的護墊是一樣的,比老頭家的還好。”

  “有這麼好?”甄朗話有所指,“你試過了沒?”

  “我覺得好啊。”賈芍飛快的接過他手中的包和衣服,表情有些急切,“你試試嘛,試試嘛。”

  甄朗的手指摸上袖口,輕解著袖扣,眼角挑著漂亮的弧度,“一個人試很沒意思吧,也試不全面,對不對?”

  她抱著他的衣服,看著他慢慢解開自己的袖扣,那動作說不出的瀟灑,說不出的誘惑。

  她最喜歡的就是他這個動作,有些慵懶,有些愜意,有些……勾的她小心肝噗通噗通一陣亂跳的風情。

  “嗯。”不放過一絲他的動作,她貪婪的看著他,口中無意識的應著,“那我們試試?”

  將袖子捲至手肘,甄朗展露一個俊美的笑,“好啊?”

  答應的爽爽快快,讓賈芍有片刻的意外,平日裡她不管如何的死磨硬泡,甄朗就是不肯和她交手,讓她的心一直癢癢的,很想親自感受下甄朗的力量和技巧。

  “真的啊?”喜出望外的賈芍丟開抱枕跳了起來,“你答應了?”

  甄朗微微一點頭,“答應了。”

  “那……”賈芍討好的湊到甄朗的面前,“你累不累要不先休息,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飯?”

  “不用。”動了動胳膊,甄朗擺了個POSE,帥氣的沖她招招手,“來吧。”

  “好!”

  賈芍退了兩步,腳下步伐變換著,眼睛緊緊盯著面前修長高大的人影,兩個人幾乎是同樣的姿態,同樣的目光,同樣霸道的氣勢。

  在彼此的眼中找不到半分玩笑的意思,兩個人盯著對方的腳步,在瞬間沉凝的氣氛中尋找著對方的破綻。

  賈芍腳尖微點,長腿如電,側踢。

  甄朗身體幾乎在她動的剎那就挪開,手臂微擋。

  賈芍的去勢很快,收勢更快,不等這一腿踢實,立即轉了個方向,改側踢為下劈,腰身帶動腿部的力量,風聲撩起。

  “漂亮。”甄朗從側躲一閃,眨眼間已退了兩步,這漂亮的一招立即落了個空,他沖著賈芍揚揚下巴,“繼續。”

  賈芍的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情,動作更快了,呼喝之聲從口中喊出,眼睛裡寫滿了開心與躍躍欲試。

  她喜歡這種感覺,可以極盡釋放自己的感覺,當對手越是強大,她身體裡的血液越是沸騰。

  她想捕捉,捕捉對方的身影,以自己的速度追逐對方的躲閃,比試力量比試技巧,在身體所有因數的釋放中衝向對手。

  兩個身影在快速的移動,偌大的空間給他們提供了良好展示的平臺,揮灑著各自的技術。

  賈芍的腿變換著方位,奇詭的踢向對方,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角度刁的讓人無法猜測。

  甄朗始終退閃著,不讓她沾到自己的身體,也不進攻,但是那腳步的移動,卻不曾鬆懈半分。

  一連串進攻後,賈芍的頭上有了薄薄的汗水,她停下腳步,瞪著面前的人,“你看不起我。”

  “沒有。”甄朗解開了領口上的一顆扣子,“你應該知道自己的實力,沒有人敢看不起你。”

  “那你不進攻?”賈芍非常不滿,“一直退後,比賽的場地可沒有這麼大讓你一直退。”

  第二顆扣子被解開,健碩的胸膛展露,“好,這次我不退,你來。”

  賈芍快步上前,又是一腿,甄朗迅速的側閃,兩步退後,已然閃到了賈芍的身後,雙手伸出,抱住了那纖細的腰身。

  “啊!”賈芍驚呼出聲,回頭瞪著甄朗,“喂,你犯規了。”

  “有嗎?”甄朗手中用力,某人高挑的身材被他毫不費力的給抱了起來。

  忘記了掙扎,只想著和他爭論講理,“當然,比賽中可不許抱腰的。”

  在她唇上飛快的啄了下,“我只答應陪你試試墊子,可沒說按規矩和你打比賽。”

  “不打怎麼知道承受力怎麼樣,會不會疼?”賈芍反咬著他,卻被他輕巧的閃開。

  小野貓在他的力量中掙扎了下,奈何聯手帶腰被人抱的緊緊,“你答應陪我試的,不許賴。”

  話音未落,身體忽然呈拋物線形飛了出去,軟軟的落在墊子上。

  甄朗的力量拿捏的很好,賈芍落地沒有半分不適,腰身一彈,她就想要跳起來。

  高大的身影欺上,將她試圖起來的身體又壓了回來,濃重的男子氣息籠上她的身體,屬於甄朗獨特的氣息,還有薄薄的汗意。

  “想試墊子夠不夠好,很簡單。”他的手指勾著賈芍緊身襯衫的扣子,細細的把玩著,“我保證讓你試的滿意。”

  “你……”她的聲音被扣子的迸離聲打斷,幾粒晶瑩的扣子同時飛離,四散落下,甄朗的唇已然堵住了她所有的不滿,手掌摩挲上她的腰身,一寸寸的爬上。

  “我……”賈芍的大腦瞬間停止思考,只剩下細細的喘息。

  被他吻過的地方像種下了火焰,血液都被燃燒,在血管裡流淌,她躺在軟墊上,扭動著身體,聲音凌亂,“好多汗、我要、沐浴……”

  咬著她的耳垂,撩撥著讓她更加的不安,甄朗的手指遊移在她的肌膚之上,仿佛是在把玩著心愛的珍品,“現在洗了,一會還是一身汗,等下一起洗。”

  “那……”軟墊上的她被壓制的死死,身邊找不到任何可以借力的東西,“我好餓,要吃飯,你去做。”

  舌尖,嬉戲著她的頸項,甄朗的聲音充滿誘惑,“運動盡興之後吃飯才吃的香,一會我帶你出去吃,現在你先餵飽我。”

  顯然,野貓是入了虎口,沒希望反抗了。

  “那……”她輕輕擺著身體,感覺到微微的風吹過身體的清涼,“沒關窗,沒,沒拉窗簾。”

  甄朗抬了下頭,很快的又低了下來,“沒拉就沒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還記得我們的第一夜嗎?也沒關窗,還是落地玻璃呢……”

  他還說?

  雖然那時極致美妙的一個夜晚,對她來說也是最丟人的一夜,他竟然把她按在全城最高的酒店總統套房的玻璃窗上,拉開了落地窗簾,就這麼……

  她記得,窗外星星點點,盡在腳下,遠方車光流淌仿若星河,而耳邊,是他的喘息,他的愛語,還有他完全的進入與佔有。

  沒來由的,她的臉忽然紅的發燙,手無力的揮出,“色狼,你又騙我,還沒分出勝負呢。”

  才出手,就被壓下,甄朗的手不知何時清理了全部的束縛,“勝負嘛,在其他地方也能分的。”

  手掐上她的腰身,他一個用力,賈芍已然翻身坐在了他的身上,甄朗的口氣極為隨意,“既然愛妻如此熱情,為夫不得不從。”

  她沒有辦法再說話了,因為她的身體反應讓她只剩下喘氣的力量,剩下的一切,都被他掌握,而她,只能如浪潮中的小舟,顛簸起伏,唯一的意志存在,也僅僅是感受著他帶來的激情。

  當全身的汗水滾落,她無力的倒在他的胸口,依然激烈的喘息著。

  細細密密的吻,親遍了她的額頭她的眉角,還有她的發梢唇畔,甄朗的手帶著炙熱的溫度滑過她的肌膚,“我輸了,丟盔棄甲,你贏了,是不是值得驕傲?”

  驕傲?

  看他的樣子,滿臉的得意和饜足,而自己手腳酸軟,這值得驕傲嗎?

  “那我贏了,是不是該聽我的?”現在的她,不想吃飯也不想洗澡了,更不想開著窗簾丟人了,她只想睡覺。

  “可是愛妻大人。”他撫著她身體的手忽然變大了力量,“你贏了我,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反擊挑戰的機會呢?”

  反擊挑戰?他什麼意思?

  賈芍頓時瞪大了眼睛,只是身體再也動不了了。

  身體深處的某處,屬於他的部位變化讓她頓時明白了什麼,想搖頭,卻被他壓下了身體,“你可以選擇戰勝我,或者讓我戰勝你……”

  這,有差別嗎?

  她無力的望著甄朗,眼睛控訴著。

  “有。”他發起了新一輪的進攻,“就是——如果我失敗了,我會再次挑戰。”

  她發誓。

  再也不要這個混蛋陪她試墊子了。

  之前,他已經讓她這樣陪他試過床、浴缸、沙發了。

  “親愛的。”甄朗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耳邊,“房子還沒完全裝修好,你記得買了新桌子和我說一下,還有灶台,我喜歡大的,結實的,你明白的。”

  她,輕哼嗚咽著。

  究竟是抗議還是同意,無人知曉。


番外三 兩小無猜時

  周成韜已經在校長室裡遊說了三個小時,整整三個小時,他拿自己的教練證明,體校的介紹信,外加一大堆的獎狀和校長的保證才勉強讓甄賈爸爸媽媽相信了他不是個騙子。

  “我真的很喜歡你們孩子,他們真的很有天分,就讓我教吧。”四雙眼睛,四種不同的表情,就這麼一直望著他,不表態不說話,讓他很是挫敗。

  “我保證,一定出成績,一定為國爭光。”他用力的拍拍胸脯。

  賈媽媽看看老公,沒有開口。

  甄媽媽則是閃著柔弱的目光,吸了吸鼻子。

  甄爸爸平靜的與賈爸爸交換了個眼神,這才慢慢的開口,“孩子接受鍛煉是應該的,尤其是男孩子。”

  甄媽媽已經開始用力的呼吸壓抑她的慌亂,甄爸爸心疼的拍拍她的手,抱歉的看向周成韜,“對不起,甄朗是我和妻子唯一的孩子,我妻子不願意他受苦,不好意思了。”

  甄爸爸的聲音很平靜,但是意思非常堅決,周教練的臉上有一絲失落閃過,不過很快就被掩飾了,轉而將希望投向了賈爸爸賈媽媽,“那個,我看賈芍很是活潑,與其在外面亂跑,不如跟我鍛煉鍛煉,既磨了她的野性,也不會到處無事生非打架鬧騰,女孩子將來還能一技傍身不被人欺負,又為國爭光,是不是,是不是?”

  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輕易的洩露了他的渴望,對那個女娃娃攬入麾下的激動,他的雙手冰冷,聲音急促。

  看到甄媽媽的表情,他就猜到了男娃娃是沒有戲了,可是兩個孩子,總要有一個入手吧?

  這麼好的天賦,千萬不能糟蹋了啊。

  他終於能理解,和氏璧的主人為什麼寧可被剁了腿也要把那東西獻上,因為寶玉是不能在土中深埋的,尤其是他這樣的看到了,不打磨白白浪費了,那種暴殄天物的痛心疾首不是旁人能夠體會的。

  賈媽媽的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情,顯然被這番話打動了不少。

  自家的女兒,他比誰都清楚,整天竄上跳下、抓鳥玩雞、打狗逮貓,看著就煩,要是有人能替自己約束她,讓她不再有多餘的旺盛精力,也是一件好事。

  她剛想開口,賈爸爸若有若無的看了她一眼,讓她遲疑了下。

  “這個……”賈爸爸客氣的寒暄,“我們家女兒雖然是跳了些,但是這個不是我們說了算,她如果喜歡,你儘管帶走,如果不喜歡強迫也沒意思。”

  雖然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但是周成韜還是看到了一絲希望,那個女娃娃這麼喜歡打架,一定成,一定成的。

  正想著,遠處傳來學生的叫聲,“不好了,打架了……”

  還沒看到外面的動靜,賈媽媽幾乎是下意識的跳了起來,“小兔崽子,又給老娘惹事,我拆了她的骨頭!”

  四個大人外加生怕打壞了未來心愛徒弟的周教練還有可憐校長大人,幾個人飛快的趕了出去。

  操場上,小賈芍衣服破了個大口子,袖子也扯破掛在胳膊上,身上滿是灰土,鼻子下還掛著兩道紅色的血跡,滿頭亂草站著,緊緊護衛著身後的瓷娃娃。

  袖子蹭了蹭鼻子,她滿不在乎的看看沾在衣袖上的血跡,面對著面前一堆大男孩張牙舞爪,“來啊,叫你們欺負甄朗,打啊,繼續啊……”

  面前七八個比她高出一頭的男孩子也是戰況慘烈,身上到處都是灰土的痕跡,臉上除了腳印就是爪子撓過的血痕,一個個看過去比賈芍要淒慘的多。

  “小兔崽子!”賈媽媽一聲怒吼,賈芍縮了縮脖子,咧開嘴,眼睛裡還殘留著野性的好鬥,聲音響亮,“他們欺負甄朗!”

  幾個男孩子看到有大人出面,頓時做鳥獸散,飛快的不見了蹤影,賈芍提起腳步就追,“別跑,說好了打一場,輸的不許再鬧事!”

  “打你個頭。”賈媽媽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揪住自己的女兒的衣領,活活把那個野猴子拖了回來,“還打?老娘揭了你的皮。”

  “等等。”賈芍俐落的抱上腦袋,躲開老娘的如來神掌,掙扎不脫桎梏,索性一扯衣服,整個人從打開的外套中脫了出來,腳步飛跑的衝向甄朗,捧著瓷娃娃的臉仔細的看著,“你沒事吧?沒有打到你吧?”

  甄朗搖搖頭,手指輕輕擦著賈芍鼻子下面的血跡,大眼睛眨啊眨啊,忽然就起了水霧。

  “你答應我以後不哭的。”賈芍很用力的叫了一聲,甄朗飛快的眨眨眼睛,睫毛上沾滿了小水粒,硬是活活的將眼淚水憋了回去。

  “你出血了。”長睫毛扇動,他的眉頭結在了一起,那個初次讓周成韜驚豔的冷靜男孩身上的沉穩早不知道去了何處,擦了擦,又擦了擦,小心翼翼的問著,“疼嗎?”

  賈芍搖搖頭,笑的大大咧咧,“我早習慣了麼,要是被打的是你,肯定就疼了。”

  忽然,她的手摸摸嘴邊,舔了舔,伸手到嘴巴裡掰了掰,一顆小牙齒攤在手心中,還帶著血絲。

  “媽,掉牙了。”她很是無所謂,把牙齒丟到老娘的面前。

  “啊!”賈媽媽還沒說話,倒是心疼死了那個八字還沒一撇的師傅,周成韜飛快衝到賈芍面前,“是不是剛剛被打掉的?疼嗎?”

  賈芍咧了下嘴,說話有點漏風,“你素誰?”

  “那個……”周成韜急切的開口,“我是打架很厲害的叔叔,你要不要跟我學打架?”

  一句話,小賈芍頓時亮了眼睛,“可以保護甄朗嗎?”

  “當然!”周成韜用力的拍著胸,“今天這樣的,以後你一個打十個都不成問題,一定可以保護他。”

  “那……”她望望身邊的甄朗,髒兮兮的小爪勾上他白白的嫩手,“我去學打架以後就能保護你了,你就不會被人欺負了,好不好?”

  甄朗低垂著頭,目光死死的盯著地上那顆猶帶血絲的牙齒,一聲不吭。

  她搖了搖他的手,“你是我的嘛,我不可以讓別人碰我的人,我不管,就這麼說定了,我去學打架,然後保護你。”

  “別說了,快去看看牙。”六個大人抱著賈芍牽著甄朗一溜煙的朝學校醫務室衝去。

  被周成韜抱著的賈芍從他肩頭深出腦袋,完全無視醫生讓她安靜的命令,眼睛骨碌碌的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伸出手。

  甄朗默默的牽住她的小黑爪子,賈芍這才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不過這開心轉瞬又變成了愁悶,“甄朗,我想去學打架,可是如果我去學打架了,就看不到你了,怎麼辦?”

  她開始不安,在周成韜的懷裡扭動著,“要不,我不去了,反正我現在也打得贏。”

  “啊……”周成韜眼見著到嘴邊的鴨子要飛,緊緊的抱著她死也不肯撒手,“他可以陪你的,在邊上看也行。”

  賈芍可憐的眼神停在甄朗身上,眨了眨,等待著他的回答。

  緊緊牽著她的手,甄朗重重的點了下頭,“好,我陪你。”

  笑容綻放,漂亮的象一朵剛剛盛放的芍藥花,就是髒了點,外加少了顆門牙。

  “換牙,本來就有點鬆,掉了。”醫生很冷靜的開口,“好好保護,會長新的出來。”

  幾個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圍著賈芍噓寒問暖,沒有人注意到,那個漂亮的瓷娃娃的臉上,浮現著與這個年紀不符的沉凝,默默的深思著。

  賈芍是標準的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才能動,就開始思索著怎麼學習高超的打架技術,而那個沉靜的男孩,默默的跟在她的身邊。唯一做的,就是在她練習的時候靜靜的看著她,在她回首時展露一個恬靜的笑容,在她練習結束的時候,撕開手中棒棒糖的包裝紙放到她的手中。

  直到某天,周成韜正準備進家門,一眼看到自己門口站著的漂亮男孩,那淡定的神情,從容的姿態,沒有半點這個年紀應有的活潑。

  兩個人,完全南轅北轍的性格,怎麼就能這麼親密無間?

  他很不能理解。

  “賈芍呢?”他望望男孩子的身後,出乎意料之外的沒看到那個野猴子一般的徒弟。

  甄朗背著書包,往臺階上爬了幾級,站到與他平視的位置,“寫作業,作業沒完成老師要罵的。”

  “那你來找我?”對於這個沒能勾搭到手的男孩子,他依然有些可惜。

  “嗯。”甄朗淡淡的應了聲,“是不是跟你學那些功夫,就能保護別人?”

  提到他的專業,周成韜頓時精神了,胸膛一挺,“那當然,這些天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我教出來的,個個都是頂尖高手。”

  還是那平靜的表情,甄朗沖他點點頭,“那好,從今天起我就跟你學功夫。”

  “真的啊……”他喜出望外,伸手就想抱起面前漂亮的小娃娃,誰知道甄朗動作更快,往上連跑了幾級,逃離了他的熊抱。

  “我有要求!”他站在親密距離之外,“第一,我不跟賈芍一起學,你也不能告訴賈芍我跟你學功夫。第二,我不參加什麼兒童組少年組的比賽,我學功夫只是不想賈芍再被人欺負。第三,如果你讓賈芍受了傷,我就再也不讓她跟你學功夫。”

  這……

  這哪像一個幾歲的孩子啊,他居然跟自己談條件!

  甄朗抬了抬眉頭,“你答不答應,不答應我就走,找別的師傅去。”

  “答應,當然答應!”他用力的點點頭。

  反正徒弟是他的,小孩子的話當不得真,說不定以後嘗到了勝利的甜頭,想不讓他打比賽都不肯了。

  “那你什麼時間來?”他誘惑著對方,“你可是和賈芍天天在一起的,好像瞞不了她哦,不如還是一起學吧?”

  “不用。”甄朗拎起地上的書包,拍了拍灰,“她做作業要很久,每天我有兩到三個小時可以找你,這個時間就行。”

  這,這也行?

  甄朗沖他揮揮手,“說好了,我走了。”

  “喂。”好半天才醒過神的周成韜望著走到樓梯轉角的小小身影,“你是不是上次看到賈芍被人欺負才想跟我學功夫的,為什麼憋這麼久才開口?”

  停下腳步,那個轉角處的人影抬起臉,露出一個鎮定淺淡的微笑,“如果不看看你的水準,怎麼知道你配不配當我的師傅?”

  周成韜:“……”


番外四 少年青澀懷

  下課鈴響,賈芍依然撲在桌子上奮筆疾書,面前一摞高高的本子。

  “賈芍,放學了,還不走?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後面的女同學拍拍她的肩膀。

  她頭也不抬,“就好。”

  “別叫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等人呢。”有人半開玩笑的說著,引來一片轟然笑聲。

  十二三歲的初中生接觸的各方面資訊,早已是朦朧情竇,模糊中有那麼一點點綻放的意思,而身邊若有什麼親密的男女同學,自然成了玩笑的對象。

  笑聲更大,賈芍依然在埋頭苦寫,今天才被老師K過的她,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

  同學陸陸續續的往外走,斯文的女孩總是要慢些,仔細的收揀著課本,不時的悄悄往門口瞥上一眼,又若無其事的低下頭繼續慢慢收著。

  忽然爆發的讚嘆和低聲的竊竊私語終於讓賈芍放下了手中的筆,默默的往包裡塞著書本作業,唯一不變的,是緊擰著的眉頭嘟著的嘴巴。

  門口,少年初顯帥氣,白皙的面容上展出一縷笑容,輕柔淺淡,“賈芍,放學了。”

  “看,一班的甄朗。”身後的女生在小聲的交談著。

  “每天都來接賈芍呢。”小小的聲音不無羨慕,“他們關係真好。”

  “什麼啊。”有人不屑回答,“他們住的近,當然一起回家,甄朗可是全年級第一的好學生,怎麼可能看上賈芍。”

  “那倒是。”兩個人完全不顧及,根本不在乎被面前的賈芍聽到。

  賈芍俐落的單肩扛起書包,朝著門口邁步而去,對於身後大聲的耳語置若罔聞。

  自從上了初中以後,這樣的聲音聽的太多,她早已經習慣了。這個年紀的少年崇拜的物件通常就是會讀書的人,當然前提一定是要斯文乾淨,運動嘛,十二三歲的男孩子再怎麼會運動也常是一身塵土,這樣的人是討不到小女生的青睞的。

  比如——賈芍。

  雖然她是女生。但是她的活潑只能引起別人搖頭,這個時候女生已經懂得什麼叫矜持了,她這種上躥下跳的猴子,是絕對被視為女生反面教材的典型,破壞了女孩子應有的形象,所以她是害群之馬,受眾人鄙視的。

  尤其這害群之馬身邊,還陪伴著大家視為小白馬王子的年級第一,老師心中的驕子。

  一個永遠乾乾淨淨,斯文安靜;一個隻會大大咧咧,到處蹦躂。也不知道多少初動的芳心碎裂一地,暗自含恨王子所托非人。

  “包。”甄朗很自覺的伸出手,賈芍也很習慣性的把包扔給了她,雖說女孩子發育早,她是猶如雨後的小筍般往上竄著,可是再怎麼竄,她似乎都竄不過他了,小時候可以壓著他肩膀發懶的日子是一去不復返了。

  甄朗一個人背著兩個包,依然可以走的那麼文質彬彬,瀟灑自如,手指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棒棒糖,撕開糖紙遞到賈芍的面前,“你的腿怎麼樣了?”

  毫不客氣的拿過糖塞進嘴巴裡,“還有點疼,媽不讓我騎車,不過我覺得沒事了。”

  “還疼?”甄朗的表情有些微的緊皺,站在車棚旁。

  咬著棒棒糖,賈芍漫不經心的四下望著,“沒辦法,脫臼三次了,所以這次時間有點長。”

  “那晚上別亂跑了。”甄朗把兩個書包放到她手中,推著自行車出來,瀟灑的飛身而上,緩緩溜著,“上來。”

  兩步小跑,矯健的身體一扭,她輕輕的落在自行車的後座,兩個書包單肩一挎,另外一隻手勾著甄朗的腰,賈芍快樂的哼著歌。

  “今天你很開心?”甄朗的聲音隨著風聲飄了過來。

  “嗯。”賈芍用力的點了下頭,咬著棒棒糖含糊的說著,“今天班上的許馨問我是不是腿不好不能騎車,說以後陪我一起走回家。”

  “就為這句話就開心了?”甄朗笑著,“你還真好滿足。”

  “是啊。”賈芍笑著,“女同學都嫌我粗魯不喜歡和我玩,她是第一個說找我的呢,明天我不要坐你的車了,我要和她走回去。”

  “你腿沒好。”甄朗騎的勻速,車行平穩。

  “我不管。”賈芍低頭嘟囔著,“人家從來沒有女同學,我要走回去。”

  甄朗靜默著,賈芍也不說話,兩個人無聲的僵持了。

  這種沉默一直保持到回家,賈芍撅著嘴從車下跳下來,將手中的書包丟給甄朗,低頭朝家門走去。

  “丫頭。”甄朗在身後叫她,她也不理,只是埋頭走著。

  “這樣,明天你坐在車後面我推你回來,又能和她一起走,又不用走路,行不行?”甄朗的提議讓她停下腳步,慢慢的轉回頭。

  “這樣可不可以?”扶著自行車的甄朗望著她,頗有些無奈。

  笑容,漸漸綻放,她用力的點點頭,“好。”

  於是,兩個人的親密騎行,變成了一人獨坐,一人伺候,一人尾隨的古怪情形。

  許馨站在車右邊慢慢走著,對於賈芍的熱情大多時候是低頭,偶爾抬頭露出一個恬靜的微笑,再往下就是提及功課上的事。

  功課不是賈芍的強項,對於這些,她只能用手敲敲前面的坐墊,示意甄朗回答,而甄朗始終是望著前面,在聽到示意後才有一句沒一句的應一聲。

  賈芍有了同性朋友,開心的恨不能把甄朗甩到一邊,只可惜那個俊朗的少年,每天固定在門口守著,讓她躲也躲不掉,只能三人同行。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著快要三個月,賈芍的腿也漸漸有了起色,眼見著生日也要到了,她開始琢磨著邀請朋友一起過生日了。

  “甄朗,丫頭生日,你想吃什麼?”賈媽媽極度熱情,聽的賈芍嘟囔連連。

  明明生日是她,為什麼問他想吃什麼?

  甄朗看看賈芍,對著賈媽媽露出笑容,“賈媽,想吃奶油蛋糕,有大紅花的那種。”

  後天,賈芍就要參加比賽了,以她的能力再打一個第一名應該是沒問題的,她喜歡奶油蛋糕,這個要求她應該是開心的。

  果然,賈芍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哥倆好的姿勢勾著甄朗的脖子,“喂,我過生日你準備送什麼給我?”

  “你想要什麼?”甄朗很是縱容。

  “沒想好。”賈芍笑的怪怪的,“不如你想好了。”

  “希望能給你個驚喜。”甄朗笑笑,手指蹭過她的下巴。

  “那如果我比賽贏了,有沒有獎勵?”她笑的無邪,幻想著比賽勝利後的景象。

  甄朗看看她勾搭在自己肩頭的手,鄭重的點了下頭。

  又大了一歲的賈芍很是快樂,看著桌子上大大的奶油蛋糕,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聲音有些不耐,“媽媽,什麼時候可以吃?”

  賈媽媽從廚房裡伸出頭,“不許動,要等甄爸甄媽還有甄朗一起。”

  “哦。”賈芍懶懶的答應,口水流了三千尺。

  “你不是說還有個同學的嗎?”賈媽媽叫著賈芍,“你不去看看?萬一人家找不到地怎麼辦。”

  “哦。”想起自己邀請的好朋友,賈芍急急的跳了起來,朝著樓下一溜煙的跑去。

  春日的黃昏,天邊還有一絲紅色的雲霞,殘留淡淡的金色,就在這金色光芒下,一男一女兩個少年的身影透著青春的氣息,正在低聲交談著。

  甄朗看著面前文靜的少女,眼中閃過不耐,聲音冷漠,“你不是來給賈芍慶生的嗎?為什麼特地喊我下來?”

  “我……”許馨的臉上紅撲撲的,捧著手中的東西伸到甄朗的面前,“送給你的,謝謝你這幾天教我功課。”

  甄朗瞥了眼她捧在手中的禮物,雙手插在褲袋裡,“我沒教你功課,也沒興趣教你。”

  “可是你教了啊。”她有些緊張,不敢看甄朗的臉。

  甄朗靠著牆,表情冷冷的,“那是賈芍問的。”

  許馨捧著禮物的手慢慢垂下,表情十分難看,咬著唇半晌不說話。

  “來了就上去,賈芍在等你。”甄朗懶得再糾纏下去,丟下一句話越過她,徑直朝樓上去。

  許馨定定望著他的背影,忽然嚷出一句,“那我讓賈芍叫你教,你敢不教嗎?”

  少年停下腳步,眼中一閃而過怒火,在轉身之後已是斂入了眼瞳深處,忽然笑了。

  那俊朗的笑容看的女孩臉上微紅,再次低下頭。

  甄朗的腳步悠悠又走了回來,站在她的面前,“你的意思是,你和賈芍在一起是為了和我聊天?”

  許馨強自鎮定了好久,才抬起了頭,少年眼眸中一片溫和清朗,這讓她終於放下了一顆心。

  “我……”

  她的話被少年的笑容打斷,她怔怔的看著甄朗的臉,下面的話竟然忘記了,只覺得臉上一片燒燙。

  “教你功課很簡單。”甄朗手指揮過,抽走她手中包裝精美的禮物,捏在手指間把玩著,“你直接找我就行了。”

  “真的啊?”許馨完全沒想到忽然間甄朗的態度會改變如此之大,一時之間定在那不知說什麼。

  甄朗點點頭,“真的。”

  不等對方開口,甄朗又補上一句,“不論是談功課還是其他什麼,你都可以直接找我。”

  這句話,讓許馨更加的訥訥說不出話。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甄朗伸出手指豎在她的面前,“既然你的目的是我,那麼跟著賈芍也沒意思,你這麼文靜,與她站在一起實在不搭。”

  “好。”許馨想也不想滿口答應,掏出另外一份禮物放到甄朗面前,“替我交給賈芍,我先回去了。”

  站在夕陽中,甄朗目送著許馨快樂的走出巷子,低頭看看手中她送給自己的禮物,包裝也沒拆,隨手一拋,東西劃過一道弧度,飛進了垃圾桶。

  甄朗瀟灑的轉身,賈芍猛的抽回頭,仿佛做賊心虛的人是她。

  剛才兩個人的交談,開始的低語她聽不清楚,但是後來兩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尤其是甄朗那一句你可以直接找我,你和賈芍在一起不搭,頓時讓她的心跌到了谷底,而許馨毫不猶豫的轉身而去更讓她不是滋味,傻傻的不明白為什麼。

  甄朗,居然會這麼說她,認為她根本不配與文靜嫻雅的女孩子一起接觸,認識這麼多年,他的話讓她一陣酸楚。

  為什麼,他如此看不起自己,甚至分裂她和朋友的友情?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多麼珍惜這份友情嗎?

  甄朗,認識你這麼多年,居然是這樣的人!!!

  賈芍頭也不回,猛的竄上樓,一言不發的打開門。

  賈媽媽還在廚房裡忙活著,完全沒注意到女兒慘白的臉,“朋友來了沒?去樓上把甄爸甄媽還有甄朗叫下來,要吃飯了。”

  甄朗!

  這個名字頓時如一把巨錘砸在她的心上,桌子上的蛋糕在眼前無限放大,還有蛋糕上的兩朵紅花,豔麗的那麼刺眼。

  賈芍幾乎是瘋狂的端起了蛋糕走進自己的房間,拆開包裝,抄起勺子挖起蛋糕,一口口的往肚子裡送著。

  他喜歡吃蛋糕是嗎?不給!

  他喜歡蛋糕上的紅花是嗎?沒門!

  他嫌棄她是個粗魯的女生,挖走她的好朋友,那麼以後誰也別理誰,她才不要做他身邊被人笑話的物件。

  他當他的質優好學生,她做她的打架王。

  眼前仿佛又浮現出了甄朗的臉,她一口口的咬著,用力、再用力、似乎是在咬著甄朗的肉,撕扯下來,吞進肚子裡。

  她開始後悔,為什麼剛才那一瞬間,她居然會選擇逃跑,甚至害怕甄朗看到她出現,以她的性格應該是衝出去,狠狠地給他一拳,然後大聲的質問。

  可是她,只的蜷縮在自己的房間裡,默默的拿著蛋糕出氣。

  “丫頭,你死哪去了?”外面傳來賈媽媽大聲的呼喚,她抬起臉,看到穿衣鏡顯露出一張迷茫的臉,臉上沾滿了奶油。

  甄媽媽的聲音也溫柔的響起,“丫頭,甄朗特地給你挑了份禮物喲,快出來看。”

  甄朗,又是甄朗!

  與此同時,她最最熟悉的少年也喊著她的名字,“賈芍,快出來,我們一起吃蛋糕啦。”

  誰要和他吃蛋糕!

  她不想見他,不想和他說話,也不想和他一起吃蛋糕。

  她刮著打蛋糕上的奶油,抓著蛋糕不停的往嘴巴裡塞,似乎只有這樣,才聽不到門外的叫喊聲。

  當門被打開,所有人看到的,是一個偌大的蛋糕只剩下黃黃的小半個蛋糕胚,大半個蛋糕和奶油都不見了蹤跡,椅子上靠著個無力的人影,滿臉都是奶油和蛋糕渣,抱著肚子哀哀痛叫著。

  “賈芍,我給你的禮……”俊秀少年下面的話被噎住,從容從臉上隱去,手中的東西落了地,兩步衝到她的身邊,“你怎麼了?”

  “不要你管。”她的肚子裡翻江倒海的擰著,勉勉強強的睜開眼睛,將甄朗從身邊推開,“我覺得你很討厭,很煩,看到你就難受。”

  “你說什麼呢。”甄朗的手擦著她臉上的奶油,卻被她再度揮開,還想說什麼,四個大人衝了進來,打散了他下面想說的話。

  “爸爸……”賈芍可憐兮兮的抱著肚子,“我肚子好疼。”

  “疼?”四個大人看看賈芍沾滿奶油的臉,又看到桌子上只剩下一點的蛋糕,猛然醒悟過來,七手八腳的抱起賈芍就往醫院衝,甄朗跟在他們身後,幾次想要握上賈芍的手,都被她狠狠地甩開。

  這一次,賈芍在醫院度過了她值得紀念的生日,也徹底宣告了第二天比賽的棄權,到了嘴邊的國家隊入選資格就這麼生生的溜走了,她只能在床上捂著肚子,不斷的衝向廁所,然後被醫生護士排隊圍觀傳說中的蛋糕少女。

  折騰了幾天,眼見著病情穩定,大人們也各自上班去,只丟下賈芍一個人窩在病床上,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腿,腦袋埋在雙腿之間。

  沒了,朋友沒了;比賽也沒了;這麼多年的夢想沒了;她不是個會哭的女孩,只覺得很失落,心頭空空的。

  “賈芍。”少年站在門邊,叫著她的名字。

  “你來幹什麼?”憤怒的雙眼掃去了她這麼多天的沉悶,她望著門邊的少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傷心都變成了火山噴發的動力。

  “來看你。”甄朗放下書包走向她,“順便奉賈爸賈媽之命給你補課。”

  “我不要!”賈芍一字一句迸著字,“我不管他們說了什麼,也不管你會對他們說什麼,我說我不要,不要你探望不要你補課,更不要你的假好心,從此以後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你。”

  在他面前,她開始盡情的釋放,釋放這麼多天悶在心裡的委屈。

  爸媽認為她貪吃,甄爸甄媽以為她孩子氣,沒有人會去想,罪魁禍首會是甄朗。

  “你已經讓我沒朋友了,讓我不能比賽了,你還想怎麼樣?”她抓起一個枕頭丟了出去“甄朗,我發誓,等我好了,總有一天也讓你嘗嘗這種什麼都失去的滋味。”

  “是嗎?”門邊的少年接著枕頭,看到床上少女張牙舞爪的動作,那久違的活力瞬間回歸的感覺讓他笑了出來,“你有這個能力嗎?”

  他沒解釋,因為他知道她需要的不是解釋,而是動力。

  “誰說我沒有!?”賈芍跳下床,抓起地上甄朗的書包,“不是要補課嗎?說吧。”

  甄朗抽出書本,挨著她坐下,還沒開口,賈芍忽然補上一句,“我告訴你,從今天起,我和你勢不兩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不會再和你一起上學,我也不想和你一起放學,爸爸媽媽那邊你想告什麼就去告吧,反正,我不會讓你的日子好過。”

  從此以後,學校裡少了一對親密的青梅竹馬,多了一堆互相怨懟的少年,賈芍努力的學習著,也奮力的再度拼殺著,她要實現自己的理想,她是不會讓甄朗看笑話的。

  不少女生打聽到賈芍與甄朗曾經的關係,偶爾一張小紙條交給賈芍請她代為轉達給甄朗,賈芍一定毫不客氣的拆開偷看,再還給對方更加熱情洋溢的小紙條。

  但是,她的行為並沒有引起更大的轟動,少年神祗的光芒依然從上到下籠罩著他,沒有一名女孩能與他繼續出什麼。

  說也奇怪,從初中到高中的數年,但凡有女孩子靠近甄朗,第二天一定會傳出二人曖昧的私下交往的流言,青澀的少年是抵抗不了這樣蜚語,所有在醞釀的小曖昧就在這斷了線,再出色的女孩都是曇花一現。

  當她的腳踝第四次扭傷恢復之後,她沒能等到國家隊的入選通知,因為她的父母勒令她退出訓練,這一次的堅決前所未有,身為未成年人的她,是沒有資格反對的。

  僅僅是甄朗一句話,就毀了她的一切,而她這麼多年的努力,似乎只是給他撓撓癢,頂多就是大家都沒朋友,大家都獨來獨往,大家都是默默地一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子裡,彼此閃著好鬥的目光,靜靜擦身而過。

  ——————

  賈芍坐在地上,把自己的東西一箱箱的搬出來,準備搬到她和甄朗獨立的家裡。

  說是獨立的家,不如說是,獨立的門。

  因為除了上下樓,他們兩個人依然在那兩對父母的監視之下,吃飯爬下樓,睡覺爬回來,幾乎沒有差別。

  誰叫甄家有錢,誰叫這一整棟樓都是甄家的,而甄爸爸的意思很簡單,既捨不得兒子媳婦住遠不方便,又懶得以後再搬,當初建這棟樓的時候就打算了,兒子住哪,孫子住哪,有幾個孫子等等等等……

  反正看著這棟樓的情況,她就是不停的生,生上一窩,這裡還是夠住的。

  她去外面讀書這些年,老娘倒是替她收揀的極好,接著在那邊工作,竟然不知道在搬家的時候連這些都被帶了過來。

  從床下搬出塵封許久的箱子,賈芍愣了下,這才慢慢的擦去灰塵,小心的打開。

  沒有貴重的東西,大多是她從小到大比賽的獎盃獎狀,還有她收集的怪東西,玩過的擺件,都是少女時代的記憶了。

  賈芍一個一個翻著,回憶著那時候的傻。

  嶄新的文具盒,沒用過的筆記本,還有很多花花綠綠的紙,古老的橡皮,外加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帶著濃濃的歲月痕跡,古老又青澀。

  箱子裡,一個盒子引起了她的注意,思量了半天也沒能想起這東西的由來,她疑惑的伸出手。

  打開盒子,水晶玻璃球露出天藍色的弧頂。
 
  賈芍腦海中的記憶慢慢回歸,終於想起,這就是自己生日那天,甄朗說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只是因為對他的憤恨,她只拆開看了個頂,就隨手丟了。

  她該感謝上蒼,當初沒有順手丟到垃圾桶裡,誰曾想,那個被自己記恨了十幾年的少年,居然成了自己的丈夫,最親密的枕邊人,還有……

  她咬著唇,微微笑了。

  手指抓著玻璃球,這被塵封了十幾年的禮物,終於慢慢露出了真容。

  密封的玻璃罩下,一對少年男女手牽著手,面對著面,上身慢慢前傾,額頭親昵的觸碰在一起,笑的那麼純淨無暇。她搖搖手中的玻璃球,細細的泡沫粒飄飛,猶如雪花絲絲縷縷落下。
 
  兩張青春的臉,怎麼看,都像是他和她。那薄薄的玻璃壁上,還刻著一行清晰的字——只要你的笑容,甄朗上。

  ‘雪花’飄落地,她忍不住的又搖了搖,抱著腿,枕著自己的膝頭,傻傻的望著。

  只要她的笑容嗎?

  似乎是這樣的,只要她笑著,無論央求什麼事,他都會輕易的答應。

  動了動手,盒子裡傳來空落落的碰撞聲,似乎裡面還有什麼。

  賈芍放下玻璃球,望著空盒。裡面折的小小的一張紙條,隨著時間的長遠,有點點的黃了。

  字體只是平整,算不得飄逸,卻有一些現在的雛形,她幾乎可以斷定,那是甄朗的字。

  ——今日之後,甄朗願永遠保護賈芍,陪在你身邊,信我。

  保護她,陪伴她,他一直的夢想都是這個,不曾改變。

  房門從身後被推開,男子清朗的嗓音傳來,“收拾好了嗎?我來拿。”

  賈芍仰起頭,這個角度看去,甄朗的身型愈發的高大俊朗,散發著沉穩的氣度。

  想起字條上的語句,她的唇角悄悄翹起漂亮的弧度,懶懶的動了動,“獸醫。”

  甄朗在她身後坐下,雙手環繞上她的腰,聲音溫柔低沉,“幹嘛,好好的對我賣乖。”

  他喜歡看她笑,似乎是真的也……

  她靠上他的肩頭,側偏著臉,眯起笑眼,咯咯的笑出聲。

  吻,幾乎在她笑聲揚起的時候就落了下來,親密憐愛著她的唇,點點吮著,柔柔的,溫存著。

  她搖著手中的水晶球,哼笑著,“說,你從什麼時候起暗戀我的?”

  “我有嗎?”甄朗的目光停在她手中的紙上,忽然抽走那紙片,表情冷靜,“這誰寫的啊,字真醜。”

  “我也想知道。”賈芍斜睨著他,“這個人似乎對我很癡情,我決定沖著這份癡情就嫁給他了,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甄朗不慌不忙,伸手抱她抱入懷抱,整個圈坐到自己腿上,“想嫁別人是不可能啦,你是我的人了,還帶著我的種,你要是敢跑,小心我找謝叔叔告你偷竊和不問自取。”

  偷竊?偷他的種?

  不問自取?取他的小蝌蚪嗎?

  還不是他這個混蛋,每次都不那啥啥啥,害她這麼快就那啥啥啥了,她自由的歲月啊,她滿懷豪情壯志的將來啊,就這麼毀在他的手中了。

  “小心地上涼。”甄朗用自己的大腿墊著她,“你個傻瓜,對你好的當仇人,一心一頭記著別人,如果我不下套,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待字閨中?”

  他一輩子待字閨中?這才待了二十五年,就成了這副德行,再憋幾年,還不一天十回?

  不過他那句待字閨中,還是很好的滿足了她心中小小的想法,雖然他的技術技巧怎麼也不像是待字閨中的人。

  “別想那麼多。”他捏了下她的臉蛋,“聰明的人在哪都是無師自通的。”

  這,也可以無師自通?

  好吧,就當他學醫的,擁有對人體的瞭解度,可是吻呢,每次都能讓她氣喘吁吁神魂顛倒然後難以自從最後瘋狂投入,都是拜倒在他一吻之下。

  伸手,忽然拎住他的衣領,賈芍聲色俱厲,“說,你和白薇當年怎麼回事?有沒有那個那個那個……”

  “哪個哪個哪個?”打哈哈的甄朗裝著傻,一把將她抱了起來,“餓了沒?給你帶了吃的,別餓壞了我的娃。”

  說到這,賈芍還真覺得有點餓,揉揉肚子,她忽然抬起臉,“獸醫,我想吃奶油蛋糕。”

  甄朗腳下一晃,好玄沒把自己最親愛的老婆飛了出去,一向淡定的臉上也有了驚詫,“你不是一吃甜食就吐嗎?”

  賈芍聳聳肩膀,很是無辜,“我不知道,或許懷孕了,口味變了吧,反正我現在想吃奶油蛋糕,還想吃棒棒糖,巧克力,泡芙……”

  每說一樣,甄朗的臉就變一下,各種表情在臉上交錯著,糾結又擔心,站在那猶如木頭般。

  賈芍欣賞著甄朗的色變,嘖嘖稱奇,能看到他失態成這樣,也不枉費自己淒慘的懷了這個寶寶。

  她拍拍還沒出懷的肚子,暗自念叨著。

  寶寶啊寶寶,你媽這輩子是沒希望鬥過你爹了,就指望你了,千萬別給老娘丟人,知道嗎?


番外五 賈家有女初長成(一)

  春日暖暖,柳絮飄飄,A大校園的湖面水光淋漓,閃動金色的波紋,蕩漾著青澀的年華,純淨的感情。

  甄朗和林子辰站在湖邊,看著柳葉飄落在水面,被清波推動著載浮載沉,拍打著青石岸壁。

  一片青草綠地,融融堆在樹下,看上去軟軟的,鬱鬱蔥蔥。

  林子辰俊朗的目光眺著湖水,眼神放空,竟不知落在何處,一貫陽光燦爛的笑容頗有幾分落寞。

  “回來很有感覺麼?”甄朗調侃,“還是勾起了你少年衝動的記憶?這片草地很不錯啊,莫非你也有過樹下娓娓私語纏綿之時?”

  剎那的失神瞬間回歸,林子辰的臉上重新浮現起了一貫的無所謂表情,“嗯,想起了我們相親相愛的過去,你要不要和我相擁著纏綿會?”

  想起過去的傳言,兩人相視,同時哈哈大笑。

  “還有一個小時才開始講座,我先溜達會。”甄朗看看時間,沖著林子辰挑了下眉頭,“要不要一起?就當讓學弟學妹驚豔下?”

  “去你的!”林子辰笑駡,搖了下頭,“我挺懷念這的,站會。”

  甄朗點頭,雙手插在口袋中,悠閒的逛著。

  他不是個多事的人,也不是個會去探聽他人秘密的人,林子辰瞬間的失態已然讓他猜測到了什麼,索性將那方天地留給他一個人。

  今天,他們是作為學校客座請回的講師回來授課,多年未曾回來,看到熟悉的場景,兩個人的心都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段青春飛揚的日子。

  “甄朗。”才下課的他正在車棚取車,一眼看到長裙飄飄的女孩正站在他的車旁,見到他來,露出安靜的微笑,“聽說你要報A大?”

  白薇?

  他腦海中微一思索,尋出了女孩的名字。

  都是十七八的年紀,情思早開,若說甄朗是女生口中提及最多的名字,那白薇就是男生傾慕最多的人。

  她安靜端莊,就連笑容都是溫婉矜持,沒有一般女孩死讀書的傻氣,也沒有瘋瘋癲癲的鬧騰勁,幾乎是他們這群男生心目中完美女神的象徵了。

  甄朗聽的多,但與白薇並沒有太多的交集,偶有看到她,也是在年紀成績表上無意中掃到,那個在自己分數下面的名字。

  一向溫和的笑容展露,讓面前矜持的女生悄然低下了頭,“老師選的。”

  沒有暴露的是,老師選了他能上的學校,而他還在考慮究竟要不要去,因為他還在等待……

  “今天,老師也找我了。”女孩細細的嗓音柔軟,“說我考A大也沒有太大的問題,說不定我們以後還是校友。”

  習慣性的抬了下眉頭,甄朗還是溫文爾雅的表情,“那加油。”

  白薇的臉染上了淺淺的紅暈,“那你想報什麼系?”

  “醫。”甄朗沉吟了下,“希望能照顧身邊的人。”

  甄媽的身體不好,甄爸爸自然是有這個意向,當然所有的選擇還是在兒子自己身上,所有的決定權還是放給了他的。

  他的目光越過白薇,不遠的地方一陣雞飛狗跳,嘈雜的叫喊聲呼嘯而來,各種叫喊聲揉成一團,讓人的耳朵嗡嗡的響。

  有那個人的地方,就有熱鬧。

  “喂,賈芍,和S中學比賽,打不打?你穩贏的。”

  某人快速的開鎖,弄的稀裡嘩啦的響,瀟灑的跳上單車,手在空中擺了擺,“不去,我過了A大的專業考試,回家看書準備理論。”

  完全無視身邊的任何人,此刻的賈芍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看書、考上A大、鬥死甄朗……

  癲狂狀態下的她,根本沒發現,就在她車子的旁邊,兩個擋路的人中,有一個正是讓她恨的牙癢癢的甄朗。

  “你很孝順。”白薇的聲音很軟,別有一番嬌美。

  甄朗目送著那個人快速消失的背影,嘴角噙著淺淺的笑容,“還好。”

  甄媽需要他的照顧,而另外一個人……

  如此隨意張揚的性格,不會照顧自己的她,身上隨時會帶著大大小小的傷,應該是需要有人照顧的。

  她過了A大的專業課他是早就清楚的,至於理論……

  俊朗的笑容乍起,甄朗此刻的笑意從嘴角延伸到眼底,春風揚起他的衣角,年輕的男生站在樹下,任樹枝婆娑搖曳,光線明暗間更顯得玉樹臨風。

  “以後,說不定還要麻煩你。”白薇甚至有些不敢看他的笑容,臉上的紅暈泛染,以往的優雅從容忽然變的無措,力持鎮定的說完一句話,急急的轉身離去。

  甄朗騎上車,朝著家的方向踩著,不疾不徐的速度,一如他平日的性格,悠然中透著幾分穩重。

  才不過十來分鐘,就看到前面的樹蔭下,一輛單車停在路邊,短髮纖細的身子蹲在地上,仔細的檢查著。

  他停下車,修長的腿點著地,衝著埋頭苦幹的人揚起下巴,“賈芍,怎麼了?”

  女孩抬起頭,專心致志的臉上頓時變了表情,低聲念叨著什麼,他不用聽清楚就知道不是好話。

  “要我幫忙嗎?”他的表情也一改大家最熟悉的平和,帶著幾分嘲弄,幾分輕佻,完全不是大家印象中的好好學生。

  清亮的眼中閃著厭惡,賈芍憋著氣,“我就知道你這掃把星在附近,不然我的車子也不會無緣無故掉鏈子了。”

  “那我還是離你遠點。”甄朗目光飛揚,眼角挑著笑意,“免得沾染了你的衰氣。”

  賈芍抬起頭,手指捏了捏,“你不想找打,就走遠點。”

  甄朗踩下單車,離開她兩米遠,忽然回頭望著她笑,“你真的考A大啊?”

  賈芍的臉更臭了,“關你什麼事?”

  “你運氣好碰過了專業課,可是理論這個東西要真才實學的,我勸你放棄吧,太丟人了。”甄朗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嘲笑,隨風飄到她的耳邊。

  賈芍的臉紅紅的,不是少女懷春,而是氣憋的,恨不能衝上前撕爛了他的嘴。

  當甄朗開始在高中成績一路遙遙領先時,幾位父母坐在一起偶爾提及他將來的志願,數次提到的都是A大,而她也從此在心中記下了,發誓定要考上A大,絕不讓這個傢伙在害了她之後還能逍遙自在的活。

  好不容易過了專業,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在理論這一關倒下,為了與他鬥,就是爬她也要爬進A大的門。

  “小心風大閃了舌頭。”她憤憤的咬著牙,“還沒考呢,你就這麼有把握?”

  甄朗揚起手中的本本,“老師補課,勾了重點,說看懂了最少能做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題,我當然過。再說……”

  他低下頭,遙遙的沖她擠擠眼,“再說,我可能保送,不需要考了,想想再有一個月就能擺脫你,從此看不到你,還真是無比的舒爽,不如你再回去打打比賽,不知道這個年紀國家隊還收不收?”

  賈芍喘著粗氣,憤憤的低下頭,不想看到對方眼中的得意,勾著車鏈,抓著腳踏板搖了搖,總算把單車給修好了,拍拍滿是油污的手,賈芍蹦上了車。

  前方,甄朗的身影帶著囂張的笑聲早已遠去,賈芍踩著了腳,眼神不經意的瞄了下,忽然手指一緊,撚住了剎車。

  地上,書頁被風吹的嘶啦啦的響,一頁頁的翻動著,滿滿的字在她眼前晃過,仿佛一隻誘惑的手,牽著她的目光,她的心。

  不由自主的跳下車,賈芍撿起筆記本,看著上面甄朗熟悉的字,她猶豫了下。

  甄朗的成績,有沒有題庫幾乎沒有什麼關係吧?何況他還保送……

  他剛才笑她考不上,她就要考給他看,就要考給他看!!!

  當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全樓上下盡皆轟動,不是轟動一向突出的甄朗直接保送A大,而是轟動賈家那個不學無術,雞飛狗跳的假小子居然僅僅以高出分數線兩分的成績低空掠過,強行擠進A大的門。

  兩天內,賈家的大門差點被踩破了,大家紛紛上門參觀“浪”女回頭的賈芍,某人就差被供在桌上讓大家看個仔細。

  在經歷了無數表揚與讚嘆之後,腦袋嗡嗡的賈芍終於偷了個空跑出門,蹲在樓下的空地上喘氣。

  看著自己可憐的胳膊,上面一塊塊青紫,都是熱情的親朋好友留下的熱愛痕跡,賈芍抓抓稻草般的亂毛,揉了揉疼痛的臉頰,嘆了口氣。

  “還不錯嘛。”嘲弄的嗓音在她旁邊悠悠響起,“我們還挺有緣分的。”

  看也不用看,朝著聲音的來處就是一記眼刀,“誰和你有緣分?”

  甄朗懶懶的靠著牆,曲著一條腿蹬著牆面,斜眼挑著她,“賈芍,你該不是暗戀我吧?不然幹什麼死都要和我擠一所學校?”

  小野貓頓時從地上彈了起來,“我暗戀你!?”

  甄朗笑意盈盈,“難道不是嗎?”

  “是啊,我暗戀你,好暗戀你!!!”賈芍捏捏拳頭,“我恨不能現在就撕了你的衣服,狠狠的按倒你……”

  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了你的血,用力的咬你的肉!

  所有的情緒瞬間爆發,卻來不及說出口,因為太過激動,她被自己的口水狠狠的嗆到了,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準備把下面的話放出來。

  “那個,賈芍啊……”冷不防旁邊傳來一個些微顫顫的聲音,“我們家甄朗一直都是你的,不過你現在才十七,是不是有點早?”

  賈芍一栽,好懸沒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到了嘴邊的話也忽然咽了回去。

  “甄……甄媽?”她扭曲著臉,結巴著。

  甄媽媽的身後,還站著甄爸爸,自己的爸媽,外帶樓上樓下的鄰居,自己家的親朋好友。

  顯然,賈家爸媽正在送客,滿門賓客好巧不巧,聽到了賈芍“愛”的表白。

  “就是啊,雖然我也覺得大學畢業再談戀愛有點晚了,但是現在似乎又早了點吧?”賈爸爸不無擔心。

  “沒關係。”賈媽媽大手一揮,“談吧,就讓他們互相照應著,不過……”她狠狠的瞪著賈芍,“戀愛可以,某些事不可以,尤其不允許強迫甄朗。”

  “沒關係,沒關係,強迫就強迫吧。”甄爸爸飛快的開口,“就是,做好保護措施,可以,可以,甄爸爸准了。”

  一大群人嘰嘰喳喳的,根本不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賈芍瞠目結舌,望著每雙曖昧的眼睛,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而那邊的甄朗,笑容中帶著一分曖昧,曖昧中藏著兩分縱容,縱容中隱著三分溺寵,溺寵中閃著四分羞澀,竟然十足十一個被表白接受的青嫩大男孩的表情,蹭蹭著腳步,加入了送客的大隊中。

  不到兩天,賈芍暗戀甄朗,發誓追隨他到天涯海角所以才考上A大的光輝事蹟,立即在所有認識的人中傳揚開來,成為典範,經久不衰。


番外六 賈家有女初長成(二)

  “一、二,一、二……”操場上穿著訓練服的跆拳道社正在訓練體能,身姿修長的賈芍在人群中格外的耀眼,揚著興奮的表情蹦蹦跳跳,短髮在風中飛揚著。

  忽然,她停下腳步,敏銳四下看看,鼻子還狗兒般的抽了抽,警惕的目光溜過每一個角落。

  學生來來往往,行色匆匆,就是沒有她意想中的人。

  難道是她感應錯誤?

  “小學妹,跟上拉。”前面的學長叫著,賈芍這才舉步追上,只是表情仍然有些狐疑。

  她居然感覺到了那個人存在的氣息,難道神經過敏?

  就在她帥氣的身影漸跑漸遠後,櫻花樹下的男生倚著樹幹,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邁步而去。

  “甄朗!”俊朗前行的人影站住腳步,回頭朝著聲音的來處尋去,白色的襯衫束在褲中,簡潔乾淨。

  身後的女子長裙飄飄,黑髮如瀑垂順,人影婉立,嫺靜優雅。

  一貫溫和的笑容浮現在臉龐,甄朗頷首招呼,“好。”

  邁著小步,長裙在風中劃出美麗的波浪,隱約勾勒了姣好的身材,卻不張揚外露,女孩的笑容矜持而甜美,“高中校友難得進入一所學校,我特地來見老鄉的。”

  甄朗點頭,緩步而行,“我知道。”

  女孩的眼中閃過羞澀的光,亮晶晶的,側首仰望身邊高大的男子,“你知道?”

  “嗯。”甄朗應了聲,“錄取名單貼在學校門口,你的名字就在我名字下面。”

  女生的目光默默黯淡,“哦。”

  他看到了女生眼中的失落,卻沒有更多的表示,溫柔的疏離有時候比強硬的話語更加可怕。

  “甄朗,我能拜託你件事嗎?”白薇跟上甄朗的腳步,低頭訥訥,很有些可憐。

  抬起手,亮了亮手中夾著的書,“對不起,教授還在等我,改天再說吧。”

  白薇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乖巧的點點頭,目送著俊美背影遠離自己的視線。

  男生宿舍中,甄朗雙手背在腦後,閉著眼睛休憩,享受著窗外吹入的暖暖春風,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

  床沿被不輕不重的敲了敲,甄朗挑開一絲眼縫,習慣性的挑了下眉頭。

  林子辰手撐著上鋪的沿,低頭看著下鋪的甄朗,陽光燦爛的笑容中帶著幾分曖昧,沖著甄朗擠擠眼睛,“聽說你今天和中文系的系花在一起。”

  挑了個縫的眼睛又懶懶的闔上,表示對白癡問題的不予置評。

  林子辰笑的神秘又欠扁,“泡上系花也不告訴朋友,難道怕我們挖你牆角?”

  “嗤……”甄朗不屑的搖了下頭,“不過是路上偶遇說了兩句話而已,沒你們想的那麼下流。”

  “是嗎?”林子辰的手指伸在他的面前,瀟灑的吹了聲口哨,“你認為我是個關心謠言的人嗎?如果沒有女主角的親口證實,我會來問你嗎?”

  那微闔的雙瞳終於睜開,眉頭蹙了蹙,“她說的?”

  “你保密工作不錯。”林子辰拖過一旁的椅子,長腿一身跨坐了上去,腦袋撐在椅背上,“要不是白薇當眾說你是她男朋友,我們豈不是要被一直瞞著?”

  躺著的人眉頭跳了下,眼中已是完全的清醒,“當眾?”

  “當然啦……”林子辰正想繼續說下去,門上忽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溫婉的身影站在敞開的門邊,“我能找一下甄朗嗎?”

  林子辰拋了個你還裝傻的眼神給甄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我去吃東西,過兩個小時回來。”

  在與白薇擦身而過的時候,他清晰的看到女孩臉上紅色暈開,低垂著頭。

  甄朗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遮擋了窗外的陽光,房間裡頓時變的森涼,執了杯暖茶輕輕啜著,嫋嫋茶霧模糊了那睫毛低垂下的瞳孔,看不清楚他的心思。

  “對不起。”白薇雙手攪在身前,聲音不安,“我不是故意的,最近有學長一直追求我,讓我很困擾不知該如何拒絕,恰巧今天與你同行被他看到了,追問你是不是我的男朋友,我為了擺脫他就承認了。”

  “嗯。”甄朗的回答,就是一個字,臉上表情也未見多大變化。

  白薇的緊張漸漸鬆弛,抬起的目光有了些些的希冀,“你介意的話,那我去澄清,只是……”

  她住口不言,一雙眼柔柔的看著面前的甄朗,情不自禁的上前了一步。

  甄朗只是喝著茶,就這麼靜靜的,仿佛沒聽到般。

  走廊上的腳步聲來來去去,男生大大咧咧的嗓音帶著各種議論的聲音在門口穿梭,偶爾幾聲輕笑,聽在敏感人的耳朵裡,總有些侷促不安。

  這裡是男生的宿舍樓,她徘徊了無數次才鼓起勇氣,在各種異樣的目光中進入大樓,而此刻甄朗的沉默看在她的眼中,心裡不由浮起一絲不愉。

  “你不說話嗎?”長久的等待讓她的心越來越不安,門外細細碎碎的聲音於她而言更像是一種諷刺,“能表個態嗎?”

  放下手中的水杯,甄朗雙手插在褲子口袋中,兩腿交疊,悠閒的靠在桌邊,“你不是說了去澄清嗎?我還說什麼?”

  頓時,那雙眼寫滿震驚,呆滯在他的面前,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甄朗輕笑了下,“你想告訴我中午的巧遇都是偶然嗎?那我在樹下站了一刻鐘,你也一直不曾離開真的只想和我打個招呼?如果你想拒絕一個追求者,我相信有禮的直言比謊言更加的容易讓人接受,你如果只是想找個擋箭牌,我想身邊應該有很多人樂意獻身,何況……”他清澈的眼神直透人心,讓面前的女子默默低垂下了頭,“以你一貫的優雅氣質,若真是拒絕追求者,應該會選擇最恰當的方式,而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與其他男人的曖昧,我若是你的男朋友自然會興奮,可你我都清楚,不是。”

  “那……”低垂著的頭忽然抬起,揚起秀麗的長髮,“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嗎?”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身體不自然的僵硬著。這句話,似乎已耗盡了她全部的勇氣。

  從初入高中起,一向優異的她清高傲氣,卻在成績放榜時第一次敗下陣來,看著壓在自己前面的名字,從此那兩個字就刻上了心。

  從不服氣到佩服,從暗中觀望到傾心,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決心隨他考入一所學校,可是入學都快一年了,她夢想中的期待始終不曾來臨。

  這是她琢磨了數個月才想出的最顧全顏面的試探方法,就在對方三兩句的反問中輸的一塌糊塗,再也顧不了矜持和傲氣,她忍不住的問出了聲。

  笑容,在俊秀的臉上慢慢綻放,細細拉伸的表情仿佛時間的慢進,讓對方的心在短時間內經歷了無數個流轉輪回。

  當那笑容延展到最極致的魅惑角度時,溫柔低沉的男聲在房間裡淡淡揚起,“不。”

  只有一個字,在隨意而淡然的表情下,冰冷的擊碎了一切。

  白薇徹底愣住了,她無法想像,為什麼如此無情的字眼吐露時,對方依然能如此優雅和溫柔。

  “你……”垂死的掙扎終是沒能最後全部出口,因為那雙目光的冷然,疏離而冷漠,如此近的距離,她卻覺得好遠好遠。

  “去把該澄清的澄清了吧。”甄朗搖搖頭,“你是好女孩,不要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

  白薇慢慢的後退,不想再聽那些無情的字眼,轉身飛奔而去,留下一個柔弱的背影讓人唏噓。

  甄朗沒有追,輕巧的抽回目光,懶散的又倒上一杯水,站在視窗遠眺,這裡視野很好,可以清晰的看到遠處的操場,跆拳道社的社員們還在勤奮的練習。

  輕啜著,笑容和杯中的水一樣,暖暖。

  白薇發現,甄朗並沒有急於在校園中澄清什麼,反倒是她與他情侶的傳言,猶如草原上的熊熊烈火,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中文系優雅的系花美女,醫學院帥氣低調的才子,太多人意料之外又情理之內的一對,雖然傷了無數人的心卻依然認為這是無可挑剔和質疑的。

  白薇的心中也再度燃起了小小的火苗,身邊或有或無的消息都在告訴她,甄朗對每一位去探口風的人都不曾透露過什麼,反而有種默認的感覺。

  或許,那天甄朗只是氣自己的私自公之於眾,並不是那麼排斥吧?

  又或許,這麼多的聲音在讚美,他改變了開始的初衷,畢竟男人的好面子比女人更甚。

  還有可能,他是不是在等待自己更加的親近,給自己一個考驗的機會?

  當希望的種子種下,渴望澆灌著它抽芽成長,白薇放下了一切驕傲,甄朗下課的路上,男生宿舍的樓下,學校圖書館,但凡能看到甄朗的地方,都有她的身影。

  “白薇。”熱浪撲面的午後,蟬兒嘶嘶叫的人心神不寧,樹下的人依舊聲音溫柔,雪白的襯衫上不見半點汗意,“不要再為我花不必要的力氣了,回去吧。”

  女生低垂著頭,聲音囁嚅著,“你真的沒有半點喜歡我嗎?”

  甄朗苦笑,“白薇,上次我就說的很清楚了,我一直希望你能澄清的。”

  漂亮的眼睛中閃起了淚水,泫然欲泣,“是我不好嗎?”

  他的話語依然平和,似乎聽不出指責的意味,“你很好,真的。”

  “那你……”

  “世界上好的東西很多,我不可能都想擁有,這個無法勉強,是嗎?”溫潤的嗓音似乎還在想辦法說服對方。

  “我不要分手。”她倔強的低喊,已不見了往日的優雅從容。

  “我們何曾牽過手?”甄朗搖頭,嘆息出聲,抬腿朝著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對不起,我想你以後還是不要常來了。”

  “你有喜歡的人,是不是?”

  甄朗微一點頭,毫不隱瞞,“是。”

  “那我就說你始亂終棄。”猛的下了狠心,漂亮的臉上是決絕的表情,“幾個月過去了,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是男女朋友,我不會去澄清什麼,你堅持的的話,那就成為玩弄女性的人,你喜歡的女孩就將被人說是破壞感情的小三。”

  前行的腳步停了下來,甄朗不回頭,“隨你了,我只勸你一句,女孩子的名聲可貴,不要拿自己去賭。”

  兩個人之間的談話到此為止,女生掉落的眼淚沒能挽留住那個俊朗的背影,白薇望著甄朗的遠去,默默的咬著唇,臉上決然一片。

  暑假的日子,賈芍有一場校際比賽要打,決定不回家集訓。而同時的甄朗,也因為所謂的醫學實驗報告而放棄了回家。

  悶熱的天氣,甄朗端著茶杯,站在窗邊遠眺,操場上揮汗如雨的跆拳道集訓隊員猶如死狗般拖拉著腳步,最前方的某人,卻是活力四射。炙熱的陽光不但沒曬掉她的激情,反而增添了幾分力量。

  “快,再跑幾圈。”短短幾個月,她成為了整個社團的中心,指揮著學長們繼續。在跑過某棟樓的邊緣時,目光下意識的尋找著某個房間的位置,情不自禁的露出鄙夷的神情。

  “哐……”門被人從外面大力的推開,林子辰從塑膠袋裡掏出罐裝的啤酒拋向他,“這麼熱的天你還喝開水,還真是定得下心。”

  甄朗笑笑,拉開拉環,仰首灌下一口,而林子辰掛在椅子上,同樣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你還真夠拿翹的,女朋友頂著太陽跑來想幫你洗衣服,你就算心疼人也不該馬上趕人出去麼。”林子辰搖頭,態度極為鄙視某人,“全校園都傳開了,你找了個賢淑的女朋友,多少人羨慕的不得了。”

  甄朗的嘴角翹了翹,眼中的笑意已然冰冷,“是嗎?”

  他沒有回家的日子,白薇也不曾回去,反而往他這來的更勤了。

  聳聳肩,林子辰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而是神秘兮兮的湊近他,“甄朗,你認識不認識一個叫賈芍的女生,聽說她和你是初中高中的同學。”

  捏著啤酒罐的手一緊,表情卻平靜,“什麼?”

  “我想追她。”林子辰直接開口四個字,半點不含糊。

  “你們接觸過?”甄朗有些意外,不,從眼神中可以輕易的判斷出,他是十分意外。

  林子辰悠然的點著頭,“接觸過一陣子了,我覺得這樣的女孩實在太難得了,不妄想依附男生,也不以男人的金錢作為衡量標準,自立自強自主有思想。你知道我不喜歡太粘人的女生,說吧,幫不幫忙?”

  “叫我幫?”甄朗失笑,倒是很快的點了下頭,“你想我怎麼幫?”

  胳膊肘捅了下甄朗,林子辰擠弄著眼睛,“以老同學的方式約出來,剩下的我自己來。”

  “下個月她生日。”甄朗似有若無的提示著。

  林子辰的眼睛頓時亮了,“她喜歡什麼生日禮物?”

  丫頭喜歡什麼,喜歡揍人,他林子辰敢麼?

  甄朗灌了口啤酒,“她對奶油蛋糕有特殊的情結,很特殊,真的很特殊。”

  ————

  “想什麼呢?”背後清朗的聲音打破他的思緒,扯回了遙遠的記憶,“比我想的還深,還是生意快破產了,賺不到奶粉尿布錢了?”

  “我破產了就靠你養好了,反正我們是愛人。”甄朗不冷不熱的回了句,意有所指。

  林子辰的臉色頓時變了兩變,哼哼唧唧,“行了,當年的事當我不知道呢,你絕不是被人三兩罐啤酒能放倒的人,被你利用當了這麼多年的擋箭牌,精神損失費都沒有。不過你當年真狠,狠的連自己的名聲都敢毀的徹底。”

  “不喜歡有人騷擾,也不喜歡讓她背負小三的名聲。”甄朗拍拍林子辰的肩膀,“反正我們各取所需,你也不是完全無辜的人,別再提精神損失費的事,小心我揭穿你。”

  兩個人互相對望,再度同時綻放出爽朗的笑聲,沿著河邊慢慢走著。

  穿著跆拳道服的小男生飛快的從兩人身邊跑過,還有依稀的交談聲順著風傳來。

  “快去,難得風雲師姐回來,教咱們兩招,還睡!”

  “什麼風雲師姐?”某人顯然沒睡醒,還揉著眼睛咕噥。

  “還能是什麼風雲師姐?”旁邊的人狠狠一瞪,“就是當年打遍校際比賽,一人單挑五個級別的對手,車輪戰啊,她還是小級別的,全部打過的傳奇人物唄。據說當年風雲師姐在的時候,咱們幾年的冠軍都沒旁落過,這一次要比賽了,學長特意請學姐回來教我們的,還不去學點?”

  “嗷……”睡意朦朧的人忽然清醒了過來,“我想起來了,就是現在讓學長們提起來還兩眼放光崇敬不已,就差早晚三炷香讓我們拜的那個風雲師姐。”

  “就是她。”

  “快走快走。”

  兩個人飛也似的跑了,丟下甄朗和林子辰大眼對小眼的互相望著,從對方眼中看到不敢置信的表情。

  林子辰先抖了下,抽抽著嘴角,“他們說的風雲學姐該不會是……?”

  甄朗深深的嘆了口氣,“應該是!”

  除了那個人,誰還有如此大的功勳?除了那個人,誰還創造過如此輝煌的戰績?除了那個人,誰還能在這個時候還敢到處亂跑?

  林子辰撫上額頭,“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好像……”

  甄朗的臉沉的和面前的潭水一樣,“你沒記錯。”

  林子辰嘖嘖出聲,“我真佩服你的心臟承受能力,太縱容她了。”

  “那你想我怎麼樣?”甄朗斜了他一眼,“難道叫我把她吊起來打一頓?別忘了,我要對她動手,她就笑昏了,終於有人肯讓她舒展筋骨了。”

  話說的平靜,他的腳步卻出賣了他,腳下飛快的朝著訓練的禮堂方向而去,林子辰站在原地搖頭,滿面同情,低頭看看腕表,自說自話,“看樣子今天的報告要我一個人獨做了。”

  偌大的禮堂裡一圈人圍坐著,中間女子背影纖細,手指點著面前的人,“你,轉身太慢,如果不是技術高出對手很多,這樣的迴旋踢很容易被人抓住你的空檔攻擊你下盤。”

  小男生頗有些不服,“教練說這樣得分比較高,而且對手會有恐懼心理。”

  女子嗤笑了聲,沖他勾勾手,“你攻擊我試試。”

  男生看著女子纖弱修長的身材,有些為難,“學姐,你是女人。”

  “來!”一聲大吼,氣勢勃然而出,小男生不由縮了縮脖子,直起了身體,嚴陣以待的對著面前的女子。

  視線交鋒,男生在銳利的目光中不由的低了下頭。

  耳邊忽然傳來低喝,“不敢看我怎麼出手,你也不怕我偷襲?”

  男生猛抬頭,只覺得眼前的人完全籠罩在威勢之下,沒有半點破綻,讓他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用你剛才的迴旋踢!”

  命令的語調,牽引著男生的動作,男生愣了愣,一腳側踢了出去。

  腳剛抬起,面前的人往邊上側了一步,他的攻勢完全落空,腳還不及抽回,一股巨大的力量就踹上了他的左半邊,把他踉蹌著踢出兩步。

  人還沒站穩,長腿不知從哪個方向又踢了過來,再度踢上他。

  勉勉強強的拿住身形,他回頭看去,卻發現人影站在自己身邊沒多遠的位置,悠然的看著自己。

  “學姐!”男生很是委屈,“你剛剛說叫我用迴旋踢的。”

  “就你這個速度,連側踢的速度和力量都不夠,還迴旋踢?有你跳起來的時間,足夠被放倒很多次了。”賈芍搖搖頭,“動作太大,隱蔽性太差,很容易被人看穿你的意圖。”

  “再來,我看看你引以為傲的迴旋踢。”賈芍點點頭,笑容可掬,只是那眼神中的興奮猶如小火苗簇簇的燃燒起來。

  這一次,男生小心翼翼的保持著距離,在試探了兩下後,猛的又是一個側踢。

  賈芍側身躲閃,男生心頭暗喜,整個人跳起,回身一腳踹出,方向正是賈芍的腰腹部。

  只是那腳才剛剛伸出,他就發現,眼角再也看不到身後人的影子,全身力量的一腳踢了個空。

  人剛沾地,那消失的影子又忽然出現在了剛剛的位置上,他根本來不及變換姿勢,一條腿橫空出世,徑直踹上他的腰間,整個人猛的衝了下,強大的力量震的他好難受。

  “哇!”

  “啊……”

  “嘩!”

  各種讚嘆聲交織成一片,男生捂著腰,表情揉成一團,賈芍氣定神閑,“我說過迴旋踢若制不了敵就是被反制,你不是在拍電影,動作完全不隱蔽,從你前一個側踢就能猜到你下一步要迴旋。”

  男生不住的點頭,對面前高挑的女子佩服無比,慘兮兮的揉著腰,“學姐,您能手下留情點麼,很痛的啊。”

  賈芍看著他,笑笑,“不管是多麼親近的朋友,進了這個圈子,眼中就只有自己,只有對手。我打我老公比打你狠多了。”

  底下一片靜默,面面相覷。

  男生僵著臉,默默的揉揉腰,悄悄的說了幾個字,“捨己為人,默哀。”

  賈芍插著腰,動了動手腕,沖著一夥人招招手,“來來來,誰還打,讓我看看你們練到什麼水準了。”

  一群人再度互相看了看,屁股挪了挪,圍坐著的圓圈頓時大了不少。

  誰,誰說師姐除了武藝高強之外還有一顆仁厚慈愛的心?

  誰,誰說師姐除了技術過硬之外還對學弟學妹有關心體貼的情?

  誰,誰說師姐表面大大咧咧實際溫柔可愛?

  這麼打下去,他們絕對不用參加任何比賽了,全部匍匐倒在師姐可怕的攻勢之下回家養傷了。

  “那個……”罪魁禍首的師兄在眾人指責的目光中艱難的開口,“賈芍師姐,我們和你是不能比的。”

  “為什麼不能?”賈芍的目光清澈中透著威嚴,“連超越前輩老骨頭的心都沒有,還怎麼參加比賽?僅僅因為對方名頭大就不敢上場,軍心都渙散了,更別提贏了。跆拳道主要精神是什麼,磨練意志,連這個都不能體會,就別學了。”

  一聲聲,刺激的人全部低頭不敢說話。賈芍揚揚下巴,“你們真的連挑戰我的勇氣都沒有嗎?”

  “有!”血氣方剛的男生最先跳了起來,幾個人在場邊躍躍欲試,“我們向師姐挑戰。”

  賈芍綻放著開心的笑容,“來!”

  男生走入場中,活動活動胳膊,彎腰行禮,“請師姐指教。”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眼睛一眨不眨,氣勢隱隱透出,場中頓時一片緊張的氣氛。

  “哈!”男生大喊一聲,腿飛快的踢出。

  賈芍雙手格擋,腳下略退錯開,旋身踢上男生的胸口。

  就在旋身飛腿的一瞬間,她的眼角很不巧的掃了下,身體猛的呆住了。

  一群白色的練功服中,鐵灰色的西裝太引人注目了,尤其是一排坐著的人,那個站立的人影格外出眾。

  不能怪她分心,實在是,實在是她對某個身影的感應能力和習慣性,在目光掃視中做不到遮罩啊。

  甄、甄朗……

  某個人一哆嗦,下意識的就想捂臉逃跑,忘記了此刻自己面前還有個全力一擊的學弟。

  風聲,腿影,在眼前晃過,直奔著小腹踢去。

  賈芍閃了下,有人卻比她更快。

  腿影,來不及沾上她的身體,另外一道彈射的腿比他快的不知多少倍,俐落的架上他的腿,止住落勢後極快的抽回,飛踢上側邊,頓時將小男生的下盤踢歪了方向,蹬蹬的跳了好幾下才站住。

  手,一隻按在賈芍的肩膀,一隻摟著她的腰,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前,將她緊緊的保護在自己的臂彎之下。

  “哇……”

  坐著的人集體站了起來,為剛才那漂亮的連環踢讚嘆,只有可憐的男生,看著自己身上大大的皮鞋印苦哈哈的皺著臉。

  手指,輕柔的蹭上賈芍的臉,笑容清冽。

  不說話,他只是笑著,看著懷裡人瑟縮著躲閃他的目光。

  “不是說要打麼,不敢看對手的眼睛就先輸了。”男人的聲音很輕,“看著我。”

  賈芍僵著身體,低垂著頭,“那個,你沒脫鞋,打不了。”

  光著腳丫的她,穿著鋥亮皮鞋的他。

  掛著寬鬆訓練服的她,筆挺西裝的他。

  目光躲閃的她,笑容可掬的他。

  怎麼比,似乎都不在一個檔次上。

  “你早晨答應我會乖乖在家不到處亂跑的。”他冷靜的陳述著事實,“你還說連‘金色向日葵’都不去的,絕對大門不邁的。”

  她的腦袋越垂越低,囁嚅著,“你說今天要開會做報告的。”

  “我是做報告,但是是回學校做報告。”甄朗抱著她的腰,手指摩挲著寬大運動服下的小腹,“如果我不來這,還抓不到你偷偷幹的好事。”

  “我……”

  “做錯事應該怎麼辦?”

  “我洗碗、我洗衣服、我擦地、我洗浴缸,凡是老公要求的,我都做。”極其流利的話語讓人不禁猜測,這段話她究竟重複過多少次,才有如此的節奏和韻律。

  甄朗無奈的低嘆,“昨天你吵著要吃海鮮焗飯,本想今天忙完了帶去吃,現在這樣,不帶你去了。”

  “啊……”悲慘的哀嚎聲起,賈芍雙臂掛在甄朗的脖子上,“要吃,要吃。”

  甄朗伸出手,“那走不走?”

  賈芍乖乖的把小爪子放入他的掌心,“走。”

  被甄朗牽著,賈芍完全忘記了一旁目瞪口呆的一群人,順從的走到場邊,看甄朗彎腰為她把鞋子套上,仔細的繫好。

  “那個……”終於回過神的學長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學姐,我們這……”

  “啊!”賈芍這才想起還有一幫人在邊上,怯怯的拽拽甄朗的衣袖,“我答應教他們技術的,要比賽了。”

  眉頭挑了下,甄朗的聲音充滿威脅,“你確定還要親自教?”

  雙手立即飛擺,討好滿面,“不教,不教了。”

  她可憐兮兮的望著小師弟,滿面抱歉。

  “甄朗學長。”小師弟終於想起了眼前的男人是誰,快步攔在甄朗面前,“您也是A大的學生,更是我們風雲學長錄中的一員,您也不希望眼睜睜的看著我們輸掉比賽吧?我希望您能讓賈芍學姐指導我們一陣子,才幾天時間,不會耽誤什麼的。”

  甄朗的目光停留在小師弟的臉上,冷靜的眼神看的小師弟心頭一陣發毛,這才緩緩開口,“指導沒問題,不過五個月後。”

  “為什麼要五個月?”小師弟不滿的開口,“五個月後比賽都打完了。”

  “因為……”甄朗看了眼賈芍,禍首立即飛快的低下頭,揉著自己訓練服的衣角,一聲不吭,“因為五個月後我們的寶寶出生,她愛怎麼打就怎麼打,現在就要老實點。”

  “呃……”小師弟完全沒想到是這個答案,驚詫的目光停在賈芍的小腹處久久不敢挪開。

  寬大的訓練服遮擋了一切,什麼也看不出來,纖細的身體更是沒有半點孕婦的徵兆,就在剛才,某人還在場上蹦蹦跳跳,完全不在意別人踢踹她的腰腹,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就在剛才,他還在為那個沒事被師姐打著玩的“老公”默哀,此刻,他的心情更加的沉重了。

  這樣的老婆,豈是一般人能駕馭的?

  “那,能不能只指導,不下場?”他艱難的開口,“我們開始不知道,以後再也不會讓她下場動手了。”

  甄朗失笑,“你們有我瞭解她?她看到比賽就像狗看到屎,恨不能瘋狂的衝上去大快朵頤一番。”

  賈芍在旁邊皺起了眉頭,憤憤的瞪著甄朗。

  小師弟別開臉,怎麼也無法憋住拉扯的嘴角。

  雖然形容的難聽,但是,但是真的很貼切啊。

  “我答應了他們。”賈芍憤怒的開口,“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沒架打,我也不會在家裡憋的難過,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以後不准你碰我。”

  責難,從甄朗抓包變成了賈芍控訴,從小小欺騙上升到了家庭鬥爭。

  “這麼想呆在這?”甄朗捏了捏她的臉,貓兒張牙舞爪,恨不能咬他一口。

  在她臉上尋找到了答案,甄朗嘆了口氣,“那你坐在場邊看,我教他們行不行?”

  笑容頓時花兒般綻放,賈芍用力的點點頭,又忽然的愁容滿面,“可是,我餓了。”

  指指地上放著的袋子,“校門口那家的肉醬餅,你以前的最愛。特地給你買的,準備晚上餵你的,去吃吧。”

  快樂的狗兒奔向食物袋,巴拉掏著。而甄朗,脫下鞋,外套輕放在場邊,“來吧,讓我試試你們的功底。”

  場中人影喊叫踢打,場邊吃的歡快,賈芍興奮的望著甄朗的動作,笑的甜蜜蜜的,“托你們的福,我還是第一次坐在邊上看他和別人動手,真好。”

  她叫好,不知哭慘了多少人。

  最先被賈芍修理過的小師弟默默嘆息,“我終於知道師姐為什麼打老公要盡全力了。”


番外七:婚後生活

  “爸爸。”兒童桌前漂亮的娃娃抬起頭,在看到進門的男人後,揚起甜甜的笑臉,稚嫩的紅唇吐出兩個清晰的字眼,閃閃亮亮的眼瞳漂亮清澈。

  “乖。”甄朗給了兒子個贊許的笑容,目光下意識的搜尋著。

  娃娃得到了應該有的表揚,低下頭繼續自己手中的玩具,不吵不鬧,也不折騰著要親要抱。

  這個兒子像極了他,無論是外型還是性格,據說賈芍曾經為此把兒子抱在手裡折騰了三天三夜,就為了尋找有沒有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當然,結局以她的失敗而告終。

  嫩嫩的臉蛋,一雙大眼睛忽閃靈動,乖巧甜美的笑容瞬間可以騙取對面的人挖心掏肺,卻沒有同年齡小孩鬼神般的哭號和破壞力,更不會打滾耍賴任性無理。

  這樣懂事不鬧騰的孩子,本是多少父母求也求不來的,唯獨賈芍鬱悶無比。

  在她的想像中,男孩子應該是活潑好動,舞拳弄腿,快樂奔跑精力無限的性格。文靜優雅氣質賢淑那是屬於女孩的特色,而她,想死了生一個這樣的女兒。

  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可憐的賈芍怎麼也想不到,她居然生了個甄朗的複製品,從裡到外都沒有半點她的影子。

  看著沙發上歪倒的妻子,紅撲撲的臉上有著好夢正酣的甜美,只是那安靜的睡容下,凌亂的髮絲,皺巴巴的衣服,臉上幾道可疑的髒汙,都表達著一種不可言狀的淒慘。

  甄朗在兒子身邊坐下,看著兒子擺弄著益智拼圖,沒有伸手幫忙的意思,“你媽媽今天又怎麼了?”

  娃娃看看手中的拼圖,思索著放下,“她說外賣沒有營養,要做愛心午餐給我吃。”

  甄朗的目光瞄向廚房的位置,在一片凌亂焦黑中,地上還有水光閃爍,鍋碗瓢盆全部散亂的堆積在一角,他已能想像到當初的悲壯慘烈。

  看著平靜玩著拼圖的兒子,甄朗伸手將兒子抱上大腿,“媽媽的愛心不能拒絕。”

  “中午吃的外賣。”娃娃從父親的臂彎裡探出腦袋,手中猶捏著一塊拼圖,有些不確定。

  “當你一件事情想不通的時候,就不要一直想了。”甄朗抽走兒子手中的拼圖,“我們玩點其他的?”

  漂亮的孩子露出完美的笑容,“今天媽媽沒陪我練拳。”

  輕手輕腳的抱起兒子,甄朗看了眼沙發上的妻子,小心翼翼的打開門,兩父子悄然的出門,聯絡他們的父子親情去也,丟下沙發上被累慘的女人,依然補眠著。

  草地上的甄朗,在兒子揮拳衝上的動作間,手掌微帶,人輕巧的躲閃而過。

  撲了個空,小娃娃心有不甘,小小的身體一竄,靈活的側身,繼續衝向自己的父親。

  兩人你來我往,一個是認真,一個是玩鬧,在草地上鬥的不亦樂乎。

  漂亮的臉蛋上暈開了紅色,額頭上也沁出了汗珠,喘著小粗氣,只有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依然熠熠生輝。

  甄朗看著那雙與自己極度相似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漸大。

  那種遇到心愛的事物眼瞳發亮的神情,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性格,那種愈是挫折愈是鬥志高昂的鬥志,像極了那個人。

  可惜,粗心的媽媽永遠只會嘆息孩子的臉蛋,而沒有注意到某些細節。

  他抬眼陽臺的方向,正對上一道纖細的身影。

  早在甄朗進門的時候,她的感知就敏銳的捕捉到了丈夫的氣息,只是困頓依然未褪,在兒子被丈夫抱出門後,她才真正放任自己深睡過去。

  再是困累,她也不敢丟自己幼小的孩子一個人玩耍而不負責任的睡去。

  不過說起來……

  她最近似乎老是覺得累,也貪睡了些。

  “媽媽……”柔軟的身體在草地上打了個滾,抱住自己爸爸的大腿,圓滿完成捕捉任務,衝著陽臺上的人扯起清亮的嗓音。

  賈芍撐著陽臺欄杆,給下面兩個自己最親近的人綻放甜美的笑顏。

  相似的容貌,讓她輕而易舉的勾起對他兒時的記憶,在讚嘆造物精巧的同時,細細品位曾經的青澀年華。

  甄智謙,她的兒子,她和他的兒子。

  在出生時奪走了所有人的注目和疼愛的孩子,在外公翻閱了無數辭海典故想取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名字時,爺爺大筆一揮,百萬獎勵給了孩子的媽。

  她抱著娃娃,一聲驚嘆,“真他丫的值錢。”

  於是,名字落定,真值錢。

  才三歲的娃娃,已經從大人的笑談中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數次抗議,均被她狂笑著駁回。

  任他有著和爸爸一樣的頭腦,任他聰明睿智,誰叫他是她的兒子,她修理不了他爹,欺負一下他還是可以的。

  如果再有一個娃娃,是不是可以叫甄悠謙?

  她思緒飛舞,露出了惡魔般的笑容。

  當然,如果是一個乖巧甜美的女孩,她可以考慮換一個文靜嫻秀的名字。

  她想要一個女兒,一個溫柔漂亮的女兒。

  就在她出神間,樓下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已不見了蹤跡,而門口則傳來輕微的響動。

  她笑著回首,軟軟的身體帶著濕熱的汗撲進她的懷抱,甜稚的嗓音糯糯的嚷著,“媽媽,抱。”

  伸手抱起玩瘋了的兒子,她走向浴室,“你收拾,我洗兒子去。”

  娃娃乖乖的伏在媽媽的懷裡,手中白色的紙晃過她的眼角。

  “什麼東西?”賈芍愣了下,伸手欲拿。

  甄朗抱肩,靠著門板,淺笑望著心愛的妻兒,“紙飛機,咱們小時候玩的東西,剛給他折了個,他玩的不亦樂乎。”

  揚起聲音,他沖著兒子開口,“放下飛機,跟媽媽去。”

  精緻的臉蛋轉動,一雙大眼睛四下尋找,似乎在找一個合理的地方安置他心愛的紙飛機,在幾次擺動腦袋之後,肉包包的手一動,紙飛機徑直插上了賈芍的胸口,順著寬大的T恤滑了進去,“媽媽,借放一下。”

  媽媽借放一下……借放一下……放一下……

  賈芍頓時猶如被雷劈般頓在了當場,而眼前精緻的臉蛋也在不斷旋轉,仿佛時空大門打開,流轉了十幾年。

  “甄!智!謙!”賈芍咬著牙,面孔扭曲變型。

  “呵呵。”笑聲起,可憐的娃娃被爸爸的手飛快的接過,速度朝著浴室而去,伴隨著教育聲點點傳出,“這個是你爸爸的專利,當年我可是靠著這句話才讓我的女人牢記我十幾年的。你想要停飛機找你自己的去,這個停機坪我在十幾年前就占位了。”

  “甄朗!!!”

  咆哮的母獅子終於發威,揮舞著拳頭撲上,狠狠的掠過甄朗的臉頰,砸在牆上。

  雪白的牆面,以拳頭為中心,四散龜裂,白色的粉末撲簌簌的落下。

  始作俑者的小腦袋一縮,躲進爸爸的懷裡,輕輕低喚著,“爸爸……”

  甄朗表情淡然,扯掉兒子的小衣小褲放進浴缸,“沒關係,剛好裝修廚房,一起。”

  回頭,眼神掃過愛妻的臉,“你最近狀態不對,明天和我去醫院做個檢查,如果沒問題,才批准你揮胳膊動腿。”

  平靜的語調,不容置疑的表情,讓賈芍瑟縮了下,訥訥的不敢再動。

  娃娃在浴缸裡撲騰,濺起水珠無數,在暈暖的燈光下,騰起七彩的小泡泡。泡泡飛起,沾在娃娃濕潤的發間,幻化了輕靈的笑聲。

  微黃的記憶中,那個夏日的午後,英俊的少年手執著雪白的紙飛機,俯身面前跳脫的女生,“賈芍,借你的胸讓我停一下飛機。”

全文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garasu 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