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鐵血戰役結束迄今,已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這段期間,飛齊曾經多次出兵嘗試取回那一塊兵家必爭之地,可是全部以失敗收場。

聽修說,對於這件事,反應最平靜的是一個被稱做「金色戰神」的人,當初他是唯一請求飛齊國主派出援兵的大臣,也是飛齊國中最不容人忽視的一個敵手。

「如果不是飛齊國主亞那只願意派出五千援兵的話,恐怕輸了這一場戰役的人會是我們吧!」修笑著說。這些天來回奔忙於奇斯與鐵血之間,讓他瘦了一些,原本就精緻絕倫的俊俏五官顯得更加立體,不過戰後的忙碌並沒有讓他的精神顯得頹靡,或許是因為處於戰勝者一方的關係,就算身體疲累,一雙眼睛依然精光四射。

「但是你賭的就是亞那的那一份驕傲吧!」我坐在軟軟的坐褟上,看著他的雙眼,手裡握著一杯濃濃的熱奶茶,輕輕地說。

當時,我不曾從修的眼睛裡看到猶豫,當初的佈置,他賭的可不只僅僅是戰場上交會殺伐而已,還看透了飛齊在權者的心理,所以他沒有多派一兵一卒,只憑菁英奪下這一份戰功。

修看了我一眼,微笑保持在他的臉上,一頭黑色的長髮讓窗邊吹拂而來的微風吹得飄飄搖搖,雖然我幾乎天天見著他的模樣,但是面對他的美麗,我仍是不想移開自己的雙眼。

大概是我呆呆看著他的模樣又取悅了他,他唇邊的笑容終於綻放,笑聲從他的口中接連不斷發出。

「真是的,小傢伙,你的目光會讓我懷疑是不是堡裡的鏡子太少了些,讓你忘記自己是什麼模樣,才會看我看到發呆流口水。」

哼!堡裡的鏡子少是事實,可是我會發呆到流口水,這肯定是假話,本少爺從小就努力培養的氣質,才不會為了你那張還算可以看的臉而輕易破功。只是很遺憾,在離開星際之後,已經沒有多少機會可以看見像亞列族這樣的美麗族群,我的眼睛就像是處在沙漠中極需要水的旅人,就算只看到一個小小的綠洲,也覺得比海洋更可貴。

...普通人是不會瞭解我的這種痛苦的...

「呵呵,你啊,真是少見的小東西。」笑聲裡分明是看透了我此刻的想法,眼光滿是對我的本能表達無可奈何。

我瞪著他,有點氣惱地喝了一大口奶茶,卻因為忘了它的溫度而差點吐出來,被燙到的雙唇痛得讓人想掉眼淚。

「你身體還沒好,馬上又弄傷了自己,看來不找個人在你身邊看著不行啊...

「你管我!」瞪他,決定將一切的錯誤都歸咎在他身上。

結果,我親眼看到黑髮大魔王露出一個狐狸般的奸笑,很些微,但是很刺眼。「就是管你。」

於是,在那天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我身邊立刻多了一個跟屁蟲,他是達迦今年剛加入軍隊的孫子,赫森...

 

「怎麼了?身體還是不舒服嗎?怎麼一臉不高興的模樣?」好不容易放一天假的里昂手裡拿著一堆東西,瞧見我的表情之後,微微蹙著眉頭擔心地問。

「沒有,沒有不舒服,已經好很多了。」我嘟囔著說,瞧見他放好東西在我床邊坐下,我馬上像找到母親的小無尾熊一樣七手八腳地攀掛在他懷裡。

「那怎麼會不高興?」里昂的大手摸摸我的額頭,確定我沒發燒之後,才又開口問。

從那天我過度使用魔法差點害死自己之後,雖然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不但全身無力,還痛得想要自殘,可仍然三不五時就會發一下燒,頭昏想吐,讓里昂很擔心,每隔一陣子就忍不住摸摸我的額頭確認一下才安心。

聽到他的話,我看了門口的赫森一眼,忍不住鼓起腮幫子,偏偏身邊那只不知好歹的雪球寵物,竟然眨眨大眼,以無人能擋的速度,快速從床沿跳到我面前,兩個爪子放在我兩頰上一擠,然後讓我很丟臉地發出「噗!」的一聲之後,掛在我的身上爬上爬下,爬上爬下...爬上...爬下...

可以感覺到我漂亮的臉上此刻一定浮現不少青筋,瞪著那只該死的雪球,身體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

一邊的里昂臉稍微撇了一個方向,不過不用看我也知道他一定在偷笑,因為水藍這個動作不是突然的創舉,是我這個主子刻意教導下的動作,只是沒料到這不知變通的混球會白癡把這招到用在自己主子身上而已。

我是叫你玩別人!誰讓你玩我!你這個...

大概是感覺到我身上散發的騰騰殺氣,它爬來爬去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抬起無辜的眼睛瞪著我,然後以剛剛撲上來的速度,迅速消失在我房裡。

「你啊,誰讓你喜歡整堡裡的人,這可是都你自己教的,水藍只是習慣了,所以才會一瞧見就控制不了。」里昂緊抱了我一下,替水藍說幾句公道話,我仰頭瞧著他仿佛可以包容萬物的表情,其實也不怎麼生氣的心情又緩和下來。

「我才不是整人呢...」臉在他懷裡磨蹭了幾下,輕輕地、輕輕地說。

我只是瞧見在戰爭之後,每個人都是生氣傷心的模樣,所以才...想辦法轉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而已。

大家都悶著一張臉,感覺好壓抑,即使已經努力去忘記,但是看著一張張壓抑著痛苦的臉龐,很難不想起他們和那些戰友們相處時的快樂,如今失去了那些永遠再也無法追回的夥伴,似乎連讓自己快樂都變得那麼難。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個太善良的小傻瓜。」里昂在我耳邊輕輕地回答,就像這些日子他安慰我的一樣,抱著我,靜靜地在我耳邊呢喃。

我才不善良呢!

我只是...只是不喜歡哭而已...

鼻子一陣酸,忍住了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揚起笑面對里昂,「今天讓我出去走走好不好?我好久沒在奇斯城裡逛逛了。」

「可是你的身體...

「我好很多了,已經可以自己一個人在堡裡走,而且最近也都沒發燒,我想吃傳香的食物,你看你看,我都瘦成這樣了你忍心讓我餓肚子?」伸出因為沒食欲的關係又瘦了一大圈的手腕,嘴裡很無辜地把自己講得像被人虐待沒東西吃一樣。

果然瞧見里昂馬上就露出心疼的眼光,大手握住我的手腕感覺它的纖細。

「不喜歡堡裡的食物?」

「不是,只是吃不下。」這句話我可一點都沒說謊,因為身體不適的關係沒有食欲,即使堡裡的廚師手藝不錯,堡裡服侍的人也都記得把東西切成小小一塊,可是我還是一點都不想吃,要不是怕大家為自己擔心勉強吞幾口的話,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動餐盤裡的東西。

「好吧,那我帶你去,不過記得別讓自己太顯眼好嗎?」

「嗯!」

「我找亞南他們一起。」

「好啊,可是他們有排假嗎?」為了讓軍隊裡的士兵能充分休息又不至於使城裡失去固定防衛,里昂他們的休息時間都是必須經過排表的。

「放心,其實大概也猜到你一定耐不住性子了,所以接下來半個月大家都恢復原來的排假時間。」之前因為我生病,里昂他們很擔心,所以我身邊總是會有一個人在幫忙照顧注意,排假的時間也就正好是一人接著一人。

「真的嗎?太好了!」我都忘記有多久沒跟大家聚在一起了。

「而且今天會挺熱鬧的,你應該會喜歡看才是。」

「挺熱鬧的?為什麼?」

「以前你沒看過也不曉得,每年的今天是精靈族的祭神日,不管身在何地的精靈,都會在這一天找一塊大空地進行祭神大典,不但同一個地區的精靈會全聚集在那裡,其它想要一窺精靈容顏的人,也會在這一天打聽祭神大典的位置,盡情地觀賞他們的典禮。去年我們剛來到奇斯的時候,祭神大典剛結束不久,所以我們沒機會開開眼界,要知道奇斯城可是多數精靈的聚集地,祭神大典比起其它地方來,可就更熱鬧隆重了,幾乎可以媲美精靈領地的祭神大典了。」

「真的?可是平常很少瞧見精靈啊。」完全看不出來這裡是精靈的一大聚集地點。

「那是因為精靈的人數本來就不多,加上絕大部分的精靈不會選擇城市為居住地點,所以除非需要添購只能透過交易才有的必要物品,不然他們大多都是生活在山中、森林裡或是草原上,奇斯城前面是少有的大森林,後面是綿延不絕的高山絕嶺,你說精靈多不多?」

「呵呵,那太好了,這樣子我今天出去應該不會太引人注意吧?」有一堆美麗的精靈在城裡走走停停,我的模樣震撼力應該會減低不少。

沒想到里昂一陣苦笑。

「你啊,就算是在精靈裡,還是最顯眼的一個,別想得太好。」

「呵呵!」好久沒聽到有人讚美我的容貌,心裡樂了一下,一點也不介意里昂的言下之意其實是說我笨。

「你啊,人家小孩子是容易被糖給拐走,你呢,恐怕連糖都不用買,稱讚個幾句就傻傻地跟著跑了。」

我皺皺鼻頭。

「我才沒那麼傻!走吧走吧,我肚子餓了!」身上的能量衣在一瞬間變成比較不起眼的深藍色,上面點綴一些小小的白色紋路,然後稍淺一點的斗篷遮住自己顯眼的銀髮,跳下里昂的懷抱,拉著他的袖子等不及地想往城堡外頭跑。

「等赫森換件衣服,他穿著城堡侍衛的衣服四處跑太顯眼了。」里昂拉住我的手,站直身子一個彎腰又把我抱在懷裡。

我想到門外那個活像是從模範禁衛手冊裡走出來的人,在心裡歎息,腦中立刻浮現一個矮里昂半顆頭對我來說依然高大的身影。總是一身潔白無比的城堡禁衛隊隊服,跟里昂他們的軍服樣式其實很接近,不過因為是城堡專屬禁衛隊,門面很重要,因此在裝飾上特別的華麗;大量的金邊跟花紋點綴其中,還有一堆的飾品,讓原本其實有張不錯的容貌、褐發褐眼的赫森,風采完全被掩蓋在這禁衛隊的衣服底下。

「他也要去啊?」不是不喜歡赫森,他是個很好的人,只是想到他的身分是修派在我身邊的保鏢,就渾身不自在。

「赫森雖然是你的護衛,但是也是朋友不是嗎?」

「我知道,就是有心理障礙嘛!」覺得自己還真是彆扭。

「那至少今天把那個什麼心理障礙給忘記好不好?」

「嗯。」我點點頭,「不只今天,我會努力忘記的。」因為修也是為我好,而且我喜歡正直無比的赫森,不想因為這種彆扭的心理障礙傷害到他,讓他以為我不喜歡他。

里昂微笑,眼裡的光彩像是想對我說什麼,但是最後又化成滿滿的寵溺,什麼也沒說。

「我已經可以自己走了,這樣抱著我會不會太顯眼了?」里昂只用一隻手就輕易地把我抱起,讓我舒服地坐在他的臂彎,累了還可以趴在他的肩上休息,這時候就覺得里昂真的好高,肩膀好寬,就連這樣抱著,我也只能跟他平視,寬厚的肩頭可以讓我趴得好舒服。

「今天的祭典可是從白天到晚上,你現在身子還沒完全恢復,不省點力氣,可看不到最後的月下晚宴。」

「可是我怕你會累。」

「你這點重量,想累著我還真不容易,以後多吃一點好不好?」另一隻大手摸摸我的臉頰,粗糙的紋路磨得我癢癢的。

「好!我努力吃到會讓你累著。」不過還是不能太胖,太胖可就不好看了。

「嗯,這個期望可不容易。」

「呵呵!」我也知道里昂的力氣,連抱三個我都不成問題,不過期望歸期望,又沒說一定要實現是不是?

「走吧!」

「嗯。」忍不住在里昂粗獷英挺的臉龐上親一個,換來他透著淡淡暈紅的臉頰,好不開心。

里昂總是喜歡說我單純善良,可是我覺得真正單純善良的人是他,至少我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親吻就臉紅害羞,呵呵...

 

今天奇斯城內的精靈果然不少,大概二十個人裡就有一個是精靈,就算不看他們漂亮的臉蛋、尖尖的耳朵,也可以從那一身月光般白色的祭典服飾得知他們的身分。

精靈的祭典服飾頗具特色,除了幾乎清一色的白之外,唯一有色彩的就是袖口跟領子的部分。聽說每一種顏色代表一種部落,上面會有一些植物的圖騰紋彩,上衣是立領削肩短背心,袖子的部分從手臂關節的臂環開始,其實可以稱為袖套,有的是寬袖,有的是窄袖並且蓋住手臂在中指根部用指環系住,男的下身是前後兩片衣擺,裡面穿短、長褲子,女的可以是長裙或短裙,不過開叉的高度都是一致到大腿根部,為的是方便月光晚宴的時候舞蹈。腰上不論男女統一用布纏起,在打結的部分裝飾花朵及彩帶,然後留下長長的尾端,隨著走路牽起的微風飄蕩,讓原本就以輕盈著稱的精靈們更加飄逸自然。

「不是精靈的人可以穿他們的祭典服飾嗎?」我嘴裡含著糖,看著從我身邊走過去的精靈,問對這些各地風俗最清楚的雷瑟。

雷瑟將目光從攤販展示架上移到我身上,想了一下後才搖搖頭,「不曉得,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你想穿?」

「嗯!」我立刻點點頭,喜歡剛剛走過去那個男精靈身上的衣服,他身上的祭典服飾正好是藍白兩色,就連花朵跟彩帶都是用深深淺淺的藍色裝飾而成,很好看,我的能量服也可以轉化。

「我幫你問問。」說著,雷瑟馬上快步攔住剛剛走過去的精靈詢問,男精靈一邊聽,一邊好奇地往我這邊瞧,一雙眼睛就這麼定住,然後朝雷瑟說了幾句話,一起走了過來。

「可以嗎?」男精靈停在我身前,我馬上開口詢問。近看發現他長得很漂亮,高高的個子,一頭長髮是接近銀色的淡金色,所以跟自己的衣服十分搭配。

「並沒有規定不可以,不過因為衣服上的顏色代表每個部落,如果穿了某一部落的顏色,卻出了問題恐怕不太好解決,所以最好是經過那個部落的精靈同意。」

「真的?我喜歡你身上的顏色,可以嗎?」

男精靈微笑,低頭很仔細地看著我。「可以,不過你必須記得我的名字,也必須讓我知道你的名字,這樣如果有任何問題才方便解決...我的名字是文˙水色,屬於海族。」

「聖蘭緹斯,目前是奇斯城的侍衛長。」

聽見我的名字,文的眼睛亮了一下,「原來傳言不是假的,你果然有著比精靈還要美麗的容貌與氣質,能見到你是我的榮幸。」

「謝謝你的稱讚,不過大家怎麼會知道我這個人啊?」我一直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已經是接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級人物了,沒想到還會有傳言。

「是大自然的元素跟我們說的,精靈可以聽見大自然的聲音,喜歡美的事物的元素們自然會把你的消息傳給所有的元素知道,不過我們不是多話的種族,這些事情只有精靈們才知道。」

雖然文這麼說,不過一邊的里昂與雷瑟他們還是感到不安。「但是不少國家的軍隊都有精靈的存在不是嗎?如果讓那些精靈知道了蘭的事情,對蘭來說不就很危險?」

「放心,元素如果喜歡一個人就不會把那個人的事情,告訴有可能對他不利的人知道,而且能聽見元素說話的精靈並不多,是經過元素選擇的。」文說的時候,臉紅了一下,所有人都可以從他不加掩飾的神情中猜出,選擇的標準是不外是優秀、善良與純潔這種正面的特質,他臉紅的原因正是因為他剛剛的話中就已經表示他能聽見元素的聲音,現在這麼一說好像在稱讚自己似的。

所以眾人都露出會心的一笑,我看他臉紅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臉頰,嫩嫩的觸感讓人好想捏捏。

文被我的動作給嚇了一跳,精靈的個性通常有點孤高,不讓人輕易觸碰自己,絕大部分的人都知道這點,其實我也知道,不過以我任性已經成本能的惡習,身體比腦子的知識動得快,反正手已經伸出去了,看著他的表情,我不好意思地笑。

「抱歉,手比腦子快。」

文眨眨眼,然後笑了起來,「沒關係,怪不得元素們會喜歡你,你比我們精靈還要自然不假雕飾,我很喜歡你。」

「謝謝,我也喜歡你,希望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文搖搖頭,「不對不對,早在我答應你可以穿我族的服飾時,就已經是朋友了。」他彎身,在我的額頭上親了一下,這是精靈族裡祝福的動作。

我拉住他的手,讓他彎下身,也在他額上輕輕親了一下,「我也祝福你...對了,文,海族不是通常定居在大海附近嗎?你怎麼會在這裡?」奇斯離海並不算遠,只是隔著高大的山嶽,這些山嶽還都沒有路可以通行,所以想要通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其實我是有事要找你們的城主,所以才會從飛齊北邊的北淨海來到這裡。」

「啊,你是北淨海的海精靈,我以為你是從西邊滄海過來的呢!」

我一說,結果每個人都露出奇怪的表情,那種表情,擺明瞭是在忍笑。

「怎麼了?我哪裡說錯了?」

「蘭,這個時節滄海的精靈不太可能會越山而來,而且與其走險山,絕大多數還是會選擇坐船到北齊海邊走陸路過來。」

這個時節?

我想了一下,想起西邊海格爾山的最大特徵,就是入秋之後,霜氣比一般地區還要濃厚許多,位置比較高的地方已經下雪,加上山區耐冷的寒苔密佈岩石表面,行走易於滑倒,即使是能力再好的探險者也很容易發生危險。

「我一時忘了。」書讀得再多,也沒有生在這一片大陸上的人感覺深刻,如果不提醒的話,我還真想不起來。「那文要找修是為了什麼?」

「跟你們說應該是沒關係,我是我族派出的代表,決定跟你們的城主簽定契約,在這一次的飛翔大陸的混戰中,如果修願意答應我族的條件的話,我族可以加入你們一起應戰。」

「真的?」傑瑞特先驚訝地小聲問了一句。

要知道,平時加入軍隊的精靈,都是采自願加入的方式,所以族群比較混亂,而且數量稀少。如果海族真的願意加入我們的話,那等於是得到了相當多數的精靈贊同,不僅是戰場上有了最好的弓箭部隊,還擁有一等一的情報人員。

多年來,許多國家都試圖拉精靈入夥但從來沒有成功過,如果修答應了他們的條件的話,奇斯將會是分裂以來,第一個得到精靈部隊的國家。在歷史文獻中記載,歷代分裂後統一大陸的,幾乎都是精靈所選擇加入的那一個。雖然不是定論,但是在飛翔大陸人民心中,多多少少會有一定的影響,而這影響甚至會關係到最後的勝利。

「是的,希望我們能有成為戰友的機會。」

「只要條件不是太過分的話,這個機會很有可能實現。」大家都明白修不會輕易放棄這一個優勢。

「那我先進堡見過你們城主,歡迎你們陪我一起祭神,晚上的時候再見。」

「一定會到!」

「我很期待你穿上我族的祭典服飾。」文牽起我的手,臉上顯露出一抹難以猜測的神情,我看不出那是什麼意思,不過里昂身邊的氣息在一瞬間稍微有了改變。

感覺到身邊人的改變,我偷偷瞧了里昂一眼,難得的猜不出里昂臉上的表情代表什麼意思。

奇怪,是我越來越遲鈍了嗎?

「我會的,晚上見。」管他的,現在逛街比較重要,好不容易才出來,又遇上這等好節日,傻傻在原地想問題的人是笨蛋。儘管我覺得他們的表情,真的...很詭異...

 

第二章

祭神日這天從外地來的人還真不少,即使是在這種烽火連連的時刻,夏爾達仍然是必須下令控制進城的人數,才不至於讓整座城的交通癱瘓,這個時候如果有什麼貴族想要坐馬車在城裡四處看看的話,那絕對是一件笨到不行的事,因為下場肯定是會被堵在某個地方,前進不得後退不了。

整個祭典區域唯一可以供人快速行走的地方是跑馬道,跑馬道建造的目的是為了避免因為盛宴造成訊息傳遞延誤,也方便遠道而來的旅客將自己的坐騎直接騎往寄放馬匹的牧場,所以跑馬道上不容許多人多做停留,況且它一路上經過的地方都不是可以觀光的經典,因此還沒有人犯規在跑馬道上逛起街來。

進入夜晚,離開始祭神的晚宴還有大概一馬特的時間,我們先在傳香訂好的位置上落座,布魯還因為我有一段時間沒去的關係,送了我一道特製的菜肴補補身子祝我早日康復。

這時候我已經換上海族的祭典服飾,深藍花紋綴邊,高領削肩短背心,寬袖,下身兩片長袍擺裡面是裹著腳的貼身長褲,白色長靴兩邊系著藍色的鈴鐺,腳邊稍微有個動作就會叮噹叮噹響,雷瑟說當晚宴開始,精靈們也開始舞蹈的時候,腳上的鈴鐺會因為一致的動作發出非常有規律的節奏,通常鈴鐺不是非常好控制發聲的東西,可精靈們就是有那個本事讓鈴鐺表現出鼓一樣的韻律感。

聽他這麼說,讓本來就好奇心旺盛的我更加期待今天晚上的節目了。

「多吃一點,這個位置可以將晚上的活動看得很清楚,不用著急,不多吃一點你的體力可應付不到活動結束。」里昂瞧我一臉興奮像條蟲一樣地到處動來動去,無奈地歎息,細心將桌上的食物一樣一樣喂到我嘴裡。

吃下一口不曉得是什麼材料做的東西,我對他開心地一笑,然後再度把視線移到傳香前面的大廣場。

傳香的位置可是人人搶,因為它前門正好是熱鬧的大街,也就是上次亞南跟勒樂他們打架的地方,後面則是奇斯最大的廣場,就是第一次瞧看女精靈娜娜林鈴的徵兵廣場,雖然說是前後,但其實都是開敞的位置,前面逛街的人潮可以輕易地看到另外一頭的廣場,跟傳香相鄰的房舍都是類似的建築,也是奇斯最貴的地段。

現在佔據二、三樓的人,不是有錢有勢之人,就是許久之前就已經訂下位置的小康人家。

而我們,說起來好象兩者都不是,我們的位置不是用大錢買下的,也不是辛辛苦苦排隊等位置的,而是好心的布魯幫我們留的。所以不提本來就太過顯眼的外貌及體型,我們一行人輕鬆自在的模樣,在這群人之中也是非常地突兀。

「你們好,我是諾雅商會的雷安,請問幾位是?」有人終於鼓起勇氣,從自己的位置上起身來到我們面前,一臉善意地向我們詢問。

諾雅商會的雷安?

喔喔!飛翔大陸上的超級有錢人...嘿嘿...

怕自己眼中的光芒被人發現,趕緊垂下雙眸,不過還是讓一邊的傑瑞特給發現,一點也不客氣地笑了一聲。

我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腳,很開心地聽見他悶哼一聲,不過我知道他是故意裝給我聽的,他們這幾個人都皮粗肉厚的,我力氣又小,據雷瑟所說,被蚊子咬還覺得有叮一下的感覺,我打人跟一團棉花砸在身上沒什麼兩樣,完全沒感覺。

「原來是諾雅商會的少爺,幸會,我們只是奇斯軍隊裡幾個隊長而已,可以叫我雷瑟,這幾位分別是里昂、蘭、傑瑞特跟亞南。」

「啊,原來是奇斯未來的大將們,雷安失禮了!」一點也沒隱藏臉上欣喜驚訝的笑容,雷安立刻又向前幾步伸出手跟每一個人握手,那動作讓我想到每次星際在大選的時候,候選人拜票的模樣。

我們幾個人偷偷互看了一眼,沒辦法猜測他臉上的表情是真是假,商人的話通常別太相信比較好,我身在商人世家對這個道理明白得很,就連自家人都是有利用價值才會受到關注了,可何況不過是個外人。

「幾位隊長們都是來觀賞祭典的?」

「嗯,以前就聽說奇斯的祭典特別隆重,現在既然成為奇斯一員,當然要好好看一次才行。」眾人默契十足地,一律由老成的雷瑟回答,如果說這裡誰最適合跟商人交際,那肯定不會是我,因為連我自己都很清楚,雖然大部分的時候我挺精明的,但是有些時候連自己都不懂為什麼會很容易傻傻地被騙著走。

「沒錯、沒錯,奇斯城的精靈祭典難得一見,我幾乎每年都會來看,而且今年非常奇特地連海族精靈都出現了,要知道這可是很少見,畢竟奇斯所在位置並不是海族常出沒的地點,所以我們這些人都猜測是不是有些什麼大事要發生了。」他一邊說一邊往我這裡看,我猜他手中的資料大概注明:「蘭侍衛長是人類」,不過今天看了我幾眼,可能是因為我穿著海族的服飾,所以他懷疑我會不會是海族的誰誰誰,是不是他們的資料錯誤了也不一定。

「這我們就不清楚了,不過之前我們曾經遇到海族的精靈,聽說是有事情要找城主商量。」雷瑟微笑,話裡一半真一半假,反正這些商人的能力大得很,多的是辦法查出結果來,他現在這麼說,不過是讓他們認為我們的確沒有隱瞞,而我們自己還可以保有一份隱密性罷了。

「原來是這樣,蘭侍衛長怎麼穿著精靈的服飾,剛剛我就一直好奇,忍了好久還是忍不住想問。」

話題最後還是轉到我身上來,我逼不得已只好抬頭,果不其然瞧見他一臉發傻的模樣,這表示商人們的資料網其實並不夠完善?還是修刻意保護的結果?

「這是因為我覺得很好看,就問了海族的精靈能不能借來穿穿,所以就這樣了。」比比自己身上的衣服,好笑地看他還是一臉傻樣。

「蘭侍衛長穿起來很好看,比精靈還好看。」雷安喃喃自語地說,目光一直掛在我臉上不放。

「謝謝。」你真該慶倖這裡沒有精靈在,不然肯定會被記恨,講得這麼直接。

「沒想到你的臉可以讓第一商會的少主,迷得忘記商人八方玲瓏的個性。」傑瑞特在我耳邊小聲地說,臉上的忍笑想必是雷安的表情取悅了他,這傢伙最喜歡看別人出糗了。

「你到現在才發現我是萬人迷嗎?真是太遲鈍了。」我沒好氣地對傑瑞特一笑,結果他很配合地露出一臉迷醉的表情,讓可以清楚瞧見我們動作的亞南莞爾。

里昂雖然沒瞧到我的表情,不過以他瞭解我的程度,大概可以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大手在我頭上摸了摸,我抬頭一看,果然瞧見他滿是寵溺的眼神。

這時雷安大概也發現了自己說錯了話,馬上收起剛剛臉上的傻笑,尷尬的表情完全不曾展露在外頭,隱藏的功夫可以說是一流的。

「蘭侍衛長不怕會被人誤會是精靈嗎?」

「誤會就誤會,有什麼關係?」反正每次別人猜不出我的種族的時候,最後還不都是歸類為精靈跟人類的混血,「冒充」精靈的身分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可今天...

「啊!你們果然在這裡。」清朗好聽的聲音在樓梯口處響起,我們抬起頭,就瞧見文輕盈地走過來,俊美的臉上滿是笑容,後面跟著兩個一樣穿著海族祭典服飾的精靈。

這時候我大概明瞭雷瑟所說精靈的節奏是什麼感受了,三個精靈此刻腳邊已經結上鈴鐺,每個精靈的步伐並不一致,所以帶動的鈴聲也不是很固定,不過三種不同基調的韻律配合在一起,就變成了另外一種比較複雜的節奏。感覺就像是一個精靈走路是一隻手指頭在鋼琴上彈奏,兩個精靈就是兩根手指頭,幾個精靈配合在一起,就組成了動人的和絃。

「文,你怎麼來了?等一下祭典不是就要開始了?」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跟修談好事情,晚上回去一定要記得問問。

「放心,還有一些時間,本來是想邀請你們嘗嘗我們精靈的祭典前餐,不過之前討論事情太認真,等確定之後已經很晚了,看這樣子大家應該都已經填飽肚子了。」瞧瞧我們面前幾乎被清空的餐點,文連眼中都藏著笑。

跟精靈的食量相比,我們這一群人的胃口大概有點嚇人。

「文還沒吃嗎?來一起坐嘛,這裡的東西很好吃喔!對不對?布魯。」我瞧見跟在三個精靈身後的布魯,連忙招招手。

「是您不嫌棄。」現在因為人多,所以布魯的稱呼變得比較客套。

「不會打擾到你們用餐嗎?」

「當然不會!」推推傑瑞特讓他移出位置來,才不管他臉上一臉哀怨的模樣,反正我就是重色輕友怎樣,朝他做了一個鬼臉,讓文坐到我身邊來,另外兩個精靈則是坐在里昂另一邊。

「你穿這樣很好看。」注意到我身上的衣服,文伸手幫我把一頭銀髮攬到背後,不曉得從哪裡變來幾朵深深淺淺的藍色花朵,替我系在腰上手上,然後又變出一條細細的水藍色鏈子幫我掛在頭上,一顆菱形的珠子垂在額頭中央。

「這個是什麼?」我摸摸頭上的東西,沒瞧見文他們頭上有戴這個。

「這個是精靈晶冠,每一次的祭典,每一族裡最美的精靈可以從長老手中得到一個晶冠,代表一族是如何受眾神寵愛,才能有如此美麗的誕生。」

「咦?讓我戴可以嗎?」我可不是精靈。

「當然可以,今年你是我們北淨海最美的精靈,所以晶冠就是你的了。」

「謝謝!」我開心地摸摸頭上的晶冠,雖然不大喜歡戴這些有的沒的,不過這東西挺漂亮的,最重要的是它代表的意思是「最美」...聽起來真讓人滿足。

傑瑞特看透了我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意思,馬上做出一個羞羞臉的手勢。

我笑笑瞥了他一眼,然後桌底下又是一腳過去,不過卻換來亞南怪異的神情。

眼珠子轉了一圈,沒忽略掉傑瑞特很努力忍住笑的模樣,大概瞭解我做了什麼蠢事。

剛剛踢錯人了...

「亞南,對不起...

「沒關係。」

「反正跟蚊子咬差不多。」傑瑞特皮皮地笑著補充。

我瞪了他一眼。可惡,因為怕有不肖份子會趁就偷召喚獸,所以沒把水藍帶著,不然早就一球給他丟過去,順便留幾個爪印。

「突然覺得水藍很重要了?」再度看透我的心思,臭傑瑞特不怕死地補充。

我笑笑,嘴裡喃喃自語,在傑瑞特還沒聽清楚我在念什麼的時候,一條水柱從天而降,澆在傑瑞特那張可惡的笑臉上。

「是啊,水藍真的好重要喔!沒有它害我要獻醜,全大陸大概沒有人的攻擊魔法比我更差的了,竟然只能澆澆雜草......

幾個人很同情地看著變成落湯雞的傑瑞特,除了被我跟外表不太配合的個性給嚇住的雷安跟三個精靈之外,大家都很習慣地忍笑的忍笑,吃東西的吃東西,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傑瑞特說話。

而滿身濕答答的傑瑞特也只能聳聳肩:「這種天氣洗澡挺涼快的。」如果是雷瑟他們整他,他還可以報復回去,不過物件是我,他只能在心裡歎息。

「是挺涼快的,不過在吃飯的地方洗澡,這大概是奇斯創城以來第一遭奇人異事了。」雷瑟閑閑地補充,老成的臉龐完全看不出在消遣傑瑞特。

「啊!你的意思是我出名了嗎?」傑瑞特一點也不介意。

「嗯,明天全軍團不管大小兵種,大概都知道東軍裡有你這麼一個隊長了。」

聽到這裡,傑瑞特終於發出類似哀嚎的聲音,顯然他現在才想到這種八卦在軍隊裡有多受歡迎了,虧他很努力違背本性維持長官嚴肅的模樣,現在全毀了。

「我的形象啊!」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同時所有人也都放棄忍笑,頓時傳香裡充滿著豪邁的暢快笑聲。

「沒想到這次北淨海精靈族來的竟然是尊貴的王子殿下。」沒忽略雷安眼中一閃而逝的精光,想來他大概是猜出這一次之所以會有海族參加祭典的原因了。

「沒什麼尊不尊貴的,王子不過是一個稱呼,我是奉父親之命來辦事的,沒什麼特別的意義。」文和氣地說,臉上沒有任何因為被認出身分而不快的表情,也沒有因為他是王子而感到驕傲的神色。

看來精靈果然是自然平和不為世事爭鬥的一個種族,看起來像是侍衛的兩個精靈對文也只是恭敬,沒有卑下的感覺。

「這也是,是我失禮,海族精靈難得到內陸一趟,希望敝商會能有機會招待各位,順便為各位介紹一下整個大陸的風土民情。」

其實是想借機問問文會在這裡待上多久的時間吧?

如果知道文在這裡的時間有多久,大概也可以猜出海族這一次的決定與結果了。

「多謝少會主,不過這一次的行程我無法全權做決定,時間也無法確定,如果有空,我一定前往拜訪。」文四兩撥千金地把話給丟回去,不但沒提到這一次來的目的,甚至連停留時間也不給雷安猜測的機會。

「那我先在這裡說聲歡迎了,王子殿子想要過來的時候,只要跟任何一個分會的人員說一聲,我們會馬上派出人來接待王子殿下。」

「水色在這裡先謝過少會主,貴會的熱誠,我北淨海族會銘記在心。」

聽著你來我往的客套話題,我無聊地東張西望,不但發現之前雷安那一桌人假裝若無其事地豎起耳朵聽這裡的應對,還發現幾個原本服侍在他們身旁的僕人在不知不覺中穿過人群,離開傳香不曉得要到哪裡去。

想來應該是要通報諾雅商會的會主目前的狀況吧。

說起來,其實商人之間的情報有時候不但不比軍隊差,甚至還要更包羅萬象,一個強大的商會必須依靠有利的消息來判斷未來生意的走向,如果能夠得到這個商會的情報功能,想打一場勝戰想必會更容易不少,而且打仗最缺乏的東西之一就是金錢了,哪一次戰爭裡,戰勝的國家背後沒有強力的財源做後盾?

「雷安,那我可以去商會看看嗎?」我笑眯眯地詢問,擺出一臉天真無邪且好奇的模樣,商人的演技固然不差,不過想看透我刻意掩飾的思緒可不容易。

「當然,非常歡迎,還怕蘭侍衛長不願意呢!」聽見我的要求,雷安一臉驚喜的模樣,那樣子不太像是裝出來的,看來不是他太欣賞我的燦爛笑臉,就是我身上有什麼他可以利用的地方,而且正愁找不到機會接近我。

「真的?我可以帶人一起去嗎?」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得到了他的應許,我再回他一個燦爛的笑臉,瞥眼間瞧見一邊赫森煩惱的表情,大概是為到時候要怎麼維護我的安全與隱密性而大傷腦筋。

達迦有個超級認真的孫子啊!

「啊!文,祭典是不是開始了?」現在不需要太急,反正已經獲得了出入商會的通行證,可以慢慢找最好的機會。

所有人的注意力往廣場上一放,原本被火把照得燈火通明的廣場突然暗了下來,明亮的月光正好照在廣場中央,一個全身上下找不到其它顏色的白衣精靈手裡拿著法杖站在廣場中央看起來像是在祈禱。

「現在是祭典的第一個儀式,祈禱的人是這一個祭典裡法力最高強的精靈,通常都是長老,那一位是森林一族的長老,已經兩千多歲了。」文在我耳邊小聲地解釋,我滿是好奇地看著那位長老,樣子跟二十多歲的青年沒什麼兩樣,而且很漂亮。

在祈禱的過程中,可以發現原本只是朦朦朧朧的月光越來越是明亮,亮度從廣場中央慢慢擴散,然後在眨眼之間,一個人影出現在長老上方。長長的頭髮,不斷飄動的衣袖,淡藍色半透明狀的人影像是活的一樣,在祈禱中展開笑容,睜開閉著的雙眼。

「那是元素精靈,人族把這種擁有形體的元素精靈稱為妖精王者,我們則是依照它們的屬性不同給予正式的名稱,這一位是月光女神塔紗那利亞,她是由所有元素彙聚而成,透過對她的祈禱,等於對每一種元素說話。」

「她可以聽見我的聲音嗎?」長老現在的模樣好像正在跟塔紗那利亞說些什麼。

「以後我可以教你,和元素說話的方式和跟人類說話的方式不一樣。」文笑著說。

接著廣場上的塔紗那利亞點點頭,仿佛應許了什麼,透明的身子在一瞬間化作大大小小的光點,漂浮在廣場四周,正中央的光點最亮也最大,柔和的光彩一點都不刺眼,整個廣場現在就跟一個小型的星空一般。

「那一個一個小小的光點可不是用來當燈光的喔!它們是傾聽之星,可以讓精靈們把自己的願望說給天地間的元素聽。也只有在祭典這一天,無法跟元素溝通的精靈們,才有機會向他們訴說自己的願望。」

「什麼願望都可以?」

文搖搖頭:「不是每一個願望都會實現,因為有些願望不是自己該有的,元素精靈便不會幫你這個忙,而且你的心如果不夠虔誠,就算是傾聽之星一樣聽不到你的呼喚。」

「我想也是,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情,真的像神燈一樣要什麼有什麼...不過,有人可以聽聽自己願望,幫自己實現的感覺其實挺好的,和自己去實現的成就感不同,有一種被人時時關心的滿足。」星際是個太過現實的時代,就連觀光勝地裡,也很難找到過往的許願池這一類的景致。星際的人認為,會想要去跟虛幻的神祗要求願望的人,是軟弱且不切實際的,與其求神拜佛,不如在求神拜佛的時間裡好好工作換取你想要的生活。

這樣的心態其實沒什麼不好,但是問題在於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過去失敗了,還可以跟心裡的神訴苦,甚至將失敗怪罪于自己時運不濟,可沒了這一層關係,失敗的事通常就會讓人覺得自己是個失敗的人,整個人生再也站不起來。

所以有神祗可以聆聽自己願望的感覺真的很好,因為可以告訴自己如果真的努力過了,也許還有其它的力量可以推自己一把。

「你的想法...真特別,從來就沒人會想到這一層。」文有些感歎地說,真的沒想過原來當神傾聽你的願望時,給予的不只是希望跟力量,還有最需要的安慰。

我笑笑,那是因為這是一個眾神時代,沒在無神主義地方待過的人,很難感受到這一點。

「啊!第一次獻舞要開始了,我必須過去,等最後一次獻舞的時候,到廣場上來找我好不好?」文跟兩個侍衛站起身,腳上的鈴鐺叮噹叮噹地。

「最後一次獻舞?好,我一定會去的。」

聽見我的回答,他很開心地笑,連一邊的兩個精靈也笑得十分愉悅,反而是從祭典開始就沒說過話的雷安,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嗎?」

雷安看看文三人,再看看我:「沒什麼,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幾個人都很狐疑地看他,終於讓他露出尷尬的表情。

「真的,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啊!要開始跳舞了,精靈的舞蹈難得一見呢!快看!第一次獻舞是眾精靈的古舞,一致的動作非常好看喔!」

看他很努力轉移話題的份上放他一馬,而且因為舞蹈已經快要開始,文也只能帶著疑惑快快下樓去參加獻舞,我們一群沒看過精靈舞蹈的人,更是幾乎全湧到了欄杆邊緣。

「小心點。」注意到我快掉下去,一邊的里昂跟赫森滿臉無奈地把我拉回來一點。

「我想看更清楚一點嘛!」這裡雖然可以縱觀全景,不過要看群舞,角度如果可以再更高一點的話就更好了,怎麼傳香當初沒多蓋個幾層樓呢?

里昂跟赫森他們非常無奈地笑了一下,抱住我,輕鬆地越上欄杆抓住屋樑往上一翻,幾個人就乾脆坐在屋頂上看起舞來了,亞南跟傑瑞特他們還乾脆把食物給一起帶上來。

我看看四周,已經有人早翻上了屋頂,還有人在下面墊了塊大桌巾,直接野餐起來了。

一個坐在屋簷邊一點都不怕掉下去的少年瞧見我,對我一笑後馬上把注意力轉回廣場上。

這個動作讓我注意到了這個少年的與眾不同,很少人可以瞧著我不但不發呆還馬上拉回注意力的。

「開始跳了,你不看嗎?」瞧見我亂晃的眼神,里昂輕輕地把我的腦袋給扳回來,廣場上的古舞立刻就吸引住我全部的注意力,把少年的模樣給拋在腦後,一點渣渣都找不到。

 

第三章

精靈的古舞,其實跟每一個星球部落的舞蹈多多少少都有些許相似,不外乎就是隊形變化跳躍擺手,只是仗著天生輕巧的優勢,不管是什麼樣的動作,精靈做起來都有一種極端優雅的美感,而且整個舞蹈的隊形,在他們移動迅速的狀況下,花樣之多之巧,讓人目不轉睛,換成人類來排這些舞,可能還沒跳到一半就先累死在廣場上吧!更別談要一邊跳一邊變換隊形,還要注意自己腳下的節奏了。

古舞的時間挺長的,跳完的時候我們東西也都吃得差不多了,正好在下一個舞蹈開始前,觀禮的人可以加入場內進行些簡單的活動,除了跟精靈比賽他們最擅長的射箭之外,我覺得最好玩的還是一種有點像是官兵捉強盜的遊戲,只不過每一個參賽者都是官兵也都是強盜。參加的人腰上都別了個權杖,在遊戲時間結束後誰的手中權杖最多誰就獲勝,而且被奪了權杖的人也不需要退場,可以在裡頭繼續作亂搶牌子。

玩的時候廣場上立了不少高高低低的木樁,可以利用這些木樁做閃躲跳躍的動作,所以遊戲一開始,就看到不少人影在木樁之間閃過。

我注意到了一個奇特的現象,就是有幾個人跟精靈在這些遊戲裡,幾乎場場都有他們的身影,而且也都獲得不錯的成績。我很好奇,這麼多場玩下來他們不累嗎?

「他們是想吸引喜歡的人的注意力。」雷瑟跟我解釋,絕大部分地區的風俗民情還有規矩,他比我更清楚,有很多小細節,書上沒寫到,需要經驗的累積,而如今雷瑟已經是冒險者工會少數高級的成員,經驗豐富得很。

「這些遊戲其實隱約中測試了對手的每一項能力,能夠在裡頭獲得名次的,自然身手不弱,聽說在領地裡的精靈常常以這些名次來決定族裡的工作崗位。雖然精靈不是那種喜歡權力的種族,但是不管是哪一個族群對自己的種族國家,總是會有一份責任心在,對他們來說獲得越高的職位,也等於能為自己的部落貢獻越多。哪一家未出嫁的少女會不喜歡英雄呢?」

原來是這麼回事。

「而且,只要能夠拿下其中兩項冠軍,在今天的第二次舞,就有機會向心愛的精靈邀舞,而且對方還不能拒絕喔!我想這是其它族類可以公然對精靈表示愛意的唯一辦法吧!畢竟精靈雖然是個和平善良的族群,但是孤高的個性以及悠遠的壽命,讓他們的長輩並不是很贊成兒女與其它族群交往,尤其是像我們這種壽命比較短的人族。我們只能活個兩千年左右,可是兩千年對他們來說,卻只是從少年邁入成年的過程而已。」

雷瑟這麼一說,我又想起我短短的壽命,兩千年說短,那對他們來說,我大概跟只昆蟲沒什麼兩樣吧!

有點難過地想著,場上的競賽已經到了最後,其中有三個人--應該說兩個精靈和一個人--身上有兩枚權杖,而且這三個人有兩個還挺眼熟的。

一個是剛剛還跟我一起在屋頂看精靈們跳舞的那個少年,一個就是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文好像看了我們這裡一眼...雖然不是很遠,但是應該是我看錯了吧。

「第二輪舞蹈要開始了。」雷瑟輕輕地說,我們都瞧見一抹白色的身影迅速地往我們這裡奔來,不少人都睜大雙眼,想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有榮幸可以跟你共舞一曲嗎?」文仿佛吹來的一陣微風般停在我面前,溫柔的笑臉,伸出纖長有力的手迎向我。

「可是我不會跳啊!」原來我是文心愛的人啊?

突然覺得好想笑,這應該只是一種說法而已,不見得每一個邀請的物件都一定是心愛的人吧?我跟文才剛認識一天而已耶!

「沒關係,可以慢慢來,我教你,快!今天三個勝利者要先開舞,其它人才可以加入喔!」

「真的可以?我手腳很笨喔!」應該說是非常之笨。

「不行!您的身體還沒復原,而且現在人這麼多,很容易發生危險,不可以。」赫森倒是比我先出口阻止,里昂在一邊沒說什麼,看著我像過往一樣,由我自己決定。

也許是剛剛想起自己比他們還要短很多的生命,我沒有半點猶豫地伸出手放在文的手上,如果可以,我想在這個贏弱的身體可以負擔的時候,盡情地多感受一些,即使是我不擅長的舞蹈也一樣。

「走吧!」牽起我抬起的手,擁住我的腰,輕輕一跳感覺像是飛起來了一樣在半空中乘風滑向地面,我瞧見其它兩對都已經選好舞伴,其中一對人類與精靈的組合跟我們這一對一樣惹人注目,至少我還穿著精靈的服飾。

「他們沒關係嗎?」音樂響起,我在文耳邊輕問,那個少年與女精靈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剛陷入愛情的一對小情侶一樣既是羞怯又是歡喜,只是總可以瞧見一陣憂愁在兩人臉上浮現,每移動幾步,女精靈總會把眼光注視到舞圈外的一點。

「恐怕有困難,那個女精靈是山林一族的公主,如果少年愛的只是個單純的女精靈,也許還有商量的餘地,可...是個精靈公主的話就難說了。」

「沒辦法幫幫他們嗎?」

文微笑,搖搖頭,「如果幫他們,那在一起的可能就更小了,自己的愛情是要自己爭取來的,如果靠別人幫助,那對方的父母怎麼能相信你能照顧自己的孩子一輩子呢?」

「話不是這麼說,我們本來就不是孤單的生物不是嗎?能有朋友願意在危急的時候幫助你,那代表在做人這一方面你很成功,一個人的戰爭反而孤獨,與其相信一個孤軍奮鬥到最後獲得勝利的王子,我覺得不如相信一個在困境中仍然不放棄希望,和朋友互相扶持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傻子。」我很努力地說著。

我啊,從小就不是很相信什麼王子公主那一套的童話故事,因為裡面的公主是笨蛋,只會傻傻地等人救,王子是無敵鐵金剛,老喜歡一個人過關斬將到最後,這兩種人在一起如果可以幸福到最後的話,那肯定是由幻想症患者與自戀狂架構而成的虛幻城堡。

「沒想到你會有這一番大道理。」文眨眨眼,濃密的眼睫好漂亮,精靈果然是一種漂亮得不像話的生物...嗯,我們亞列族請勿計算在內,我們更高級,就連眨眨眼睛都可以讓看的人目不轉睛。

「那才不是大道理,難道你不同意?」我不覺得自己說得太大聲,不過那少年深深看了我這裡一眼,週邊幾個看起來年紀比較大的精靈也都看向我這邊。

「我同意,你說得很好...希望你的話也可以打動那幾個人。」最後一句話,文很小聲地在我耳邊說。

「他們真的聽到了?」我同樣小聲在文耳邊問,沒想到在音樂下,這些精靈的耳朵還這麼利。

文點點頭,笑著的眼睛裡有著很美的神采,可是我看不透它的意思。

「你想他們會...參考一下嗎?」

文呵呵輕笑,「放心,精靈是很理性的,只是固執了點。」

「你也是?」

...我也是。」

第二輪的舞蹈裡,我沒出什麼糗,因為文的舞帶得很好,我想即使是像我這種運動白癡,在文的帶領下,跳出來的舞應該不至於不堪入目吧。

第二輪舞還沒結束,我已經氣喘吁吁,畢竟才剛好的身體,能撐著看一晚上的祭典也就不錯了,竟然還勉強跳了舞,我到最後根本是讓文抱著回到傳香的屋頂。

「要不要回堡裡休息?」里昂幫我擦去汗水,覺得在屋頂吹風容易生病,最後還是先一起回到三樓裡。

「不要,還沒結束呢!我想看到最後。」好不容易堅持到這裡了。

「以後每年都會有,明年再看不就好了?」

「不一樣,祭典每年都會有,可是參加的人不見得每年都一樣你說是不是?而且說不定,明年我們就沒辦法像現在這樣聚在一起看了。」現在的局勢很難說,我並不認為能一直撐到明年都沒有變化,我想文他的族人也是這麼覺得,所以才會選擇在重要的祭典前後來到奇斯與修做交易吧。

「明年沒辦法,後年沒辦法,總是有一年有辦法的!」傑瑞特自信滿滿地說。

我沒有反駁,怕他們知道我的擔心,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可以活多久的時間...而且我也害怕瞧見他們的死亡...奧迪他們的死,對我來說其實有著很大的影響,只是我除了選擇深埋心底深處之外別無他法。

約定...並不一定會實現,我寧可好好掌握住今天...

「讓我看完好不好?」

「真的撐得過去?」

「嗯!可以的,不過你們都要陪我,不可以偷偷睡著喔!」我牽住傑瑞特碰碰我額頭的手,然後雷瑟笑了一下加進來,再來是亞南、里昂,我看向不曉得該不該把手一起加入的赫森跟文,輕輕微笑。

先是文的手,然後是赫森的,幾個人的手全握在一起,我的最小也最裡面,這樣包起來看都看不到...好溫暖...

舞會的最後一曲我沒有機會看到,因為雖然嘴裡說著要一起看到最後,但是身體完全沒辦法配合,就在大家說笑著的時候,我控制不了地閉上雙眼,昏昏沉沉地睡在里昂的懷裡,因為祭典的關係四周非常吵鬧,所以睡得不是很熟,可以聽到里昂抱著我,一邊走一邊和大家說話的聲音。

「你和城主的事情已經談好了?」

「是啊,我想城主是個很果斷的人,我才剛說完這一次來的目的,他便已經答應了一切。」

「我想那也是因為你們的條件並不太過分,所以他才會那麼快就答應,我們那個城主可不是一個好商量的人。」

我很想糾正雷瑟這一句話,修其實是個很好商量的人,只要你我雙方的條件能夠讓他滿意的話,什麼都不用多說,絕對是一次OK。如果你的條件沒有辦法讓他滿意的話,那就根本不用商量了。

想要跟修談條件,沒有魄力是不成的。

「說起來我們的條件其實並不容易,我們生活的地方因為飛齊不停擴張領域的關係,嚴重侵害到我們既有的領地,但是他侵略的方法讓我們沒有辦法公開反擊,就只能眼睜睜看著我們住的地方被人類給奪去。」

「他們的方法是?」

「污染,我們海族的力量來自於純淨的海水,一旦領地的海水受到污染,我們也就無法繼續使用,必須花上很大的力量將它恢復原來的純淨,飛齊就是利用這點,趁我們力量耗減的時候把領土推進,推進的同時繼續污染水源,這些年來我們因為把絕大多數的力量都投入在淨化水源的工作,整個部落的生計全出了問題,而且缺乏力量的結果讓我們很難孕育出下一代來,我們的生育已經比你們人類還要困難了,再這樣下去,滅族是遲早的事情。」

聽文說著這些話,我覺得在這一片大陸上,人類似乎總喜歡用破壞環境的方式來威脅精靈,偏偏精靈依靠大自然為生,在平時如果不惹惱他們的話,他們不會刻意為難人類,而人類就是利用這一點,在他們還與自己和善的時候趁機削弱他們的力量。否則以精靈的戰力來說,想要滅掉一族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老實說,每次聽你們說起這些,我都好想說你們精靈應該學著對人類防備學著猜測人心,可是如果真的這樣做了,我想以後精靈與我們人類之間就會慢慢失去溝通的橋樑,而且我想那也等於是污染了你們平和的心靈...真是矛盾啊!」

「我們不是沒有防備之心...只是我想我們永遠也跟不上你們人類的...

「狡猾?你可以直接說沒關係,這點我承認,飛翔大陸上如果還有比人類更狡猾的生物的話,那大概就是魔了吧!」

「不!魔族其實不是狡猾的民族,那不過是你們人類比較少接觸,在一傳十十傳百的說談之中,慢慢扭曲重新塑造了他們的形象而已,真正的魔族之所以被稱為魔,因為他們的行事無所顧忌,在他們的生活中很少有所謂的紀律,也正因為他們的隨性,他們不認為不對的事情,偏偏卻是你們人類的大忌,讓你們有了抵制黑暗崇尚光明的錯誤觀念,黑暗與光明其實是相對的。」

「說到這個我很好奇,你們精靈常跟魔族或神族接觸嗎?」

「嗯,還好,不過我們有商業往來,他們賣我們一些需要的物品,我們也同樣賣給他們需要的東西,不過因為所住的地方次元不同所以不是那麼尋常,總是要隔一陣子才有機會。」

「聽起來好像還算是蠻常接觸的,既然你們不排斥魔族,那怎麼以往的大戰你們都是與魔族相對立?」

「這個是必然的吧?他們有他們生存的世界,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地方,他們的侵略並不是因為什麼生活環境的困難,而是單單只為了滿足他們的野心,和人類相處至少有一半的人類願意遵守規則,若是和魔族相處的話,恐怕我們的生活就永不得安寧了。」

「原來是這樣,其實這樣聽起來,魔族的人好像也沒有故事裡那麼邪惡,因為他們只不過不會掩飾自己的欲望所以被人唾棄,想想我們人類啊,有不少表面是老好人,其實暗地裡做出來的事情恐怕連魔族都覺得噁心。」

「對了,那神族呢?神族是什麼樣子?蘭像不像是神族的人?」

看來雷瑟他們還是認為我不太可能是單純的人類,雖然事實上來講是沒錯,可亞列族跟人類其實很像,只有一些小小的差異而已,從人類可以跟亞列族生小孩這一點就可以知道。

「不像,神族的人若是有蘭這麼容易親近的話,我想他們也就不會有那種距離感了,事實上我們精靈所膜拜的神並不是指神族,所以對他們不像你們人類會有崇敬的感覺,他們只不過是一群很自傲與孤僻的種族罷了!」

「聽起來你對魔族的觀感好像遠比對神族好。」

「因為魔族很好親近,可是神族他們總是喜歡擺高姿態,偏偏我們精靈最不在乎的就是這種上下尊卑的地位,所以...可以說是觀念不合吧!」

「原來是這樣...到城堡門口了,你怎麼辦?住旅館嗎?」

「不,我住堡裡,別忘了在簽訂條約之前,我都是一族的王子,住在旅館是不是太失禮了?」可以從文的話裡感覺到他的笑意。

「這我都忘了,那簽約完之後呢?」

「你們很快就會知道,我想我們不會那麼快說再見的。」

「那正好,我還有很多事想問問,難得有博學的精靈肯陪我說這麼多。」

「呵呵,我的榮幸...我抱蘭進去吧。天也晚了,你們快去休息吧。」

「我來就好。」赫森的聲音硬硬地插進來。

由於到了城堡門口,戒備森嚴的關係,四周安靜了不少,每個人的聲音變得模模糊糊,我只感覺到自己從里昂懷裡被抱了過去之後,就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不過我想最後還是文抱我回房間,因為當我醒來,我看見了床邊一朵小小的水藍色花朵,上面被賦予了水的生息,所以即使隔了一天,花瓣依然嬌嫩動人,聞著令人心曠神怡,仿佛所有的煩惱都拋在腦後。

 

第四章

偌大的魔法地圖上,飛翔大陸上的每一個國家呈現出小小的縮影。修一個人站在圖書室裡,把當年他父親去世前親自交到他手中的魔法地圖展開,獨自一人在地圖前看了許久。

這一張地圖,是當年他父親為了守衛倫特而請人製作的,依靠著這一張詳盡的地圖,為倫特立下許許多多的戰功,然而也正是因為這些赫赫有名的偉業,功高震主,導致他一家的滅亡。

地圖的紙張是擅長練金術的幕特國特製的魔法紙,只要好好保存,它便經得起歲月的考驗不怕隨著時光而毀去。上面的地圖,是當年他父親手下的情報人員分批一次又一次仔細測量算計而成,所花的功夫幾乎是一個人半輩子的時間,更別提這是多少人馬砸下去的心血。

讓這些資料成為魔法圖的,是已經去世已久的魔導師梅昂,為了製作這一張地圖,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量,對著這張圖,只要輕輕的一句咒語,便可以開啟任何一個國家城市裡的風貌。

即使為了一張地圖而讓許多人失去了原本該有的人生,但是從來沒有人悔恨過,他小時候聽到這些長輩們說起製作此張地圖的情景時,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洋溢著驕傲的笑容。因為這一張地圖的完成,在父親的領導下拯救了成千上萬的人民,以自己的大半輩子換來無數的生命,他們怎能不驕傲?

所以從小跟在父親身邊,他就喜歡看父親展開這一張地圖時的景象,不一定是在大戰前夕,有時候只是父親拿來教導他戰略時,因為父親說,如此千辛萬苦製作而成的地圖,如果不善盡它的功能,好好利用它,那不就辜負了大家了嗎?

父親說的時候,一邊的大家都笑了,笑著一起教導他戰場上什麼樣的地形適合守,什麼樣的地形適合衝鋒,什麼樣的狀況適合埋伏。

如果說,他今天能繼承當年「不敗戰神」威名的最大原因,其實來自于當年每一位長輩的細心教導。

只是...他們全走了...

為了守住亞倫提特家族,一個一個死在國王侍衛的人馬下,倖存的只有他們這些年輕的一代,黑色軍團的主幹,每一個都是當年滅門僥倖存活的遺族。

「好大的地圖。」

一個嬌小的人雙眼朦朧地踏進書房,瞧他身上寬寬鬆松的衣物,一看便能猜出是睡覺前後想找本書來看看,沒料到卻闖入他一個人沉思的世界,尤其是臉上純然天真的表情,讓他連被驚擾時該有的惱怒也升不起半點。

「怎麼只有你一個。」平常至少會有一人陪在他身邊,尤其最近他還指派了赫森在他身邊保護。雖然是在堡裡,但是以他完全不懂防備的性子與脆弱的身體,還是危險重重。

「是我不讓赫森來的,只是來拿本書而已,而且他今天跟我一起去看祭典,累了一整天,我不想吵他,你呢?這麼晚了還不睡?我可是睡得飽飽的才會這麼早醒來。」蘭看向窗外,天還暗著,不過月亮幾乎已落到最西邊,再過一陣子就可以看得到日出了。

「你也只有睡得飽飽的時候才會自然醒。」瞧他剛睡醒傻傻的模樣,修忍不住笑道。

小小的嘴哼了一聲,「今天本少爺心情好,不跟你鬥嘴...你在想跟文有關的事情對不對?」

「你猜出來了?」他不否認自己總是會被他一張牲畜無害的漂亮臉蛋影響,即使明知道那張臉底下有著玲瓏剔透的一顆心,但每每還是會習慣地把他給小看,天底下若真有騙死人不償命的一張臉,那肯定是眼前這一張。

「老是這麼小看我,小心有天我把你騙去賣了你都不知道...你的身體應該不錯吧...」仿佛這才突然想到一樣,美麗無雙的臉上突然亮了起來,剛剛還朦朧的雙眼閃爍著光芒,這個小財迷也只有這時候最有精神。

「是不錯,賣了肯定能讓你揮霍一輩子沒問題。」

「呵呵,真的?」小臉的表情好像已經把他擄到手,真的打算把他給賣掉一樣。

「當然是真的,不過你可以回神了,不是來找書的嗎?」

「嗯,不過既然你還沒睡的話,找你聊天也可以,昨天文跟你討論了哪些?」他在地圖旁邊趴了下來,好奇地瞪著剛展開的飛齊北方城市瞧,靠北淨海的羅蘭是一個美麗的大城市,面對大海,背靠著不足以影響內地交通的小山,港口邊總是依靠著為數驚人的商船,每一年為飛齊帶來的稅收足足占了全部的百分之三十之多。當初他決定要打下一個城市作為根據地的時候羅蘭也是考慮的城市之一,因為它夠大、交通方便、財力驚人再加上附近擁有不少資源,作為一個根據地,是上上之選。

不過那是在四周沒有強敵環繞的情況下來看。

依它對飛齊的重要程度來看,如果他真的攻下這城,未來恐怕永遠處在大大小小的戰爭之中沒有休息的一刻,就算他有再好的戰術,也抵擋不了飛齊的人海攻勢,除非飛齊的執政者都瘋了,才不會想要盡全力取回這一塊肥沃的領地。

「北淨海一族可以加入我們的隊伍,不過戰爭之後我們必須還給他們原有的領土,並且負責將領土上的污染回歸純淨。」所謂的污染,其實並不只是整個環境上的破壞,還包括了黑魔法的侵襲,回歸環境原有的生態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去除黑魔法的影響更不容易。

所謂的黑魔法是指邪靈魔法,吸取怨靈的力量,攻擊欲摧毀的目標。

「喔!」蘭對這種工程的困難並不是很清楚,因為在星際裡從事環境工程的人都必須是相當專業的專家,在年輕的時候就一步一步學起,整個學習是系統性的,他們這些人想學也不見得學得到。

星際非常重視所謂的環保與複育,因為凡是有科技的地方,幾乎都會對自然造成嚴重破壞,隨著科技水準高低的不同,破壞也跟著不同,越是高水準的地區就越重視整個自然平衡的回復,強調必須生於自然,因此能夠從事這一門行業的人可是人人尊敬,能進入者必為菁英,以他的個性,怎麼可能選擇進這些眾人搶破頭的窄門。

「沒興趣?」

「嗯,我可沒傻到跟你一樣想把每一樣東西都掌握在手,那樣子好累,而且我跟你不同。」

修在他身邊坐下,手裡卷起一撮柔細的銀髮,有些冰涼的觸感令人眷念不舍。

「哪裡不同?」

「想要創造一番豐功偉業,必須要有過人的體力跟能力配合,光是看我一天不睡覺就頭暈目眩,而你三天兩頭老忘記休息,不用腦袋想也知道誰身體好,誰身體差。」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他不覺得自己比修笨,不過呢,身體的確不如人。

修微笑,把蘭給稍微抱過來一點,沒想到一向懶骨的蘭乾脆直接爬起來窩到他懷裡頭躺。

「這樣比較舒服,對吧?」漂亮的雙眼此刻閃耀著深色的藍紫,濃而密的眼睫細長得仿佛能扇起微風,襯著白皙如雪又帶點晶瑩透明感的肌膚,黑的黑,白的白,絕然不同的異色搭配起來,有股聖潔的妖媚。

「是比較舒服。」抱著這樣漂亮、軟軟的小東西真的很舒服。「想不想看看其它國家?」

「可以嗎?我還沒看過其它國家呢!」

修微微一笑,咒語輕吟,剛剛的城市在眨眼間消失,轉變成一座異常雄偉的大城,不但城牆高大厚實,就連裡頭的建築都像是給巨人住的一樣大。只是全都是灰灰的石頭牆,看起來不但不雅觀,還有點陰暗氣氛。

「這是泰勒迦納的首都泰坦對不對?」蘭腦子轉了一圈,馬上想到這樣的城市會屬於哪一個國家。

「還不錯嘛,猜得出是泰勒迦納不難,可以猜出是泰勒迦納的首都就不容易了,你從哪裡猜出來的?」

「我看過半獸人的樣子,雖然有不少都是非常高大,但是也只是比平常人壯一點而已,不需要用到這麼大的房子,所以一定是獸人住的地方,獸人跟半獸人不同,是一個很排外的民族,那他們住的地方肯定就在泰勒迦納裡。不過獸人同樣也有分種族,會用到這麼大的房子,也就只有泰勒迦納最厲害的獅頭獸,他們可是獸人族裡最受尊敬的一族,以強大的力量著稱,有七成以上的獅頭獸全住在首都泰坦負責防衛國家重心,這個地圖裡的大住宅這麼多,那肯定就是泰坦了。」

「沒錯,這是泰坦,號稱飛翔大陸上最雄偉也最醜陋的首都,他不只外表醜,就連裡面的生活環境也挺糟糕的,獸人沒有什麼禮儀方面的規矩,行事又野蠻,所以到處都可以看到髒亂的東西,我只去過這個城一次,光是站在城門口就可以聞到裡面的味道。」

修描述得非常生動,那種口氣仿佛現在就站在城門口一樣,讓懷裡的人笑了開來。

「真的?那我一點都不想去。」他最怕髒了。

「你要是去了,那可不得了。」

「什麼意思?」

「獸人最喜歡閃閃發亮漂亮的小東西,他們常常偷抓精靈當寵物,讓精靈非常討厭跟他們有所接觸,要是讓他們看到你的話還得了,肯定讓整個首都都亂成一團。」笑著捏捏手中細細軟軟的小手,腦子裡真的可以想像要是讓獸人們看到這麼漂亮嬌小還閃閃發亮的蘭,會發生什麼事...

獸人們抓精靈當寵物並不只是寵著玩,以他們蠻橫殘忍的天性,還有可怕的力量,每一年都有不少被抓的精靈死在他們手裡,蘭若是落在他們手中,恐怕輕輕一抓就這麼碎了吧!

蘭皺了一下眉,更往修的懷裡躲,平常跟里昂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就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嬌小在這些人的力量下是多麼脆弱,要是讓比泰爾還要高大強壯的獅頭獸抓住,恐怕輕輕一抓,自己就成了一團肉泥了。

「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你放心。」他摸摸他雪白的臉頰,笑著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瞧見一雙漂亮的眼睛睜得老大,雪白的臉蛋還泛起了淺淺的紅暈,他的笑變得更加深濃。

很驚訝他會親他?

這小東西平常到處親人親得別人滿臉紅而不自覺,別人親他一下臉就紅成這樣,真不曉得該說他大膽還是容易羞怯。

「獅頭獸很高壯,力量也很強大沒錯,只是獸人有的缺點,他們也有。他們比較不精明,思想上的反應也比較慢,要是真的不幸遇到他們,只要你身邊有赫森或是里昂他們在要逃並不難。別說我認為里昂他們肯定不輸這些獸人,就算打不過,以他們的反應速度,再加上你又幾乎毫無重量,給自己一個加速魔法的話,就算是跑得最快的豹人也不見得可以追上你,這就是我希望你身邊隨時都有人在的原因。你的輔助魔法可比得上魔導士,加上一個一流的戰士,只要不是被包圍的話,逃離敵人並不困難。」

「你幹嘛突然親我?」他剛剛講得那一大串八成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注意力還在那一個吻上。

「因為看起來很舒服的樣子。」講得理所當然。

蘭的臉更紅了一點,不過這一陣子因為身體不佳的關係一直缺乏血色,這樣粉粉的淺紅看起來有精神多了。

「那我也要親你一下。」不愧是總讓人出乎意料的蘭,紅著臉揚起頭,馬上就在修的唇上親了一下,小小的貝齒在上頭咬了幾口。

「你...」難得修也會有瞪大雙眼的時候,懷裡的小東西雖然臉紅得跟蘋果一樣,卻露出意猶未盡的表情,嫩嫩的舌尖還舔舔上唇,好像剛剛吃了什麼難以忘懷的美食。

「因為看起來很好親的樣子,我想好久了,你的唇好漂亮,薄薄的可是很豐滿,又是很漂亮的朱紅色,感覺好像咬下去會有甜甜的果汁。」蘭小聲解釋,他真的想了很久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輕易放棄的話他就不是蘭了。

修只愣了一下下,馬上不可遏止的笑出聲來,他敢說,全天底下敢這樣光明正大主動親他的人,懷裡這個大概是唯一一個。從小到大,因為他的家世相貌及能力的關係,愛慕他的人有如過江之鯽,大多數都只敢暗地裡看,少數不怕他氣勢的人也只敢稍微靠近說幾句話,或寫幾封表達愛意的信函,公然追求的可以說沒半個,而敢這樣窩在他懷裡理直氣壯親他的,大概也就這麼一個了。

「你啊,從來沒讓我失望過。」不管什麼時候看到他,總是可以給他帶來笑容,在他面前的修跟在下屬面前的修,成了完全不同的兩面人,如果此刻有人說修亞倫提特是個不喜言笑的嚴肅城主,大概沒有多少人願意相信吧。

蘭瞪了他一眼,不過就一個吻而已,值得他笑成這樣。

「那,你覺得翔龍跟泰勒迦納的一戰,誰會贏?誰會輸?」

「有飛齊在一旁搗亂,翔龍想獲勝恐怕很難,多年來翔龍一直處在三個大國的交界處,哪一次戰爭沒有他們的影子?所以就算他們的面積大,又是氣候良好、土地肥沃的一個國家,在連連的戰火下,居民的生活不會比其它國家的人好。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歷史上不少名將都出自于翔龍,這個國家也是貴族與平民之間矛盾最少、相處最平和的一個,因為歷年來的戰爭,讓他們的貴族必須培養出堅強的實力與意志,能力高強的平民也可以獲得封號,如果在這一場戰役裡,他們能夠堅持下來,以後我們最大的阻力將不會是人口最多的飛齊,也不是戰士最勇猛的泰勒迦納,更不是以文明著稱的倫特,而是翔龍。」

蘭想到了回國努力抵抗外敵的喬,他是翔龍的貴族,比起特克那勒斯,他的確是平易近人得多,至少不那麼囂張跋扈。那時他只覺得喬是個還不錯的貴族,卻沒想過竟然是因為這些原因培養而成。

「可是你最想打的國家是倫特對吧?」那一個忘恩負義的國家,毀了修一輩子的國家。

修又念了一句咒語,倫特的首都顯現在地圖上,那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城市,許多白牆紅瓦的屋子,沿著山勢較平的地方蓋上去,每一棟房子都是在隱隱約約的樹林之間,山裡頭可以瞧見一棟雄偉美麗的白色城堡,這是倫特的王宮,月都。

「它很漂亮你說是不是?」

「嗯,真的很漂亮。」像童話故事裡才會出現的美景。他所在的星際有不少比較落後的星球還有著這些山林美景,但是他一直沒機會去看看,他自己住的星球唯一可以看到樹的地方,就只有被保護得好好的人行道兩旁,或是一些有錢的人家特地蓋了保護層去種一些小樹觀賞,像這樣真正處在山林之中的住家,他好想住住看。

「以前我覺得它是飛翔大陸上最美的都市,小時候還跟著我父親在心裡立誓要好好保護這一片淨土...」看著眼前顯現的美景,一雙好看的雙眼暗了下來。「現在我依然覺得它很美,只是我心裡想的卻是摧毀這裡。」

蘭抬頭,在他懷裡轉過身,抬高雙手擁住他寬大的肩膀,然後緊緊抱住。

修心裡的痛,他也許花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懂,里昂跟他說過修的故事,有一次去找泰爾的時候,泰爾也說過那時候的景象,痛駡著月都養了一群愚蠢的人民,誰是保護他們的戰士,誰是只會坐在背後坐收漁利的人都分不清楚,當亞倫提特一家的判決下來之時,他們的父親們一生努力保衛的人民竟然幫忙著怒駡毆打這些保護他們的人,一張張不明是非的臉上,嘴裡大喊賣國賊,在那一刻他們的心裡已經不是失望兩個字可以形容。

「你哭什麼,我都沒哭了。」修感到肩膀上一陣濕意,抬起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輕輕地說。

「這裡很痛。」蘭指指自己的心口,然後指指他的心口。

修無言,只能靜靜地看著他哭泣。

「為什麼不哭?哭出來會好一點,人家泰爾都懂得哭,就你一個老是忍著。」

...

「因為你是修˙亞倫提特?因為你是領導他們的人所以不能哭不能示弱?還是因為你心裡除了仇恨還有愧疚,愧疚因為自己一家而把他們這些陪伴了你長久歲月的臣子都一起拖下了水?

修的雙手,輕輕地抹上蘭的臉頰,修長的手指慢慢、慢慢地抹去那落個不停的淚水,有些蒼白的唇微微開啟。

「有時候,我真不知該說你太笨還是太聰明...

是的,這一路走來,他不曾流過半滴淚水,不是他佯裝堅強,也不是他不怕傷痛,而是沉沉的負疚感讓他不能哭,在還沒報完仇之前不能哭,在還沒解完兄弟的恨之前不能哭,即使常常夢見當年護著他們幾個孩子逃出月都、逃出倫特的長輩一個個死在他面前,英勇斷後的背影,他依然無法讓自己落淚。

『他奶奶的,大哥,你生了一個好兒子,你看,才不過九歲,就把我的大刀給砍斷,哪來這股蠻力!』

那是泰爾的爸爸,教他耍刀時最愛說的話:「他奶奶的,大哥,你生了個好兒子!」

『不是,平下心試試,元素的心掌握在自己的心裡,只有在心裡平靜的時候,你才能真正感覺到他們的存在,你看!』

梅昂的手輕輕一揚,不需要任何的咒語,一個美麗的火球漂浮在半空中,一個接著一個,幾乎佈滿了整個屋子,他還記得管家大吼著:「趕快撤掉這些火球,你是來教魔法的,還是來燒我們家的!?」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梅昂的時候發生的事情,月都事件發生的時候,他早已老得跑不動了,那天晚上,他只是對他搖搖頭輕輕一笑,告訴他:「走吧,孩子,走得遠遠的,你的天空在更遠的地方!」接著眼前白光一片,他跟父親還有許多家將全被送出了包圍圈外,後來聽說梅昂在這之後,因為傳送太多的人而導致魔力反噬當場就去世了...梅昂是第一個犧牲者...

『少爺,快跑!走過這一片森林就是翔龍的國土了,你那麼聰明,一定可以帶著大家通過翔龍的關卡,我就不陪你們了,這些東西好好帶著,路上別餓著自己知道嗎?』

從小看著他長大的管家,也是蕭恩的叔叔蕭名在最後一刻,仍然像個管家一樣不忘記交代自己別餓著了,自己一個人守在森林的入口等待即將到來的追兵,一旁的蕭恩,只說了一聲「叔叔,我們會回來的」,便頭也不回地離去,那天在森林裡,蕭恩走得好快,快得連後面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也沒人曉得...

「我還不能哭,在這一路還沒走完時,我還不能哭。」

蘭那張小小的臉蛋,眼中的淚水還是落個不停,原本藍紫的雙眸轉化成淺淺的藍灰色,看起來就是很憂傷的顏色。?

「那我幫你哭,以後如果你心裡痛的時候跟我說,我幫你哭。」他知道想哭卻無法哭時的痛苦,可他也知道當難過的時候,有人安慰自己,有人真心為自己難過時,心裡的酸楚真的會一點一點剝落,雖然還是會痛,還是沒辦法忘記那些痛苦的回憶,可是會好過一點點。一次一點點,終有一天...終有一天當自己也可以一起哭的時候,就是希望實現的時候。

修不知該對他說什麼,一直以來他就知道這個小傢伙總是能安慰每一個人的心,卻沒想過他也有安慰自己的一天,看著他哭泣,心裡的酸澀似乎少了那麼一點...雖然還是存在...可他知道,以後每次他想起這些過往,腦子裡會浮現的,必然還有這一張為他哭得稀裡嘩啦的小臉。

「你真像是神特地送給我們的寶貝...」抱住那瘦弱的肩膀,輕輕拍著他的背,弄不清楚現在是誰在安慰誰,仿佛兩隻互相舔舐傷痛的小獸,在安靜的角落裡,將一切的悲傷分成兩半。

有一天...他也許真能忘記過往的一切不堪...

他希望,那時候懷裡的小東西,還會在他身邊陪他,那時候...他也可以很放縱地陪他一起哭泣...

 

第五章

結果那天陪著修在書房裡待到天亮,大概是哭累了的關係,才剛起床的我又在修的懷裡睡了過去,連什麼時候被送回自己床上都沒有感覺。只知道一起床眼睛浮腫、肚子餓得厲害,趁其它人還沒機會進房裡瞧見我這模樣時,從我銀白色的小背包裡拿出眼罩敷了一下,讓眼睛迅速消腫恢復原來的美麗。

這眼罩可是當初我在星際時的最佳利器之一,接下的任務有不少都是需要勾引人入甕的手段,哭得眼淚汪汪的美人自然是最好的方法之一。不過想想,接連哭個幾次,就算長得再美,誰會被一雙眼睛腫得跟桃子一樣的「美人」吸引?這時候這項利器就可以出場,「只要休息三十秒,保證您的雙眼立刻恢復水亮動人!」這是當時的廣告詞,可惜廣告裡的美人眼睛水亮程度連我的一半都不如,不曉得那個廣告商的審美觀究竟是打哪來的。

「赫森,我要出去。」

將能量服轉成全白的飄逸袍裝,樣子跟裙子沒啥兩樣的下擺故意弄成罩了層層薄紗的樣子,輕盈得仿佛隨時都可以隨風飄起來,這是地球某一個年代流行的服飾,講究隱隱約約露出身體肌膚的美感。女生穿得時候自然可以露出穿著高跟鞋的美腿,我則是在裡面還加了一件貼身的緊身褲跟白色長靴,上身是很露的V子領,整個肩膀幾乎全在衣服外頭,為了避免看起來單薄,我特地戴了一串淡藍色的項鍊。

大概是露得太多,赫森一看到我的樣子,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然後下一瞬,他消失在我眼前又出現在我眼前,一件薄外套迅速地套在我的肩上。

「您身體還沒完全康復,穿這樣容易生病。」

「可是這樣就不好看了,天氣又不是很冷。」抓下外套放回他手中,看到他眼裡擔心的眼神。「不然這樣好了,你拿著,我覺得冷的時候再穿好不好?」

他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現在城裡的閒雜人等還是不少,沒有城主的允諾,您還是別隨便出堡比較好。」

「我想去看看工程做得怎樣了,放心,我有飛行器,一下子就可以到了,而且我想修應該也在那裡監督,不會有什麼危險的。說起來你們最該擔心的人不是我, 而是修才對吧?他才是讓各國人馬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人,你們老顧忌著我不是太奇怪了嗎?」

「城主那裡自然有保護他的人,而且以城主的能力,想在奇斯傷害他,多半都是讓自己手下送死,所以真正想在城裡殺害城主的人並不多,該擔心的人是您。」

我瞪了他一眼,反正言下之意就是這些各國通緝的重要人物,他們的安全可能比我還要穩固得多,至少他們有被通緝的「實力」,不像我,大概只有腦力可以用。

聽說我還是修身邊的魔法侍衛長...

哪有這種不但不用保護城主,還要別人保護自己的侍衛長?

下次叫修給我換個頭銜,做這種名不符實的侍衛長,怪窩囊的。

「別管那麼多了,我要出去就是了,我又不是囚犯,一天到晚被關在城裡多可憐?」幸好今天早上沒把淚水給用光,感覺到眼角的濕意,相信此刻我的眼眶一定是波光蕩漾惹人憐的模樣。

「可...

「走啦、走啦!」管他什麼可不可的,一邊用眼神軟化,一邊拉著他的手一小步一小步往外頭移。

「想去哪?」久久才出現一次的蕭恩竟然就站在大廳門口跟自己的侍衛說話,瞧見赫森一臉為難,我又裝可憐的模樣,銳利的目光馬上就露出詭異的眼神,筆直的眉梢揚起。

「蕭恩,早啊!」討厭!阻止王子離開城堡的大魔王手下出現了!

「不早了,現在已經快到午餐時間了。」一點也不給面子地吐我槽。

「還沒吃完午餐都算早。」

「你還沒說要去哪裡。」

就知道想在他面前轉移話題果然很難,看看那一張不管怎麼看都有點陰沉的臉,完全破壞了他充滿男子氣概的鮮明五官,每次被他盯著看,都很想全身抖動。

「去工地看看。」

「還沒完成。」

「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做得怎樣了。」

「你現在也是通緝犯你知不知道?」蕭恩淡然地說,不過眼中的神采出賣了他,怎麼看都是想看我笑話的模樣,要不是他的話讓我太驚訝,我還真想學他假裝一臉蠻不在乎的模樣。

「真的?怎麼可能?」

我話剛說完,一張通緝令馬上遞到我眼前,不過上面的金額讓我實在不太想看,光是從那短短的一串,隨便猜也可以猜出自己有多廉價。

「真便宜...」努力制止嘴角抽搐,雖然大家早知道我愛慕虛榮,可是知道歸知道,讓人看見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錯了,算中等偏下的價位,因為修刻意隱藏你的關係,所以價位沒辦法太高,不過最高位者都有自己的情報人員,你的價值他們很清楚,如果不是你很容易被幹掉的話,價位會更高一點。」

什麼叫做我很容易被幹掉,聽起來真不入耳。

瞪他一眼,取過他手中的通緝令,上面只有一個國家下通緝,至於哪一個國家,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飛齊。通緝國家下面寫的是案子難易度,並且有詳細說明我沒有攻擊能力,只是要注意身邊護衛人員身分,最好是選擇我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暗殺。

「這樣一貼上去,大家不就全知道我的模樣了,那修隱瞞也沒有用了不是嗎?」

「通緝令有分犯罪通緝令,跟暗殺通緝令,這一份是暗殺通緝令,只有暗殺組織內部才知道,你又沒犯什麼罪,沒資格上犯罪通緝令。」

「哼!講得好像上犯罪通緝令是多麼偉大的一件事似的。」

「是很偉大,能貼在佈告欄上的通緝令代表著沒有人可以完成任務,也代表著被通緝者的能力高強,有不少瘋子就喜歡上通緝令被賞金獵人追,以示自己有多強大,還有人為此排名。」

「無聊!」沒有金錢利益的排名,我才不屑去爭取。

「無聊歸無聊,不過有幾句話你可要聽清楚,既然有喜歡被追殺的瘋子,自然也就會有喜歡追殺人的瘋子,所以就算你的賞金不高,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我很小心了,哪一次出去身邊不是有人陪著。」我哼了一聲,蕭恩的話還是改變不了我想出門的決心,拉著被蕭恩的話弄得更加緊張猶豫的赫森,趁他還沒下定決心阻止我出門前先下手為強。

走過蕭恩的時候,可以感覺到他無奈的歎息,然後對身邊的侍衛吩咐了幾句話,我的身邊馬上就多了一個人。

「怎麼?軍團長沒事可做,要陪我這個小侍衛長一起到處晃嗎?」我取出飛行器,往空中一拋,這次決定化成鳳凰一樣的形狀,一隻可以搭乘三個人的大鳳凰。

有人早已經見過飛行器的神奇,所以只有赫森一個人張著嘴發傻,蕭恩則是很直接地把我拎上飛行器,讓我坐在他的後面,然後又撈了還張著嘴的赫森大金魚上來坐最後頭。

「走吧!」

「你確定要跟我一起晃?」他可是平常很少看見蹤影的大忙人一個。

「走就是了。」

不回答?

那算了,反正是你自己要跟,累死不關我的事。手輕輕放在飛行器上,一個念動,體積有如巨龍一般大小的銀色鳳凰輕盈地飛了起來,快速在飛行的軌道上畫出一道銀白色的痕跡,讓人即使張大雙眼也瞧不清這翱翔在天空中的美麗。

民居及梯田的工程都進行得很順利,不少開墾完畢的梯田早已種滿了作物,另外一邊的防風林改種了許多果樹,因為都是移植過來的,上面結了不少再過一陣子就可以成熟的果子,遠處的大岩壁有幾個小孩子在洞居外頭玩耍,瞧他們可愛的模樣,雖然仍顯得稍微瘦了點,可是跟剛進城時的骷髏狀比起來實在好太多了。

我把飛行器降落在樹林裡,那一眨眼就消失的影子並沒有驚動到任何人,將身上的能量衣擬出蓋頭的鬥蓬,跟在蕭恩的身後仔細觀察這些幾乎可以說是完全由自己一手設計的兩大工程。

「是蕭恩大人!」

「蕭恩大人來了!」

「蕭恩哥哥!」

幾個瞧見我們的人驚喜地喊了一聲,沒想到接著便是此起彼落的欣喜呼喚,現在才知道平常在軍隊裡近乎不通人情又個性陰沉的蕭恩在這裡這麼受歡迎。至於我跟赫森,一個太過嬌小又包得緊緊的根本沒人看得出是誰,另一個是城堡的侍衛,根本沒什麼機會可以接觸這些人,因此自然被嚴重地忽略掉。

不過這樣也好,雖然不能滿足我的虛榮心,但是其實這次來我就是想仔細看看這些仍然沒有完工的建設。

一直躲在我懷裡的水藍是離開房門時,偷偷拖著我的長袍跟來的,怪不得我會覺得不可能有感覺的能量衣竟然有重量感,大概是它太小,加上今天的衣服顏色跟它的毛類似,我和赫森還有蕭恩才都沒發現。等到上了飛行器飛到一半,才發現有只笨蛋爪子緊緊扯著我的衣服在半空中「飄蕩」,不時還發出詭異的聲音表示驚恐。

「嘖嘖,沒想到你這麼紅。」

「紅?」蕭恩奇怪地看向我,我這才想到這種說法是地球古東方才會使用的說法。

「我的意思是,你很受歡迎。」

「那是因為這裡的安全由我負責監督的關係,常露面所以他們才會記得我。」

「這樣啊...」瞧著這些難民臉上毫無防備的笑容,才不相信真的像他說的那麼簡單。經歷過災難的人最具警戒心,要是只是單純的監督安全,這些人頂多點個頭打聲招呼,哪會一下子像是聞到蜂蜜的螞蟻一樣蜂擁而至。

「蕭恩哥哥,今天怎麼會來?怎麼會來?怎麼會來?」一個挺可愛的小娃兒興奮得在原地一蹦一蹦,一個問句非得問上好幾次才能表達出他的興奮,一邊像是媽媽的女子抱歉地對我們笑了一下,把孩子給抱起來,親親他的臉頰。

看見這一幕,心裡怪怪的,稱不上是妒忌或是羡慕,只是很單純地想到我的母親似乎從來就沒有這樣親過我。

「我今天陪人來看看的,你們去做自己的工作吧!不用招呼我們。」

我看蕭恩溫和地勸開身邊的人群,心裡想著他這些話說了有用才奇怪,自力救濟地從人群縫隙裡擠出去,很快地走到洞居邊看著其中一個已經完全蓋好也住了人的洞居裡頭環境如何。

當初因為怕湧進的逃難人數太多,為了避免蓋好的洞居不夠用,可又必須顧慮到如果蓋得太小,戰後這些洞居也許會成為貧民聚集的地區,所以雖然沒有蓋得很大,可也不感到狹窄。除了外廳之外,還有廚房,及三間可以自由運用的房間,每一間房間空氣都很流通,而且住在岩壁裡,最大的好處就是冬暖夏涼,又不用擔心刮大風下大雨,好好佈置的話,其實是很漂亮的屋子。

我看到的幾間房子,從開敞的門往內瞧,這些難民並沒有因為手中貧瘠而把整個家弄得髒髒亂亂或是家徒四壁的模樣,裡面有自己製作的木桌木椅,牆上還掛了許多裝飾,即使是瞧不見的角落也都打掃得乾乾淨淨。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他們真的把這個城當作是他們最重要的家一樣看待,而不僅僅是一個避難場所而已。

想到這裡我心裡很開心,因為我努力策劃的結果一點都沒有被人給糟蹋,不但沒有,還相當地受到重視,我想對任何一個計畫者而言,這是最好最令人欣慰的禮物吧。

「你是誰?」屋子裡的一個小女孩瞧見我在外頭往內瞧,很好奇地跑出來問,閃閃發光的大眼睛裡沒有任何對人的懷疑,充滿最單純的好奇。

「蓋這些屋子的人。」我蹲下來很小聲地在她耳邊說,換來她睜得圓滾滾的大眼睛。

「你是聖者!」她一臉崇拜地拉住我的鬥蓬,瞧見我的模樣之後不但眼睛滾得圓,就連一張小嘴都張得老大。

「聖者?」那是什麼東西?

「就是最偉大的人啊!」

「最偉大的人,不是修嗎?」這名號怎麼會落到我頭上,他們連我是什麼樣子都不認得。

「不是,媽媽說,幫我們蓋這些屋子,種好多好多食物的人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一個是修大人,一個是聖者,聖者不但想辦法幫我們蓋了房子,還讓我們的軍隊得到勝利,我的哥哥也說他最崇拜的人就是修大人跟聖者了,你是聖者對不對?」

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不過「聖者」這鬼稱號是怎麼來的,她還是沒解釋。

一邊一直跟著我的赫森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問,在我身邊放輕聲音地回答。

「聖者這個稱號是人民給的,因為就算防不了其它國家的最高位者,至少也要防止一些好事者可能帶來的危險,所以修大人提起您的功績時,都是用一個如天上使者般善良的人帶過,沒想到這會讓這些人給您取了這麼個稱呼,不過我覺得很適合。」

適合?

適合個頭啦!

我一向最討厭成為什麼擔當世界重任的偉大人士,也不覺得自己哪裡善良,如果要用任何字詞來形容我,我覺得奸商還比什麼聖者適合得多,現在卻給我安了這麼一個重得可以把人壓死的頭銜!

「你認錯了,哥哥我不是聖者。」我回過頭向小娃兒說。

愛說笑,這種莫明其妙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想承認。

小娃兒頭歪了歪,然後小手朝我鬥蓬裡一抓,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馬上在她兩隻手裡掙扎。

「你是!哥哥說聖者身邊有一隻球球怪...

「吱!」聽到「球球怪」這個「非常貼切」的稱呼,我笑了一下,不過水藍很顯然對此稱呼異常不滿,從來不咬人的它,在小娃娃的手上輕輕咬了一下表示抗議,可惜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連一點點「抗議」的感覺也表現不出來,徒惹被它咬得癢癢的小娃兒開懷猛笑。

不過,這些東西都不是重點,重點她哥哥是哪門子的人物,竟然敢如此到處散播「謠言」?

我望向屋裡,沒瞧見其它人影,小女孩似乎知道我的想法,於是又拉拉我的鬥蓬:「哥哥在軍營裡練習。」

「軍營?不會是東軍吧?」如果是東軍,那就比較不稀奇了。

「嗯!哥哥說那是修大人的領軍喔!」

我就知道!

「你哥哥的隊長是誰?」剛進城的難民,不太可能一開始就是什麼大官,里昂他們是例外,其它人一開始都是從最小的小兵做起。

「里昂哥哥!里昂哥哥是個大好人,他常常跟哥哥一起來這裡幫忙蕊拉她們挖新的屋子,好多好多人都喜歡里昂哥哥喔!里昂哥哥好厲害而且也好聰明好好看,我長大以後也要嫁給里昂哥哥。」有人眼睛冒出愛心了。

「也」要?

到底是多少人想嫁給里昂?

瞪了小女孩一眼,才不管她年紀小不小,反正她們壽命那麼長,差個幾十歲都不是問題...

差個幾十歲都不是問題!

氣死我的,想到這點心情就不好。

「你以後不能嫁給里昂哥哥。」我笑眯眯地說。

「為什麼?」

「因為啊...你的里昂哥哥他啊!最最最最討厭小女生了!」一點良心不安的感覺也沒有,非常、非常、非常之愉快地看到小孩的臉從疑惑,慢慢地扁了起來,然後皺成一團,最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你騙人,你騙人,你亂說!里昂哥哥最喜歡我了!」

「我才沒騙你,你不是知道我是聖者嗎?聖者從來不騙人的。」還真是謊話連篇啊!早說過我不是什麼心地善良的聖者你偏偏不信,天底下有哪一個聖者會因為心裡不痛快故意惹小孩子哭的。

我就說我是「惡貫滿盈」的奸商,心地最不好最壞最邪惡了。

我是個大壞人、我是個大壞人...忍不住開始在心裡唱歌...

小娃兒哭得響亮,一邊的人自然全都注意到了,尤其是小女娃的母親,立刻沖過來把小孩子從我身邊抱走,我想如果不是我是跟蕭恩一起來的話,她肯定會把手中的果子直接扔到我這個連臉不敢露的陌生人身上。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轉過頭才發現把剛剛那幕全看在眼裡的赫森一點責備的神情也不曾顯露。

怪了,我才不信這個人會對我的惡行一點感覺都沒有,我在欺負無辜小女孩耶!多壞!

「你不生氣?」

赫森搖搖頭。

「為什麼?」

「因為他不覺得有什麼值得生氣的。」蕭恩走了來,揮手要其它的人先離開表示想單獨談話,周圍的人群儘管是一頭霧水,不過還是非常服從地回到自己原來的工作崗位,只是偶爾會偷偷向這邊偷看幾眼。

「你耳朵還真靈。」連一堆人在那裡七嘴八舌地跟他說話,他還聽得出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又說了哪一些話。

「這是身為一個護衛的基本。」蕭恩看了赫森一眼,赫森馬上點點頭表示同意。

「還沒跟我說為什麼不生氣。」

不想接著討論什麼騎士原則的問題,我立刻打斷他接下去可能是一大長串的話。

「到休息的地方去說吧,再過去一點有個圓形小廣場,廣場的四周還留著原本的參天巨木,每個巨木兩側下面擺了不少石桌石椅,在這種微涼的天氣裡,是聊天的好地方。」蕭恩指指不遠處可以看到高聳巨木的地方。

「我知道,那是我特別要求鴻英做的。」在這種需要土地的時候要求蓋一個住不了人的小廣場似乎是奢侈了點,只是這些飛翔大陸上的人,因為總是可以看到那些美麗的花花草草,所以不覺得這些花草樹木重要,而出身於星際的我,太明白如果有一天當飛翔大陸上的科技越來越進步時,這些人會多希望家附近有這樣美麗的風景。

「我知道,這也是我佩服你的原因,你把這些不需要花太多金錢勞力的民區設計得很完美也很舒適,這是這些難民之所以會稱呼你為聖者的原因之一,天底下有哪個人在收容難民之余,還會替他們想到舒適溫馨的問題?人們之所以逃難到這裡,除了為了避難,其實心裡希望的,還有為自己找一個能永久居住的家。當初我們都沒想過,只有你,在設計這些龐大工程之餘,還考慮到這麼多,我替他們謝謝你。」

結果繞了一圈,最後還是回到什麼「聖者」的問題來。

「到那邊再說吧。」對這個稱號我真的感到非常地無力,想繼續這個話題,至少也讓我坐著,免得我被這些事給弄昏了頭,真接倒在地上耍賴,讓你們看看「聖者」的威力有多麼「恐怖」。

 

第六章

到了廣場,蕭恩如同他一貫的說話方式,直接進入他想說的話題,就算開頭有點莫明其妙。

「你看過戰場嗎?」

「看過。」星際的圖書館裡多的是紀錄片。

「不,你沒看過,我說的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戰場。」看見我的表情,蕭恩很快下了一個結論。

「那又如何?」抓著我來,不是為了討論這個話題吧?

我跟他還有赫森三人坐在一個別人讓出來的石桌邊,幾個好奇的人遠遠地看著,雖然不是很大的廣場,但是因為有這些參天巨樹的關係,感覺就是很雄偉、很漂亮,果然,上天還是最懂得創造美感的巨匠。

「不如何,這很好,你知道我們這些在戰場上的人,最需要的是什麼?」

「高強的武力、堅固的防備,雄偉的後盾,溫馨的支持,堅持的希望?」想說倒我?星際裡頭可以拿出來的戰爭故事史實,就算是做成薄片晶體型式的記憶體,疊起來也可以壓死你。

「你...很清楚...」被我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給愣住,最後苦笑了一下,只好點點頭,繼續說了他剛剛想說的話:「不過,你說的聽起來就像是書裡主角說的話。」

「本來就是。」

「果然...蘭,這些話雖然每個故事裡的英雄都懂得說,可能懂得他話裡真正意思的並不多,或許我應該說,能真正感覺到他是在什麼樣情況下說這些話的人並不多。」

「也許吧,也許真正懂得人不很多,可這跟你之前要跟我說的話似乎沒有什麼關連。」懷裡的水藍好像似乎是覺得無聊,看了我一眼,我點點頭之後,它立刻沖到一邊的大樹爬了上去,瞬間不見人影。

就說搞不懂它到底是不是屬於猴科動物,爬得還真快...

「我不是會說廢話的人吧?」蕭恩再度露出苦笑,顯然對跟我之間的對話感到十分的無奈。

「嗯...」我點點頭,蕭恩的話比修還少。

「我想說的重點,就是你剛剛說的最後一句...能夠讓人堅持下去的希望。」

「指我?」

果然,他點點頭。

「開什麼玩笑,我什麼也不是,這些人甚至連我的樣子都沒看過,怎麼可能把我當成讓他們堅持下去的希望?」

「不,你的確是,對修跟我們這些見過你的人來說,你的天真與不假掩飾,是我們努力支持下去的希望;對那些沒看過你的人來說,宗教上的寄託是他們堅持下去的希望,當初修把你說得那麼神秘並不是沒有原因,他從來就不會做只有單一利益的事。」

「宗教?」

「那只是一個比喻,在飛翔大陸上,人民對神充滿著敬畏與依賴,當他所處的環境總是遭遇挫折的時候,免不了都會向上天祈求寄讬。」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你的意思就是讓我成了他們心靈的寄讬,使所有人的向心力能夠凝聚,然後盲目地崇拜我這個...神棍?」講最後兩個字的時候讓我聯想起各個星球宗教相關紀錄片裡必然會出現的小丑式人物,也許真的有人可以跟什麼神做溝通,不過絕大部分都是以神的名義騙人的騙子。

「神棍?」我的話再度讓蕭恩露出一頭霧水的眼神。

「騙子的一種,假借神的旨意,騙取信仰人金錢力量的一種職業。」我碎碎念,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當神棍的可怕景象。

「呵呵,當然不是,假借神的名義也許有可能,不過所謂的信仰,所謂的神,其實只要人們相信並且從其中得到寄託就好,有什麼關係?我們並沒有騙取人民的金錢與力量,他們的加入全都是自願的,與神無關。在戰爭中每一個最重要的期望是什麼?每一個人辛苦努力活下去又是為了什麼?為的就是守護自己的家人,只是在這個守護之下,心裡仍會有所不安,不曉得自己能不能做到,有沒有機會成功,許許多多的不安,讓原本就不是很安穩的生活更加困難,而我們做的只是消去他這一層不安罷了,怎麼可以說是...神棍呢?」

「你這個解釋又是英雄式的解釋,如果你說...我們付出心力勞力智力想辦法安慰他們,就算他們用金錢來交換我們的付出,只要真的能得到安慰,當神棍也沒什麼不好...這樣也許我還比較容易接受。」一個有錢可以騙的神棍,跟一個賺不到錢的神棍,理所當然我自然是選擇可以騙錢的哪一種,這世界上哪有白吃的午餐是不?

「你要這麼想也可以...噗哧...」講了這麼一句,蕭恩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其實如果你騙錢別騙得太過分的話,我相信堡裡的那群人不但不會怪你,反而還會流淚感激你努力增加已經接近赤字的國庫內容量。」

「哼!」愛說笑,我自己騙的錢當然自己吞,哪有繳國庫這回事。

「蘭,我很希望你能好好扮演這個角色,或許我應該說,我希望你能夠像現在這樣一直好好保持這樣就好,不管你自己怎麼想,至少我們都覺得你很適合這個稱呼。」

「哪個?神棍?」

蕭恩微笑:「不,是聖者。」

真大的一頂帽子。

「隨便你們。」如果真的能讓這些處在戰亂的人心情安定,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只要別妨礙到我就好。

「謝謝,這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尤其是此刻...

「什麼意思?」我聽出他語氣裡的歎息,抬頭看著他的眼,讀不透那雙眼睛裡究竟藏著什麼樣的情緒,不過,我可以感覺到他很努力地壓抑那股情緒爆發。

「我們要開戰了,蘭...

我們要開戰了?

「什麼意思,現在就開戰?馬上?怎麼可以,那時候我們不是預估還要幾年後戰火才會波及我們?我們現在有什麼可以跟人相比的能力?難道你們認為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就可以跟敵人對抗?別說其它的,光是我們的存糧就完全不夠應付長期戰爭。」一連串的問題如連珠炮一樣問出,蕭恩這一句話給我太大的震撼,不但被嚇到了,連恐懼都仿佛吃了什麼生長激素一樣,迅速從腳底升起,冰冷的感覺蔓延全身。

我還沒做好親眼看到里昂他們上戰場的心理準備!

「你說的這些我們又何嘗不知道,只是當我們攻下了鐵血之後,便該有此覺悟。這些事情,我們也都有考慮進去,只要飛齊的君王不是個庸君,出兵攻打我們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我們從來沒有僥倖的想法。」

「你們卻都不告訴我!」

既然都已經把這些可能考慮在內,為什麼卻不告訴我一聲,像今天早上...今天早上修絕對有機會告訴我這些的,他卻隱瞞著不說,還讓我從蕭恩的口中得知。

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受...仿佛心口有針在紮一樣,呼吸間隱約感到刺疼。

「蘭,我們不告訴你並不是排斥你,而是我們不希望你為這件事憂心,尤其是你現在的身體還沒完全復原,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有害無利,只是今天...雖然你總是看起來無所謂的模樣,可是我發現你其實很關心這些人民,剛剛看這些人民生活的模樣時,你的目光是那麼專注與仔細,甚至我可以猜出你的腦子裡勢必又在構思什麼新的想法,可以讓這些人過得更好...我才選擇把這件事告訴你,而不是讓你到最後一刻才知道。」

「我已經不是不能面對困難的孩子了。」我喜歡他們像對待孩子一樣關心我,卻不希望他們像對待孩子一樣保護我,關心和保護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我知道。」

「你們總是這麼說,說你們知道卻又總是把我當孩子一樣,什麼都不跟我說,什麼事情都擋在我面前怕我受傷...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可就像你們想保護我一樣,我也想守護大家。」

「我知道,所以才決定擅作主張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因為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我很想對他微笑,可是想到將要面臨的戰火,我又笑不出來。

「當初我們攻下鐵血,是因為那是最好的時機,錯過了,以後想再攻破那一座號稱『神話』的要塞,也許靠我們一向自傲的戰鬥力也無法衝破這一面盾牌。只是,此刻在打仗的主要是翔龍跟泰勒迦納,飛齊不過是趁人之危,因此他們有選擇退出戰場的權力,這一次我們的勝利,正好提醒了飛齊的君王,在他國土的背後,有一個不容小覬的勢力在,反正翔龍跟泰勒迦納之間的戰爭一時不會結束,它大可轉過頭來解決我們這個小城之後再回頭繼續趁機爭奪滅掉翔龍的機會。」

「所以飛齊的君王打算發兵了?」由於這些天我幾乎都是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清醒之後又跟里昂他們跑出去玩,因此這些其實很容易想到的事情,就這樣被我給忽略,也許在知識上我可以勝過這些倚仗魔法的人,可在政治軍事上的考慮,在他們眼裡,我跟個孩子沒什麼兩樣。

「這是我們派出去的探子放回來的消息,正確時間還無法確定,不過從最近飛齊攻打翔龍的進度遲緩的情況,可以推算出大概就在這一、兩個月內,不會馬上打過來,畢竟他還要處理好目前的戰況,避免好不容易奪到的城池又被翔龍給收回。」

「那已經很快了。」由此可以看出,對我們奪了他們鐵血要塞這一事,飛齊的君王有多麼憤怒。

「所以目前我們有不少人手正在峽谷趕工,希望可以在大軍壓境之前,趕緊把要塞恢復。」

「恢復原狀?」

「怎麼可能,我想之前我們的戰況,一些逃回去的飛齊兵應該已經通報過他們的君王,要是讓同樣的戰略施展在我們身上,那可就真是一大笑話了。」

「那你們要怎麼做?」

「當然是重新蓋一個要...

「笨死了!」我毫不客氣地說。

「咦?」

「才兩個月趕工做出來的要塞有什麼用?跟之前那個比起來只會更差不會更好,一個好的建築需要經過仔細設計建造才有可能打造出來,你們現在趕工建造有什麼屁用?」

「這我們也知道,但是總比什麼都沒有還要來得好不是嗎?」蕭恩苦笑,對我一點都不客氣的言詞既不好生氣,也沒有可以駁回的理由。

「所以我才說你們笨!」

「你有更好的方法?」

「直接封了那個峽谷不是更快,反正要塞本來就是蓋在山上,目的為了阻止敵人從這裡前進,現在把前進的路線都給去除,另外在整個峽谷都弄上陷阱下毒讓誰都進出不得不就好了,那些商人沒了這條路,不是還可以從光明學院的領地過來,想那麼多做什麼?」還重新蓋要塞呢,笨死了!

蕭恩聽見我的話,愣了一下,然後露出驚喜、恍然、訝異等等各式各樣情緒交雜在一起的詭異表情。

「我們怎麼會沒想到?」他驚呼。

因為你們這些聽慣騎士宣言的人思想都是一直線,只知道遇到敵人就要努力反擊,最後不是成功就是失敗,也許自尊心沒那麼多的人還會想到可以逃跑,就是沒有一個人會想到有方法既可以不打甚至也可以不逃跑,就是卑鄙一點讓敵人連進攻的機會都沒有。

我就說我不是什麼聖者偏偏沒人相信,哪一個「聖者」會想出這麼卑鄙的策略。

「如果我們封了那一條路線,以後我們要進攻的時候該怎麼辦?」太大的驚訝讓蕭恩失去了思索的能力,反正這裡只有自己人也不是在戰場上,當個笨蛋也沒差。

「再開闢不就得了?我們設障礙的人怎樣都比那些想要破除障礙的人來得瞭解自己機關的弱點吧?」

「沒錯!你說的沒錯!蘭,你果然是我們的『聖者』!」

喔!別又來了...

看著蕭恩先是找幾個人跟赫森一起保護我的安全,然後一個人用飛行術飛回堡裡通知修這個新的方法,速度之快,讓人不禁佩服起他魔力之高強。

不過...

用飛行術飛回去,就算不是很遙遠,但是以這個距離,肯定修看到的會是一個滿身大汗氣喘吁吁外加臉色蒼白的好朋友。

「您在偷笑什麼?」看我笑得很奇怪,赫森忍不住開口問,最近他大概是跟我相處久了,明白我的個性,言行舉止之間稍微不像一開始那麼謹言死板。

「笑有飛行器不用,有馬不騎的一個笨蛋。」我笑著說。

赫森眨眨眼,傻了好久才明白我竟然是在拐著彎罵他的長官是個笨蛋,他老實的個性自然不可能附和我的說法,可也不會斥責我對蕭恩的不敬。

「您這些話可不能在人民的面前說。」

「為什麼?」

「『聖者』不適合公開批評其它人。」

我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拜託,別再跟我提這兩個字了!」我聽了就覺得全身起雞皮疙瘩兼反胃。

「我們真的這麼覺得。」

「我真搞不懂你們的想法。」

「沒什麼不容易懂的。」瞧我往剛開墾不久的田埂邊走去,赫森連忙縮短了我跟他之間的距離,怕我一個不小心久摔到田裡去,幾個正在田裡工作的人民,瞧見我們顯得華貴一些的穿著,個個忍不住往這裡察看,只差沒公然指指點點而已。

要是我這時候把蓋在臉上的斗篷給去掉,他們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玩,說不定還會跪在地上高呼「聖者」。

「蘭大人!」赫森的語氣突然變得小心翼翼,我仰起頭看他,他臉上的表情就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怎麼了?」

「人民的心臟可沒我們這些侍衛好,希望您高抬貴手。」

我揚起眉,好笑地瞧著他很認真的表情,「被你發現了啊!」原來赫森是個這麼細心又懂得察言觀色的人,我只不過在心裡想了一下而已,就被他給發現了。

「我只是想想而已,要是真的讓他們跪在地上向我朝拜的話,說不定先被嚇死的不是他們而是我。」

「我會好好保護您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被發現,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帶我離開。

「我知道、我知道。」真搞不懂擅長言詞交際的達迦怎麼會養出這麼認真的後代來,就像那個鼎鼎大名的金色戰神會養出一隻肥豬是同樣的不可思議。

「我是說真的,蘭大人,也許您不覺得自己是個多麼重要的人,但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這麼認為,蘭大人在奇斯是最特別的存在,當年我們還沒有佔領奇斯城的時候,是四處居無定所當傭兵過生活,我和我祖父跟著修大人在每一個國家接任務,看過許多血腥的場面,許許多多的死亡僅管讓我們感到痛苦及不忍心,可是復仇的欲望讓我們毅然而然地走過,唯一的一次...唯一一次讓我們的任務沒有準時達成的那一次,是攻擊另外一個傭兵團的任務。」赫森一邊說,怕我在太陽底下曬太久會曬昏頭,於是帶著我到田埂中央的一株大樹下休息。

「那一次才剛接下任務不久,都還沒計畫要怎麼行動,沒想到兩邊正好就在一個小城鎮裡相遇,他們知道我們要殺他們,我們也知道自己要動手,就在兩邊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的時候,幾個賣花的孩子從巷子裡跑了出來,儘管身上穿的衣服十分破爛,身上不少地方都髒兮兮的,可是我永遠也忘不了他們天真燦爛的笑容,他們跑到我們之間,把花籃提得高高的,軟軟的聲音請我們買一束花送給自己心愛的姑娘...不管是我們還是他們,刹時全傻了眼,本來殺氣騰騰的景象,頓時煙消雲散,看著那些一直燦爛笑著,請我們買花的孩子愣了好久,最後,不曉得是誰,從花籃裡取了一束花,然後投下一個銀幣在一個很小很小的孩子手裡舉著的鐵罐中,銀幣掉落在鐵罐的聲音好響好清脆,那一瞬間,彼此都明白了以現在每一個人的心情,誰都殺不了誰...」赫森說到這裡,話停了下來,我看著他靜靜等待,知道他話還沒有說完。

此時的微風帶來孩子的笑聲,幾個年紀仍小的孩子,不曉得是在幫父母親的忙還是在添父母親的麻煩,小小的身影在田裡頭奔跑,在那些奔跑的身影之中,總是可以聽到快樂的笑聲跟著他們,那種無憂無慮的笑,讓人的唇不禁跟著彎起。

「蘭大人就像那些提著花籃的孩子。」

「我有那麼髒兮兮的嗎?」明知道他想說什麼,我依然故意隨口亂插嘴。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赫森果然是個認真的傻子,聽我這麼說,連忙認真地否認。

「那是什麼意思,又想說我像個小孩?」

「不是,蘭大人像那些孩子,但是我的意思並不是蘭大人還是個孩子,我只是想說這世界上,或許唯一能在那種非得爭出個你死我活的狀況下消弭一場殺戮的,也就只有天真無邪的孩子,因為他們才剛開始他們的人生,因為他們的雙眼總是那麼澄澈,因為我們這些大人都走過童年的歲月,有的還有了孩子,所以那些孩子的笑容,勾起了我們這些殘忍的人藏在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蘭大人給我們的感覺就像那些孩子,看著您的笑,總是可以給我們平靜的心,每一次你的出現,總是可以給我們希望...

「所以我對你們來說,是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笑著說。

赫森很用力地點頭,像是急於讓我相信什麼。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說你們都是傻子,當年如果不是因為你們雙方其實仍是善良的人,又怎麼會放棄動手的機會。這世界上多的是殺小孩的混蛋,只有心裡仍然有一點良知在的人才會不忍心,所以其實給你們希望、讓你們安心的人並不完全是我或是那些孩子...最主要是你們自己。這也是我不希望你們那麼稱呼我的原因,與其費盡心力來崇敬我、保護我,不如好好保護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因為只要自己還活著還有希望,這世間多的是可以讓你們找到平靜的人事物。」他說的意思我都懂,但是我也希望他們能好好瞭解我說的話,多多照顧自己,別總是把犧牲當成是一種光榮,奧迪他們的死對我來說是很大的傷痛,至今我都只敢將那一份悲傷壓抑在心裡最深處,不敢拿出來正視,如果可以,這樣的痛我不願意再承受一次。

如果奧迪還活著,有一天他一樣可以找到一個美麗的人兒陪伴,一樣可以在對方溫暖的擁抱中感覺到平靜。

赫森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什麼意思?」我有時候可以輕易猜出別人的心思,可大部分時候就像現在一樣無法理解這些動作想表達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您說的話我明白,也會努力去實行,但是不只那樣...您給我們的感覺不只那樣...也許因為這世界上沒有第二個蘭大人,所以您可能永遠也不明白我們的感覺。」

「也許吧...

因為愛漂亮,所以我常常對著鏡子看自己,知道除了外貌之外,還有和一般人不太相同的氣質,至於是什麼氣質,我自己看不出來也沒任何的感覺,對他們來說,或許就是那一份連我都不懂的氣質,才會讓他們有這種毫無理由便想要保護我的想法。

「我肚子餓了。」不想繼續在這嚴肅的話題上討論下去,我摸摸肚子對他說,耳朵尖得跟什麼似的水藍一聽見我這麼說,立刻不曉得從哪裡冒出來躲到我懷裡。

「要回堡用餐嗎?」

「不了,在這裡用就好,問問看這裡有什麼地方可以用餐吧。」也許在剛剛被我弄哭的小女孩家裡用餐,是個不錯的想法。

我心裡才這麼想,赫森馬上又露出那種戰戰兢兢的模樣,我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一邊好不容易專心自己工作的人民又轉過頭來看著我們這些奇怪的人。

 

第七章

「再說一次!」

「進攻的峽谷被奇斯軍隊給封起來了,不但裡裡外外布下不少的結界,還在裡頭設下陷阱,有不少探子剛進入那一區峽谷,立刻就中毒死亡,我們的人想了許多辦法試圖突破這一道界線,可是在經過...

「夠了!你說的我都知道了。」霍克望著窗外,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千算萬算,就是沒料到奇斯竟然會來這一招。

他不信這一招會是修所想出來的,修亞倫提特是很厲害,腦袋也靈活沒錯,可畢竟只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他自信在這種戰略估算上,自己還是有經驗上的優勢。

因此他倒是挺期待這一場戰爭來臨,於是這些天來他依照修亞倫提特的性子猜測了不少的可能,偏偏就是沒有這一項,他不認為是自己漏估了,而是肯定這一招絕不會是修所想出來的。

「你們知道這個提議是誰提出的嗎?」蕭恩?泰爾?

「據報,似乎是一個叫做蘭的侍衛長,最近因為他想出的不少計謀與建設,造福了奇斯的人民,也挽救過多次危機,所以有人稱呼他是奇斯的『聖者』。」

「是他...我早該想到的。」一開始就注意到這傢伙的存在,現在果然印證了他的想法--那人是一顆極為礙眼的石子。

「閣下,那現在我們該怎麼做?」

「怎麼做?修亞倫提特既然會採用那個侍衛長的提議,想必一定是有絕對的自信讓我們無法進攻,既然如此,我們沒必要去碰這麼大的一個釘子,得不償失。直接把這件事上報君上便可,相信君上也明白該怎麼做,奇斯給我們出了這麼一道難題,也許反而如了君上的意思,可以繼續掠奪翔龍的領土,君上不會太為難我們。」

「難道我們就真的認輸了嗎?」他一直以為他的心裡的「金色戰神」從來不會有認輸的一天,難道今日真的就要這樣不戰而敗而讓敵人得意洋洋?

「認輸?我從來不曉得什麼是認輸,都還沒打認什麼輸?」

「可是...

「你覺得我們就這樣放棄,會讓奇斯的人笑我們?」

「難道不是?」

「眼界淺短的人才這麼認為,他們出這招,不就是向所有人表明了自認為打不過我們的事實?我們哪裡輸了?」

「那...

「我們沒輸也沒贏,不過就讓他們這樣決定結果,我們也的確窩囊了點...幫我準備便裝。」

「閣下?」

瞧見屬下充滿疑惑的眼神,霍克露出微笑,一頭金色的長髮在陽光下閃爍,似乎從來就沒有黯淡的一天。

「我倒想去看看這個叫做蘭的侍衛長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既然你找不到機會下手殺了他,我倒是可以會一會...

「閣下,這太危險了,您怎麼可以...

「呵呵,我說霍克,聽說你派出的探子不戰而退,是不是就這樣認輸了啊!」話才說到一半,一個得意洋洋笑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男子連一聲招呼都沒打,門也沒敲半下,就以一張嘲諷的嘴臉闖進議事廳中。

霍克笑著看了右相一眼,然後與站立一邊的屬下對視一瞬。

唉唉,見識淺短的人來得還真快...

 

遠方發生的事情,我自然預估不到,不過最近軍隊開始加強練習的情況我倒是看得很清楚,因為練習的時間加長了,害我跟里昂在一起的時間也變少了。

「我要去找里昂!」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

「里昂他正在訓練中,你去會打擾到他。」赫森毫不猶豫地回答,誰讓他有了修的命令,不讓我隨便出門。

「才不會,以前他們訓練的時候我也都在他身邊看,才不會打擾到他呢!」

「蘭大人。」

「我要去!」

「不可以!」

他瞪著我,我瞪著他,心思轉了一圈,一邊的水藍睜大雙眼看著我。

「冰封!」飛快念出最短的咒語,一下子把赫森給冰封在原地,一邊的水藍樂滋滋地在我身邊繞了三圈。

「呵呵,大成功!」抱起水藍用力給它親了一下,這個咒語可是我跟水藍兩個慢慢研究出來的成果,我發現只要水藍在我念咒語的同時,一起發動結界的話就可以省略掉一大串的咒語,瞬間強化魔法力。後來在修的書房裡找到一本召喚獸應用的書籍,才知道這也是基本用法之一,只是里昂他們都以為我很清楚,所以沒告訴我而已。

這也難怪,當初在光明學院裡為了趕緊吸收掉圖書館裡的所有知識,基本類的書籍都被我忽略掉了,所以才會到現在才知道這麼重要的事。里昂他們練習的時候我又都在打瞌睡,結果才會有了水藍這麼久時間,不但到現在才學會,一開始還傻乎乎地以為自己發明了什麼新招數。

「赫森,對不住啊,我實在是無聊透頂,一整天待在堡裡都快要發黴了,而且我真的真的很想里昂他們,水藍也很想念火舞嘛!所以,原諒我吧!對不對?水藍。」

小東西用力點點頭,水汪汪的大眼學我無辜又抱歉地看著動也不能動的赫森。

「那,我走了喔,拜拜!不用太想念我喔!」拍拍他的肩,抱著水藍一路光明正大地走出城堡大門。

「蘭大人,要出門啊,赫森他呢?」

「他在門口等我。」這個是對城堡內侍衛婢女的說法。

「蘭大人,好久不見,赫森呢?」

「赫森要我先到廣場等他,他幫我拿外套去了。」這個是對城堡大門侍衛的說法。

人長得漂亮就是有這種好處,一路說謊下來,沒有人懷疑我話裡的可信度有多少。

一出了城堡大門,我立刻把能量衣幻化成大披風的模樣,把自己的頭一起罩住,免得太顯眼或是半路被蕭恩、泰爾他們發現。

可是才剛罩上後腦勺,一個高大的影子馬上把我整個人給籠罩起來。

微微抬高頭,視線在那個人的鎖骨下方一點點,依照這個視線,人影很可能是蕭恩或是修本人。

不會這麼倒楣吧?

再抬高一點點。

金色的頭髮,呵呵,蕭恩跟修都是黑色的頭髮,不怕、不怕!

我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氣,真是的自己嚇自己,蕭恩跟修兩個人現在正忙著,怎麼可能在這裡嘛!真是的。

「你心口不舒服嗎?」大概是我拍胸的動作讓他有此懷疑,於是有些低沉的嗓音帶著擔心地說。

「沒事,我以為你是我認識的一個人。」我終於看到他的臉,很好看的一張臉,樣子大概是地球人類三十多歲模樣,依照這個世界裡的人來算的話,一百都四百歲都有可能。

「你認識的人?仇人嗎?」看清楚我的模樣時,他眼睛裡的光芒閃爍了一下,英俊的臉龐有些訝異,不過卻是充滿欣賞的那一種。

「不是。」

「那...是家人?小東西,你在逃家嗎?」

「不算啦!對了,你是誰?幹嘛攔著我問東問西。」突然想起沒有必要乖乖地他問什麼我答什麼,於是很不客氣地回問他。

「抱歉,因為遠遠地就瞧見你的頭髮,我從來沒見過銀色頭髮的人,所以一時好奇,我叫...霍克斯,很高興有機會認識你,你呢?」

我看看他友善的臉,及伸出來的那一隻溫暖大手。

「聖蘭緹斯。」

「聖蘭緹斯,很奇特的名字,不過聽起來和你的人一樣地美。」

應該是有些輕浮的話,不過從這個霍克斯口中聽起來,卻一點都不這麼覺得。

「謝謝。」

「你要上哪裡嗎?我可以送你。」

「我要去軍營,你不可以去吧?」

「沒關係,我可以送你到門口。」

「謝謝...不過,你沒事情要做嗎?」我喜歡有人陪著,雖然是陌生人,不過因為他看起來讓我覺得很安心感覺不到惡意,所以並不想拒絕他的要求。

「我?我本來打算到羅豪的店裡去看看有沒有一些新東西,不過,我覺得陪你到軍營門口比這件事更重要,所以在還沒送你到門口之前,我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事情要做。」

「羅豪的店?賣什麼的?」來奇斯這麼久的時間,有很多很多店我其實都沒去過,里昂他們不准我到太亂的地方晃蕩。

「賣一些黑市商品,你不適合到那種地方。」

黑市商品?

我最喜歡這些東西了!

「為什麼?我想去,你可以帶我去嗎?」

「那地方是在加瑟區,你這個樣子到那裡去很危險。」

加瑟區,我知道,就是奇斯最混亂的一區,裡面有來自每一個國家的下游商人跟盜賊,許多二手貨及偷來的物品都是在那裡做交易,想去很久了,只是沒有人肯帶我去,至於自己一個人去更不可能。

「不會,鬥蓬罩起來就可以了,帶我去好不好?」聽見他話裡拒絕的意思並沒有很強烈,我馬上眨了一下眼睛逼出眼淚,用閃閃發光的目光懇求。

「這...」他猶豫了一下,最後終於點點頭。「好吧!我帶你去,可是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記得,千萬別把鬥蓬給取下,別讓人有機會瞧見你的樣子。」

「好!」這當然,別說是加瑟區的人見到我的模樣不曉得會有多轟動了,要是讓城堡裡的待衛或是任何一個認識我的人瞧見,這一趟可就玩不成了。

「那走吧。」他伸出手對著我,我毫不猶豫地把手放到他溫暖的手中,讓他小心牽著走。

對陌生人我其實一向戒心頗高,不過奇怪的是,對於這個人,我卻感到很放心,好像他永遠都不會害我一樣,真是奇怪...

 

「抱歉!是我不好,讓蘭大人有機可乘逃了出去。」赫森在魔法力消除之後,馬上向修亞倫提特報告,臉上盡是濃濃的自責。

修皺眉,看了赫森一眼之後,放下手邊的工作,「你的事情晚點再解決,現在把蘭找出來最重要,去軍營把里昂他們找來一起去找蘭,他們比較清楚蘭的習慣跟動向,還有飛藏。」

「是。」一個黑衣人從書房角落的書櫃裡出現,修長的身影站得筆直。

「你知道該怎麼做。」飛藏跟他的手下對整個奇斯的情報最為熟悉,相信應該可以很快掌握到蘭的行蹤才是。

「我馬上下令。」一個點頭,手中立刻發射出一個光影,光影在升起同時分離成數個小光點,朝四下射出。

修看著那些光點,心裡暗暗期望蘭不會被敵人的手下給抓到,也千萬別到混亂的地區才好。

只是,他有預感,他的希望肯定會落空...

加瑟區很像是古老落後城市的市集,大大小小的小販遍佈在街道兩旁,稍微大一點的廣場上也擺滿了要販賣的東西,有些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外觀看起來好像挺有價值,實際上卻是破銅爛鐵一堆的廢物,有些則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在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多,所以不怎麼能判斷哪些東西是好的,哪些東西是不好的,只不過霍克斯帶我去的那家店,一進去看起來就是很棒,一堆東西有秩序地放滿整間不大的屋子,大多都是一些奇特的魔法用品。

「這家店是專門尋寶用的,賣的東西有一些是從古跡裡挖出來不曉得效用的物品,有的是魔法師自己創造出來的魔法用品,還有不少是難得一見的裝飾品,以前,我常常來這裡看。」

「你以前是常常來這裡看,只是我沒料到你現在還會來這裡看。」老闆聽見霍克斯這麼說,馬上冷淡地說道。

我拉拉霍克斯的手。

「怎麼?」

「你小時候是很討人厭的調皮鬼嗎?」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老闆好像很討厭你的樣子。」我很小聲地在他耳邊說。

「那倒不是,老闆天生就是這個樣子,對每一個客人,他都是用這種表情接待。」他也彎下身,在我耳邊很小聲地說。

我看了老闆一眼,果然每一個店裡的客人詢問問題時,他都是同樣臉臭臭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樣的生意人。

「第一次看到?」一下子就看出我臉上的疑惑,霍克斯笑著說,手裡拿了一串很漂亮的項鍊,幫我掛在脖子上,「這樣的生意人的確很少,不過因為他從來不賣贗品,而且價錢公道,有時候還可以委託他幫忙找尋自己要的貨物,所以就算他的臉色再不好,客人還是會上門的。」

原來是這樣,我摸摸他給我戴上的項鍊,「我已經有一條項鍊了,你別買這個給我。」這些人真是的,為什麼老喜歡買裝飾品給我?我喜歡實用一點的東西,項鍊我戴家裡給我的那條就夠了,雖然已經失去了不少能源,不過我想在危急的時候說不定還可以救我一次。

「裝飾品可以替換用不是嗎?」

「可是我又不戴。」

「那這個呢?」他拿起一個小小的戒指,真的很小,用銀絲一條接一條地繞在一顆珍珠上頭,因為太過於纖細,所以總覺得戴上去會被那些銀絲刮傷一樣。「這個可不是普通的戒指,他可以裝一些小東西在裡頭,雖然空間不是很大。」

我看著他套在我手指上的戒指,稍微運一點魔力在上頭,果然裡面有一個小小的空間可以儲存東西,就像是我的小背包一樣,是屬於另外一個次元空間,原來這裡也有這種東西,不過為什麼從來沒看到有人使用過?

「這東西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出來的,整個飛翔大陸像這樣的小型儲物裝飾品,大概十根手指頭就可以數出來吧。」他瞧瞧戒指在我手指上的模樣,然後笑得很滿意。

「那不就很貴?」

「還好,我不缺這點小錢...要不要把另外一枚戒指取下來?這樣比較好看。」指指我手指上另外一枚戒指,那是我防身用的那一個。

「不用了,我戴另外一手就好了,你真的要送我這個?」我縮回手,把那個銀絲戒指取下,戴在另外一隻手的手指上,覺得他對我手上防身用的戒指似乎很好奇。

他應該不曉得它的功用吧?

「當然。」

「謝謝,為什麼要送我?我們才剛認識不久。」雖然我不知道這枚戒指的價錢,不過我想應該很貴才是,說不定可以買下一整棟房子還有找。

「我覺得我已經認識你很久了。」

他還是那種溫和沉穩的笑容,讓人不覺得他這句話真的很像常在外面搭訕女孩子的風流男子。

「小美人,你最好小心點,他這個人會送才認識一天的人東西,肯定不尋常。」一邊的老闆聽霍克斯這麼說,馬上又冷淡地回答。

我看看老闆,又看看他:「真的?」

霍克斯想了一下:「也許吧,這世界上不可能會有沒有目的的禮物不是嗎?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祝福,也可以算是目的。」抬起手,摸摸我的臉頰,然後露出沉思的表情來。

「你的意思是這個是小小的祝福?」我揮揮手,喚回他的神智也讓他看清楚他送的戒指。

「可以這麼說。」

「那也可以不這麼說了?」我可沒忽略掉這句話的另外一個意思,送這麼貴重的東西給一個剛見面的人的確不是一件尋常的事情,不過如果是發生在我身上就另當別論,不是我過度自戀,憑著我的樣子,就算是以前在星際也是一年到頭都有奇怪的人送我東西,更別說是在這個沒有亞列一族生存的世界了。因此,即使霍克斯看起來不太像是會幹這種傻事的人,可凡事都有例外,說不成我就是他的例外也不一定。

「嗯,這算不算一種文字遊戲?」

「也許算吧,不過你不一定要回答我就是了,我不是很介意。」我可以猜得出霍克斯也許有目的,不過他身上感覺不到什麼不好的氣息,因此我也不想大驚小怪,憑空猜測不過是讓自己的腦子累著罷了,在他還沒決定是不是要公開自己意圖之前,沒必要累死自己。

「這樣聽起來真令人傷心,你一點都不關心我。」

「呵呵,那我隨便問幾句好了,你是飛齊人吧?霍克斯。」我輕聲地說,在店角落一邊瞧見幾張畫得很漂亮的地圖,有些年代了,只是標示都不是很清楚,覺得像是藏寶圖一類的東西,跟老闆問清了價錢之後,馬上成交收入戒指裡頭。

「看得出來?」霍克斯揚起眉,不是很詫異地說。

「是猜得出來,奇斯曾經是飛齊的領地,瞧老闆跟你說話的模樣,大概可以猜得出來,我還猜你不但是飛齊人,而且還是有身份的飛齊人。」又瞧見幾顆小小奇怪的石頭,樣子挺漂亮的像是一組,每一顆形狀都不一樣,我想了一下,大概可以猜出它們本來的用途,所以一樣問了一下價錢,老闆算我便宜一點,成交馬上又收入戒指裡頭。

「你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知道何必在這裡猜?

「那還敢像這樣陪我一起走?」霍克斯笑著,對於我的大膽或是說不知死活有點訝異,也有點有趣。

「在你還沒有想對我怎樣之前,我覺得那無所謂,而且,我挺喜歡你待在身邊的感覺,很有安全感。」

這下子霍克斯的眉頭揚得更高了,「你都還沒弄清楚我的意圖,就覺得待在我身邊很有安全感,我越來越弄不清楚你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了,小東西。」

「沒什麼好不清楚的,我就是我,你看到的就是全部的我。」水藍瞧我買得高興,它也興沖沖地拿了幾個它喜歡的東西來到我身邊,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不過既然它喜歡,不差這一點錢,全買下了放到戒指裡頭。

「你是說,我可以確定你是個購物狂?」

這下子換我眨眨眼,停下把東西收進戒指裡的動作...不過只停了一下下。

「好像是...」我從來沒有發現自己原來很喜歡買東西。「好像不太好喔?」嘴裡這麼說,手裡仍然看到喜歡的就買下收起來。

「好像不太好,這個不錯,你可以買。」霍克斯贊同地點點頭,然後取下掛在牆上的一把匕首放到我手上這麼對我說。

「好吧,那我會記得注意一點,老闆,這個多少?」啊啊!這家店的東西果然價廉物美,把匕首又收入戒指裡。

「裝滿了沒?」

「快了,陪我到其它地方看看。」

「也好,喜不喜歡吃零嘴,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店。」

「真的?太棒了!快走!」拉著他的手,好像剛剛什麼奇怪的談話都沒有過,好不容易得到的美好時光,怎麼可以就這麼浪費掉呢?

 

第八章

玩了一整天,不知不覺地竟然跑到城外去,一路上不曉得是修他們根本就不曾找過我,還是我們兩個人躲藏的技術太好,連一次官兵抓小偷的情節也沒發生,說實在的,心裡有小小的失落,本來都已經準備好,等里昂他們找到人的時候,跟他們長篇大論一番好爭取自己的自由權力,結果...

「唉...

「怎麼了?突然歎氣,那裡不舒服嗎?」剛剛看我還一臉笑容,下一瞬間卻露出萬事皆休的沮喪模樣,霍克斯奇怪地笑著問。

「心裡不舒服。」我老實地回答。

「喔?有心事?」

「不算是。」

「可不可以分享一下?」

我看了他一眼,在一邊的大樹下坐了下來,遠遠地望著眼前的景色,一片翠綠色的空地,遠一點的地方因為常有人經過,所以露出一條土褐色小路,剛剛我們就是從那個地方走過來的,因為瞧見了這一頭漂亮的綠色森林。

「也沒什麼好說,況且說了,不自在的人可是你。」

「我?」

「沒錯,你...」我轉過頭輕輕對他笑了一下,把頭上的斗篷取下,不意外地瞧見他雙眼馬上被我一頭銀絲給吸引住,接著又讓我雙眼仿佛不停變化的色彩給奪去心神。

「真漂亮!」伸手掬起我的髮絲,他笑著輕輕地說。

「你的眼中沒有半點驚訝,霍克斯。」我笑著道出事實,那雙眼睛裡找不到半點驚訝的成分,通常這個世界的人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必然會帶上驚訝的神情,畢竟這個世界裡沒有人和我一樣有銀色的發,多變的雙眸。除非早知我的模樣,否則怎麼能如此坦然讚賞。

「喔?」霍克斯挑高右眉,一臉不以為然,好像並不認為我的話有什麼值得該他深思的地方。

「你一定要我說的那麼白嗎?」抽回他手中的頭髮,我瞪了他一眼,果然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活了這麼多年不但心機深了,臉皮恐怕也厚了不少。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不簡單,雖然我周遭的美男子不少,可是剛出宮門就撞上極品,除非是我的運氣好到可以讓全宇宙的女子去撞牆。

「怎麼說?」

我往後退一步,清清楚楚地將他的模樣映在眼中,不管是從外表上看,亦或是從氣質來觀察,都是世上少有的好男人,也怪不得他能豐功偉業了。

「既然你一定要我說的那麼白的話,我就說了,我不知道你的情報是從哪裡來,但是很明確的,似乎是出了一點小差錯,我很迷糊卻不是白癡,既然我可以猜出你是飛齊的人,再看看你的模樣與仿佛天生一般的貴族氣息,我想『金色戰神』這個稱號並不難從我的腦子裡抓出來。」

霍克斯...不!應該叫他霍克了,在聽了我的一番話之後,雙眼眯了起來,看似溫和的表情卻露出冷冷的氣息,若告訴我下一刻他腰上掛的長劍會割斷我的喉嚨,我一定相信。

「不,我的情報不但沒有錯誤,而且還很準確。」

「那你陪我玩到現在是為了什麼?若你真的相信你的手下帶給你的情報,應該在第一時刻就殺了我才是。」

偏偏,從頭到尾我始終沒有感覺到他對我有一絲惡意,為什麼?

「殺了你?」霍克斯輕輕地笑出聲,一雙漂亮的眼睛,像是要將我身上的每一部份都好好記憶在腦子裡一樣,慢慢地、仔細地看過。「小東西,看來你只在書裡讀過金色戰神這個稱呼,卻不曾好好研究過金色戰神是什麼樣的人啊!」

「哼!」我瞪了他一眼,「你長得又沒我好看,我沒事研究你做什麼?」亞列族向來只研究可能會威脅到自己美貌的敵人,況且現在又還沒開始打仗,有些事情修他們根本不讓我管,我又何必多操那個心累死自己?

眯起的雙眼微微撐大,輕笑成了開懷的朗笑,眨眼的瞬間,我剛剛才拉開的距離立刻變回原來幾乎相貼的模樣,他的大掌撫上我的臉龐,「那我現在告訴你,金色戰神向來只喜歡在戰場上殺人,只要在戰場上,就算是剛出生的孩子我也不會手下留情,至於平常的時候...我喜歡玩弄敵人...」掌心順著我的臉龐滑下,一下子抓住我的喉嚨。

「像現在這樣?」我直直看著他,並不是很在乎頸間的威脅,我知道若是他想動手的話,我掙扎也沒有用,徒讓自己痛苦而已,我不是不怕死,可真要死的時候,我也不要讓自己一眼就讓人看出死得痛苦的模樣。

「不,你必須承認一件事,從見面開始,我就不曾玩弄你,我只是在觀察,活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我想想,究竟是多久了,最少有七、八百年了吧?這麼多年的時間裡,我從來沒有看過像你這樣漂亮又聰明的小東西。」放開我頸間的手,他退了一步,而後微笑。

「在這年代裡,活了這麼久的時間,可以說沒有什麼事物可以令我這裡再次重新跳動。」他指指自己的胸口。

「我看過我至親的死亡,看過貧窮饑餓,看過許許多多的悲歡離合,八百年的時間在飛翔大陸上並不算是高齡,但像我這樣看太多的卻很少,好不容易遇到能讓我覺得新奇的事物,不好好觀察一下,怎麼可以?」

「你直接說你歷盡滄桑,看遍紅塵不就得了,說那麼長一串做什麼?」我故意說,漠視他眼中似乎怎麼也藏不住的寂寥。

在星際中同樣有很長壽的民族,但是在那和平、多采多姿的年代,也許在長久的生命裡會覺得事事無趣,但總是能找到消遣人生的辦法,更何況身邊不會只有自己,有人相伴的歲月,有時候即使千百年,也覺得僅只一瞬。

可他的眼神,卻是那麼地容易讓人看出他已經活了好久好久,久到幾乎可以忘記自己最快樂最傷痛的回憶。

「歷盡滄桑,看遍紅塵?」他想了一下,「不錯的字眼,蘭,你知道人生中最難以忍受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變醜?」我毫不猶豫地說,結果換來他的放聲大笑。

我哪裡說錯了,這個問題去問十個亞列族的人,絕對十個都會這麼回答你。

「這答案大概是我這一輩子聽到最難忘的一個了,人不是常說外表不過是表像,等老了、病了,再如何傾國傾城的絕色也逃不過人老珠黃,沒想到聰慧如你,竟然會如此執著於此?」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我執著?根本是拐著彎罵我俗氣不能免俗,我看不能免俗的反倒是他吧?

「誰會等到人老珠黃才開始發展人生?你倒是舉例給我看看?有誰是老到半隻腳都進了棺材才開始談戀愛,騎馬打仗,周遊各國?」

看到這塊大陸上有名的「金色戰神」被我問得說不出一句話來時,還真是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難道說你看人的時候會先把眼睛給蒙起來,經過一番問答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好好認識?還是你娶老婆的時候都不會先看看長得什麼樣,反正晚上睡覺關起燈來都是一個模樣黑漆漆?」我啊,最討厭有人說什麼外貌不重要,內在才是看人的準則,說這種話的人,大概不是自己長相還可以,就是沒在半夜醒來被睡在身邊的醜八怪給嚇暈過。

一個人的內在當然重要,但是外表也很重要,不管是在過去的星際裡,還是在這塊大陸上,哪一個人不會因為你長得好看,而想跟你多認識一下?

我不排斥長相醜陋的人,但那並不代表我能接受那些明明長得還不錯,卻說醜陋不是一種缺點的人,那根本就是睜眼說瞎話,虛偽。

醜陋是一種缺點,就像任性、自大、懶惰、偏執、懦弱等等一樣,但是如果你能讓自己身上的優點蓋過缺點,那才是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

語畢,大約過了眨一次眼的時間,霍克臉上的表情才恢復原樣,向來這眨眼的時間對他來說已經算是有史以來頭一遭。

「你這樣可不好。」

「哪裡不好。」

「你太漂亮、也太聰明,最糟糕的還是有張不輸人的嘴...

我連眨眼都來不及,下一刻他腰上的長劍已經刺向我的頸子,讓我連念咒語的時間也沒有,更別提運動神經一向遲鈍無比的手腳能來得及阻擋。

正當我幾乎以為自己死定了,金色的長鞭射了過來,不但打掉了霍克的攻勢,更是在他的劍上打出一個缺口。

「呼!」他們終於來了。

霍克不是笨蛋,武技在飛翔大陸上更是數一數二,儘管那不曾見過的奇怪鞭狀武器竟然可以在他寶劍上造成傷害,但也只是一愣,對我的攻勢始終不曾放鬆,下一瞬間,我根本沒看到發生了什麼事,空中又傳來武器交擊的聲音,在不曉得第幾聲過後,我才感覺到頸子有些疼痛。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金色戰神不但進了別人的地盤一聲招呼也不打,還喜歡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生物動手。」

「弱小生物?誰是弱小生物!不要把我講的跟雞鴨兔子一樣!」

修的身形突然顯現,冷淡的表情仿佛完全沒聽到我說的半句話,看來他們隱性術的時限已經到了,接著我瞧見里昂紅色的大刀砍向霍克,亞南等人也慢慢顯露出身形。

對於他們的出現,霍克臉上一點驚慌意外的表情也沒有,老神在在地應付著里昂等人的攻擊,三不五時還往我這裡砍個一劍。

「那我該跟你說聲哈囉了?你好,奇斯城城主大人,希望這個招呼不會來得太晚,另外我並不認為一個腦袋過分發達的生物,可以用『弱小』這個詞來形容。」

真是感謝喔!我現在不但成為雞鴨兔子,還是腦袋過分發達的雞鴨兔子...

「我並不認為一個會跟著敵人逛進黑區的蠢蛋腦袋哪裡發達。」說到這句話時,修終於看了我一眼,目光冷得可以結冰,我乖乖地往後面躲,儘量遠離戰區。

我又不是故意要和他逛,是一出門就撞上了他,若不找個藉口轉移他的興致的話,恐怕我早在城門就已經被大卸八塊,或是直接被擄到飛齊去了。

自然,以上那些話是在心裡頭嘟囔,絕對不可以講出來,否則一定會被反問誰要我偷偷跑出門的。

「空間!禁錮!」忽然間一道短短的咒語破空而出,一下子攻擊霍克的人像是撞上了什麼有彈性的牆壁一樣,被彈出了起碼有二十步遠的距離。一瞬間,獨我一人還站在霍克的攻擊範圍內,他對我勾起一抹淺淺的笑。

真是恐怖的魔法控制力,這種空間禁錮魔法通常無法針對物件,每次施法時絕對是周遭的敵人沒有一個可以倖免,壞處在於若是自己人同樣在範圍內,會連己方一起受到攻擊,只有一種人在施法的時候例外。

就是接近大魔法師的人。

不管是接近大魔法師或是已經是大魔法師,里昂他們都不是他的對手,自然更別提我這個攻擊魔法白癡,在場只有一個人可以和他打...

「雷矢!」修冷冷的聲音再度響起,一道可以說是基本的雷系攻擊魔法自他胸前射出,速度很快,但那種快遠遠跟不上當雷矢接近禁錮圈時突然加速的速度。

「波!」地一聲,所有人都可以聽到那極細的聲響,閃著金黃色光芒的箭矢破開空間的禁錮,在接近霍克的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分裂成九道芒刺,精准地刺向霍克全身上下九個要害部位。

照理說,那根本來不及念出任何咒語的速度下,霍克該是必死無疑,然而他卻只念了一個字,完全不成咒語的一個字。

「收!」九道芒刺一瞬間消失,同時他握著的長劍閃出同樣的光芒,根本來不及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高大的身體微微一震,一手向後一推,我一下子就隨著推勢飛了出去,然後落在里昂的懷中。

「有沒有事?」里昂關心地看著我,其它人也忙走過來,雙眼不忘注意不遠處的兩人,已經開始了最危險的近身戰。

「我沒事,你們什麼時候找到我的?」講話時,又感到頸子一陣疼痛,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結果不但摸到粘粘的液體,觸摸時的刺痛感讓我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你們剛要出城門的時候,之前城主先得到你跟一個陌生人跑到黑區的消息,等我們趕過去時你們已經離開,很痛嗎?」里昂伸手微微抬起我的頭,看見我脖子上了傷痕先是凝了一下眉頭,然後熟練地拿起藥膏幫我塗上。

傷口大概是不嚴重,里昂眼裡只有心疼,並沒有擔憂,我乖乖地讓他幫我塗好藥膏並且簡單包紮,眼睛瞄向那兩個越打越激烈的人影。

「修打得贏嗎?」我已經看不清楚他們兩個人的動作,但是從四周的魔法波動中可以感覺到聚集的氣息越來越濃烈,那可不是個好現象。

...打不贏,雖然城主是飛翔大陸上的傳奇,但金色戰神也是個傳奇,霍克...是這片大陸上傳頌許久的人物,他不但智慧超高,在武技魔法上更是少有敵手。」里昂不掩擔心地說,一字一句都讓我的心愈加慌亂,尤其在這種完全看不懂的狀況下,我連什麼時候該緊張都不曉得。

「不能幫嗎?」

「不能,我們還差太多,上去只會讓城主大人更處於劣勢。」雷瑟不甘心地說,他不是好戰的人,但是因為小時候的環境影響,他一直告訴自己強還要更強,強到可以好好保護重要的人,所以在這種自己空有能力卻什麼都不能做的狀況下,更顯得焦慮。

「小子,你很不錯嘛!總是在進步啊!」兩個人的動作突然停頓下來,我終於可以清楚瞧見霍克眼中嗜血的光芒,那和之前陪我四處遊玩的模樣,差別之劇,幾乎要讓人以為那並不是同一個人。

修只是冷冷地看著他,腰肋有鮮紅的液體滲出,果然如里昂所說,在剛剛那一場戰局裡,修一點都沒有占到上風。

狹長的雙眼望向手中被能量劍砍出缺口此刻沾染鮮血的寶劍,我幾乎可以聽到他的歎息,打從我注意到他身上的長劍開始,便猜測出它的歲月,那是陪了霍克數百年的戰友。

「電光雷矢!」毫無預警地,金色的電光在長劍上卷了一圈,還來不及眨眼躲避那刺眼的光芒,我便可以感覺到自己被里昂給緊緊擁住,接下來是幾乎讓心臟爆裂的電擊。

「炎爆焰射!」根本來不及為心臟的劇疼尖叫出聲,四周的空氣溫度驟升,我躲在里昂懷中,透過身體與手臂間的細縫,可以清楚瞧見在里昂守護圈外的草原已經漫起驚人大火,震耳的爆炸聲一個接著一個響起,痛得耳朵骨膜快要裂開。

聽不見里昂的聲音,可是可以感覺到他的大掌捂住了我的雙耳,這兩個招式之前我曾經在光明學院裡看泰爾跟蕭恩兩個人用過,但是當時是在結界下削弱了超過一半的威力,再加上現在施出這組合式高階魔法的人是兩個已經到達大魔法師階級的恐怖分子,那威力可怕得讓身在其中的我以為天地將因此而毀滅。

被那爆炸聲震得耳中嗡嗡作響,因此我完全聽不到接下來的咒語是什麼,我只能清楚感覺到腳下大地的震動,地表開始龜裂,原本碧草橫波的草原,一下子成了荒涼的大地。

再這樣下去,一定會波及到奇斯城的!

念頭方起,四周的魔法氣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不斷向眾人所在的地方聚集,儘管我不會攻擊魔法,但是並不代表我不懂,於是我推了推里昂的身子,抬起頭來瞧見所有人臉上驚慌的表情,以及霍克眼中的笑容,之前一直微微勾起的微笑,此刻快速地念著咒語。

以他的能力,即使是高階組合式攻擊也不需要如此漫長的準備,尤其當我瞧見他最後幾個字的嘴型時,腦中顯現出之前偷偷跑進圖書館最高層所看到的禁書。

天威!

光明魔法中最可怕的禁咒之一,當咒語完成時,如烈日般的光芒將閃耀空中,凡是被光芒照耀之處,不管是任何生物,都將魂飛魄散,最可怕的是,它的光芒並不是像騎士的犧牲一樣是一道光芒接著一道光芒射出,而是如同太陽一樣普照,在攻擊範圍內,沒有人可以逃過一劫。

他瘋了!

這跟騎士的犧牲魔法沒什麼兩樣,既然凡被光芒照耀到的人都必死無疑,發咒的人自然也逃不過,以他「金色戰神」的能力,怎麼可能會想要在此時此刻和我們一起同歸於盡?

修顯然也有同樣的想法,於是他也同樣動用了禁咒「絕空」,禁咒和一般魔法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它使用的是某種奇怪的語言,發咒時漫長而不能間斷,這樣一來,不管修的速度再如何地快速,也不可能快過已經念完咒語的霍克。

我不知道我那時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也許只是想著要在天威發動前念完「絕空」的咒語,里昂說當時他以為我是在喃喃自語,後來我仔細思索,自己竟然是在倒著將「絕空」的咒語給念回去,因此當「天威」的光芒升到最高空,將光芒散出的同時,我跟修的咒語也合到中間的最後一字,瞬間四周一片黑暗,凡被「絕空」籠罩之地,聽不見聲音,瞧不見光芒,聞不到味道,也感覺不到任何的溫度氣息。

「絕空」算是一種黑暗攻擊魔法,它滅絕掉攻擊範圍內所有的生息,甚至呼吸不到任何一絲空氣,直到人在驚恐中死亡為止。

但,它也是防衛「天威」最好的魔法,因為在它所籠罩的地域下,沒有一絲的光芒可以進入。

魔法的結束,必須到使用者支撐不下去為止。

同時發動禁咒的,可以說有三人。

第一個支撐不住的人,自然是魔法力最弱且之前才經過魔法反噬之苦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我醒來後從里昂口中得知。

修是支撐到最後的人,當里昂他們幾乎窒息而死之時,突然乍放光明,一時之間他們還以為是「天威」的光芒,心臟差點停止跳動,直到修倒下的身影映入眼簾,他們才知道自己已經逃過一劫,場中早已不見霍克的身影。雖然他們不曉得霍克發生了什麼事,但很明顯他們輸了這場,因為奇斯這方的人都還在場中站不起身,霍克卻有辦法離開。

一個漂亮的草原,中間禿了好大一塊,他們瞧見遠方蕭恩身影正快速趕來,最淒慘的自然還是早已昏去多時的我,在昏過去又得不到呼吸的情況下,臉色蒼白雙唇成深深的紫,若非蕭恩帶著光系魔法師過來及時治療了我,恐怕我沒有再度睜開眼睛的一刻。

「這就是戰爭。」當我壓抑著痛楚醒來,回想當時幾乎讓人瘋狂的景象,里昂輕輕抱著我對我如此說。

 

第九章

「大人為什麼不殺了他們?」影子充滿疑惑。

狹長的眼,瞧著藍天中的陽光輕輕眯起。

他該殺了他們,他有餘力殺死在場的所有人...

「你覺得自己可以活多久?」

影子皺眉,「若沒有戰死,也許有近三千年的光陰。」魔法力越高,活得越久,平均壽命兩千年不過是庸俗之人與高強之人的平均值,

霍克淡淡地笑,「我的更長啊,如果沒有戰死...也許我還有近三千年的光陰...那是多長的時間你曾想過?」

兩千年的壽命,不是能力高強之人與平庸之人的平均值,而是想活下去,與不願意再活下去之人的平均值,飛翔大陸上的人類壽命太長,偏偏他們不像精靈、龍等等那些生物一般有高遠的心。

近千年的時間,他活得很膩了。

少年時的野心與雄心壯志再也不存,他的莎莎也已經離開太久太久的時光...

在瞧見蘭之前,也許他還存著一點點對於飛齊統一的執念,那是一直維持他站在如今這個高點的唯一執念...然而,當他牽起那小小的手,瞧見那雙純淨的雙眼時,他想起了和莎莎一起在奇斯草原上散步的日子...

因此他對那比精靈還要美麗的小東西,沒有半分惡意。

『霍克,等到飛齊統一大陸的時候,我們一起像這樣慢慢走遍飛翔大陸的土地好不好?我們有兩千多年的時間,兩千多年的時間一定可以像這樣踏遍每一個小地方。』

他還記得那一雙小小的足踝,是怎麼用力地在草原上跺一跺,孩子氣的模樣,總是令他莞爾。

還有兩千多年的時間...

可惜他的莎莎連一千年都不願等。

「我害怕再這樣下去,我會找不到去找你的路...」他必須留下他們,留下能讓自己心甘情願被殺的敵人,這樣他才不需要再等待千百年,才不會...連莎莎的模樣都想不起...

「大人?」影子輕輕地問,他沒聽見主子含在嘴裡的最後一句話 ,可當他瞧見那雙茫然的眼時,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兩千年是多長的時間,他...從沒好好想過,若是千年只能換來那樣的雙眼......究竟值不值得...

我是最先倒下的那個並不令人意外。

同樣的,我是最後醒來的那個也一樣不需要多做猜測。

由於之前舊創尚未完全痊癒,現在又添上新的打擊,這一次我足足昏了將近七天的時間才醒來,接著又在床上躺了快十天的時間才能勉強下床。由於這一次的狀況可以說是我自己引來的,因此我不敢多做抗議,連著一個月的時間乖得像只兔子一樣,里昂他們要我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准我做的事情我也絕對不會去碰,讓傑瑞特捧著臉頰張著嘴一天到晚驚喊是不是帶錯了人回城。

「你們又打架了?」我瞪著里昂滿是傷痕的身體,很不高興。

本來一天到晚只能呆在房裡已經夠人鬱悶了,現在又天天看到他們受傷,卻不允許我幫忙治療的模樣,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快要噴出火來。

「那不是打架,我們只是在練習罷了,也許比過去還要嚴苛一點,但除了這些小傷之外並沒有什麼嚴重的傷口不是嗎?」里昂往我的床邊一坐,將還在一旁睡覺打滾的水藍給輕輕拎起放到一旁,那只豬睡得像死了一樣,一點感覺也沒有。

「對我來說沒什麼不同,會傷成這樣的練習不是打架的話是什麼?」

「蘭...」里昂帶著苦笑伸手摸摸我的臉,「你也親眼看了那一場對決,和霍克之間的差距是如此地天差地遠,叫我們怎麼能安心滿足於自己的現況?再這樣下去,若我們依然原地踏步的話,根本就沒有戰勝的可能。而且不只是我們,連城主他也一樣從已經很少的休息時間中抽出空檔練習,跟城主比起來我們的努力不算什麼。」像是想起了數天前的那一場對決,放在一旁的大掌握起,青筋迅速浮現在手臂上像是爬滿了蜘蛛絲一樣猙獰。

「神經!」我瞪了他一眼,伸手掐了他佈滿青筋的手臂一下,雖然肌肉硬到完全壓不下去,但還是讓里昂注意到自己的狀況,露出憨厚的笑容放鬆身體。

「你們的大腦究竟是放在這裡做什麼用的?」我放棄蹂躪他硬梆梆手臂的行動,起身抬手彎曲食指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

里昂眨眨眼,一臉習以為常卻又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們難道沒想過霍克今年幾歲?你們今年幾歲?練得再凶有什麼用?勤奮固然可以換來成績,但是你們以為霍克他是那種不努力就達成目前成就的人嗎?他又不比你們笨,他聰明又努力地活了數百年的時間,是你們一天兩天、甚至是一年兩年就可以趕得上的嗎?與其在那裡努力練習這種非一蹴可就的工作,不如好好用腦袋去想在這種實力相差甚遠的情況下,怎樣才能奪取那微小的可能及機會,徒用勞力就想換取成功,這是最最愚蠢的人才會做的事。」

我並不認為是自己過於聰明,也不認為這一片大陸上的人腦袋都是很堅固,我知道這是一時的刺激讓他們忘卻如何讓大腦運轉,那就像是一隻剛出井底的青蛙,在發現井外世界原來如此廣大之後,竟妄想再跳出天際去看是否有另外一個世界一般。

而向來不崇尚武力,旁觀者清的我就像是一個刹車的器具,也該讓他們好好認清楚現實。

里昂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然後帶著一臉心有不甘卻又不得不的表情向我「認錯」。

「看來我們的確是都昏了頭了。」

「我可以理解。」像我們這種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容易犯這種錯誤,人在興奮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強力的刹車系統。潑冷水這個動作,有時候代表的不見得是不好的事。

「我會將這番話再告訴其它人一遍。」

「別忘了你們的城主大人。」里昂他們缺少經驗沒想到,連他那個應該經驗豐富的人竟然也昏了頭,身為一個領導者這不是該有的舉動,而他那些年紀不小的臣子竟然也沒人阻止,真是不曉得該說什麼。

「我想他們不是故意的。」

「嗯?」什麼意思?

里昂摸摸我的發,終於又回復那個眼神一片寵溺溫柔的傻大個兒。「你啊,眼睛果然是瞞不住別人,別以為我沒看出你剛剛在心裡臭駡了大家一頓。」

不會吧?這麼神?是里昂太瞭解我還是我的眼睛真的會說話?

「是我太瞭解你...雖然我們和城主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太長,但是他們的風光事蹟即使在最偏遠的小鎮上也能得知,從他們開始努力為自己的藍圖佈局開始,每一步都踏得那麼穩,即使是犯險突圍時,也都仿佛有幸運之神眷顧一般一一承受過來。

即使他們經過不少的戰役,卻不曾真正和這片大陸上最高的幾位領導者對戰過,現在大難不死,怎麼不叫心理震撼並感到自己的不足?

「而且這也是一個認清自己的好機會。」端著午餐進門的赫森淡淡地陳述。

「你祖父說的?」他不像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所以我猜是達迦說了這麼一句話。

赫森點點頭,繼續說道:「我祖父昨天才突然感歎,說我們的確是擁有的太多的成功,如果不偶爾接受一下挫折的話,將來說不定會因為自滿而造成重大損傷甚至是失敗。」

「達迦是突然發現,還是早知不說?」

「這我不清楚,不過看祖父的表情,應該也是最近才領悟吧...蘭大人,我想我祖父並不是那樣狡猾的人...」赫森像是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看了我一眼之後深深地說道。

「希望是這樣...赫森,別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之所以和里昂他們來這裡,是因為他們相信修他們可以為這一片大陸帶來更好的生活,也是因為相信在這裡可以得到自己該有的地位及信任,但...里昂信任大家,並不代表其它人也會信任他,在人情世故上,我也許年紀不大,但看的可不比任何人少。」

我的言下之意其實很簡單。

如果達迦他們這些年紀長一倍的臣子,在明明瞭解當下的局勢下,卻要由我們這些人來提醒修,那很明顯的就是居心不良。

說居心不良也許太過嚴重,但我想他們的年紀與經驗足夠告訴他們「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目前在懊惱自己能力不足、心情不甚愉悅的修身旁說潑冷水的話,只會換來兩種結果。

一種是修虛心受教而改過並感激你的提醒。

至於另外一種就是改過的同時將你的提醒給「記」在心裡。

這世上能真正感激別人指證自己錯誤的人實在不多,尤其在成為君王之後。

若事實是達迦不敢去捋虎鬚卻交由我們來做的話,我會很生氣。

「蘭,別想太多,你知道達迦他們的為人。」里昂明白我話裡的意思,皺眉握住我的手。

我賭氣地不看他的眼,怕自己一看肯定又會心軟。

說我肚量小還是太小人都好,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此刻萌起的想法,因為霍克的雙眼讓我想起在星際時那些在權者的眼,竟是沒有一人的雙眼可以讓我明白什麼是快樂。

他們熱衷於追求成就,可也在成就中失去快樂,然後讓身邊的許多人跟著一起痛苦。

當年的霍克必然不是今日的模樣,即使和他一起逛街時心裡戰戰兢兢,但他眼中閃爍的每一種思緒,我卻可以感覺得到。

尤其在他給我必死的一擊時,我看到了淡然...

像他這樣的人,也許為了現在的位置連朋友都曾經殺過,否則怎麼能前一刻那樣真心地與我踏過奇斯的每一塊土地,下一刻卻蠻不在乎地想置我於死地?

我還在賭氣之時,里昂竟發出輕輕的笑聲,大掌捧著我的臉轉了過來。

「這樣不像你,蘭。」

「哪裡不像?」

「想太多。」

「那是因為在乎!」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原本我的打算是存夠了錢,然後到星際的每一個角落去流浪,誰想到會變成這樣,這邊牽扯一下,那邊纏連不斷。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不也說過,事情還沒發生之前,擔心那麼多就像個傻蛋嗎?」

「我有說過嗎?」

「你有。」

「我不記得了。」任性地抱住里昂,讓自己可以埋在他的胸膛上,討厭自己越來越小心眼。

「好好,不記得就算了...

「你這種口氣好像我是鬧脾氣的小孩。」

「你不是嗎?」

嘟嘴,忍不住張嘴狠狠往他的胸口咬,卻惹來里昂的朗聲大笑。

唉唉!算了,想這麼多的確是像個傻子,這麼累做什麼?

古人不也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嗎?

「你們聽到了?」

修笑著看了一旁苦笑的達迦跟鴻英一眼。

原來他們是有事情要來找蘭詢問,沒想到卻在門外聽到了這一番精彩的話,姑且不論修自己有什麼樣的感受,至少達迦跟鴻英兩人是感觸良多。

他們必須承認,雖然不是故意的,但也許潛意識裡真的有那麼一點點意思存在,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誰都不願意去做,並沒有想要刻意去陷害誰,但是不願意當那個出頭鳥的心態多少有那麼一點。

「聽到了,是我們的錯。」大家相處這麼久的時間了,彼此的心態多少都可以猜測,其實根本就不是蘭小心眼,而是他太敏感,儘管這些日子來從不曾出過房門,但卻從別人的一言一行中感覺到許多。他自己可能不曉得,所以才會如此對自己感到生氣。

「我也有錯,既然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我想我們這些日子來的態度的確是需要改變一下。」修其實很想對自己大笑,笑自己竟然有機會讓一個單純的小傢伙嘲弄,這麼簡單的問題他竟然看不透,也許他真的是太過於驕傲自滿,報復心態過於急切,導致讓自己的心彌漫上一層霧,看不清許多事物。

「既然要改善,那就從現在開始吧!身為一個臣子該做的事情便是勸誡,因此麻煩城主大人請回房休息,您自從醒來身體稍微恢復之後,都一直處於過度操勞的狀態中,要知道身為一個領導者,除了領導能力、武力及智慧是很重要的事情之外,身體健康更是成就其它豐功偉業的根本。」鴻英忍笑,一臉嚴肅地說。

這些話他想很久了,可是看著城主大人的努力,他卻不知該從何說出口,而房裡面的小傢伙,給了他最好的機會。

他看修已經有多年的時間,很多時候兩人是主從的關係,但過去也曾經覺得他還是個孩子,那種對自己疼愛的孩子的心疼,依然在心。

「是啊,我也想說,訓練軍隊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不要認為我們這些老人家眼睛花得連您的臉色都看不出來。要知道魔力反噬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儘管城主您的身體比起蘭大人是健康強壯許多,但卻非鋼鐵不壞之身,接下來這幾天可能要麻煩您跟蘭大人多多學習,好好待在床上休息幾天。」達迦也跟著說,臉上表情就跟鴻英一樣嚴肅,不知道的人從遠方看過來,還以為他們在討論什麼國家大事,因此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敢靠近這三人。

修揚眉,沒想到自己的屬下竟然適應能力如此之好,應變的速度比他這個城主還要快上幾分,他該說是小東西潛移默化調教得太好嗎?

「麻煩兩位下次角色可別變化得如此之快,否則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們奇斯的臣子都是一群老狐狸變的。」

老狐狸?

愣了一下,達迦兩人才想起這個形容詞是從蘭那裡跑出來的,那時因為搞不懂為什麼蘭老說傳香隔壁飾品店的老闆是老狐狸,還特地詢問過,據說是用來形容奸詐狡猾一類似乎不怎麼中聽的形容詞,沒想到現在這個詞竟然會出現任在一向不苟言笑的城主口中用來形容自己。

可惜,當兩個人反應過來時,他們的城主大人早就已經遙遙地漫步走回自己隔壁不遠的房間,當房門「砰!」地一聲關上,眼睛卻漏掉了修臉上極為難得的一抹笑。

一抹從自倫特逃出,家人全去世時便已經消失的淘氣笑容。

很多時候,改變是從小小的、不經意的點開始。

在這一年,奇斯城裡上下級的關係稍稍有了點改變,雖然不多,但是改變是一點一滴的,除了在場的幾位之外,沒有人知道這樣的改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怎麼開始的。

這樣的變化對奇斯城來說,在未來數百年間並未發現任何不好的缺陷,相反的還在後來和平的時代裡引起了一股制度研究熱潮,因為在飛翔大陸過去的歲月中,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像奇斯這樣每個臣子都勇於說話,君王與臣子之間,除了是主從之外,還可以是長輩晚輩,甚至是朋友。

當然,若說哪裡有壞處的話,就是每個人都變嘮叨了。

城裡的守衛,在未來的日子,練得最好的功夫可能不是武術身手,而是頭顱兩旁的一對耳朵,那「聽而不聞」的能力達到顛峰最高點,不但可以從左邊進去右邊出來,甚至還可以假裝耳背。

 

第十章

在接下來的一年裡,整個奇斯城上上下下可以說是沒有一個人閑著。

除了原本既定的建設一一實踐之外,全城過百萬的人口,不可能沒有消費,因此雖然外面處於戰火連綿的狀態,奇斯的商業活動在這數百年間可以說是達到了盛況空前的地步。

原因之一:這裡沒有戰爭,儘管外頭的飛齊抵制,但商人畢竟是商人,哪裡有利便往哪兒跑,很多時候一些抵制反而會讓商品更搶手熱門,使商人更趨之若鶩。

原因之二:奇斯城在無心插柳的情況下成了觀光勝地,有的是假借參觀名義,實際上是前來偷學奇斯近年來各項奇奇怪怪卻極為有用的設施,有的則是真心對這些東西感到好奇並想學習的各界人士。藉此,奇斯的大臣們甚至在我「無意」中的建議下,創辦了飛翔大陸史上第一所技術學院,專門提供各行各業的技術學習,儘管學院創辦的時間不長,但依照前來的人潮之多可以想見將來的成就將會有多麼輝煌。

原因之三...這是最讓我莫名其妙又痛恨的一點,在各方有意無意地透露及打壓之下,一種奇怪的崇拜現象應運而生,而這被崇拜的人,便是像只米蟲成天在城裡遊蕩的我。

為什麼?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朝天如此大吼。

「蘭,就算你站在這裡瞪上一天一夜,那尊雕像也不會消失不見的。」傑瑞特拍拍我的頭,一臉暗笑在心的表情。

「你是在生氣自己被當成神一樣崇拜的這件事?還是在生氣那尊雕像刻得不夠漂亮?」雷瑟忽然拍了一下額頭,一臉「恍然大悟」地模樣向我詢問。

他話這麼一出口,眾人果然露出和他一樣「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什麼話?

我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嗎?

生氣地用力從每一個人的腳上一個一個踩過去,可惜似乎是我重量過輕,也因為這時代的靴子做得太好,我完全沒有踩到任何肉質物體的感受,這些人甚至一點也不介意我乾脆在他們腳上跳舞。

氣死我了!

「這樣以後我怎麼出去玩?」指著不遠處立在一棟新興建築前的雕像,我用力跺腳,怎麼也發洩不了此刻心中的不滿。

雖然那雕像做工十分精細,卻連我十分之一的美麗都不到,但任誰看了被塗成一頭銀髮的雕像,沒有人會認不出來,甚至還有技術學院的畫工院學生,竟然就在一旁的噴泉一個一個找地方坐下,開起素描課來。

因為我的話,眾人互看一眼。

「蘭,你不會以為沒那尊雕像,你這模樣就這可四處玩樂而不被發現吧?」

雷瑟一臉我什麼時候變笨了的表情,大手往旁邊隨便一指,不曉得在什麼時候,我們一群人身邊已經有不少人停下腳步向我們這個方向看,臉上的一雙眼睛,連眨也不敢一眨。

「放屁!」

管他這句話是不是雅俗共賞,我跑過去乾脆直接在他的大腳丫上跳,要不是里昂看我跳得氣喘吁吁,一臉溫柔地把我拉開抱起,我一定要把它們跳成肉泥才甘心。

「我都已經很委屈地穿成這樣了,他們認得出來才有鬼,都是你們!你們沒事這麼吸引人注意做什麼?我好不容易才跟修那個討厭鬼要到自由活動時間,現在叫我怎麼逛!」

氣死我了,為了這一天,我還用能量服幻化成像地球中古世紀時的修士一樣,從頭到腳全部包得緊緊的,要知道,對亞列一族的人來說,這種刻意掩飾自身美貌的穿法是最沒品味的一種。我都已經願意忍受這種「沒品」的穿著,結果這幾個混蛋竟然連火舞它們都一起帶出來,幾個高大無比的軍官各帶著一隻稀世珍獸,別人眼光不往這裡放才怪!

「這是為了增強戰力。」雷瑟也知道這樣非常引人注目,不過自從上次與金色戰神一戰之後,知道了彼此之間的差距有多大,因此即使在我的勸說之下放棄了呆瓜似的訓練,但為了預防萬一,只要是和我一起出門的話,必然是全副武裝,這也是修的交代。

我知道這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但我一點也不覺得感激。

當年在星際我儘量低調的原因,除了我本來就不是受重視孩子之外,也因為我非常討厭這種陣仗,這樣的人生多痛苦多不自由。

「我看戰力不但沒增強多少,還引來麻煩。」

「還是可以逛的,假裝沒看見他們不就好了?往好的方面想,他們只注意到我們幾個,就不會注意到你了,這樣不是很好?」里昂永遠是這樣和和氣氣的模樣,不過這也正是我喜歡他的原因,在他的身邊永遠很樂觀很安心。

「那走吧!」反正再怎麼不滿跟火大也改變不了實際狀況,我何必為難我自己。

「想去哪兒?」

「每個地方我都想去...來這裡已經差不多兩年的時間了,我卻很少好好認識這裡。」因為到目前為止,似乎一直不曾有過平和的環境可以好好走走。

「怎麼會?雖然大家忙了些,但是遇到了大活動,都有和你一起來參加不是嗎?」

「那不一樣。」

「為什麼?」

我看了看里昂,陽剛無比的英俊臉蛋上,永遠清澈的雙眼。「你懂的,里昂,你懂。」

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不會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生活。

里昂微笑,摸摸我的頭歎了口氣,「以後會有的,會有舒服的小屋,會有簡單的生活,也許每天早上起床還可以聽見鄰居作息的聲音,也許還會有下雨天在樹林間的漫步,以前...聽村子裡的村長說,以前的生活就是那樣單純,單純得從來不曉得什麼是戰爭,更不懂為什麼會有這些紛爭。」

「這不會是你們兩個人最後的打算吧?」傑瑞特抬眉,我知道他和我們不同,他喜歡城市,喜歡被人注目的感受。

有時候他還會說自己其實很愛慕虛榮,但我們都清楚那不過是一種生活方式,喜歡城市的奢華並沒有什麼不好,有時候我也很喜歡,但喜歡歸喜歡,曾經在那種環境中生活過的我清楚,那種生活帶來的除了方便與享受之外,還有著更多的壓抑。

我記得不曉得是哪個叔叔曾經對我說過,他已經分不清楚究竟是奢華帶來壓抑,還是因為壓抑所以奢華。

「也許吧,還很久不是嗎?」里昂永遠是那樣沉穩的表情,好像不管將來要面對什麼,他都已經有心理準備去坦然面對。

「是啊,還很久,不過城主一直有提早結束的打算。」

「我知道。」

有時候我會半夜跑到修的書房,跟他一起聊聊將來的飛翔大陸,只有那時候的修,才會和平常不太一樣,多多少少帶了點和他年紀一樣的童真,講些夢想,若是有一天他真的成了飛翔大陸上的王,他該怎麼做,會怎麼做。

我記得說這些話時,他眼中閃亮的光芒,讓原本就已經俊美非凡的臉蛋,更讓人覺得耀眼。

他就像是神話中裡的人物一樣,幾乎找不到缺點,聰明、美麗且勇敢...

在過去,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和這樣的一個人相遇,在我的潛意識裡,其實認定了自己除了一張臉蛋之外,不過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凡夫俗子,若不是來到了這個世界,也許我的名字永遠只有我自己一人記得。

「修派了人進去泰勒迦納,目前還沒有回應。」

「去那裡做什麼?」雷瑟皺眉,他對那群獸人實在沒有太多的好感,以前為了任務去過幾次,最大的印象就是野蠻跟惡臭。

我看了看四周圍,確定沒有什麼閒雜人等之後才小聲地回答:「這不是秘密,跟你們說也沒關係,你們知道泰勒迦納邊緣的山群有一座高加貢山吧?」

「知道,不過那裡離泰勒迦納的首都十分近,若要進入高加貢山的話,就一定要穿越他們的首都。」

對於這些地理環境,雷瑟比誰都還要清楚,修擁有一張精細的魔法地圖,而雷瑟則擁有一張能成長的活地圖--他自己的腦子。

「沒錯,這個消息是文提供的,你們也知道文來自於北淨海,離高加貢山雖然不近,但因為海上沒有天險跟國界,所以可以說是除了泰勒迦納之外,最接近高加頁的一個族群,況且他們還是無所不知的精靈。」

「那裡想必有什麼非常重要的關鍵。」

講到關鍵兩個字,我忍不住又看了四周,最後乾脆讓水藍架起結界。

「那裡有龍。」

「龍!」

「什麼?」

果不其然,幾個人撐大了雙眼,龍在這片大陸上可以說是最強悍的生物了,就連魔族跟神族的人都不敢輕易地去挑釁,但多年來它們真正的居住所一直沒人能確定,現在知道了這件事,能不驚訝才怪。

「是獸人龍騎士所擁有的那一種龍嗎?」如果是,也不怪得龍騎士能成為獸人專有的軍種,原來龍的聚集處就在泰勒迦納的首都旁邊而已。

「不、不是,那種龍其實是真正的龍族在本身族群稀少下,跟旁支所產下的孩子,由於智力低下空有強健的身體跟武力,因此不被龍族承認,稱為亞龍,而成為獸人騎坐的亞龍是龍族的恥辱。」這些都是文跟我說的,還跟我說了真正的龍是什麼模樣,有多麼巨大,讓我好想親眼看看。

「那你指的是傳說中的那一種龍族?」如果是,那就太震撼了。

我點點頭,得到肯定答案的幾人腦中轉了起來。

「城主想拉攏龍族和我們聯合嗎?」

「那是最快結束戰爭的方式不是嗎?」

「可誰都清楚它們有多麼驕傲,我們能用什麼辦法去拉攏它們?」

說到這個,我聳聳肩。

「我怎麼知道。」非常沒有責任感的回答。

「蘭!」幾個人沒好氣地瞪我。

「本來就是嘛!我又不愛聽這些。」要不是時勢所逼的話,我搞不好現在已經在某個無人的小山上泡溫泉也不一定,沒事搞這些政治做什麼?累死自己的活兒我才不想管。

「有時候我真想賞你一拳。」

傑瑞特咬牙地說,不過他的眼神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平常最寵我的人裡,他就算排不上第一,肯定也有前三名,要說他會打我,用天方夜譚這幾個字都不足以形容這件事發生的幾率有多麼渺小。

「反正能不能得到泰勒迦納那邊的同意都還不清楚,管那麼多做什麼?」就算通過了,也應該不幹我的事才是...

應該吧?

「城主既然派了人,就表示成功率應該挺高的才是。」大家都知道修不是那種會做沒把握的事的人。

「好啦!你們真的想知道的話,我再去問問不就好了。」我嘟嘴,心裡其實也有點忐忑,不曉得為什麼,剛剛那樣說著說著,我竟然會覺得這件事最後很有可能會和我扯上關係。

「你們到底是來陪我逛街的,還是來瞪我的。」忍不住,從里昂的身上跳了下來,跟剛剛一樣,沖上前在每一個人腳上踩幾下,最近這是我唯一發洩脾氣的方式,反正他們幾個皮粗肉厚根本沒感覺。

說到皮粗肉厚,「可惡!沒事長那麼大只做什麼?」這一年的時間裡,這幾個巨人竟然又給我長高了,雖然沒之前的速度誇張,但是會再長高已經讓我心理很不平衡,因為我一點都沒長,真的連一點點都沒長。

「是你太小只。」傑瑞特單手輕易地就把還在他腳上肆虐的我給撈起,這些年來的練習,讓他的臂力奇大無比,就算是我要坐在他的手心上,他也有辦法平舉。

「沒錯,是你太小只。」

眾人異口同聲地說。

他們這一年來都想盡了辦法要把我養肥養強壯一些,不過別說是長高了,竟然連腰都沒粗上半寸,就連一向飄逸的精靈族站在我身邊,都很明顯地大我很多尺寸,之前文還很輕易地抱著我跳到奇斯城城堡屋頂去看月亮,還好奇我怎麼有辦法長得比精靈還要輕。

這讓他們很擔心,因為我不但沒長肉,身體一樣也沒強壯,在霍克那一次之後,我還是平均每一個月都會生一次病,儘管不是很嚴重,但在這一片大陸上可以說是異常地弱小。

只有我清楚這是因為這裡和過去我生長的環境真的有所不同而造成的,也就是水土不服。

只是什麼原因造成,到現在我仍不明白。

我何嘗不希望自己可以健康一點,至少能像在星際時一樣獨立。

「我已經很努力吃了啊!」

「事實證明還是不夠。」

「等一下看看有沒有可以增強體力的食物跟物品好了,反正多虧這一年來奇斯的繁榮,薪餉存了不少...蘭,你現在卡裡有多少錢了?」講到一半,對錢一直都很敏感的雷瑟突然向我詢問。

我心虛地笑了一下,看了一臉了然望著我的里昂一眼。

「呵呵...不多...

「不多才怪。」依然沒有放開我的傑瑞特嘟囔。「聽說諾雅商會的雷安在去年的精靈祭典之後跑城堡跑得很勤,每次離開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有肉痛有驚喜有訝異還有恍神,不曉得的人還以為我們奇斯城城堡有什麼詭異的驚喜屋。」驚喜屋是一種魔法娛樂工具,會依照參觀者的思想變化,造成嚇人或是讓人高興的效果,造價十分驚人,咳咳!是我參照星際遊樂場鬼屋研發的產品。

「有嗎?」我一臉無辜。

「沒有嗎?之前城主有跟我討論過,目前奇斯商業繁榮的速度,其實跟他的預期相比之下快了許多,本來依照設想,應該還要兩年才會有這種景象。」

雷瑟指指市集上人山人海的景象,跟過去相比除了人多了一倍之外,就連販賣的物品都顯得更加五花八門起來。

「這只能說老天太眷顧奇斯了。」我依然很無辜地笑。

「少來,你肯定有在其中搞鬼,赫森有跟我說過,每次雷安跟你談過後,離開的表情都是一臉興奮又痛苦的模樣,分明就是某人可能提供了什麼好意見,可又同時痛宰對方一頓才會有那種表情。」

我眨眨眼,有那麼明顯嗎?就連赫森哪個死板的大木頭都發現了?

「沒什麼,不過是一點小意見而已。」

「問他沒用啦,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問到錢的事,蘭的嘴巴就跟你一樣緊。」傑瑞特消遣我的同時順便消遣了雷瑟一頓,因為雷瑟也是那種會把錢看得很緊的人,而且說起來其實比我還要只進不出,我還會花錢在享受上,雷瑟除了為家裡的人買點東西之外,從來就不會多花一毛錢在其它地方。

雷瑟瞪了他一眼之後,看向里昂。

看里昂也沒用,誰不知道他最寵我了。

「是有賺一些,跟目前商業的繁榮有一點的關連。」里昂輕描淡寫地帶過去,向前一步從傑瑞特懷裡接過我,像抱孩子一樣用單臂抱著我終於開始今天的逛街大計。

「我就知道,里昂說一部分那就代表肯定有十分,哪天找雷安問問。」

他會告訴你才怪,他也是一隻很可怕的狐狸。

「就是...蘭,你那麼保密做什麼,我們又不會跟你搶。」

我趴在里昂的肩頭,對身後的兩人吐舌,一直沉默不曾說過半句話的亞南在瞧見我的表情之後,終於微微一笑。

「管我。」我當然知道你們不會跟我搶,但是錢不露白,越是少人知道,越不會引起災禍,儘管現在事事平安,但難保若是有一天發生了什麼問題,不知道的人還可以逃過一劫也不一定。

至於里昂...我答應過不再對他有任何的隱瞞及謊言,因此即使他一次也不會詢問,我也毫不隱瞞地全部說了。

而修,以他的腦袋及埋藏在各地的眼線,說不定比我更清楚也不一定。

他沒有阻止我,因為有一天我在書房老實告訴他,等戰爭結束之後,我會帶著這一筆驚人的款項遠走他方,這些東西,能讓我的將來永遠也不用擔心物資上的問題。

「算了,為了報復,今天蘭付帳好了,我當侍從幫你提行李如何?」

「我考慮。」我笑,哪一次不是我付帳,不過這是我自己的堅持,對他們隱瞞並不代表不分享,對於這些物質上的東西,我很樂意與他們一起分享成果,只要是不笨的人都知道,錢財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活著時不快樂地花掉,那辛苦賺它是為什麼?

傑瑞特知道我的習慣才故意這麼說,免得到了付帳時又惹我白眼。

感覺到髮絲一個扯動,我低頭一看,坐在火舞身上的水藍又用它那招牌水汪汪的眼神無辜地看著我。

我瞪它。

它繼續淚光攻擊。

「好啦!一杯果果水可以吧?」

小小的尖爪比了比三根。

「你又沒什麼功勞,哪能要那麼多?想都別想。」

小爪子搗住圓圓的臉,哭泣狀。

我快吐了,它到底是從哪裡學來這些?這個世界又沒立體影像可以看。

「兩杯可以吧?再多免談。」

一下子,收回淚光閃閃的眼睛,發出一個類似撒嬌的聲音,給了我一個飛吻,然後很沒義氣地跑回火舞的背上玩了起來。

我眯眼。

奇怪,怎麼會到現在我都還沒把它給砍了?

真是太奇怪了。

瞧見我的表情,里昂輕笑,拍了拍和他一樣有令人安心能力的火舞,帶著我鑽進熱鬧的奇斯市集人潮之中。

--待續--

 

番外

夜晚的奇斯城自從蘭的到來之後,慢慢變得和過去有很大的不同,大家入睡的時間整個往後延遲。

一開始會如此,是因為大量的難民進駐,很多新的建設必須連夜趕工,而心存感激的難民們也都親自動手建設自己的家園,新的家園能早一天完成,自然就能早一日安心,所以大大小小的建築工地上都亮起了魔法燈,從奇斯城堡內往上頭看過去,大大小小聚集的燈火就像是地面上的另一面星空一樣美麗,所有的人就在這一片美麗下揮汗如雨。

後來建設慢慢完成時,這些魔法燈也沒撤下,讓夜晚的街道多了一份安心。有一天蘭遠遠地看著這些街道,想起了星際到處都有的夜市,據說是從亞洲一些小國家跟小地方興起的傳統,於是他馬上招來商會的雷安,兩人秘密地商量幾天之後,奇斯城的居民就發現,這些燈火通明的街道中,其中幾條比較大一點的街道竟然開始擺起了攤販,這些攤販大多都是賣食物的居多,其中還有一些賣便宜小玩意的商人。

比起商店、飯館的價位,這些小攤子的價錢更顯得平易近人,而且之前為了建設這些工程,大家都養成了晚睡的習慣,現在工程慢慢結束,有不少人一時之間都不曉得該做些什麼,常常在星空下坐著發呆,現在多了這些攤販,似乎多了不少有趣的去處。一些老人家開始各自呼朋喚友找了賣點心或是小菜的攤販坐下,說一些老生常談的話,喝點小酒回憶趣事。

青壯年紀的,同樣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女性喜歡到處看看小攤販上的便宜新玩意,而男性則是喜歡大口喝酒玩點競技遊戲。至於年輕人,他們都看上了一些只要給一點小錢就可以玩的很開心的小遊戲,尤其是一對一對的情侶,總是對這些小遊戲能獲得的獎勵感到興奮,享受女孩子、同伴嫉妒的眼光,享受看著男孩子在火中閃耀青春的熱力。

「我真搞不懂你的腦袋到底裝什麼!」泰爾咬了一大口烤肉串,然後在吃到肉串上特殊香料烤出的美味時,忍不住說出這很難歸類為稱讚還是批評的話。

「錢。」

蕭恩簡潔扼要地回答,他看著剛剛從攤販手中買來的一把小刀子,比匕首還要小上不少,而且又輕又薄,一開始他搞不懂這種武器有什麼功用,但是看著幾個年輕人熟練地射出飛刀,刺破紅果換來獎品時,他發現這似乎也是一種好用的武器,忍不住跟老闆買了一把研究,因此儘管他下了評語,臉上表情依然如往常一樣陰沉地看著手中的飛刀研究。

被兩人說得亂七八糟的小腦袋一點也不介意地搖晃著,開心地看著眼前幾乎是自己一手創造的街景。已經好幾天沒有出門的蘭,今天不但有修他們三個陪同,連里昂他們四個都在,讓他開心得完全不在乎這兩個傢伙說了什麼讓他很想踹人的話。

里昂摸摸他的發旋,他早已經習慣這個小傢伙創造出來的奇跡,一邊的修臉上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不過他自己清楚他是真的喜歡看見眼前的熱鬧,和國庫裡的充實。當初雷安在蘭的教唆下介紹大量商人來租用夜晚街道時,他差點訝異得將表情顯露在外,本著既然可以賺錢又有何不可的心態,很大方地將幾個重要街道出租出去。每一個攤販的租金都不多,卻沒有想到聚集起來也相當可觀,結果造成奇斯的未來展望跟國庫兩方充實下,修同樣很想摸摸蘭的頭髮好好稱讚。

幾個人坐在角落的肉攤上,將一路買下來的東西往桌子一擺,大家喝酒吃小菜,覺得這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樂趣,可以完全地放鬆心情。

「蘭,你從裡面賺多少?」

「我只賺傭金。」蘭把自己窩在里昂的懷裡拆禮物,這是剛剛里昂他們玩遊戲換到的獎品,負責拉攤販的人是雷安,所以他也不清楚到底有哪些攤販,會提供什麼樣的商品,因此這些不知包裹什麼的小獎品,他拆得特別高興。

「真的?」如果蘭說傭金,那必然不會占太多,蘭將傭金跟投資金區分得很清楚,只是這麼好的機會,小傢伙會捨得只賺這麼一點?

「真的。」纖細的小手拆開禮物,看到裡面竟然是一顆少見的翠果子,忍不住開心地笑出聲音來,一雙眼睛眯出兩道彎月,將果子丟到嘴裡,果然咬出非常清脆的咯拉咯拉響,有點像是植物餅乾的味道,特別是怎麼咬都不會軟,卻一點也不硬的爽脆口感,而且越咬越香,聽說就算咬上一個晚上還是能有咯拉咯拉響。

看他咬得高興,剛剛還滿是疑問的雷瑟笑了起來,心裡忽然有點明白蘭之所以出這個主意,目的似乎不是為了賺錢而已,蘭臉上的表情,讓他想起家裡那幾個吵吵鬧鬧天真無比又愛玩愛鬧的小傢伙。

不過他清楚並不代表泰爾也清楚,這個大漢腦袋的精明幾乎只用在軍事上,對於這些細膩的情感問題,他的神經大概跟達達枷巨木--飛翔大陸樹幹最粗的樹--一樣粗。

「為什麼?」所以他吃下一口肉後,沒多考慮就問。

蘭正在拆第二個獎品,裡面是一個雕塑的小火龍,用魔獸皮姆的外皮做成,壓下去會有啾啾的叫聲,是小孩子喜歡的玩具,因此蘭抓出一直藏在里昂懷裡的小雪球,把玩具遞給他。水藍看著爪子裡的小火龍,眯起大眼睛,然後張口,用力一咬。

「啾--」好大的一聲,連旁邊的其它陌生人都看過來,而罪魁禍首則是一臉驚恐地把小火龍吐在桌子上,接著豎起全身的毛,咬牙切齒地瞪著會叫的玩具,活像是只狗,只差沒汪汪叫而已。

蘭笑出了聲,似乎以整自己的召喚獸為樂,讓里昂等人無可奈何。

「沒有為什麼,喜歡而已,以前我的故鄉夜晚也是這樣,總是燈火通明十分熱鬧...我喜歡聽熱鬧的聲音。」

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

藏在心裡的話,他沒說出口,決定拋在腦後,伸出手又抓起第三個小獎品拆封。

「而且,一天到晚緊繃著臉,不累嗎?我一直覺得如果大家可以常常像這樣聚在一起聊聊,就算是無意義的事情,也會因為相聚而變得有意義,既然白天大家都沒有時間,那麼晚上總是有空的。」

奧迪的去世還有霍克的一戰讓他想了很多很多,尤其是關於許許多多生老病死的故事還有意外。

然後他想,現在他所看見的這些人,他關心的每一個人,也許今天離別了,明天就沒有機會看見,儘管這是他最不希望遭遇的事。但即使是最重視科學的星際,也總是會有人說起命運的字眼。

因此他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而造成後悔。

「我每一天在城堡裡走著,看你們來來去去,十天裡大概有九天半的時間都繃著一張臉,我不曉得你們有沒有想過,或許有一天你會失去夥伴,等到哪一天,你們想要回憶他們的模樣時,卻永遠只能想起一張緊繃嚴肅、一點都不像是擁有快樂的臉時怎麼辦?」

所有人沉默,連泰爾都忘記繼續吃掉手中的烤肉,尤其是經歷過戰爭,經歷過失去親人的幾個,特別能體會蘭所說的那種無奈和悲哀。

「幸好奧迪是一個喜歡笑的人,我在夢裡夢見他時,都是他笑著捉弄我的模樣,那麼回憶起來也就不那麼地痛,做的夢也就不會像是噩夢,我一點都不希望他們在我的夢裡會是惡夢的一部分。」

「蘭...

抿了抿雙唇,第三個拆開來的獎品是一個騎士雕像,在夜晚時會自己發出星辰一樣的光芒,是用星辰沙做的擺飾品,上面騎士的臉,讓他覺得好像又看見了那個愛捉弄自己的騎士。

「我也不希望他們在你們的夢中是惡夢的一部分,所以我找來雷安,讓他完成這一切,你們看看,他們的臉上是不是笑得很快樂,在戰爭開始之前,請把這些笑顏好好地記在腦海中,永遠都不要忘記,這樣有一天我們才可以告訴自己,那些在戰爭中失去的弟兄們,他們曾經快樂過,他們的生命裡不是只有悲傷。」

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看著那些士兵帶著心儀的物件,或是信賴的夥伴們在街道上開心玩樂,然後將這些景象永遠地記在腦中。

不只如此而已,當夜更深,連這些攤販都已經收工回家時,幾個聽了蘭的一番言語的將領,在入睡前都想起了過去失去的許許多多好友、親人,然後找出了當初最快樂的回憶,決定就這麼帶入夢中回憶。

修站在長廊靠窗臺的一端看著月亮,想起了他的恩師還有泰爾他們的父親,也想起他小時候他們跟自己相處時的快樂,或許他真的該好好地檢討自己,是不是該試著將殘忍的畫面放下,別讓這些他最敬重的長輩,在他的腦中都是最後的那些畫面。

聽見一點輕微的聲響回頭,瞧見正從蘭房間出來的里昂,那個總是沉穩的男子也看見了他,輕輕地走到他的身邊看著天空。

「他睡了?」

「睡了...放心,我想在這些事上,也許他比我們都還堅強,他的睡顏是帶著笑容。」那告訴他,蘭他真地做到了他自己最自己的承諾,讓那些不會再回來的夥伴,成為自己夢中最好的一部分。

「在我心裡,我真的認為他是聖者。」修突然說,他知道里昂對於自己將蘭給拱出檯面這件事,並不是非常贊同。

「我知道,所以我沒有說話。」如果修不是真心,他早不管他的身份,沖上來跟他好好打一架。「但是對我而言,他不只是聖者而已。」看了修一眼,里昂輕輕地說,並沒有想要修的回答或是疑問,溫柔地笑著慢慢離開長廊。

是啊...不只是聖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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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arasu 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