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幹欖的夜裡很寂靜,和卡巴沒什麼太大的差異,偶爾可以聽見街上報軍令的聲音,劃破寂靜的軍令聲,聽起來比一堆人在吵雜還要容易令人煩躁,總是會突然把人給嚇到,老覺得是不是下一秒鐘就要打起來一樣。 

我和第虢軍長逛了一整個下午之後,回到他為我們安排的住所時已十分疲累,我想也不想的就拉著里昂陪我一起回房間裡睡,因為這些安排好的房間雖然比起外面的房子好上許多,但因為才剛經歷完一場大戰,血 腥味依然很重,而且老是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用一種不科學的說法,就是好像牆壁裡會有人影慢慢鑽出來一樣,讓人心裡覺得格外不安。 

在卡巴時的感覺還沒有那麼明顯,但是這裡就算閉上眼睛沉睡,我也可以感覺到心一直在狂跳。 

大概睡到夜半的時候,我才知道那並不是我多想,的確是有奇怪的事情在發生。 

因為我原本就睡得不安穩,所以一感覺到整個房間微冷時,我便忍不住往里昂的懷裡縮,眼睛稍微睜開了一下,在閉上眼那一瞬間,我看見了靠近門邊那裡似乎有個白色的影子,因為睡得迷迷糊糊的,一時之間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直到我再眨了一下眼,發現白色的影子又稍微大了一點,而且隱隱約約變成像是人一般的形狀時,頓時什麼睡意都拋到了九霄雲外,整個人瞪大眼睛僵在里昂的懷裡,然後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 

里昂立刻就感覺到我的反常,清醒過來將手臂收緊的瞬間,白影化出清楚的五官,只是雙眼的地方漆黑一片,這一刻我差點要喊破喉嚨尖叫。 

「蘭?」 

里昂的聲音就像是黑夜裡的一道光芒,刹那間白影消失,房間的溫度又恢復正常,只是我無法停止顫抖,連牙齒都打起架來,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蘭,怎麼了?」里昂緊張地起身,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摸著我的額頭,怕我在半夜裡發燒。這裡是翔龍的地盤,在這麼晚的時間一旦發生什麼事,都很容易引起這裡軍人的注意。 

我努力地吞咽著口水,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平復心情後,連忙拉下里昂放在我額頭上的大手,把剛剛看見的東西全說出來。 

里昂皺起眉頭,我知道他不會懷疑我說的話,金綠色的雙眼看向門邊,似乎是在深思那會是什麼樣的一個狀況,平常對四周動態特別警覺的他,似乎沒有感覺到剛剛的溫度變化。 

「里昂,你想那是什麼?」我很想說是那個「東西」,但是總覺得一開口那個「東西」就又會再出現,所以牙關咬得緊緊的不敢直接點明出來。 

「我猜可能是這裡的幽魂。」 

這個世界同樣有鬼魂的說法,而且還有一種非常少見的職業──死靈法師,因為這職業不受這一片大陸歡迎的關係,因此死靈法師的數量很少很少,一般人雖然不會一看見就攻擊,但凡是光明系的人向來都跟他們勢不兩立,常常只要一聽到哪裡有死靈法師,絕對都毫不猶豫地沖過去把人消滅。 

 聽見里昂的回答,我一點都沒有比較安心的感覺,對於這種我無法捉摸的事,心理上就是有一種莫名的排斥。 

「我們……可以換房間嗎?」但是聽說那種東西會飄來飄去,換哪個房間都一樣……嗚!我好想尖叫啊! 

「好!我帶你去其它人的房間一起過夜好了,聽說人多的地方,幽魂比較不容易出現。」 

真的嗎? 

我淚珠盈眶地看著里昂,明明是這麼恐怖的氣氛下,里昂竟然還有辦法微笑,這瞬間他的笑容讓我安心許多。 

「真的,走吧!」他拉著我下床,結果不曉得是碰巧還是註定,當我腳尖一踏上地板的時候,我跟里昂都感覺到這一塊地板的聲音跟其它地方好像有點不同。 

這是頭一次我發現想像力太好不是一件好事,我馬上聯想我們剛剛睡的那個床鋪下,其實埋了一堆的骷髏……以前我家裡的人是怎麼說的?好像說哪個笨蛋買房子買在亂葬崗上,結果一天到晚看見那東西,我還好奇地問亂葬崗是啥東西,在知道之後對於這個故事嗤之以鼻。 

拜託!我們那個年代哪有什麼亂葬崗,星際的下葬方式都是把遺體變成一顆寶石做紀念,不占空間又美觀還具有意義。 

不過星際沒有亂葬崗,可這裡絕對有……於是,我慢慢、慢慢縮回自己的腳尖,然後賴在里昂的身上,說什麼都不要往地板上踏,然後很小聲,自以為這樣那個東西比較聽不見,在里昂的耳邊問出我疑問,結果里昂又笑了,那笑容一看就知道在笑我想太多。 

「我想應該不是,我猜這下方也許有密室,這一個地區向來戰爭頻繁,因此有些人會在自己家裡挖地道或是密室,設法用來躲藏敵人的搜尋,這房間的密室通道可能就在這張床底下。」里昂一邊解釋,一邊帶著我往其它人的房間走,看他的表情跟我比起來真是天差地遠,我敢肯定我現在的臉色不但蒼白而已,而且肯定白得發青。 

難道這個世界的人都不怕鬼嗎?鬼耶! 

「我們不看看是什麼密室嗎?」雖然在心裡無聲的呐喊,但我還是忍不住繼續小聲地問。 

里昂一臉不曉得是該笑還是該氣的看著我,「是誰剛剛說這下面可能是墓地的?如果是墓地的話,你敢進去?」 

是啊!如果是墓地,我敢進去嗎? 

但是……要是裡面有寶藏怎麼辦? 

大概是我不自覺地把心裡的話講出來了,里昂滿臉的不可思議,我就算現在嚇得臉色發青,還是可以猜出他心裡面在想什麼。 

他一定是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明明怕成這樣,還可以問出這麼財迷的問題來,這個人一定是想錢想瘋了…… 

我看著漸漸遠離的房門,心裡也這麼覺得,這個人肯定是想錢想瘋了。 

 

 

 

「探險!」 

結果我們一進去傑瑞特跟雷瑟的房間,他一聽到我們剛剛說的事,馬上提議,而且雷瑟一臉贊同。他是個冒險者,陵墓都不曉得鑽過多少回,根本就不怕這個,而且他還說,這幢宅邸在這種戰爭區域還有辦法蓋得這麼好,過去住在這裡的人,肯定不是大官就是這裡曾經是機要重地,這種地方最有機密可尋,當然要下去看一看! 

我扁著嘴,大半夜的,這些人的興致怎麼就有辦法這麼高昂? 

「說不定正好相反,你們想想,雖然戰爭才剛結束沒有多久,但這裡可是整理出來給比較重要的人,或是遠來的訪客居住的地方,能整理的早就都已經整理完了,哪裡有地道翔龍的人應該都很清楚才對,不可能有密室留下他們卻不清楚,要搜刮早就搜刮光了,哪還輪得到我們,很可能大半夜我們白忙一場只看到一個空蕩蕩的地窖。」很難得的,我就是想潑冷水,仔細想想還是小命比較重要,我還沒愛錢愛到不要命,自我珍重一點不要隨便亂挖才會比較安心。 

可惜,這個世界的人跟我們星際的人在觀念上有一個很大的差異。 

想想,這些平常用起魔法都跟吃飯一樣簡單的人,而且甚至有死靈法師這種行業,對於鬼魂這種東西接受度自然比習慣高科技,只相信科學的人來得高,因此這些傢伙完全沒把我的話當一回事看,套上外衣就要去我剛剛睡的房間裡檢查。 

「蘭,你不想去的話,里昂可以在這裡陪你,我跟傑瑞特去就好。」 

「不要!要去就一起去!」留我跟里昂在這裡,那我們剛剛又何必跑過來找你們? 

反正如果真的有那個東西,你們都跟我在一起,我膽子絕對會比剛剛大……應該吧…… 

「好,一起去。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你忘記我的地獄是什麼樣的召喚獸了嗎?」 

雷瑟從召喚獸空間裡叫出他的召喚獸,結果連同水藍、火舞一同跑了出來,可見今天這三個傢伙又混在一起不曉得在空間裡玩什麼……我這個主人也有點失職,完全忘記自己家的召喚獸在別人家家裡玩到忘記回來。 

所謂的召喚獸空間其實是一種很神奇的現象,以如今的魔法技術來說,開闢空間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個從空間物品會如此稀少珍貴,而開闢的空間通常都不會太大就可以看得出來,偏偏召喚獸空間不單只能容納一隻召喚獸而已,我聽水藍說,召喚獸空間並不是一般魔法師想像的那樣,是一個牢籠或是房間,反而比較像是一個小型景觀世界,這個世界有多大,有什麼樣的東西,全看召喚獸本身的能力來決定。 

那麼空間既然難以開闢,為什麼召喚獸空間卻是每一個擁有召喚獸的主人都可以擁有? 

根據魔法師學會的理論,開闢空間的並非主人,而是召喚獸本身,每一隻召喚獸都有自己開闢自己生存空間的能力,因此這也是召喚獸珍稀的關係,一般召喚獸只要感覺到危險時,腦中就會發出一道精神指令開闢空間躲藏進去,讓獵捕召喚獸的獵人空手而歸,而召喚獸商店賣給我們的飾品,其實是刺激召喚獸發出指令的魔法工具,而擁有召喚獸的方法,大多是趁召喚獸不注意的時候偷拿召喚獸卵孵化,成年召喚獸根本難以捕捉。 

至於召喚獸為什麼有這樣的能力?人類或其它生物能不能做到?這一直是魔法師工會、學會或是學院在研討的問題。 

言歸正傳,因為有雷瑟的召喚獸三頭犬坐陣,他們還是決定要前往我跟里昂一起睡的那一個房間去探險。 

進了房間後一行人便蹲在床邊,為了怕引起其它人的注意,雷瑟跟傑瑞特兩人各拎著床板兩側,慢慢地抬起然後輕輕放到一旁擱下。 

整個地板乍看之下並看不出有哪裡不對的地方,但是雷瑟熟練地蹲下身用指關節輕輕敲了一下,果然在一個區域敲出不同的聲音,然後他從身上掏出一個像是握把狀的東西,據雷瑟說,這是專門用來破解密道暗門的工具,很多密道裡頭藏著並不見得是多麼重要的東西,有的單純只是不願意被人看見,因此在外面設了障眼法之類的魔法,開啟並不難,甚至有雷瑟手中那種握把,只要往暗門一接,就會瞬間破開障眼法,可以很容易的利用這個握把拉開門或是移動密道的門。 

當握把接觸到地面的那一刻,原本看起跟其它位置的鋪磚地板差不多的地面,出現了一道不小的鐵門,雷瑟輕輕一拉。 

「吱呀……」許久未動的鐵門,上面的鐵銹讓摩擦時發出刺耳的聲響,幸好雷瑟的動作很輕緩,因此並不是很大聲。 

鐵門完全打開的同時,我們四人一起注視著這個通往黑暗之中的甬道,濃厚的黴味撲鼻,一聞就知道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進去過,往下的階梯因為潮濕的關係,長出了一些像是發黴一樣的物體,裡頭深處還可以聽見像是滴水的聲音,讓我懷疑這個通道究竟有多深,難道不是跟我們想像的一樣,只是一個密室而已? 

我們站在外面看了彼此一眼,雷瑟對里昂點點頭,里昂馬上會意過來,朝裡面施放的一個小型火焰球,小小的火焰送進地道裡,照出了地道周圍粗糙的表面,有的地方已經長出了不少粗根的蘚苔,可以猜得出當初在蓋這裡的時候,並沒有特別去準備,粗略地挖了個大概而已。 

雷瑟深吸一口氣,手中取出一個小型的魔法燈,走進洞穴之中,很快就確定下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陷阱之後,招手讓里昂接著下去,我跟在里昂的後頭,然後傑瑞特殿后。 

通道的本身並不長,沒多久就走到底,高度的話我猜測大概就兩個我那麼高而已,雷瑟在這時候換上亮度比較大的魔法燈,頓時將這間地下密室照得燈火通明,我看見一個大小大概十坪的空間,以密室來說還頗大,高度也夠高──至少里昂他們都不用彎著頭走。 

讓我又慶倖又有點失望的是,這裡頭果然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早就已經被人搬空,除了看起來建造得粗糙無比的牆壁之外,沒有其它任何的東西。 

我松了一口氣,馬上就打算離開這個充滿黴味的房間時,誰知道一轉頭,就看見之前那一個把我給嚇醒的白影出現在傑瑞特的身後,沒有瞳孔的兩個黑洞彷佛在看著我,我形容不出那詭異的表情,嚇得我心臟瞬間停止,整個人昏了一下,才知道要發出聲音。 

我拉住里昂的手,要他往傑瑞特的後面看,而傑瑞特因為剛剛是對著我的臉,因此他看見我突然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的臉,立刻順著我著視線往他的後上方看。 

我不曉得這個鬼魂真的是正好我那麼倒楣看見,還是針對我而來,當傑瑞特轉過頭,而里昂看過來時,白色的影子正好鑽入地底消失,因此他們倆誰也沒看見。 

「蘭?」 

我瞪大了眼,原本被嚇得顫抖的身體頓時停止,突然間有點火大,搞什麼鬼……對!搞什麼「鬼」!我懷疑難道真的是自己楣運指數特別高嗎? 

推開傑瑞特,瞪著鬼魂消失的地方,雖然還是怕怕的,可是心裡的火大可以稍微壓過這種情緒,我忍不住沖上去在那一塊鬼魂消失的地方,用力給他踩下去洩恨。 

本來只是一個燒壞腦筋的動作,用力一踩下去的結果「咚」的一聲,大家又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這一塊地的聲音有點像是空心的。 

「咦?密室裡藏密室?」 

雷瑟有些佩服地看著我,似乎覺得我的觀察力竟然會比他這個到處挖寶的人強,也許更有天分,我僵硬的笑了一下,猶豫要不要把剛剛的事情說出去,因為這種被人當人專家或天才的虛榮感……咳!其實挺不錯的。 

我看雷瑟很快用握把將地板上的暗門給拉開,這次傳來比黴味更為嚴重的味道,光聞到都覺得快吐了,所以眾人往後退幾步,我也利用這個機會跟他們解釋剛剛鬼魂的事。 

他們聽完並沒有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而是皺眉深思了一下。 

「如果是這樣,很可能這下面就是個墓地,但是並沒有屍體腐臭的味道傳來,一般來說墓地裡,尤其是像這種密室,要是真的有屍體在的話,通常都會有一股屍臭味,除非是已經都幹了,或是全部都腐爛光了。」 

雷瑟一邊說,我腦中一下子出現乾屍的模樣,抖一下,接著又是屍體慢慢腐爛,生出一堆蛆蟲,出現白骨內臟,然後蟲越來越多最後只剩下骷髏的畫面,再抖一下。 

「你很冷嗎?」里昂看我連續抖了兩下,考慮是不是要先上去幫我拿件衣服。 

「沒有,被噁心到了而已,你們下不下去?」我決定先承認自己的沒膽,免得下去要是被屍體給嚇到,嚇昏過去或叫出聲音來都不用再尷尬的解釋。 

「當然,都走到這裡了。」雷瑟一點猶豫都沒有的回答。 

照之前雷瑟所做的一樣,再一次小心進入密道之中,這一次的密道比剛剛還要來得深且長,走了一陣子才到底,雖然剛剛打開密道門時已經散去不少味道,可是濃厚的黴味依然存在,我手輕輕一揮,一道微風在裡面轉了一圈之後離開,雖然還是有點味道,但已經好了許多。 

這時候雷瑟手中的魔法燈也照出了這個地底密室裡的景象,只是看起來這個密室似乎比想像中大得許多,一盞魔法燈並沒有辦法照遍整個區域,所以我乾脆拿出星際的照明燈,這是探險隊專門用來照洞穴的工具,一打開後整個密室變得明亮,每個地方都可以照到,卻一點也不刺眼。 

雷瑟訝異地看著我手中的燈,他知道我向來能夠弄出一堆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的物品,但是每一次還都是會讓他驚訝無比,更何況他本來就是個冒險者,而我手中的東西都是從那些冒險隊探測員身上弄到的,自然非常合他的意,可惜這燈只有一盞。 

雷瑟也明白我的個性,有多的我不會不給他,所以只是羡慕的看了這盞燈一眼也沒說什麼,不過我想以後等事情結束,將這盞燈送他也不算什麼,對這盞燈來說,給雷瑟使用比給我用更來得適合。 

密室相當的大,中間又出現一個像是祭壇一樣的東西,大概是被之前湖泊所發生的事給嚇怕了,難得沒有人對祭壇有任何興趣,而且大家都是離得越遠越好。 

除了祭壇之外,右手邊有一個很大的櫃子,左手邊則是一大片的書櫃,書櫃上的書比擺飾品少,雷瑟看了那些擺飾品一眼,好像發現了什麼珍貴的東西,馬上走上前,取下一個很像是水晶球的球體。 

「這大概是這櫃子裡最珍貴的一樣東西了,可惜我們都用不到。」 

「這是什麼?」我好奇的湊過去瞧,對書櫃上的幾本書倒是興趣比較濃厚。 

「召喚水晶,死靈法師專用的物品,可以用來召喚死靈,相當稀少,只是這東西不好脫手。」雖然這麼說,雷瑟還是收了起來,想必就算一般場合賣不出去,他們這些冒險者一定有其它的管道可以賣出。 

死靈法師的東西我沒興趣,將書櫃上少少的幾本書給取下,有兩本是寫關於死靈法師術法的心得,另外三本比較厚的,裡面寫了大量的材料跟融合後的結果,像是煉金術之類的知識,這個我挺喜歡的,其實煉金術跟草藥學某方面是相通的,這個世界的草藥學並不完善,大部分都依靠魔法治療,我以前在星際上學的更是稀少,這幾本書正好可以拿來參考,如果可以研究出讓更多人都可以輕易使用的藥物就好了。 

最後一本書封面相當的華麗,整本書金燦燦的,從書側可以看出之前主人似乎翻閱了不少次,我打開來看,裡面是寫著一些奇怪文字的章節,每一個章節都有著一張呈現幾何圖形的圖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因為今夜我根本就沒睡多少,大概翻了一下這本書之後,眼睛開始覺得沉重,真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會兒,只是想到這個密室裡有「那個」,我說什麼都不可能在這裡睡著,只好揉揉眼睛努力睜開,一直在我身邊看著的里昂,笑了一下,張手捧住我的臉,大拇指輕柔又不失力地道幫我按壓眼窩周圍。 

「想睡了?」 

「嗯!」發出的聲音連我自己都可以感覺到裡面的睡意,想著想著,就小小地打了一個呵欠。 

「這是啥鬼東西!」傑瑞特在另一邊打開櫃子,發出嫌惡的叫聲,我轉眼看過去,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跟著噁心的叫了一聲。 

整個櫃子裡有超過一半都是人頭,不曉得用了什麼樣的方法做了防腐,一顆顆人頭全睜著眼睛看著前方,有些還帶著死前的猙獰,我從其中的一顆人頭中,看出了那跟之前的白影十分相似的臉龐,整個人又抖了起來,睡意頓失,用這種方法防止打瞌睡,一定效果良好。 

「天啊!這個屋子以前的主人究竟是做什麼的?除了死靈法師之外,我相信一定還有其它的職業。」 

這時候我就覺得傑瑞特的膽子不是普通的大,也可能是神經比較大條,他竟然就直接拿起一顆看起來面目比較祥和一點的人頭翻看,從下方可以看出人頭被切割下來的時候雖然不是切面平整,但是還算相當俐落,可能這個法師的力量不大,但是手法已經練習得十分熟練,因此才有這樣的成果。 

「放下你手中的東西好嗎?」雷瑟忍不住用力打了傑瑞特的腦袋,看起來這一次他也受不了他這方面的粗神經了。死靈法師的東西豈是普通人可以亂摸的,尤其這幾個人頭怎麼看怎麼像是用來詛咒的。 

想到這裡,我取出那兩本心得筆記,翻了一下,才第三頁就看見了關於人頭的製作跟目的。 

……我快吐了…… 

上面的製作方法寫著這些人頭必須在人還活著的情況下切割下來,而且速度不可乙太快,必須讓被施術者感到對死亡的恐懼下才能切斷,越是恐懼的靈魂越好,這一段製作過程旁邊有心得注解,上面寫了他是怎麼讓這些人在死亡前受虐,讓恐懼達到最高點在切斷人頭。 

像是切割手指、讓他們看見自己親人的死亡,其中又寫最成功的一例就是活體解剖,將被施術者的內臟一一取出,讓被施術者保持不死,然後在親眼看著法師切割他的身體時,恐懼達到最高點…… 

噁心的感覺不斷浮上,我連忙闔上書本,有一股想把它們燒掉的衝動,要不是怕以後會遇上死靈法師,如果不曉得他們的手段會對我們不利的話,我絕對會將這些東西全部燒成灰燼,最好連灰都一點不剩。 

「上面寫這些人頭都鎖著他們原本主人的靈魂,因此死靈法師可以號令他們去做任何事。」我看著那些人頭,想到筆記本裡那些形容,頓時發現其實這些面目猙獰的人頭並沒有那麼可怕,他們不過是一群身不由己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剛剛拿著一個死靈?」 

我點點頭,結果傑瑞特抖了一下,看他下次還會不會神經大條的隨便拿東西看。 

「有辦法救他們嗎?」里昂不愧是心地善良的人,第一件事想的就是該怎麼救這些靈魂,不過這也是我現在所想的。 

「上面寫,必須用最炙熱的火焰焚燒這些人頭,也就是鎖住這些靈魂的牢籠,然後在這些靈魂被解放出來的同時,施予光明祝禱,這個我會。」光明祝禱是接近禁咒的高階魔法之一,它能讓被詛咒的靈魂獲得解救,擺脫身不由己必須四處獵殺生物的痛苦,可以說是對付死靈法師最大的絕招。 

「這是高階魔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已經超越九階最接近禁咒的一種光明魔法。」雷瑟不贊同地皺眉,他知道施展這樣子的咒語對我來說會有多大的負擔,尤其之前我才從湖泊祭壇那件事裡慢慢恢復過來而已。 

「放心,你忘記它們了嗎?」我從空間裡取出光明法杖,這是神族的物品,大家其實都不太知道它的名字,所以都隨便亂叫,反正這裡純法師職業的人大概只有我一個,一說法杖大家都曉得是哪一根,也就懶得取名字。 

這幾樣東西,不管法袍、手環還是法杖,都可以讓我在施放光明系魔法上輕鬆許多,就算是這種接近禁咒的魔法,也頂多事後疲累一點而已,並不會造成魔法反噬。 

「既然如此……」 

雷瑟看看里昂,又看看傑瑞特,大家似乎都沒有反對的意見之後,開始動手。 

 

 

第二章 

 

傑瑞特他們動手將整個密室裡可以收的東西全收走,不能收的東西一起放到中央的祭壇上。 

中央的祭壇做得相當精緻,可以說是這一個密室裡上上下下最精緻的物品,整個祭壇用堅硬的石頭雕刻而成,然後在上面的花紋處用珍貴的袐銀勾勒線條,整的部分是用非常接近藍寶石色澤的水晶體鑲嵌,如果不是這個祭壇過去曾經用來召喚過無數次死靈的話,我看雷瑟都考慮搬出去能賣不少錢。 

所有靈魂被禁縛的人頭我們全部都放到祭壇上,其實光明系的魔法在白天陽光燦爛下施放最為容易,只是這裡是翔龍的戰區,我們都已經偷偷摸進了密室裡,怎麼可能還光明正大的把這些一看就知道是死靈法師的東西拿到外面去。 

光明祝禱其實是一個簡單的魔法,只是咒語相當的長,每個音韻間的速度和音調都一定要合乎元素的節拍,否則成功率相當低,再來就是施放者必須擁有一定的光明體質,所以對神族的人來說,光明祝禱只能算是高級魔法,對一般人類來說,就成了接近禁咒的魔法。 

我的體質可以容納不少的光明系元素,因此當我緩緩的念出光明祝禱的咒語時,周圍的元素便不停的往我身上聚集,彙聚在我的體內,然後借由我的手通往法杖頂端的晶體,慢慢地散發出耀眼的光芒來。 

我看著越來越耀眼的光芒,看見里昂在我的示意下用最炙熱的烈焰開始燃燒這些禁錮靈魂的容器,瞬間所有人都聽見了尖嘯聲從這些人頭裡發出,刺耳的聲音讓所有人的心都跟著顫抖,我努力穩住自己的心,嘴裡的咒語不曾間斷,當咒語已經完成四分之三時,我們也看見那些已經不成形狀的容器開始冒出一股濃黑的物體。 

我不曉得那是什麼,也許是靈魂、也許是什麼黑暗邪惡的物質,但是我知道現在自己絕對不可以往後踏一步,一旦踏出一步,就有可能讓一切前功盡棄,讓所有人都受到傷害。 

因此我努力讓每一個咒語裡的字句維持我腦中記憶的音調,黑色物質也慢慢顯現出形狀,那並不是什麼賞心悅目的畫面,整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的身體,身體上長了無數猙獰痛苦的臉龐。 

每一張臉龐都瞪視著我,黑色的身體也往我這裡一撲,里昂他們往我的方向沖過來,試圖抵擋這個像是惡靈一樣詭異物質的攻擊,雷瑟同時釋放出他的地獄,這時,我的咒語也已經完成,耀眼的五彩霞光透過地層從上方直射而下照在長滿臉孔的身體上,每一張臉都發出了無比痛苦的怒嚎,一邊的地獄似乎也感覺到這一道霞光的威力,馬上回到自己的召喚獸空間,在光線照耀下,濃黑的身體慢慢、慢慢地變淡,然後一個又一個的靈魂被解放出來,當所有的靈魂完全分離,而且身上也失去原本的濃黑色澤變得漸漸透明時,我們看見原本猙獰痛苦的臉對著我們露出感激的笑容。 

不曉得是誰先開始,這些被霞光洗滌過的靈魂,一個一個在我們面前跪下,對我們行了三個禮之後,最後完全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裡。 

一個一個的靈魂消失,我們松了一口氣,心中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這時我之前看見的那一個鬼魂突然出現,走到霞光之中,我們都聽見了她開口說話,但是除了有學習輔助儀的我,沒有人聽得懂她說什麼。 

「她說她是這些實驗品裡的第一個,也因為如此並不是很成功,讓她得以逃脫死靈法師的命令,但是看著這些可以說是同伴的靈魂被拘禁在此,讓她十分難過,所以千方百計想引起地面上人的注意力,可惜她的能力太弱,只能在固定的時間出現,大部分的人都沒有察覺,有察覺的人不是被她嚇跑了,就是被死靈法師給害死或是在戰爭中死亡,好不容易死靈法師在上一次的戰役裡來不及躲入這裡而被殺死,正好又讓我發現了她,她的心願才得以所償。 

她已經是死去的人,沒有什麼可以用來表示她的謝意,但是我們等一下可以掃掉那一些被燒毀頭顱的灰燼,裡面有些東西我們一定能用得到,算是他們唯一可以報答我們的。」 

鬼魂說完,又朝我們行了個禮,原本空洞黑暗的眼眶,這時出現了像是眼淚滿盈的雙眼,然後消失在我們眼前。 

傑瑞特果然還是神經最大條,我們都還在感慨之中時,他一聽完話馬上就走上去搬開那些灰燼,然後果然在裡面瞧見了幾顆有點像是琉璃一樣的五彩珠子,一共十七顆,挺漂亮的。 

「這是什麼?」 

我搖搖頭,沒在書裡看到過這東西,轉頭看向雷瑟,雷瑟也搖搖頭,里昂一樣搖搖頭,不過既然那個最後離開的鬼魂說這些珠子對我們有幫助的話,那還是通通留下來收好。 

我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不管是時間太晚,還是因為剛才施過高等魔法的原因,收起這些珠子之後,我都累得快說不出話來了,上眼皮也開始不斷跟下眼皮打架。 

正想跟里昂說該回去睡覺時,雷瑟叫了一聲團長,我稍微抬了一下眼皮,看見修正板著一張嚴肅的臉和文他們一臉「你們最好給我解釋一下現在是怎麼一回事」的表情。 

我又打了一個呵欠,伸手指向雷瑟,「你!解釋。」然後拍拍里昂的肩膀,整個人賴上去,「我們,睡覺。」 

再不好好睡一下天就要亮了……剛閉上雙眼,耳邊聽見里昂低沉的笑聲,這時我也不想理他們在笑什麼,決定先睡一覺醒來再說。 

 

 

 

昨天晚上的轟動,基本上可以說是整個幹欖的人都知道了,立刻就有人往上回報,並且派下不少人來調查,而將整個過程詢問下來之後,臉上露出驚訝又欣喜表情的第虢軍長大人也不責怪我們,事實上他還很感謝我們終於幫他們解決了一個這樣的大難題。 

據說這一個死靈法師當年在翔龍可以說是人人聞風喪膽,後來在通緝下銷聲匿跡一段很長的時間,最後只知道他逃到這附近來,並沒有任何人有確切的消息,接著又是戰亂連連,慢慢的大家也快忘了這一件事,現在證實原來死靈法師的確已經死於戰爭之中後,讓許多人松了好大一口氣,畢竟大家駐守在這裡,要死也應該死在戰場上,而不是死靈法師的手中。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大掌就要往我的肩膀拍,幸好里昂見機得宜的攔住,不然我肯定會被拍到那一邊的牆壁上變成肉餅。 

對於他得道謝,根本還在愛困狀態中的我,只能胡亂點個頭,一心想爬上馬車用被子把自己一裹,好好睡個滿足,不過身為一個有氣質的精靈,似乎不太可能做出這種不禮貌的事,因此我只好站在原地,聽他們開始聊起來,然後第虢軍長旁邊的一個侍從官,眼神一直閃爍的看著我,然後又看著修他們還有第虢軍長,雖然已經努力掩飾,但是連睡意朦朧的我都可以看得出來他有話要說,只是他的身份不適合開口。 

不只是我發現了,其它人也發現了他的神色,不過都偽裝得很好,修很快的就插進幾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然後整個話題就很自然的結束,第虢軍長尾隨在我們身後,我第一個先爬上馬車,而這是那個侍從官似乎也終於忍不住,大聲嚴厲的開口。 

 

「等一下!」 

你喊等一下我就等一下啊?那我多沒面子。 

我假裝慢了一拍所以根本沒聽見他的叫聲,率先進了馬車,馬車外頭的車簾馬上將我的身形給遮掩住。 

我承認我是故意的,因為這樣不小心睡著比較不會有人看見,而且我想也會少了許多爭議,我覺得那一個侍衛長的問題,肯定不會只跟昨天晚上的事情有關而已,要找麻煩的人通常都喜歡牽連出一堆有的沒有的問題,只要有一樣回答不滿意,他就有機會留你下來執行他正在腦中執行的計畫。 

「還有什麼事嗎?大人?」 

我從馬車門簾縫隙中看見菲司馬上露出一臉誠懇不解的表情,要不是認識他,連我都以為他真的很單純。 

一邊的第虢軍長則是皺起了眉頭,我大概可以猜出他身邊這一個侍衛長違背他的指令絕對不止一次了。 

「大人,屬下認為不能就這麼輕易讓他們離開,也許一切都如他們所說的那樣,真如此,那的確是大功一件,但如果這其中有什麼隱瞞的謊言呢?屬下認為至少必須等到一切的前因後果完全查證之後,確定他們話裡的真實性才可以離開。」 

我歎息,其實這個侍衛長說得才是最正確的處理方法,只是對於我們來說卻也是最不利的狀況,儘管剛剛我們沒有說謊,一旦拖延了時間,任何小小的意外都可以為我們帶來危機,越是能按著計畫走才越是接近成功。 

我一點都不希望第虢軍長同意這個侍衛長的主意,但是我想他恐怕也難以反駁,其實剛剛他讓我們離開已經是違反規則,我知道他是看在和菲司的交情及昨天我們之間的談話上,才讓這一個耿直的漢子決定這麼做,但是人情歸人情,沒有人發對的時候,自然可以放行,一旦有人開了口,如果他依然一意孤行,那麼他的個性就不是豪爽直率,而是愚蠢了。 

於是第虢軍長為難地看著菲司,他並不是真的單純因為人情而讓我們離開,我們相信他其實是瞭解我們就算有所隱瞞,也不會害他所以才讓我們走,他是一個真正有信義的好男人,我想菲司自然也不會讓他為難。 

所以菲司一臉不甘願的點頭,但似乎又不想讓侍衛長如意的樣子,看了侍衛長一眼:「我像這拖延的時間裡我的貨物要是因為慢了別人一步,導致價格太差,也不會有人來賠償我這筆損失。」眼睛一邊瞥著侍衛長,嘴裡一邊哀歎,我想要不是我們早已知道他的身分,恐怕還真以為他不過是一個斤斤計較的小商人而已。 

「要回房間裡嗎?」我拖著快要睡著的腦袋,非常緩慢的從馬車裡露出一點點模樣,反正我已經將眼罩給遮在眼睛上,閉著眼睛打瞌睡說話也沒人瞧見。 

這個侍衛長是查不到什麼蛛絲馬跡的,雷瑟可不是那一種菜鳥級的冒險家,早在他們來到之前,就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打理好,絕對不會讓他們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讓他們知道我們其實藏了不少珍貴的物品打算賣掉。 

「看來我們也只能先回房間不是嗎?」雷瑟露出不屑的冷笑,要是真正的他才不是那麼容易把情緒顯露在外的人,但是現在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傭兵所以自然將滿心的不滿給表示在外,讓侍衛長看出他的不滿,沒有哪一個傭兵喜歡自己的任務被拖延,因此所有人都可以理解。 

我點點頭,正準備抬手讓里昂可以牽著我下馬車,卻聽見一個腳步聲非常急忙的往我們的方向沖過來,沿途還可以聽到頓止的喝止聲音,大概可以才想來人的身分雖然不高,但是必然具有獨特的位置,因此可以一路不經通報闖進來。 

「報!」 

果然,一靠近我們,我就聽見了氣喘吁吁的聲音,還有膝蓋跪在地板上的聲音,從第一句話,就能知道這個人的身分大概就是傳令兵之類的,看他跑得這麼喘,不曉得發生了什麼緊急的大事需要通知第虢軍長一聲。 

我感覺到第虢軍長往我們這裡看了一眼的視線。「你們先離開一下可以嗎?」 

看不見里昂他們點頭,但是我的手被里昂接住,牽著我的手往之前住的房間走,這時候我就覺得夜精靈這一個角色不方便的地方,因為里昂不准我持續使用讓身體虛弱的藥物,眼睛恢復了原色,無法顯露在其它外人的視線裡,只好繼續假裝被大夥燒壞雙眼的精靈,一雙眼睛無法接受陽光的洗禮,到了白天只能當瞎子,根本看不到其它人的視線,也無法去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雖然眼罩的本身其實根本不能夠完全遮住視線,但是看東西就是不清楚也不舒服! 

這點就絕對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忘了把里昂他們對我身體健康的重視計算在內,讓我的偽裝身分有了小破綻,下次一定要記取教訓。 

 

 

 

我覺得可能是最近的日子過得太滋潤,因此老天爺故意不讓我好好的睡一場覺,回到房間沒多久,正準備往床上一躺被子一卷,不管修他們眼光大睡特睡一下,才被我們合上不久的門又打開,我睜開眼睛,透過眼罩藏著的一點細縫,我可以稍微看清楚門外的人正是第虢軍長。 

「怎麼了?」菲司問道,語氣裡有著擔心。 

我忍不住將細縫稍微拉開一點,將半個身體隱藏在眾人身後,終於比較清晰瞧見第虢軍長面容上的凝重,那模樣似乎不是針對我們來的。 

「你們還是趁現在趕快離開吧!」 

「但是……」菲司猶豫,其實我們也很想趕快離開,但是不願意讓他為難,我們跟翔龍以後也許會是敵人,如果我們夠卑鄙,就應該不顧一切最好讓第虢軍長的處境越糟糕越好,能讓翔龍少一員猛將,對我們將來的戰局就多一份希望。 

可惜,我們這裡心機最為深沉的修,似乎也不願意當一個卑鄙的人,所以他沒讓菲司不顧一切找出對我們最有利的方法。 

「沒關係,在這一方面我的確不算是一個好將領,因為我想你們其實很快就會知道,剛剛傳令兵帶來的消息,飛齊的『金色戰神』現在就在幹欖城外。」 

「什麼?」 

「怎麼可能?」 

「又要開始打仗了嗎?」 

聽見這一個最不想聽見的名字,所有人都訝異的睜大眼睛,菲司的表情最絕,慌張得很像要隨時跑人一樣,讓我差點忘記這是多麼嚴重的一件事很想要躺在床上笑著打滾。 

「目前還不清楚,但是為了預防萬一,我們都已經做好準備,這也是我認為你們應該先離開的原因,戰爭不該將無辜的人捲入。」 

菲司一臉考慮的模樣,眼角瞥見修微乎其微的點頭後,他立刻馬上同意。「這樣不會讓你為難嗎?」 

第虢軍長苦笑:「反正已經不是頭一遭,我如今站在這裡,是為了守衛自己的家園不讓敵人入侵,並不是為了什麼身分跟地位,就算戰後被免去職位也無所謂。」 

菲司點點頭:「既然這樣,我們就先走一步,軍長大人,要是那一天真的被免去職位混不下去時,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照顧……喔!痛!」還想說些什麼,那一個圓圓的頭顱立刻被第虢軍長大人用大掌拍了一下,兩人互相看一眼笑了起來。 

「哪天混不下去,我會去精靈的部落,那裡雖非我族類,但是卻是一個不需要太多心機去應付的國度,正好適合我這一個沒大腦的人住。 

「歡迎你!」文微笑,我相信第虢軍長的話對精靈來說是一種讚美,因此我也走上前,第虢軍長並沒讓我一路摸索過去,直接牽著我的手讓我到他的身前。 

「雖然我的部族已經不在,但是如果我和我的愛人可以活到那時,歡迎你來找我們作客,我相信一個人活得有地位,不如活得心胸坦蕩。」 

「這句話我妻子也跟我說過。」    

「是嗎?」或許這是因為在精靈的書裡常常會出現這麼一句話,讓我不自覺在看的同時也背了起來。「那麼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相處得很好。」 

「當然,你們都是我心目中最美麗的精靈。」 

「這是一個最美好的稱讚。」哎呀呀!我真的打從心裡這麼覺得。 

不曉得是不是我的笑容太過於真誠,旁邊有人發出了很像是悶笑的聲音,不要以為摀住嘴巴我就分辨不出來是誰。傑瑞特,等一下我們走著瞧! 

 

 

第三章 

 

前前後後我們不曉得移動了多少次,這一次我真心希望可以定下來好好安睡一會兒,只是菲司跟修都不這麼想,因為我們現在根本就不曉得目前的真實狀況究竟如何,霍克究竟為什麼會突然來到幹欖與卡巴的戰線上,難道他已經從商人提供的線索裡知道什麼了嗎? 

我並不認為他能在這麼快的時間裡就理出前因後果,也不認為他會因為過於憤怒而試圖引發下一次的戰役,那麼問題又回來了,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要來到幹欖? 

這不是我們可以知道的答案,當第虢軍長答應我們可以離開的那時,菲司跟修便已經準備好,一個令下讓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一個軍事要塞,而且絕對不可以回頭,也不可以試圖猜測這裡即將要發生的事,我們必須裝聾作啞地遠離這裡,假裝完全不曉這裡發生的事情,這是我們免除被懷疑的唯一辦法。 

所以,直到我們已經知道這一個城市的消息時,已經是在十多天之後。 

有了幹欖城的通行證,過下一個關卡就容易許多,而且會一關比一關容易一些,除了離開幹欖時我們的速度快得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之外,到後面的城市時,我們已經可以有足夠的休息時間,只是睡眠這種東西,不是說補就可以補回來的。 

維夏是來幹欖後的第三個城鎮,這個城鎮並不大,可是功能十分齊全,離最近的戰場不近也不遠,飛齊還沒有打到這裡,但是它的上一個城市之前曾經經歷過戰火,因此這裡的居民臉上表情並不是十分的展顏,隨時隨地都可以瞧見他們擔憂的鎖眉,經過的屋子,從視窗外面就可以看見裡面的物品都放得條條有理十分整齊,似乎隨時隨地都可以收拾好離開一樣。 

坐在馬車上,我的眼睛幾乎都快睜不開來,這一路上嚴重睡眠不足,而修也希望我們越少說話越好,因此整個路途悶得不得了,除了偶爾放水藍出來看它耍寶之外,根本沒有什麼其它的娛樂……咳!請不要跟我說召喚獸不是用來娛樂的,至少水藍的功用在這裡的效果最為顯著。 

這種沉悶的氣氛,和卡巴城外的荒涼一樣,讓人格外有一種……處在戰火之中的感覺…… 

我並不喜歡看著這些人們眉頭深鎖,也不喜歡看見每一個人的眼睛裡總是藏著恐懼,整個人都好象變得無比的神經質,有時候一個叫喊,都可以看見身邊的人肌肉繃緊。 

「這是……是他們的家……」 

我昏昏沉沉的看著那些坐在自家屋子裡,從視窗往外看著的孩子,每一雙眼睛,是那麼的黑白分明,翔龍國的國民大多都是黑髮黑眼,因此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充滿乾淨澄澈時,別有一股吸引人的力量,好象真的可以看透心靈一樣。 

「什麼?」 

雷瑟轉過頭來看著我,現在馬車上只有我跟他,其它人正在打理準備休息的事宜,因為昨天雷瑟負責守夜,因此現在是他的休息時間,只是不管是他還是里昂甚至是我,有點緊繃的神經根本就沒有真正的入睡,在消息不通的狀況下,所有人都必須擔心著是否會出現新的戰況,甚至注意從任何一個方向可能出現的軍隊。 

「對不起,吵醒你了。」剛剛是我不自覺的說話,昏沉的腦袋如果不是雷瑟有反應,我根本就無從察覺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 

「沒關係,我沒睡著,反正等一下就可以好好的睡一下,現在不急著睡,只是你不累嗎?」雷瑟伸手摸摸我的額頭,我自己感覺不出什麼,只有睡眠不足的昏昏沉沉。 

「還好,想睡而已,我沒事。」 

「沒事就好。」放下撫著我額頭的手,我就說我沒那麼虛,睡眠不足而已,還不至於生病。 

「我們會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吧?」因為腦袋不是很清楚的關係,我只有隱隱約約從這幾天他們的討論裡,聽到幾個重點,似乎有聽見會在這個城鎮過幾天,好好休息一下,也順便探聽幹欖那邊的消息。 

「沒錯,會停留一段時間,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好好的睡一下了。」說著,他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我笑了一下。 

「對了,你剛剛說什麼?」他似乎想起最早之前的問句,轉過頭來問我,眼睛裡還有剛剛打完呵欠的水光,我猜我自己絕對沒好到哪裡去,眼球一定佈滿血絲,幸好亞烈族的人不像地球上的人或是這個世界的人一樣進化不完全,會莫名其妙的長鬍子,不然我一定會跟雷瑟他們一樣整個下巴青髭,看起來超級落魄。 

「我說,這裡,是他們的家。」指著外頭的景象,雖然馬車又慢慢的走過這個城鎮的一段路,依然可以看見我剛剛所看到的那些景象。 

「當然……只是,為什麼這麼說?」 

我關上馬車的窗簾,在旁邊靠著用皮革製成的車廂坐下,把自己的身體卷成煮熟的蝦子一樣,下巴抵在膝蓋上,雙手環繞著小腿。 

「家,是一種神奇的東西,我一直這麼覺得。」 

從以前就這麼覺得。 

「為什麼這麼說?」 

「我覺得家,其實只要有重要的人在一起,哪裡都可以是一個家,因為可以和你說話的人,可以跟你一起哭一起笑的人,是一個家最重要的存在,如果少了這樣的存在,一切都沒有意義,不過是一個孤單的空殼子……但是,看看這些人,他們明明已經擁有最重要的家人,卻沒有多少人能捨棄腳下的這一塊土地,他們難道不曉得,只要家人還在,就可以再有一個新的家園?苦守這裡如果受到戰火波及,有了什麼萬一,光守著這空殼有什麼用?」為什麼不在最快的時間逃離這裡?就算戰火還沒波及,但這裡畢竟是最危險的區域之一不是嗎? 

我不曉得自己說的話雷瑟能不能懂,因為腦袋昏昏沉沉的,我懷疑自己講過的話有沒有任何的組織性。 

沒有等雷瑟回答,事實上我懷疑他說不定根本就沒聽清楚,但是我還是忍不住的自言自語。 

「後來,我又想……之所以難以割捨腳下這一塊土地,也許是因為這裡是他們生長的地方,和家人的回憶都在這裡,感覺上,這一塊土地,就是一個看著他們成長的長輩,他也是家人的一份子,一樣陪伴自己笑鬧歲月過,對這一塊土地有了感情,又怎能拋下這一個家人離開,我想,這是他們願意堅守到最後一刻的原因。」 

這都只是我的猜測,因為從出生開始到現在,還沒有哪一個地方,能讓我有跟他們同樣的依戀,即使到了這個世界,我依然四處遊走,從最先開始里昂的村落、光明學院,到如今的奇斯,是不是一定要有漫長的歲月,才能明白打從心裡割捨不下的那一份痛? 

 

I couldn’t tell you why she flet that way, 

She felt it everyday 

And I couldn’t help her, 

I just watched her make the same mistakes again. 

What’s wrong, what’s wrong now? 

Too many, too many problems. 

Don’t know where she belongs, where she belongs. 

 

She wants to go home, but nobody’s home. 

It’s where she lies, broken inside. 

With no place to go, no place to go to dry her eyes. 

Beoken inside 

Open your eyes and look outside,find reasons why 

You’ve been rejecyed, and lnow you can’t find what you left behind 

Be stiong, be strong now 

Too many, too many problems 

Don’t know where she belongs, where she belongs 

 

She wants to go home, bur nobody’s home 

I just watched her make the same mistakes again. 

What’s wrong, what’s wrong now? 

Too many, too many problems. 

Don’t know where she belongs, where she belongs. 

 

She wants to go home, but nobody’s home. 

It’s where she lies, broken inside. 

With no place to go, no place to go to dry her eyes. 

Broken inside 

Her feeling she hides 

Her dreams she can’t find 

She’s losing her mind 

She’s fallen behind 

She can’t find her place 

She’s losing her faith 

She’s fallen from grace 

She’s all over the place 

Yeah, oh 

 

She wants to go home, but nobody’s home 

It’s where she lies, broken inside 

With no place to go, no place to go to dry her eyes 

Broken inside 

 

 

She’s lost inside, lost inside…oh oh yeah 

She’s lost inside, lost inside…oh oh yeah 

Nobody’s Home\艾薇兒 

 

「這是什麼歌?」雷瑟轉頭看著我,凝重的表情看起來好嚴肅,仿佛他聽不懂歌詞,卻可以聽見歌裡的悲傷和仿徨,那並不是一種討人喜歡的情緒。 

「一首很久很久以前聽過的歌。」不管在何處,音樂永遠是一時無遠弗屆的力量,即使是千百年前的歌詞,只要有人喜歡,有機會流傳,那就能反復傳唱,這首歌,我記得是在一次的舞會裡,一個學姐演唱的,她說她喜歡這首歌,因為她就像歌詞裡的那一個she,找不到自己的家在哪裡…… 

「唱的是什麼意思?」雷瑟問。 

我看著他,然後閉上雙眼,馬車微微的晃動,不曉得何時才能夠停止。「我不知道。」 

「別對我說謊,蘭,別以為閉上雙眼,我就看不見。」 

我輕輕的一笑。「有一首歌的歌詞也是這麼寫,閉上眼睛,就以為看不見。」 

「蘭!」 

「霸道,誰規定一定要說了,秘密!」轉頭,拉起一邊的被子,決定把整個人都捲進去。 

「怎麼了?」里昂的聲音從車窗外傳來,躲在被子裡,我還是聽見了雷瑟沒好氣的哼聲,你哼!我也哼!什麼嘛!每個人本來就保有自己秘密的權力,真以為我是小孩子,多喊幾聲就會乖乖回答你嗎? 

「沒什麼,一個小孩子不曉得在鬧什麼彆扭自怨自艾!」 

「誰是小孩子!誰鬧彆扭!誰自怨自艾了!」我猛地掀開被子,瞪著雙眼,雷瑟一臉詭計得逞的表情,而里昂則是笑著無奈地看著我。 

「這樣不是小孩子?怎樣才是小孩子?剛剛唱那個歌不是在自怨自艾,那什麼是自怨自艾?」 

「你又聽不懂!」 

「看表情,聽那種像是在對天吼叫一樣的聲音也知道。」 

「哼!」有一種被截破的感覺,無法控制地皺起臉,深吸一口氣,抓起被子,決定再把自己給埋進去。「啊──」 

才剛躲進去,就有一隻大手拉著我的腳把我拖出來,我努力往被子裡爬,像是在演恐怖片一邊爬一邊尖叫。 

下一刻我整個人被撈了起來,連被子一起被抱住。「我可以請問一下你現在是在幹什麼嗎?」突然被拉開被子,光明重現,結果竟然不是我以為的里昂,而是修正眯著眼睛一臉恐怖微笑的看著我。 

「為什麼是你!」 

「為什麼不可以是我?」 

哈?真是好問題,為什麼不可以是他? 

「你怎會在這裡?」 

「因為有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唱歌,雖然不是很大聲,但是還是讓馬車外的人給聽見了,讓菲司開始莫名其妙增加工作量必須應付前來詢問的陌生人,然後呢!在我們還沒應付完陌生人,我過來看看是怎麼一回事,結果就看到有一條蟲在往被子裡鑽,我才伸手要把蟲給拉出來,那只蟲就發出像是要被殺一樣的尖叫,你說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看著修的笑容,我抖了一下,尷尬的想要從他的「擁抱」裡脫離,好恐怖,一點溫暖的感覺都沒有。 

不過,我要是有辦法脫離他的擁抱,那我就不是一個魔法侍衛長或是啥聖者,而是某某武士、將軍或是啥狂戰士了。 

「咳!打個商量,我不尖叫,你放開我?」 

他笑了一下,很顯然是不同意,直接把我給撈起來,隨手拿了一頂毛帽給我戴上,聞到毛帽上的味道,就知道這個啥難看的鬼帽子八成是傑瑞特睡覺用的,戴上去連同我的鼻子都遮了一半。 

「不准拿起來!」  

我手都還沒動,就被看破意圖,被他抱離馬車,我這才發現馬車不曉得在什麼時候已經停止,從鼻子下方露出的空隙看去,地面上鋪著米色的石磚,石磚與石磚之間長了一些被修剪過的綠草。 

看來,這裡應該是我們準備休息的地方,修並沒有打算一路扛我回房間,很快的就放我下來,里昂的大手牽起我,帶著我進入真正屬於翔龍,擁有著翔龍風情的旅館。 

一進去,就聽見大廳的喧鬧聲,這一片大陸有著很奇特的地方,就是語言種類並不多,人類的國家語言是一致的,矮人族有矮人族的語言、精靈有精靈的、獸人有獸人的,幾乎是以種族的多寡來論語言的多寡,雖然說翔龍本身用的語言跟飛齊並不盡相同,可是發音上十分的類似,即使是倫特聽說也一樣,因此國家與國家之間的語言很容易學,幾乎是每一個人都會幾個主要由人類立國國家的語言,溝通沒有任何困難,所以如果刻意為之,一般在語言上很難去察覺這一個人是來自哪一個國家。 

但是這裡已經是翔龍的屬地,即使不遠處的城鎮長年戰火不斷,但這裡一直是翔龍的最後戰線,始終沒有被飛齊給真正佔領過,因此翔龍的特色依然濃厚,這裡的居民跟旅館的客人,有很多都操著濃厚的翔龍口音。 

我們一進來,大廳上的聲音稍微安靜了不少,但是易容過的眾人除了身材比較顯眼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就連我這張臉還被醜陋的毛帽給遮了一半,垂眼就可以看見視線前方的後腳跟,我猜甚至連我的身材都完全被遮在他們身後,因此一行人普通的很,跟一般的商旅傭兵沒什麼兩樣,所以很快的,耳邊又恢復剛剛的吵鬧,在我下馬車前菲司似乎已經讓人打理好一切,馬上就有人領著我們到自己的房間,中間因為這頂討人厭的帽子,害我根本就看不清楚前方,差點踩空階梯,要不是里昂一直牽著我的話,我絕對會用很難看姿勢的滾下樓,不過我整個身體往前倒的一瞬間,好象有人看見了我的蠢樣,輕笑了一聲,扶著我的里昂手微微一緊,並沒有改變步伐地直接領我回房。 

那笑聲……聽起來有一種熟悉感…… 

不是很熟的那一種,感覺很像在哪裡聽過一次或兩次…… 

而且里昂剛剛的態度,儘管我看不見,但從手的感覺就可以表示出……難道那聲音的主人是我們認識的人? 

這可不是一個好發現…… 

 

 

 

「剛剛那個人是誰?」 

一進到房間,剛關上房門,我馬上忍不住摘下帽子,仰頭詢問里昂。 

「是喬身邊的哈達,如果你記得他的聲音,那麼你應該就還記得他的樣子,當初我們第一次跟喬見面時,他就在旁邊,中間還有調戲你幾句。」 

我馬上想起一個身材十分瘦削,個子也不高,一雙眼睛有一點點流裡流氣的傢伙,我只見過他一兩次面,但是我卻知道他跟喬之間的聯繫並沒有斷掉,有喬離開學院的那時候,跟著他一起離開的人名裡,就有他的名字。 

「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喬他……也在這裡?」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里昂搖搖頭,看了一邊的修一眼,他同樣搖頭,對修來說他可能連喬是什麼模樣都不見得明白,畢竟喬似乎是在離開學校之後才入學的。 

「不知道,可能只有他在這裡而已,不過既然有熟識的人在,我們儘量小心點就可以,我想以我們現在的模樣,並不是那麼容易可以認出來。」 

我點點頭,雖然還是有點擔心,不過對於我自己的手藝還有一點信心,里昂現在全身上下就只有身高引人注目而已,不管是吸引人的臉龐或是光眼的金紅發,都已經被我給想辦法掩飾,修的黑髮一樣被我弄得黯淡無光,還帶點像是在太陽底下曬太久的紅色色澤,不管是誰,都不是那麼好認。 

「別想太多,先休息一下吧!你不是很想睡覺嗎?」大拇指按壓著我的太陽穴輕輕揉動,食指關節扣著我的眼窩轉,的確讓我漲痛的眼睛舒服許多,濃厚的睡意就快要完全席捲所有神智。 

「大家呢?」 

「大家等一下也要去休息了,趕了這麼長的一段路,大家都累了。」傑瑞特摸摸我的頭,自己也打了一個呵欠,我想起他的毛帽,從床上抓起來往他身上丟。 

「還你!臭死了!」 

「臭還用?」 

「你以為我想啊!」用腫腫的眼睛瞪了修一眼,可惜這傢伙正專心嚴肅的跟菲司不曉得在討論什麼,我從里昂的大腿上爬過去,掀開棉被就往裡頭鑽進去,棉被有曬過的味道,比起之前在軍區睡的那一種發黴味好很多,可見這家旅館如果生意興隆絕對不是沒有原因。 

「蘭,這樣睡不悶嗎?」里昂的聲音從棉被外傳來,聽起來非常的遙遠,我閉上眼睛,把自己卷起來,用體溫溫暖被窩,陽光的味道聞起來好舒服,剛剛莫名其妙的憂鬱似乎少了許多。 

「蘭,出來睡好不好?這樣會窒息。」 

「嗚嗚!」我已經睡了不要吵我。 

「乖!出來!」感覺棉被被人給掀開一角,我努力的往反方向鑽。 

……你們一定要這麼寵他嗎?」修的聲音響起,接著黑暗的世界大亮,我用力緊閉眼睛依然可以感覺到光芒,於是睜開雙眼癟嘴,看著修看似面無表情,其實已經忍無可忍的模樣,輕輕的眨了兩下眼睛,垂下眼簾,感覺到眼眶微微的熱、微微的酸。 

……算了!愛窩就窩,窒息死算了!」被掀起的棉被直接往我頭上蓋下,光明的世界再度黑暗,卻充滿了太陽的味道,我勾起得意的笑,繼續把自己窩成龍蝦狀,哼!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技高一籌! 

耳邊傳來悶笑聲,我嘴角的笑容也勾得更大,肯定連頰邊的酒窩都跑了出來。 

誰天真啊!你天真!誰惡魔啊!我惡魔! 

我還在棉被裡笑得得意,一顆頭突然就這麼鑽了進來,翠綠色的雙眼溫柔的看著我,然後大手捏捏我的鼻子,仿佛間,我好象聽到了無聲的歎息來自那一雙滿是包容的眼睛。 

伸手撈住擁有翠綠雙眼的大頭,我滿足的閉上雙眼,決定就這樣,兩人一起窒息在這一個充滿陽光味道的棉被海裡。 

 

 

第四章 

 

趕了那麼漫長的路程,大家都已經相當的疲累,因此當我醒來,天色是隔天的清晨,微微亮著的天空帶點露濕的涼意。 

我轉頭,看見里昂依然被我緊緊抱在懷裡,閉著的雙眼,睡得相當的沉,這好象是頭一次,自己能起得比他還早,可以看見他這樣毫無防備帶點脆弱的模樣。 

忍不住,嘴邊笑了起來,好想伸手摸摸他的臉,又怕吵醒了他,於是看著看著,發現自己的手臂被他的頭顱的重量壓得沒有半點知覺,原本應該鮮紅無比的頭髮,纏繞在手的手上頸邊,我閉上雙眼,輕輕地汲取發間那一股里昂才能擁有的氣息,然後在心裡告訴自己,其實有沒有一個牽掛的土地,似乎變得不是那麼難以釋懷,當每一天的早晨,張開雙眼,有人在自己身邊,一起分享著溫暖和那淡淡屬於彼此的氣息,不管在哪裡都可以是那麼的心滿意足。 

「醒了?」 

我張開雙眼,看見翠綠的眼睛抬起眼來看著我,連總是謹慎的里昂,剛睡醒的模樣,也帶了點迷糊的味道,就像他原本的年紀──其實他還只是個孩子。 

「早安!」 

「早安!」他舉起手摸摸我的臉,然後發現自己過了一天依然是被我抱著的姿勢,讓他壓在底下的手肯定已經麻木,馬上起身坐在床上,小心拉著我的手慢慢按摩。 

原本一點知覺都沒有的手呈現詭異的角度垂著,在一陣按摩下開始麻癢,從指尖到肩膀整個又麻又痛又癢的感覺,讓我忍不住想要閃躲里昂的按摩,但是稍微一動都只會讓整個手臂更難受,於是我完全不想忍耐地哀叫起來,嘴巴裡發出嗚咽的聲音,心裡發誓以後睡覺一定要小心注意不要壓住別人的手一整晚,要不然這滋味可真不好受。 

「你們這是在幹嘛?」傑瑞特嘴裡咬著麵包,肩上竟然窩著不曉得什麼時候跑出來玩的水藍,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我為什麼要哀哀叫,嘴巴含著一個魔法晶球都忘了要咬。 

「手麻了!」 

「要不要我幫忙?」傑瑞特一臉同情的看著我,之前在馬車上其實一群人睡在一起,難免會這個壓到那個,我常常一大早會看到他在那裡齜牙咧嘴地甩手,現在我終於明白他臉上的表情有多麼貼切。 

「沒關係,我來就可以了,大家都起來了嗎?」里昂順著我的手臂的血脈幫我揉捏,很快的酸麻感就減緩不少。 

「雷瑟還沒,他才剛睡,今天淩晨他跟文一起守夜。」 

我動動手指頭,聽他們兩個人說話,換句話說雷瑟昨天大概只睡到半夜,就又醒了還負責淩晨時間的守夜,現在才剛睡下,我不太知道他們時間表是怎麼排的,但是感覺上好辛苦。說來說去我最像米蟲,不過我才不會因此就覺得自己很沒用,本來就是術業有專攻,體力活向來不是我的專長,硬是要我負責這一項,我看敵人出現在我面前拿刀砍掉我的脖子,我都還不知道要叫喊,一點效率也沒有。 

我再動動手指尖,水藍已經爬上床,小爪子學著里昂捏捏我的手,捏一下,偷看我一眼,再捏一下,再偷看我一眼。 

我對它笑了一下,伸出完好的那一隻手,抵在它的軟軟腦袋上,在它以為我要摸摸它的頭,一臉討好的湊過來時,我輕輕一彈,馬上就看到一顆毛球從床頭滾到床尾,然後砰咚一聲,掉到床底下去…… 

需要這麼誇張嗎。 

里昂跟傑瑞特看了傻眼,一個馬上走過去把毛球給撈在手中,摸摸它的頭,恐怖地看著我,好象我剛剛那一彈有多用力一樣,天曉得我用的力道頂多把那顆毛球給九十度旋轉而已。 

……的,咳!這個臭小子,竟然給我用這招苦肉計!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過猙獰,原本還在傑瑞特懷裡裝模作樣的小東西,活像長了一雙翅膀一樣,飛快地跳到我的身上,七手八腳地爬到我肩膀上,摟住我的脖子用腦袋摩蹭撒嬌,我越來越懷疑它這種見風轉舵的能力究竟是從哪裡學來的?難道這也是召喚獸的特殊技能之一? 

算了,一大早的不想跟一顆球計較,這時候的窗外比我剛起床時更亮了許多,可以清楚看見這一邊視窗的那頭也有一排房間,跟我們之間隔了一個院子,同樣是本造建築,外牆除了棟樑的地方都塗了一層白色的物質,不會反光,帶著一點粉粉的感覺,不曉得是什麼東西組成的,不過從整個房間的味道可以猜測,應該是一種可以消除異味的東西,這裡的旅社跟其它地方比較起來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不管到哪一個角落,都沒有那一種一群大漢滿身疲勞的汗臭味。 

我看見對門的房間房門打開,裡面走出一個高大的人影,一頭黑色的短髮十分俐落,身上穿著的衣物看起來有點像是軍裝,他一邊走出來一邊回頭跟後面的人說話,因此我一直沒有機會看到他的正面,但是單是那個身形,我怎麼看怎麼得熟悉。 

「里昂,我們對門住著誰?」 

里昂順著我的視線看向對門,然後很快將我們兩個人的位置稍微挪動,讓我們可以更清楚看見對面的景象,但是對面卻不見得能清楚從視窗瞧見我們。 

「不知道,但是那個人的樣子很像是喬,除了身高有一點不同,似乎比喬稍微矮一點點,所以應該不是喬。」 

喬? 

我又仔細看了一眼,的確,真的很像喬,不單是背影的感覺像而已,連動作都很像,帶著一種濃厚的世家貴族味道。 

喬跟特克雖然一樣都是貴族出身,不過喬的一舉一動更有一種好象連坐姿站姿都有用尺度量過的規矩,而且說話的方式、看人的視線,都帶著一種天生就是比人高一等的味道,更說是驕傲又不夠完全,那種驕傲雖然令人難以親近,但卻不會惹人反感,跟特克的囂張完全不同。 

簡單來說,飛齊的貴族跟翔龍的貴族比起來,仿佛就像是暴發戶跟世家之間的感覺,飛齊的貴族充滿著奢華豪氣的味道,而翔龍卻是無比內斂。 

「你想會不會是喬的哥哥弟弟之類的親戚……他身上的衣服好象是軍裝?」我對各國的軍裝只有從書上大概看過,可是一年一年下來,各國的軍裝都有不少變化,因此不是很能確定。 

「是一般外出用的軍裝。」 

里昂肯定的回答我,他們這些隨時都已經準備好要上戰場的人,對於每一個國家的軍裝跟官階徽章都相當熟悉,只要看一眼就能迅速找到對應軍服的地位性質。 

「看起來好薄。」跟里昂他們那種被我笑稱是地球希特勒時代的硬挺黑色軍服比較起來,翔龍的軍裝感覺上比較貼身,而且材料也比較薄,給人一種輕盈的味道,不同於絕大部分軍服的厚重,像是飛齊則類似古羅馬軍裝,金屬盔甲占相當大的部分。 

「翔龍的軍隊以速度聞名,最有名的軍種就是輕騎兵,跟飛齊的重騎兵正好相反,而我們的軍隊在兩者之間,不像飛齊喜歡衝撞,也不像翔龍以速度換取效率,比較起來我們的騎兵幾乎都是遠攻近攻皆可。」 

這就是為什麼飛齊的士兵軍裝厚重,而翔龍輕靈,奇斯多變化可以在身上背負各種武器了。 

對門的那一個人終於轉過頭來,如同我們剛剛預料的一樣,他擁有一張跟喬相似的容貌但絕不是我們所熟悉的那一個人,頓時我心裡有點松了一口氣又有點失落。 

在我們畢業離開光明學院之前喬就已經先離開,算起來已經是不短的一段時間,對我來說,喬跟我不像里昂他們那樣親密,但是從第一次見面那天開始,他一直都對我很好,有很多時候我覺得他像一個哥哥,像……當初我在星際時,總是對我很好的學長。 

「你們想,他會是駐守在這裡的軍隊嗎?」 

里昂搖搖頭,「不是,駐守軍的肩章不同,他軍服上的肩章是屬於翔龍首都,代表是從首都派往這裡來的軍人,通常這一類的軍人都是負責對外補充物質,或是召集軍隊前往前線支持。」 

召集軍隊前往前線支持? 

「難道幹欖真的要打起來了?」這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啊!姑且不論我們這一次的行動會不會成功,一旦打起來整個局勢肯定又會開始緊張,不管要通過哪一個城鎮都會麻煩不少,而且泰勒迦納那裡肯定會藉此加強攻勢,到時候以我們人類的身分要進入泰勒迦納又更難許多。 

「團長大人已經去探查這件事,聽說奇斯那邊也有消息進來,一大早他們就已經行動。」傑瑞特補充,昨天晚上他的房間就被分配在修的隔壁,因此對於修的行動頗為清楚,在情報上目前都是修負責,而傑瑞特他們是後援,隨時警戒保持可以退守的動線跟物資,不管是哪一種都不輕鬆,在我這裡其實藏了不少重要的物資,都是為了不時之需。 

我想了一下,「今天你們都有事嗎?」 

「看好你!」傑瑞特笑著說,我瞪他。 

「我可沒說謊,團長大人離開的時候特別交代我,別讓你亂跑惹禍。」 

「我什麼時候惹禍了?」這句話說的一點都不公道,我喜歡亂跑是真的,但是除了霍克那一次真的是倒楣到家之外,我哪一次自己行動不是幫了他們大忙,太小看我了。 

反正,我有我的決定,要是千里迢迢跑來這裡,卻整天窩在房間裡什麼事都不幹的話,才是會真正遭人懷疑。 

我看了一眼對面已經關上的房門,剛剛還在門外的幾人也消失了蹤影。 

如果喬並沒有在這裡的話,被發現的可能性就幾乎等於零了,或許還可以趁此機會知道幹欖城那邊的狀況,我想修的情報再怎麼快,應該都不會比翔龍他們自己人還要快又確實吧! 

 

 

 

翔龍的街景跟飛齊有著很大的不同,房子大多都是木造的,最高也不過兩個樓層,很多牆面上都會塗抹跟旅社一樣的粉白色物質,乍看之下好象會很容易沾染到衣物,實際上只是摸起來有點粗糙,手指間不會殘留,詢問了一下雜貨店裡的商家,才知道這是一種翔龍特有的香草混著木材的灰燼攪拌而成,香草本身是很淡的綠色,跟灰燼混在一起是淺淺的灰綠,為了讓它好看一點,會用無味的顏料去調,試過滿很多種顏色,除了白色之外,也就黃色比較能顯現香草原本的氣味,只是翔龍的人不喜歡將黃色塗滿整個外牆,因為鮮明的黃色一經風沙吹過,看起來比白色還要陳舊,因此我們看到的大多都是白色居多。但並不是每一戶人家都會這麼做,畢竟木造的房子本身就有木頭香味又通風,如果不是人來人往的店面,一般人家是不會多花這個錢去佈置。 

我一邊跟雜貨店的老闆聊天,一邊找著店裡一些沒看過的東西買下,最後里昂還是爭不過我,陪我一起出門逛逛,如果有機會可以探聽到軍機的話自然更好,當然危險的事情絕對不允許我做,所以吃過早餐,我跟他就離開旅社,順著街道上一些軍人的蹤跡慢慢行走。 

會進來這一間雜貨店,是因為我正好看到跟喬長得很像的男子就在雜貨店的門口,跟同伴說幾句話後分開,他一個人進到雜貨店裡,我跟著進去,看見他告訴老闆不需要招呼自己找他要的東西就好,我立刻開口讓老闆跟著我們一路介紹這些櫃子裡的物品性質,有我吸引老闆的注意力,里昂可以更方便去觀察那個男子的行為舉止。 

其實不用里昂告訴我結果,我也大概看到幾眼,那個男子似乎是以一些比較基本的傷藥為主,能夠治療的魔法師數量少,因此這些傷藥也是戰爭的必需物品之一,看樣子不管幹欖那邊的狀況如何,翔龍這邊對於飛齊這一面戰爭的儲備一直沒停下,似乎早已經有預料隨時都可能再起的戰事,畢竟他們才剛收回被飛齊佔領過的城市,想必飛齊的君主肯定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他們,尤其霍克的學生還是那一場戰役的犧牲者,這絕對很難善後了。 

「老闆,這就是你們全部的存貨量了嗎?」 

男子低沉的聲音響起,看見老闆在我身後解說,再見我一頭的白髮,尖尖的耳朵,稍微打量了我一眼,但是由於我頭上戴了幾乎遮住大部分臉龐的帽子,因此沒有多引起注意,迅速地收回視線,我身邊的老闆跟我道了歉,跑到男子的身邊將存貨一一告知,臉上的恭敬可以顯示出翔龍一般民眾對於軍人的尊重。 

我聽著他報出的幾種藥草名,再一次為這個世界貧乏的藥草知識感歎,星際的醫藥科技到後來雖然大多以科技化學藥物為主,但是不管是在哪一個星球,藥草科技依然占相當大的地位,一般民眾就醫如果不是緊急症狀,大多都採用最自然的藥草治療,不管是哪一個星球的醫療單位都證明,這是對身體最無負擔的一種療法,除非重大傷患或是需要快速治療的病症,否則不會輕易採用化學物品治療。 

所以對醫藥知識貧乏如我,跟這一個世界的人相比較,我已經快可以算是權威。 

雖然說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但是讓泰勒迦納或是飛齊倂吞掉翔龍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事,於是,我忍不住開口。 

「可以試著在無齊草裡混合單寧茶,不但可以止血,還能夠讓傷患減少疼痛。」 

 聽見我的聲音,男子楞了一下後,似乎很相信一個精靈的建議,立刻跟老闆補充單甯茶這一個項目的採購。 

「謝謝!我想這一句話對精靈來說已經聽過太多。」 

我搖搖頭,微笑。 

「敝人深猶荷塞,翔龍國帝軍少將,敢問兩位大名?」 

荷塞?看來我們果然沒有猜錯,他是喬的親戚。 

「月色,叫我月色就好,他是我的好友,裡奇。」 

里昂這時候從我的身後站出來,伸手對深猶行了一個傭兵的禮節,而深猶回以一個軍禮彼此表明身分。 

「抱歉,我想少將大人也知道精靈是一個善良的族群,希望大人不介意月色的開口。」我所扮演的月色,並不是一個相當喜歡言語的精靈,幫助人,也許;但是聊天,並不,里昂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的動作其實是在接替我繼續話題,並且不讓我多開口,畢竟我現在的嗓音相當引人注目。 

「不!怎麼會?我相信有月色的這幾句話,能在戰場上幫助更多的士兵,讓他們得到更多的幫助,你們是正在進行任務嗎?」聽他的語氣還有試探的表情,就明白他肯定是招攬成習慣,不管是語句還是動作都非常的自然。 

「是的,我們受雇主所托,必須前往泰勒納後方的山區,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任務。」與其隱藏,不如公諸於世,這樣一來身分也就不需要太多次的反復檢查。 

「泰勒迦納的後方山區,那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任務,尤其你們清楚獸人對我們人類的排外,還有這個時候的局勢,如果你們的雇主放棄這個主意,我代表翔龍的軍方隨時歡迎你們加入我們的軍隊。」 

果然!我就知道他剛剛光是看到里昂的身材,眼睛都亮了起來,至於我,我想翔龍帝軍可能還不知道有關於月色這個精靈的傳言,應該是單純看上我對於藥草的知識,以精靈的博學,就算無法在戰場上發揮,在幕後絕對也會是一大助力,只是精靈通常都不喜歡戰爭,除非對於某個人類的欣賞或是其它原因,不然很少會投入在戰爭裡。 

「會的,我相信如果團長大人他同意,我一點也不介意加入貴軍隊裡服務。」 

 別看里昂老實,真要扮演一個角色的時候,說起謊來絕對是臉色不變的那一種,而且無比流利不需要猶豫。 

「那真的太好了,不管未來如何,在這裡我都先謝謝你們的幫助和允諾。」 

老闆這時候也已經整理完所有的存貨,看了我們一眼,將清單遞到深猶的手中。雜貨店的門口又走進了一個穿著軍裝的男子,不是很高大的身材,有一點畏畏縮縮的感覺,但是一雙眼睛卻精明得很,我一看就知道是誰,昨天我差點跌倒時那個在笑的傢伙,也是當初在喬身邊的人哈達。 

「大人,援軍已經到達,喬大人在鎮外等您點閱。」 

我的心漏跳一拍,這雖然不是什麼軍機,但是已經確定翔龍這一邊的確是有了開戰的準備,然而真正讓我嚇到的,是哈達的那一句「喬大人」。 

喬真的也來了? 

深猶看了我們一眼,雖然我剛剛的一句話幫了他一個忙,但並不代表他會在我們的面前毫無顧忌的說明任何跟軍情有關的事項。 

「抱歉,看來我必須先走一步。」 

「沒關係,您忙。」 

深猶點個頭,很快的穿過哈達身邊離開,哈達看了我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看來是認出了我們昨天的那一面,稍微點了個頭,沒有多說什麼接過老闆送過來的藥草,立刻跟在深猶的後面離去,看來他完全沒有發現我們的真實身分。 

我和里昂互視一眼,對彼此的偽裝多了一點信心,讓老闆將我剛剛要的東西收好付完款項,隨即從容不迫地遠隨哈達身後,決定找個機會,遠遠的看一下翔龍軍隊集結時的陣容,還有……好久不見的喬一眼。 

 

 

第五章 

 

奇斯城的軍隊全部會合起來有三十萬軍,聽起來是一個相當大的數量,主要分成東西南北四軍團,每個軍團有每個軍團的軍服顏色,修帶領的是黑色,泰爾是紅色,蕭恩是墨綠色,另一組我應該要最熟悉,但其實卻最陌生的是白色由魔法師跟牧師組成的軍團,另外還有一組比較特別的藍色軍團,由文官組成,負責處理後方微調和各項行政,並不上場打仗,因此數量較少,也不是固定在一處。 

對奇斯來說,能擁有三十萬的軍隊,是一件相當難得的事,畢竟奇斯城也不過多大的一塊地,包含老弱婦孺在內才超過百萬人口,但這三十萬軍隊,並不是東拼西湊出來的,而是實實在在的精兵,里昂他們在陳述這一個事實時,臉上滿是驕傲的表情,因為那真是不容易。 

但是三十萬的軍隊,對飛齊或是翔龍等這一類的大國來說,卻連十分之一的數量都不到,這也是這些大國瞧不起奇斯,因而讓它借機順利成長的原因,他們一點都不將奇斯這三十萬軍隊放在眼中,用飛齊人的說法,三十萬精兵又如何,他們的數百萬大軍就算十個裡只有一個是作戰豐富的精兵,數量算起來還是遠超過三十萬這個數字。 

我跟里昂找了城鎮裡最高的一個祭司堂進去,簡單朝拜一下後,登上祭司堂的鐘樓,在這裡可以清楚看到城鎮外集結的大軍,不知幾十萬的數量會合起來,將整個城鎮外的草原給占得滿滿的,充滿殺氣的士兵就像一股源源不斷的大江,整個氣勢往我們的方向席捲而來,讓人不禁屏息且膽顫心驚。 

點閱士兵是一項相當讓人賞心悅目的事情,尤其遠遠的就可以看出這一次的士兵陣容整齊時,每一個隊伍都排列得整齊無比,一隊的小隊長點完自己隊員的人數時,就會喊口號,然後拉著一整個小隊同時舉劍、收劍立正站好,一隊接著一隊號令,感覺就像是在推骨牌一樣,只是這骨牌的聲音雄壯威武,讓人的心跳不禁跟著一蹦一蹦地。  

「里昂,你想這裡有多少士兵?」 

「四十萬。」根本就絲毫不需要考慮,里昂馬上就回答了我的問題,接著轉眼看見我雙眼的滿是疑問,他笑了一下。「很容易計算,翔龍跟我們的軍階計算方式很類似,他們百人為一小隊,千人為一大隊,萬人為一營,十萬人為一軍,一軍首領為少將,你看前方的臺上一共是幾個少將?」 

「只有三個,但是還有一個空位,所以是四個?四十萬人?」 

里昂點點頭,摸摸我的頭髮,感覺上很像在獎勵小朋友一樣,我呆呆地笑了一下。 

知道了人數之後,我繼續看著翔龍閱兵,剛剛我們看見的深猶少將已經在臺上,正跟身邊一個棕色頭髮的男子不曉得在說什麼,棕色頭髮另一邊的少將一開始我沒看清楚,只覺得身材比其它兩人稍微嬌小一點,現在一轉方向,我才發現那一位少將竟然是一個女人,而且是個長相挺漂亮的女人……不要跟我相比較的話。 

看出我的驚訝,里昂解釋:「那一位少將在翔龍名氣很大,是少有的女性將領,她帶領的一軍有人稱為薔薇軍,裡面有不少是女孩子,別看這些女孩子好象力氣不大,據說她們在整個翔龍軍隊裡的速度排得上前三名,很多時候翔龍的勝利,都是靠著她們比敵人還要快的速度,奮不顧身勇往直前深入敵營剿滅敵將,殺起人來不會比我們這些男人手軟,在翔龍國很受人尊敬。」 

我看著臺上一點笑容都沒有的女少將,心裡不曉得應該要為她們感到佩服還是感到悲哀,我總覺得女孩子是該用來好好愛護的,就算在星際這個已經不分男女的平等年代,身為女性總是依然備受呵護,最適合她們的表情,應該是幸福的微笑,溫柔似水的深情……但,為自己生命、尊嚴打拼的女性,一樣是讓人無法忽視,原本應該被呵護的臉龐,專注認真不畏艱難時更讓人心疼。 

「里昂,如果有一天你們在戰場上相遇,可不要因為對方是女孩子就下不了手。」至少我,心裡面就會忍不住猶豫,但是在戰場上哪有讓人猶豫的時間,因此不管這些女孩子是不是值得尊敬,我都不希望里昂因為這一點點的心軟而受到傷害。 

「當然,他們是敵人,無關性別。」 

低沉的口氣淡淡然,我看著里昂的臉龐,突然間發現在些東西是我現在才發覺到的,里昂雖然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但是並不代表他不決斷,之前我常常會擔心,以他這樣忠厚老實的個性,會不會很容易吃虧,可是現在看著他雙眼裡的毫不猶豫,我明白,身邊這一個高大強壯的男子,他的柔情、猶豫和退讓這一面都只給他在乎的人,對於不認識的人,他可以跟修一樣無情。 

覺得自己的腦袋忽然間有點恍然,看見里昂寬闊的胸膛,不由地拉起他的手,鑽進他的身前,將兩隻大手環在自己身上…… 

「怎麼了?」以我們兩個人的身高,他大概只能看見我的發漩。 

「沒什麼……這樣比較溫暖。」如果我還是一個孩子,一個還不完全懂事的孩子,我就會瞪著眼睛,霸佔住這一個懷抱,然後用口齒不清的聲音,尖聲的喊著:「我的!這是我的!」 

想到那個畫面,這就忍不住笑,讓里昂更是莫名所以,乾脆把我整個人拉高,然後他先往窗沿一坐,我再坐在他的腿上,讓視線可以看得更高更遠。 

因為看得更高、更遠,然後,我看見了那一個熟悉無比的身影,駕著高大的駿馬,看起來比分別那時候又高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更為瘦削,穿著同樣為少將的軍服,從隊伍的尾端快速駕馬賓士到前方,然後瀟灑地拉住馬鞭,整匹馬的前蹄上揚,連我們這裡都可以聽見嘶鳴聲,馬蹄落下的那一刻,馬上的身影也已經翩然而落,一個閃電般的銀灰色影子,閃過所有人的眼瞳停留在下馬人的身邊。 

如此引人注目的出場,而這一個出場卻沒有半分刻意的表情,冷淡從容的走到其它三個少將身邊,那帶著出生便擁有的驕傲模樣,正如幾年前我和他第一次相遇的那般。 

相隔數年,我終於又看見了你,喬?荷塞,還有你的召喚獸,雷閃…… 

 

 

 

飛齊首都 迦禁城 

「陛下,臣下認為,那勒斯雖貴為一國將軍,但是不管如何掌握大權,依然是屬於陛下的下屬,不應該不經過陛下您的允許,就擅自調動軍隊出兵,而且這出兵的理由只因為自己的徒弟戰死在前線,于情於理都太過,應該立刻下令讓那勒斯將軍回都,並交回軍權以示懲戒!」 

飛齊的左相大人一接到自己屬下最新得到的消息,整個腦筋又歪了起來,而且這個消息實在是太振奮人心,他就不信如此明顯的錯誤,如此不可忽略的把柄讓他握在手中,那勒斯還可以有機會逃脫! 

國王亞那看著他的左相,心裡其實是相當的不耐煩,當他知道霍克沒有經過他的允許就出動軍隊時,他的第一個反應竟然不是覺得自己的王權受到挑戰發怒,而是知道左相一定又會藉此機會吵他的耳朵而心煩。 

難道他吃過的苦頭還不夠嗎?霍克那個老傢伙要是那麼容易被扳倒,今天就不會站在這一個位置上。 

他雖然是不喜歡讓那個傢伙掌握如此大的軍權,可是他也明白霍克是這一個國家裡,最不需要他擔心的一個人……他的野心根本就不在自己坐的這個位置上,那一雙冷酷無情的眼睛,比什麼都還明白的告訴世人這個答案。 

平常會順著左相的意思,只是單純的不想讓霍克太囂張而已,就算他對這個位置沒興趣,也不該明顯表現出棄若敝屣的樣子,那讓自己會有一種好象撿別人剩下不要的東西而自豪的錯覺。 

「我想左相大人弄錯了一件事,父親大人雖然的確是沒有經過陛下的同意而出兵,但那是因為動用的是那勒斯的私兵,並非我國帝軍,出動私軍的確是不需要特別招呼,如果說家父有什麼錯誤,那也只是沒有到每一個人家裡拜訪打聲招呼說要出門而已。」模樣看起來已經步入中年的男子,臉上表情無比溫和地看著左相大人,但是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不是一個比霍克好應付多少的對手。 

理查德德德?那勒斯伯爵,霍克之子,如果說這一個兒子對霍克來說有什麼值得他稱讚驕傲的話,那大概就是從來不憤世嫉俗的個性。有個如此強大的父親,數百年過後甚至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年輕的父親,恐怕終其一生到死,不管在哪一個地方,他都只能隱藏在父親的余蔭之下,換成其它驕傲的人來說,恐怕個性早已經被扭曲成什麼樣子。 

但是理查德德德?那勒斯從不,他打從內心為父親的強大感到驕傲,而且不因此而心懷不甘, 心中甚至連一點點的芥蒂都沒有,平時父親說什麼他就說什麼,有自己的意見他也不會隱而不發,想做什麼就會去做,對待其它的官僚總是一臉笑意,看似相當無害,其實心機一點也不比霍克少,想在他的手中拿好處,比拔老虎的毛還要難。 

甚至有人認為寧可跟霍克打交道,也不願意跟他的兒子打交道,霍克的個性是他說不願意,不管怎麼勸說都不可能扭轉他的決定,而理查德德德,就算是他心裡不願意,他也不會直接了當的跟你說,總是一臉笑眯眯的讓人以為自己還有機會,然後花費無數的心血和時間,失敗無數次之後才能體悟對方根本就不考慮。 

因此,當左相對上那一張笑眯眯溫和的臉龐時,他忍不住抖了一下手。 

他的確是因為得到這個可以瞬間正面擊倒敵人一拳的消息而太過興奮了一點,於是竟然忘記還有正規軍跟私人軍隊這一回事,更糟糕的是他忘記那勒斯家還有理查德德德這一個難搞的對手。 

但是他能爬到如今的地位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的確,將軍大人發動的是私人軍隊,但是他卻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當這些私人軍隊浩浩蕩蕩的前往前線的時候,會帶給周遭的人民多大的恐慌,我們之前才因為大意而失去兩座城池,現在又引發如此大的騷動,人心彷徨容易不安啊!」左相的表情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一些反左相的臣子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被噁心到的表情,但理查德德德臉上依然是溫和的微笑,甚至是十分認真的聽取左相見解的模樣。 

「驚擾民眾的確是不該,但是我想我飛齊的子民應該不是那麼容易膽怯的人才是,尤其我國和翔龍的邊境發生戰爭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我那勒斯的私軍向來紀律嚴明,不曾有過騷擾民眾的惡聞,因此我想,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問題發生才是,若有,那勒斯家族上上下下願意承擔過錯,盼陛下看在我父剛失去最重要的弟子心情沉重的份上,可以網開一面。畢竟臣下心想,一個重情重義的臣子,怎麼都比無情自私只懂落井下石的人來得好。」 

左相深吸一口氣,差點就開口回應,這話要是一回,不就等於承認自己是那一個落井下石的人? 

只是這個小子會不會太不客氣了一點,看他對其它人說話都還懂得客客氣氣掩飾,對他竟然敢說得如此明白挑釁? 

「我知道了,那勒斯的事情我不想多管,他動用的是他的私軍,我也沒有需要插手的地方,只是記得提醒他,就算是私軍,下次出動的時候提醒我一聲,免得煩心。」 

國王說的這話,乍聽之下很像是在警告理查德德德,但是實際上卻讓左相黑了臉,平常總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國王今天竟然完全轉了風向? 

如今沒有國王的支持,他也不敢太過於造次,只好眼睜睜的看著理查德德德那一張仿佛無害的笑容,跟國王兩人你來我往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之後,滿懷不甘心和不解,退朝想辦法再起風雲。 

「那勒斯大人,今天左相的事……」 

不只左相想不通,退朝後一路上也同樣有想不通的人在,但是沒有多少人敢鼓起勇氣去問一個笑面虎,除了理查德德德,那勒斯本人的心腹兼護衛海濤之外。 

「放心,暫時之間不會起什麼風浪。」 

「但是國王這次為什麼會支持您,而非左相?」國王刻意用左相的勢力來打壓那勒斯家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因為其它人對今天會發生的事情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偏偏是幾個當事人沒有半點在乎的模樣,好象今天最後的結果,國王的反應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一樣。 

「當然,是你們太過於習慣一個定向的思考,每個人都知道國王刻意用左相的勢力來打壓我們那勒斯家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左相同樣也是這麼習慣,因此當今天左相提出來這件事時,你們的思想完全往這裡偏,卻忘了國王是什麼樣的一個人,我們的國王陛下好大喜功已經有多長的歲月?在還沒登基之前,就以統一整片大陸為目標,這麼多年來,好不容易又是一次大戰的開始,但是父親大人一直認為這還不是最好的時機,因此不願意出手浪費力氣,讓國王一直非常困擾,如今,國王連動都不用動手,翔龍敢出詭計謀害夏特拉,已經完全超出了父親的界線,終於讓父親出手為夏特拉報仇,我想國王陛下此刻恐怕是開心得不得了,又怎麼可能阻擋父親的行動,更讓陛下高興的是,不但父親動了,還是用我們家族自己的兵力,這下子不但如了他想要稱霸這一片大陸的心,也變相的降低我們的力量,如果國王陛下還有當年的英明在,就不可能會支持左相的挑釁。」 

因此,當父親動身的時候,他也猜到了今天的結果,父親出發之前也問了他一些事,認為他可以處理不用他煩心之後,就毫無掛念的離開,恐怕連接下來該怎麼走,父親大人都已經在腦中有了完整的計畫。 

「原來如此,我們果然是忘了這一點……但,將軍大人這麼做,如今聽起來對我們並沒有好處不是嗎?」想通了之後,海濤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雖然是不用擔心左相這一邊的狀況,但是對他們自己而言呢?那勒斯家的私兵雖然力量雄厚,但這也是數百年來所累積,要是真的因此而削弱的話,將來有一天國王心中的天秤又有了偏移時,他們該怎麼辦? 

之前倫特的亞倫提特家遭到國王背叛一事依然歷歷在目,難道將軍大人沒想到有可能步他們的後塵? 

「關於這點,其實有時候勢力太大,並不見得就比較好,畢竟坐在王位上的還是國王陛下,這個國家權力最大的人是他,要是有人的權力比他還大,你認為陛下的心裡會怎麼想?」 

不等海濤想明白,理查德德德他又接著說道:「況且,夏特拉是什麼身份?如今他遇害,父親又怎麼可能放得下?如果父親自己最信任的徒弟,我最好的朋友因為敵國的陰謀而死,我們都不願意動手為他復仇的話,那空有這權利有什麼用?」 

權利,不是擺在牆面上光看就可以的東西,它還必須是有用的! 

能讓敵人畏懼,能讓敵人膽寒,能讓自己毫無顧忌,這才是擁有權力的好,才是人之所以為什麼想要將這東西給好好掌握在手的原因,若是空有一個名銜的話,要它做什麼? 

「大人……」海濤為自己主上的這些話心中感動不已,這也是如此漫長的時間以來,他始終效忠於那勒斯家不曾動搖的原因,不管那勒斯家的將來如何,至少如今它幾位掌權者,每一個都是能讓人心服口服的人物。 

「海濤,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上戰場為夏特拉復仇……」 

父親的學生。其實也是自己過去的好友及夥伴。 

他的父親是個嚴肅的人,雖然他不曾在父親這一個職位上失職,但是一個嚴肅又優秀的父親,總是會帶給孩子相當大的壓力,他是父親的第一個孩子,當年只有他這麼一個孩子時,所有的壓力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如果不是有夏特拉他們一起分擔,在辛苦的時候一起努力,在收穫的時候一起分享,他今天也許不會是能將許多事情放得開的人,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要不是有夏特拉他們的話,可能他早變成跟他們下面那幾個不成材的子孫輩一樣的人。 

因此當父親說要動手時,他一點猶豫也沒有,一句話也不曾多問,立刻召集了足夠的人馬,讓父親可以安心的去報這一個仇恨。 

「我相信主上您的心意,夏特拉將軍在天之靈一定很安慰。」海濤也忍不住鼻酸,他跟著理查德德德已經有很漫長的一段時間,主上跟夏特拉他們之間的情誼他都看在眼裡,當年他們年輕的時候,還被飛齊的年輕一代稱為那勒斯家將來的三大支柱,如今,一根支柱崩頹,另外兩根支柱,自然會感覺到那一份變得更加沉重的負擔和悲哀。 

理查德德德望著窗外的藍天,算不清楚有多久他不曾再和夏特拉跟阿摩茲三個人一起相聚,一起徜徉在這一片藍天底下…… 

如今,他想再次回憶,也永遠的失去了機會。 

這就是人生嗎? 

當你以為會永遠的擁有一樣事物時,才發現其實他隨時都可能會消失。 

他記得夏特拉回來時的容顏,卻沒想過他們沒機會再相見…… 

 

 

第六章 

 

當草原上的士兵不是單純的集結和閱兵時,我跟里昂終於明白事情的不簡單。 

草原上的土兵不但每個人的表情凝重,面且個個謹慎的檢查自己身上的武器,輕甲是否穿戴整齊,刀劍是否容易拔出。還有其它一切可以救自己一命的東西是不是也都放在身上。 

城鎮的外頭,有幾個平民不敢太靠近軍隊,只能遙遙望著,但是看著看著,淚珠就這麼不斷的從眼眶滾出來落在泥地上,一顆接著一顆,原本只是哽咽著的聲音,也終於忍不住出聲悲泣。 

我抓住里昂的手緊緊握住,「不會是我想的那樣是不是?」 

我不希望什麼事情都往最壞的方面想,但是看著眼前的這些景象,卻讓我很難說服自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我們回旅館」里昂當機立斷,牽著我的手用最快的速度下祭司堂,一路快步奔回旅館的途中,已經可以看見街道上的人民開始議論紛紛,每個人的臉上盡是驚慌和恐懼,不是這一個城鎮的居民或是商人,也開始打理貨物,雖然說應該不可能這麼快就打到這裡,尤其許多年來,翔龍一直不曾讓飛齊有機會進犯到這一條線上,但是商人都是害怕萬一的,他們不像這個城鎮的居民一樣已經生根在這一片土地上,因此他們可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而沒有半點的牽掛。  

祭司堂離旅館有一小段的距離,當我們快步走回到門口時,我已經快喘不過氣來,但是又不希望太引人注目,因此還是勉強著自己不讓里昂伸手幫忙,跟在他身邊有點辛苦的走回到昨夜我們住的房間。 

雷瑟他們已經在房門外,看到我們指了指修的房間,然後一起進去。 

修跟菲司兩個人正在討論他剛得到的消息,聽說在我們離開之後,霍克要求翔龍這裡交出一個人,如果翔龍不願意的話,那麼他會不惜任何代價達到目的。 

霍克要求的人是翔龍的子民,因此第虢軍長毫不猶豫的就否決,結果霍克在第虢軍長拒絕的那一刻起,便開始集結士兵,我們用多少的時間來到這一個城鎮,霍克就用多少的時間來彙聚人馬,尤其卡巴附近駐守的軍隊都是夏特拉之前帶領的部隊,知道霍克為了抓出謀殺夏特拉的罪魁禍首之後,紛紛不顧一切的回應,沒有多久的時間,幹欖和卡巴之前的戰線上,就已經彙聚了飛齊的數十萬大軍,以幹欖目前的十萬軍來說,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抵抗。 

而第虢軍長同樣不是愚蠢的人,當他拒絕霍克的那時就有了心理準備,迅速派人前往附近的城鎮請求支持,而現在城鎮外集結的士兵,就是要前往支持的部隊,四十萬大軍一到卡巴,面對霍克跟阿摩茲領頭的飛齊軍,恐怕會是一場激烈的惡戰。 

「霍克他已經知道是誰策劃殺死夏特拉?」怎麼會這麼快? 

依照當初我的計算,後來修他們知道後的瞭解,霍克不應該會在這麼快的時間裡找到罪魁禍首,那並不是找出煮菜的人是誰那麼簡單的一件事,這件事情的背後必然有主謀。而以霍克的個性,沒有一個確定的主謀他就不會浪費力氣動手,因此在我們的料想中,恐怕要等我們離開這裡很長一段時間之後,飛齊跟翔龍之間才可能有機會因為這件事情而打起來,就算霍克找到了罪魁禍首,但是還是要等國王允許出戰不是嗎? 

「不清楚,但這是很有可能的,而且霍克這次動用的絕大部分都是那勒斯家的私人部隊,我想可能他其實根本沒有證據可以定罪,但是彼此心中都已經了然,因此他等不了那麼久的時間,選擇直接跳過國王這一道手續,直接出戰為夏特拉報仇。」菲司將剛剛跟修討論的結果告訴我,而修的心神依然專注在桌面的一張圖上。 

「可以這麼做嗎?」 

菲司點點頭,「那勒斯家的力量夠強大,自然可以這麼做。」 

所謂的私人軍隊,就是由自己的財力雇用傭兵。或是直接訓練人才,組織成的軍隊就是私人軍力,這一片大陸上。凡是稍微有一點權力的人都擁有私人軍隊,當初修他家也一樣,也是靠著那些私人的軍隊抵抗國王的背叛,他們這一輩的年輕人才得以逃脫倫特的追捕,實際上現在奇斯的軍隊裡,有很多強大的老兵就是當年修從倫特一起帶出來的,這些私人部隊大多從小就開始培養,對主上忠心耿耿,因此是相當大的一股力量,非到不得已的時候不會隨便動用,因為每少一個就是減弱自己的一份力量……然而,霍克為夏特拉這麼做了。 

「他們之間既然我們可以動手腳,我相信也有其它人可以動手腳。」修看著桌上的圖突然說道。 

「你的意思是,或許有人知道是誰陷害夏特拉,而既然我們已經引出了這一條線,那個人更是乾脆的將所有答案攤明白?」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對那個人來說有什麼好處? 

目前如果飛齊跟翔龍發生大戰,得利的自然是我們奇斯,但是我們現在人在這裡,讓事情過度發展並不在我們的期望中,而修一直都跟奇斯有聯絡,相信也不會是泰爾他們出的主意,那麼剩下的得利者,就是泰勒迦納……可是,獸人並不是一種喜歡用腦袋的種族,他們幾乎將大部分的腦力全部用在體力上,對於戰鬥出乎於直覺。直覺就是他們的戰略,而且效果十分顯著,如果說要玩挑撥離間等等這一類的手段,從有史以來可說是不曾發生過。 

「如今是誰做的並不是重點,會這麼做,對這個隱藏在暗處的人來說必然是有他想要的結果,重點是現在我們必須提前我們我們的行程,菲司,你能在明天早上前將所有的貨物都準備好嗎?」 

菲司立刻點頭,反正貨物不是我們最重要的東西,那不過是掩人耳目的一項工具而已,如同達迦在我們離開時跟我們說的一樣,讓我們帶出去的錢全花光也沒關係,人全平安回來就好,但是如果不希望看到他滿頭白髮為錢操勞的話,希望可以趁機賺點錢回來也好。 

我想菲司現在的心裡八成是想著隨便有什麼買什麼,這或許也是一種行商的刺激,無法估計的獲利率。 

修一下子就吩咐好所有的工作,決定越快離開這個城鎮越好,最好是能夠在這一邊的戰爭影響到泰勒迦納那一頭的戰況之前,我們就可以順利進入泰勒迦納,但恐怕到那時候,在泰勒迦納的地位也會減低更多,交易會變得更加的困難,獸人不是出爾反爾的種族,當他們看不起你時,他們是很乾脆的開口都不讓你開口。 

「應該可以在明天天亮前就全部準備好,到一個大城鎮需要兩天的路程,有一點距離,中間會越穿越過貝蓋森林,不是很大的一個森林。但是裡面會有不少能住人的地方,那裡是翔龍的貴族休閒渡假的一個地方,因此有不少別墅或是民間提供的住屋。在那裡要看運氣,這個森林有超過一半的時間連個人影都看不見,但是有時候又熱鬧得得像一個城市。」我靜靜的坐在床鋪上,看修他們討論明天的最快行徑路線,雷瑟在這方面一點都不輸給菲司,可以想見當初他年紀還很小的時候,是怎麼樣當一個成功的冒險者。 

「沒錯,我想這段時間應該沒什麼人才是,邊疆地區才剛發生過戰爭,這一個渡假勝地太接近戰場。不會有什麼人喜歡在這個時節渡假。」菲司也認同的點點頭。 

「那就這麼決定了,我們穿越過貝蓋森林到下一個城鎮。」修下了結論,不曉得為什麼,我的心因為這一個結論而顫動一下,甚至感覺到背脊一陣發冷,忍不住握緊里昂的手,深呼吸幾口氣,慢慢的定下心來。 

「怎麼了?」 

我搖搖頭,「沒什麼,好象剛剛肌肉抽筋了一下,現在好了。」剛剛應該是我的錯覺吧? 

我並不是百分之百相信那種叫做「直覺」的東西,因此如果跟我說要為了剛剛那一陣怪異的感覺,而對大家反復思量過的計畫提出異議,我覺得連自己都很難去相信。 

「真的?」 

我點點頭,但是想了一下,不提出異議並不代表不值得說出口,反正就當成一個笑話聽聽也沒什麼不可以,因此我將剛剛自己的感覺說給里昂聽,里昂聽完不但沒有笑,反而還一臉沉思的表情,似乎在估計我直覺的可能性。 

「喂!我只是說說而已,不需要參考啦!我又不是什麼預言師。」 

「不,你的直覺其實並不完全只是錯覺。」里昂說的很認真,好象真的從我剛剛說的話裡聯想到什麼一樣。 

「真的嗎?你覺得那片渡假用的小森林會影響我們的行程?還是會給我們帶來什麼危險?」講前面那一句話的時候還沒什麼,但是一講到「危險」兩個字,我又莫名其妙的抖了一下,那種從身體內部往外滲透的涼意,感覺一點都不好,不是用有點難受就可以形容。 

里昂看見了我的反應,翠綠雙眼中的思索更加深沉了一些,拍拍我的手,走到修的身邊,看著那一張菲司買來的翔龍地圖,其實修有更好的,就是當初我在他的書房看到的那一個,只是並不適合在這種時候帶出來。 

「你覺得還有什麼遺落的嗎?」 

感覺到里昂的氣息,修轉過去看著他,里昂的雙眼看著貝蓋森林的那一區域沒有說話,我連忙上門往桌邊坐好,一起看著那一張簡易的地圖,不大的森林佔據地圖一個小小的區域,並不是非常起眼,而且離我們現在居住的城鎮有一小段距離,離幹欖更是遙遠,但是為什麼我會覺得這個地方有危險? 

我還在苦苦思考為什麼,里昂已經將我剛剛對他說的話重複說了一次給修聽,修的反應不像里昂那麼直接,而是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想該不該認真考慮我的直覺,畢竟這並非兒戲。 

「你覺得這裡有危險?」 

 我點點頭,「一種感覺而已,當成參考就好,我總覺得這裡藏了什麼我們最好不要面對的事物。」真的是莫名其妙的直覺,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麼,這樣的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難道又是元素之心? 

「我覺蘭的直覺最好還是參考一下,雖然這傢伙平常生活迷糊,但是在大事上總是直覺驚人,這從他賺得滿滿鼓鼓錢囊裡就可以看出來,他的直覺準確到什麼樣的程度,然後再參考他之前的行為,不管是這些召喚獸卵,還是遺忘之森的那一件事等等……我想他的直覺可以成為一個考慮的理由,我們這些冒險者裡,通常能活下來成為資深的冒險家,幾乎有一半都相信自己的直覺。」雷瑟提出他的觀點,雖然說是贊同我的想法,但是聽起來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一點都沒有被稱讚到的感覺。 

修點點頭,表示他會採納這個意見,因此重新畫了第二條路線,這一條路線比較遙遠,而且幾乎是完全繞著森林過去,離下一個城鎮的休息時間足足被拉出多兩天的長度,如果一定要走這個方向,必須準備足夠的糧食才行,若非萬不得已,這真的不是一個最好的行進方式。 

眼看著眾人更改路線,我沒有感覺到因為受尊重而得意或高興,其實這一刻,我反而真真切切的希望我的直覺是錯誤的,反正相不相信我的直覺又不是什麼天大了不起的事,莫名其妙成為聖者就已經夠煩的了,我可不希望又多出一個像是星見啊!還是預言者的奇怪稱呼。但如果我的直覺是正確的,恐怕代表著即將又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耽  行 天下

 

 

「軍長大人,援軍已經從湖池出發,估計明天應該就可以到達,物資方面則是會遲上半天的時間。」 

第虢軍長點點頭,站立在城牆的最高點,遙遙的的看著遠方已經開始列隊的飛齊軍,飛齊的軍隊陣容非常整齊,但是不曉得為什麼,他心裡有些不安,這不是他第一次上戰場,實際上這麼多年來翔龍跟飛齊之間的紛紛擾擾,有一半的戰場都有他的足跡、有他的血汗,雖然第一次上場前他都會感到緊張,不安也是一定的,但是那是對每一次出戰,自己無法掌控自己的生死所產生,並不是像此時此刻這樣,明明戰都還沒打起來,他就已經渾身覺得不對勁,冷汗一點一點從手心滲透而出,那種感覺……就好象快要掉進獵人陷阱裡的獵物一樣。 

「你覺得前面的狀況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副官看著長官似乎神情有點奇怪,他眯起雙眼仔細看著卡巴那一頭的景象,跟平常的敵軍似乎沒有什麼不同,之前跟飛齊在開打之前,進攻的一方也是會先在那一頭佈陣,這一次也一樣。伹長官既然詢問,是不是真的有什麼是自己沒有看到的? 

問題是,他看半天,也找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長官既然問了,他覺得要有一個回答會比較好,因此只好隨口說說。 

「紮營的方式太整齊了?」他覺得自己好象說了一個很蠢的意見,正覺得滿頭大汗想要設法改進,第虢軍長的雙眼突然亮了起來。 

「沒錯!就是紮營的方式太整齊!」一個興奮,大手狠狠的拍了副官的肩膀一下,差點沒把人給拍到城牆外給跌成一團天然紅色肉泥。 

「我應該想到的,只是礙於沒有跟霍克打過一仗的關係,因此總是心想這也許就是霍克跟敵人作戰的特別之處,畢竟他是個聲名赫赫的將軍。想必監軍一紀律嚴明,所以紮營會如此整齊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我卻忘了一件事情,如果一心要打仗,紮營不管怎麼樣整齊都是無用而且也沒必要,在戰前最重要的根本不是紮營的整齊整潔,而是出戰前的如何激勵人心!如何讓士兵更加熟悉陣形,熟悉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攻擊,不管需要做到哪一樣,都必然會讓紮營的地方一陣忙碌雜亂,而不是像現在我們所看到的這樣整齊劃一,仿佛只是在演習一般,霍克再怎麼厲害。不可能也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既然知道了癥結所在,第虢軍長的腦袋完全動了起來。 

「您的意思是說,飛齊的士兵在我們陣前紮營不過是為了好看?根本沒有要攻打我們的意思嗎?」那他們向外求援就完全沒必要了?飛齊的目的只是讓我們的援軍白走一趟?這會不會太沒有道理了? 

「不!他們一定有攻打我們的意思,但是絕對跟我們之前所想的不一樣,霍克究竟是要怎麼做?」難道,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嗎?他完全無法料想霍克會怎麼去做,他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特地用上萬軍隊做擺設,只是單純想引他們的援軍前來? 

還是認為援軍裡有比他更值得交手的物件? 

他並不認為霍克提出來的條件,前來支持的幾個少將裡有人會同意,雖然以一個人的生命去換取結束一場戰爭,減少無數人的犧牲,似乎是一件相當值得的事。但是要知道,這個人可是為國家立了一個大功的功臣。如果不是他,現在幹欖絕對還在飛齊的手中。而且飛齊的大將夏特拉也還在人世,依然是他們翔龍的一大威脅。 

如果將這個人給交出去,從此以後誰還敢為國家立功。誰還願意為國家冒這個危險?因此不管如何,就算其它的少將來也一樣。人是絕對不可能交給霍克的。 

況且,那人現今也不在幹欖,打從霍克提出條件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有了準備,以最快的速度將人往後方送離,現在兩方賭的是一個人的安危,也是勝利的條件。 

那霍克究竟是為了什麼! 

緊緊握拳,狠狠的打在岩石建造而成的城垛上,拳頭的關節處立刻破了一層皮,鮮紅的血液從破皮處滲透而出,一邊的副官嚇了一跳,儘管長宮現在臉上的神色變化並不大,但是只要站在他的身邊,他就是可以感覺到長官氣息的緊繃,似乎遇到了相當嚴重的一個問題,如果解答不出來,就會有什麼可怕的結果一樣。 

而第虢軍長此刻心中的確就像副官所想的一樣,他太清楚霍克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物,他的每一絲一慮肯定都經過周密的計畫,每一步行動一定有他的意義存在,如果他不能制敵機先,那麼未來等待著他的,不是他的失敗如此簡單而已,而是數十萬人的犧牲,他怎麼可以讓這樣的情況發生!怎麼可以! 

第虢知道自己嚇到了副官,但是在軍中,當他成為上位者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已經知道必須學會掩飾臉上的表情。因此城牆上的我軍並不是只有副官一人,但正因為副官靠他最近,才可以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焦慮,其它人並不曉得目前的狀況一點都不好。 

「你先下去吧!並且幫我用最快的速度傳令給前來幹欖的援軍,讓他們的領軍者知道我剛剛所說的狀況,霍克一定有什麼計畫和目的是我們不知道的,千萬要用最快的時間找出答案,否則結果恐怕不是我們可以想像。」 

副官馬上點頭。他已經感染到自己長官的沉重。快速的奔離城牆去下達第虢軍長的指令,並且在心裡暗自希望,一切都可以往好的方向發展,千萬一定要…… 

第虢看著副官匆忙奔下城牆的背影,看的那身影越來越小,逐漸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再回頭望向飛齊的紮營處。 

飛鷹將軍……我眼前是和你一樣站在項端的強者,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你該怎麼應付目前完全找不到半點頭緒的情況? 

我並不在乎自己會陣亡在這一片沙場上,人總是會有死亡的一天,在這裡,至少是捍衛著我的家園,但是我並不希望因為自己一點疏忽,而讓成千上萬的士兵們跟我一起陪葬,如果是,我會是千千萬萬父母子女心中的千古罪人…… 

 

 

第七章 

 

在有些不安的情緒下,這一個小小的城鎮進入了夜晚,從旅社的地方就可以看見城鎮外一片燈火通明,因為軍隊的人數龐大的原因,因此移動上顯得比較緩慢,其實四十萬大軍已經往幹欖出發,在營地剩下的都是一些輜重部隊,目前到了夜晚還在努力將這些物資重新整理清點運上馬車,用最快的速度連到幹欖,隨行的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新兵,不是很熟練軍務,武力也還不夠堅強。 

「喬他應該不會有事吧?」 

我不知道分別的這幾年裡他過得如何,當初翔龍發生戰爭,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就算他以貴族的身分加入軍隊,一開始應該也只會是一個少尉,如今已經爬上少將這一個階級,我想除了他家人的暗中支持之外,他自己的努力一定也同樣功不可沒,一定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參加了無數次的戰役,慢慢的一階一階往上爬,到成功獲得今天的地位。 

「放心,我想他能夠爬上今天的位置,想必對戰爭已經有相當大的體悟,說起來,也許我們還不如他,他比我們先往前了很大一步。」 

「我寧可你們不要這麼快。」 

感覺到里昂口氣中有點像是遺憾之類的語氣,我一點也不感到高興,在經驗上也許是喬進步的速度比里昂他們都還要來得快上許多,但是那並不代表他過得就比較好,經驗是需要血汗跟痛苦還有許許多多的悲歡離合換來的,如果今天里昂他們都像是達迦他們一樣,已經活了一大把年紀,早體驗過屬於年少時候的輕狂和快樂後,再來比較這一種經驗而感覺慚愧,我就無話可說,但里昂他們才多大的歲數,如果經過換算之後在星際,這樣的年齡在某些國家裡連參軍的資格都不到,還比什麼經驗! 

「抱歉,是我剛剛說的話不對。」里昂歉疚地看著我,不是因為單純的安慰,我可以看出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剛剛說錯了話。 

「以後別再這麼說……」我拍拍身邊的床鋪位置,沒想到水藍正好就躲在被窩裡面,被我一拍嚇了一大跳,一下子從被窩裡鑽了出來,然後下一刻我又看見一隻紅色的獅子跟著一起跑出來,縮小的身體讓我以為是枕頭,差一點就往它的身上拍,要是沒弄清楚,說不定就會被咬一口。 

火舞跑到水藍的身邊,然後轉頭看著我,身體瞬間恢復成正常的模樣,似乎認為我剛剛的行為不好,不過它也不想想這是誰的床鋪,沒事跟水藍在裡面滾什麼床單,竟敢還怪我? 

里昂拍拍火舞的獅鬃,像是鮮血一樣紅的獅鬃即使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耀,依然發出柔順的光澤,顏色無比美麗,就像是會流動的鮮紅金屬,摸起來卻又十分柔順,跟身體那一隻就算恢復實際大小也沒一隻狗大的雪球,膨得跟毛線球一樣的毛茸茸身體……明明都是召喚獸,為什麼我家這只差這麼多? 

里昂將火舞跟水藍一起收回空間裡,水藍那傢伙一邊走還一邊睡眼惺忪的跟我揮手拜拜,讓我完全無話可說,這年頭做召喚獸的比做主人還要享受,目前這一路上對它們來說活像是在郊遊,不像我們趕路累得要死。 

里昂坐好後,我繼續剛剛我想要說的話。 

「我覺得每一個人的人生都不一樣,只要過得充實不要後悔,那麼就一定值得,沒有誰比誰更好,因為快樂這東西,是沒有天秤可以秤量誰比誰重,所以不要讓我再聽到你方才說的話,這是警告!」我瞪著他,沒說出口的是,我的內心裡深深覺得,如果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就表示我們之間的回憶,那些相處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不如那些在戰場上痛苦的死亡? 

這樣相比起來,我們的快樂可憐的讓人心痛也心酸……天底下,什麼樣的死亡傷痛會比快樂還要來得珍貴?來得更需要珍惜? 

里昂靜靜的看著我,然後突然伸手把我整個人給抱住,我感覺到他的下巴就抵在我的肩膀上,溫熱的氣息吹撫著我的頸子,整個人一瞬間溫暖起來,我楞了一下之後才回抱住,聽見他在我耳邊答應我,以後絕對、絕對不再說出這樣的話。 

那就好,不要說就好,我一點也不喜歡快樂的回憶被否定,我是一個自私又任性的人,不允許任何人,即使是里昂,也不允許誰來否定我的回憶是快樂而且有意義,自己的回憶,是珍貴的藏在自己的腦海裡,屬於自己,不容人侵犯,這樣……即使有一天痛苦,也可以自信的告訴自己,這一生沒有白來。 

里昂的笑聲輕輕的在我耳邊響起,他放開我,捏著我的臉,一副不知道該拿我怎樣才好的表情。 

我決定先終止這一個問題,繼續剛剛那一個話題,免得到最後我的臉被捏得跟某一個宗教祭祀拜拜用的麵包一樣。 

「喬會沒事的,對不對?」我又問了一次,誰讓討厭的特克那勒斯是飛齊的人,因此兩國打起來,其實我的心偏向翔龍一點,巴不得飛齊被打得慘歪歪……但是,喬他們的對手是霍克啊!那個傳說中的「金色戰神」,我已經見識過他的力量,還不曾見識過他的智謀,但是我想一個人會在戰場上戰無不勝,必然是一個相當可怕的存在,但喬不過是一個新人而已,就算身邊還有夥伴,但那個人是霍克…… 

「我不知道。」 

這一次,里昂沒有安慰我,他很誠實的回答,畢竟在這一件事上就算安慰,誰也明白事實,再多的安慰也是多餘。 

「別想了,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路,快睡吧!」 

「睡不著,我昨天睡太多了。」 

「小豬也會睡不著?我以為你頭一沾到枕頭就可以呼呼大睡。」 

「你才沾上枕頭就可以呼呼大睡呢!」我抓起枕頭往里昂臉上丟,丟到一半自己就先笑了起來。 

真是的,以前我不是常常這麼告訴自己嗎?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兒頂著,想那麼多做什麼?想那麼多又沒用,還不如放寬心,冷靜去想想接下來一路上該怎麼應變,該怎麼樣進入泰勒迦納最安全,就像修說過的,在泰勒迦納,我這樣身形外表的生物最為危險,修也在半路警告過我,在沒有想到妥善辦法前,他絕對不可能允許我進泰勒迦納一步。 

「心情好一點了?」 

里昂抓住枕頭看著我,眼睛溫柔地看得我就想跟著他微笑。 

我點點頭,「心情好一點了。」 

「那就好,真的不睡嗎?」 

我再一次點頭,「睡不著,我看你睡。」喜歡看里昂睡,睡著的里昂,光是看著也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被人看著睡我可睡不著,昨天也陪你睡得晚,不困,這樣好了,不曉得菲司的工作做完了沒有,我們去幫忙?」 

我馬上點頭,清點貨物這件事難不倒我,如果可以幫得上忙我會很高興。 

「那走吧!」幫我套上一件外衣,兩個人就著月光往外走,果然沒多久就看見停著貨車的地方,菲司正在工作著,看見我們的來到,先是楞了一下,在里昂告知來意之後,他松了好大一口氣,看來雖然他的確定是答應了修的命令,可是能不能在一個晚上做好還是有難度的。 

我們很高興地忙碌起來,這個時候的我們都還不曉得,那一個威名赫赫整個大陸的「金色戰神」,將會做出什麼樣令所有人都震驚的一件事。 

 

 

 

「大人,門已經關閉。」 

「總共有多少人順利過來?」堅毅的雙眼看著遠方,此地位於山坡上,可以看見極遠的地方黑暗中有一處火光,從這個地方看過去,也不過就一個小指頭的大小,但是他知道,那個火光其實並不是那麼的微弱渺小。 

「一共是一萬三千六百七十七人,是屬下辦事不力。」全身黑衣者臉上有著愧疚,在自己尊敬的將軍面前沒有獲得完全的成功,讓他在心裡不斷責怪自己。 

「兩萬人馬能過來一萬三千多人,已經做得很好了,別責怪自己,下去告訴大家,很快我們就要出發了。」 

「是!」 

沒有預料中的責怪,黑衣者的臉上表情稍微輕鬆許多,但是他依然將這一次做得還不夠完善的教訓記在心裡,深信自己下一次再得到命令時一定可以做得更好!他很高興這一次的計畫自己可以參與其中,也只有他們的將軍大人可以想得出這樣的計謀,同樣也只有他們的將軍大人才可以做到這一點,因此即使知道接下來的一戰,他們這一萬三千六百餘人將面臨最大的壓力,他也不因此膽怯,反而心中如同有一股熱血在沸騰一樣,隨時都可以沖上前殺敵,甚至為將軍犧牲。 

霍克看著遠去的屬下,臉上難得露出欣慰的微笑,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麼能讓他欣慰的話,也許就是這一些衝勁十足不畏艱難的年輕人了,他們現在是這個世界上最主要的主力,因為他們的奮而不懈,還有那一種對未來的充滿希望,讓這個世界在他的眼中也就多了許多的活力。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些孩子在戰爭中都可以順利存活下來,希望在下一個戰場上還可以看到他們依然奮勇殺敵的身影,但是對於戰爭的殘酷,也許他是看過最多的那一個,知道自己也只能默默祈禱,然後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疏失的去計畫每一個步驟。 

在戰場上,任何一點小小的疏失,都可能換來無謂的犧牲,那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 

他的學生夏特拉也始終記得他教導的這一個教誨,不管是在哪一場戰爭裡,都竭盡其力去保有每一分力量,每一個生命。 

但是如此珍惜自己手下的人,卻死在敵人的陰謀下,說什麼,他都無法輕饒。 

「老師,你想他們會知道我們的計畫嗎?」 

阿摩茲已經整頓好所有的軍隊,現在就等待霍克下令,讓他慚愧的是,這一次竟然必須動用那勒斯家的私軍,依照他的想法,國家為自己勞苦功高的將軍報仇本來就是應當的事,如果不這麼做,一個國家的威嚴何在?但是沒想到即使他已經下了文牒,回報的消息大多是靜待消息等候通知。 

他還不至於因此而憤怒,他知道以夏特拉的功績,還有軍中士兵對他的尊敬,如果他們可以決定自己為不為去世的長官打這一場戰,他想至少有七成以上的士兵會同意,阻止他們的是朝廷上的大官,通常不是左相那一派,就是國王陛下本身刻意漠視。 

國王試圖打壓那勒斯家的勢力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他身為一個行政官對這些明白的很,因此他滿心為自己的老師感到不平,可霍克本人似乎沒有太大的感覺,英俊的臉上依然淡漠,仿佛國王的態度跟他沒有絲毫關連。 

「你覺得呢?」霍克看著阿摩茲,已經有多少年的時間過去?他們已經都不是當年的孩子,都懂得如何自主思考,有自己的功績想法。 

阿摩茲想了一下後,自己笑了起來,「是我想太多了,老師的計策敵人怎麼可能會知道……」夏特拉的死,讓他失去了一部分的信心,竟然連自己的老師是怎麼樣偉大的一個人都忘記,現在他覺得自己剛剛的問題無比的可笑,都已經多大一把年紀了,還問這樣的問題,老師一定覺得我的努力還不夠吧! 

「不是我的計策他們就一定想不到,而是再如何精密的對策也只能在戰前規劃,事後的結果其實不是我們可以揣測。」他看過多少的萬一,因此從來不敢說自己的決定一定不會有錯,他只是不斷的避免犯錯。 

天底下沒有做一件事都不會犯錯的人,但是可以有竭盡心力讓自己一生不要有錯的人。 

「是的,我會謹記在心。」 

霍克點點頭,雙眼繼續看著遠處的火光,以他行軍多年的經驗,自然可以從這火光的亮度得知大軍已經離境,只剩下少數後備的輜重部隊。 

於是,他舉起手往天上一丟,一個黑色的小小影子瞬間從他的手中脫離而出,往東南方的方向飛去,在黑夜中,一下子就消失了蹤跡。 

當黑影消失在天際後,霍克輕輕的點了點頭,阿摩茲的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一雙眼中冒出即將大仇得雪的火焰,他同樣將手掌心朝上方的天空一揚,一道火光朝天際直射而出,到達最上方的極限之後,爆開一朵豔麗的火花。 

這時,他們腳下的土地開始震動,耳邊可以清楚聽聞金屬摩擦時的聲音,震動越來越強烈,霍克轉身慢慢的走下山坡,阿摩茲跟在身後,兩個人的戰馬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披著黑色的馬衣和鞍座,黑色的邊緣處有著金色的光芒,戰衣上繡著金色的一朵辰暮之花,一把長劍和一把戰矛交叉,這是代表那勒斯家的族徽,意味著永恆不滅的光彩。 

兩人一起飛躍上馬,訓練有素的馬匹揚起前蹄,沒有發出一點嘶鳴聲。 

這時強烈的震動更加清楚,金屬摩擦聲從兩人的兩側穿越而過,黑色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的無形閃電一樣,快速沖過兩人朝遠方那一點小小的火光邁進。 

第虢軍長,一個值得敬佩的對手,只是…… 

霍克冷淡的雙眼終於散發出微微的光彩,手中的韁繩一甩,如箭矢一樣的身影隨著兩側的黑流一起沖出這個隱藏的山坡,阿摩茲叫了一聲,尾隨在後,高大堅毅的身形已經準備好面臨接下來的一戰。 

只是……你還不是我霍克那勒斯的對手,既然你不願意將罪魁禍首交給我,那麼,就由我自己來剿滅這一個卑鄙可恨的仇人! 

 

 

 

跟里昂聊天最後還是聊到不小心睡著,只是睡著的時候那一股不安的情緒始終在心裡盤旋不去,導致睡得不十分安穩,不時就會睜開雙眼驚醒,這時感染到我的不安的里昂也會跟著醒來,在黑夜中看著我的臉龐,輕輕拍著我的背,讓我知道他就在身邊,不需要擔心,然後才慢慢的又進入睡眠。 

這已經不曉得是第幾次的驚醒,我突然睜開雙眼看著房間的天花板,里昂也醒來,一樣看著我試圖安撫我,只是這一次我怎麼也無法再閉上雙眼睡去,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抓著里昂的手緊握一下放開,然後很快的從另一邊床側下床跑到窗邊,整個城鎮已經都進入睡眠,這一個小小的城鎮不像一些大城市一樣可以那麼奢侈在黑夜裡點魔法燈,因此除了依靠天空中的微弱月光和星辰之外,根本沒辦法看清遠方的景象,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怎麼了?」 

里昂走到我身邊,為我披上一件外衣,為了更加顯明我精靈的身分,我的能量衣收成像是小背心跟小短褲一樣,外面罩的黑色衣物是精靈最常使用的布料,因此我常常會忘記穿,里昂每次都會記得幫我帶上。 

我搖搖頭,將手掌心貼在胸口,清楚的感覺到那一陣怦咚怦咚的跳動愈來愈快而且也愈劇烈。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有一股危險愈來愈靠近。」過去雖然偶爾也會出現莫名其妙的直覺,但是這一次卻特別的強烈,深深地覺得這一股危險的力量是對著我們這裡而來,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和慌張。 

里昂往窗邊一站,他的視力雖然比我好,卻一樣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他向來重視我說的話,小心不驚擾其它房間裡的旅客先往文的房間裡走,看來他是打算叫醒文,也許精靈最銳利的視線可以看出黑夜中是否有異樣的地方。 

精靈的耳朵不是蓋的。 

我們才剛走到門口,沒來得及敲門,文就已經為我們打開他的房門。 

「有什麼事嗎?」文看著我,幫我理好因為睡覺亂了的幾絲頭髮,因為精靈的年齡並不是跟人類的計算方式相同,他們要超過五百歲才算成年,模樣也才成長,所以精靈的年紀其實都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大許多,文對我們常常會出現這種像是長輩對待孩子一樣的動作。 

里昂將我夜裡的行為跟文說了一次,文沒有多想也沒有覺得不耐煩,點了點頭,很快的直接從視窗跳出去,我進入文的房間,趴在窗邊,看見他的身影往祭司堂的方向奔去,精靈的動作很快又輕巧,因此他是直接從屋頂直線過去,沒有多久的時間就回到窗邊,讓我牽著他的手進來,夜晚的風有點涼,因此他的手也微微的發冷。 

「怎樣?」里昂看見文的表情之後,似乎剸現有點不同。 

我看看文,再看看里昂,「是我的錯覺而已對不對?」 

文望了里昂一眼,見里昂點點頭之後,才將他剛剛的發現跟我們說。 

「我在祭司堂上看,並沒有看見什麼,但是我想你的直覺從過去到現在幾乎都相當準確,所以我多花了一點精神力去跟元素精靈溝通,但是你知道,元素精靈並不會告知別人不願意讓他人知道的秘密,尤其對方也有精靈存在的時候,因此我沒辦法從元素精靈口中獲得什麼答案,可他們卻要我小心,光是這樣就已經足夠。」 

這就是文臉色比出去前凝重的原因,元素精靈不是多嘴的生命意識體,如果不問,它們不會主動告知,問了,如果是對方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秘密,它們也同樣不會開口,但是這樣就已經足夠,文並沒有浪費他的精神力,這裡真的有危險,其實就連那一句小心,就已經代表如果不是文很得到元素精靈的喜愛,讓它們為此擔心的話,根本不會多嘴。 

「你想我可以問元素之心嗎?」 

元素之心與元素精靈不相同,元素精靈是一種真實存在的生命體,不只是精靈可以溝通,魔法師也同樣可以,裡面還有元素精靈王的存在,而元素之心並不是一個生命體,而是一個意識……該怎麼形容……就像如果風會說話,火會說話一樣,那是一個屬於大自然的意識。 

「這並不容易,你會發現通常都是元素之心找你說話,而不是你找元素之心說,況且我想答案也不會相差太多,元素之心跟元素精靈一樣雖然只親近自己喜歡的人,但是對待生命體卻是一視同仁的,因為生命有生命的法則,如果它們會試圖去更動,那就不是元素之心了。」 

「那該怎麼辦?這樣算有證據嗎?你想修會接納我們的意見嗎?」修是一個領導者,在這方面他會考慮最實際的狀況做決定,不能夠隨便拿自己的屬下或是子民冒險。 

「會的,反正我們本來就是要提早出發,再早一點也沒關係。」 

於是文也同樣很快的整理好囊,而里昂讓我在這裡等他,他去通知其它人,很快的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好,連修也一樣,就像文所說的,再提早不過是比較疲累一點,沒必要去用自己的生命危險做賭注,菲司之前在我跟里昂的幫忙下已經幾乎都準備好,臉上掛著濃濃的黑眼圈,去吵旅館老闆起來結帳後,我們就準備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但是,我們沒想到這個城鎮裡我們的速度是最快的了,卻依然不夠逃過這一場災難。 

 

  耽行 天  下

 

第八章 

 

我們才剛到旅館置放馬車的地方,準備將馬匹安配到馬車前,文尖尖的耳朵突然動了一下,因為里昂的力氣大要幫忙貨物的搬運,我一直跟在文的身邊,所以馬上就發現他的異狀。 

「文?」 

文對我點點頭,然後朝大家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大家的動作立刻停止,所有人都放下工作專注的學文去傾聽周遭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其中蟲鳴的聲音最為清楚,再來是馬匹呼吸噴氣聲。 

沒有多久的時間,文就已經有了答案,臉上的表情變得無比嚴肅。「動作快,有大隊人馬正往城鎮的方向前來,方向正就就是今天蘭提過的貝蓋森林。」 

一瞬間,大家的動作更加的快速,而雷瑟一邊動作一邊詢問文:「那是往翔龍首都的方向,有沒有可能只是翔龍的軍隊?說不定是翔龍的另一隊援軍。」 

沒有等文回答,修倒是先說了:「不可能,我有消息,這一次的援軍一共是四十萬,短時間裡不可能有其它的援軍支持,但是……為什麼會是那一個方向?」 

這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果真的是翔龍以外的其它軍隊,照理說應該是從翔龍的週邊領土打進來,怎麼會是從裡面打出來? 

難道不是飛齊的軍隊或是哪一個國家的軍隊? 

「會不會是盜賊?」我想起之前往卡巴時遇上的盜賊團,聽說大型的盜賊團也有上千人以上,要剿滅一個城鎮不是困難。 

「應該不可能,這附近沒聽說過有哪一個大型的盜賊團。」 

「不是,聽聲音有上萬人。」文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勁了,聽見他的話,其它人的臉色瞬間都刷白了一下,這不過是一個很小的城鎮,連之前援軍要駐紮都沒辦法,必須在外面紮營,如果是上萬人的攻擊,再加上大部分的軍隊都已經前往幹欖支持,根本是瞬間就可以踏平這一個城鎮,將這裡所有的人給屠殺殆盡。 

這麼小的一個城鎮,為什麼要出動上萬大軍攻擊?難道真的是因為不能放過這城鎮裡的每一個人? 

不能放過……突然間,霍克的臉龐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是霍克……」 

「什麼?」沒有人喜歡在這個時候聽見這個名字,因此連總是不顯露表情于外的修,也稍微變了一下臉。 

看著修顯得有點銳利的目光,我楞了一下,腦袋差點就把剛剛所想到的事情給忘一乾二淨,幸好我早就習慣修的個性,也知道他不會對我怎樣,甚至有點拿我無可奈何,即使他不承認,因此很快的就整理好我剛剛的想法。 

「我認為是霍克,因為第虢軍長不願意交出陷害夏特拉的罪魁禍首,因此霍克他一定會選擇自己動手,我想那一個用計殺害夏特拉的人因為是功臣,同樣也是被保護的物件,很可能第虢軍長在知道霍克的要求後,就把人往內地裡送,很可能跟我們一樣就在這一個城鎮裡,霍克可能知道是誰陷害夏特拉,卻沒見過那個人的真正模樣,因此,乾脆將整個城鎮的人給屠殺殆盡,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一個方法,只是,我想不到他是怎麼從卡巴一下子到貝蓋森林……等等!我早該想到的,以他能發出禁咒的力量,自然可以開啟魔法空間的門,我記得他幫我買下這一個戒指的時候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我想就算他是一個厲害的人,也是有權有勢的人,也不可能對一個空間戒指蠻不在乎,除非他本人就會空間魔法!」 

我還在想著會空間魔法的人有多稀少時,看來修已經完全相信了我的推測,他直接把我抓起來塞進馬車裡,害我差點沒在馬車裡摔得個狗啃泥,膝蓋在馬車邊緣碰了好大一下,痛得我連聲音都叫不出來。 

「快!他們已經在城外了!」文大喊,我只能大概看見他將手心貼著地面,隨即躍上馬車。 

就在這時,城鎮的警告號角被吹了起來,在寂靜的夜裡無比的驚人,接著整個旅館的人動了起來,旅館外的居民速度更快,他們比我們這些外鄉人更知道號角聲的意義,有人先發出了驚慌的尖叫聲。 

「走!」 

修一喊,整個馬車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往前沖。 

「往哪一個方向?」菲司的聲音有點慌張,雖然他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但是多在商業和人際關係上,見過幾次的盜賊,但卻沒有真正的陷入國家與國家之間戰場過,尤其目前的局勢不是遇到盜賊可以比擬,連修都沒有反駁我的猜測,那麼他很清楚一旦遇到軍隊時,自己的下場幾乎只有一個,團長大人跟里昂他們再怎麼強大,也不可能獨自面對上萬軍隊而不敗。 

「幹欖方向的那一個城門,霍克就算包圍了這個城鎮,速度也不會那麼快,那裡是包圍最弱的地方,而且還有部分的輜重部隊在那裡,雖然數量要和霍克的軍隊相比還差很遠,至少是一股可以抵抗的力量。」 

有了目標,整個馬車車隊的速度變得相當迅速,我從馬車的後方望去,正好看見無數的火光從地面沖上天際,接著越過城鎮的薄弱城牆,落在城鎮裡,瞬間燃起無數熊熊大火,原本黑暗的視線被火光照亮許多。 

大軍……入城了…… 

一個軍隊裡有魔法師的存在是相當可怕的一件事,尤其如果懂得魔法又會武技的魔劍士時,那麼沒有能力可以對抗的另一方就會陷入被完全壓制的境地。 

霍克利用飛翔術漂浮在半空中,熊熊的火焰不斷的從他的掌心燃起,一個一個目標準確的對準每一棟房舍發射,一個火球瞬間就燃起一棟房子,有的人根本就來不及逃出如此突然的大火,從開啟的視窗就可以看見被火焰席捲的人影大聲痛苦尖叫著,直到大火連他的喉嚨一起燒灼才停止。 

看見眼前如此殘忍的景象,霍克的心一點震撼也沒有,他看過比這個還要殘酷的景象不知凡幾,這就是戰場,只有輸贏,沒有同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在戰場上如果連這麼一點小事都無法忍下,又怎麼可能成為強大的戰士。 

有些反應比較快的居民,懂得不管家裡的財物,用最快的速度抱著孩子帶著妻子沖出房門外,但是卻也無法逃離死神的鐮刀,進入城門的大軍,用手中的長刀斬殺著那些奔逃的居民生命,當黑色的身影穿過大街小巷,一顆一顆的頭顱也跟著隨鮮血飛起落在地上,頭顱的臉上依然保持著那一瞬間的驚恐。 

「老師,需要問誰是阿沙多加嗎?」阿摩茲同樣是一個厲害的魔劍士,他手中提著燃燒火焰的長劍飛躍到霍克的身邊,每一次他看見自己的老師在火焰中金髮飄揚閃耀時,都會有一種想要跪拜的衝動,他就像是一尊至高無上的金色戰神,冷酷的看著這個世間,無情的宰殺著每一個戰場上的生命,直到手中握到勝利的那一刻。 

霍克仔細的注視著每一個從屋舍裡脫逃的人民,儘管他相信自己的士兵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但是他就是想從這些逃逸的人裡找到一個叫阿沙多加的傢伙,就是這一個人,利用卑鄙的計謀在戰場外的地方害死夏特拉,如果夏特拉是死在戰場上,那麼是死得其所,他絕對不會有任何怨言,但是就因為這個阿沙多加,讓夏特拉失去了一個戰將死時該有的尊嚴,就算今天要屠殺掉千千萬萬無辜的人民,他也不會錯放一個。 

「不需要,全殺了就是,如果這裡沒有阿沙多加,那麼我會讓死神一個城市接著一個城市收割每一個生命!直到翔龍不得不自動給我這個人為止!」 

「是!」 

阿摩茲同樣不是什麼仁慈的人,他上戰場的次數雖然沒有夏特拉多,但一樣是個老將,他可以狠狠地將敵人剁成肉泥只為從敵人口中獲得他想要的情報,更何況是殺害這些沒有什麼反抗能力的人民。 

帶著火焰的戰刀,比那些騎著馬的士兵速度還要快,一個又一個的生命被他這一把戰刀,在劃破身體的那一刻,火焰進入身體裡燃燒每一滴血液,那一種痛苦跟被大火給燃盡是一樣的,被火焰戰刀燃燒的身體不停的尖叫,讓原本就已經失去控制的戰場,更添一分淒冷和顫慄,在火光下,居民終於看清楚這可怕的敵人,其實並不是真正穿著深黑色的衣服,那些盔甲下的衣,是一種仿佛鮮血乾涸掉的色澤。 

這就是那勒斯家的私軍,一個以乾涸血色軍衣、黑色盔甲震撼這一片大陸的那勒斯軍團。 

 

 

 

火焰燃燒的速度相當的快,而且霍克果然就像修所想的那樣將整個城鎮給包圍起來,我們往前直行的城門也出現了強烈的火光,只是不像後方幾乎都是人民的哭叫尖喊聲,還有著不少刀劍交擊時所產生的聲音,看來是還沒離開的輜重部隊跟敵人打了起來,暫時將敵人阻擋在城門的附近無法全數進入。 

我打開馬車車窗的窗簾,瞧見居民同樣很快的將家裡早已經準備好的行囊給放到馬背上或是驢子上,他們都只是一個城鎮的居民而已,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有馬車可以坐,而且有馬的人已經算是不錯了,有不少的人都只能用雙腿奔跑,一路上不時有人想要接近我們的馬車,卻被亞南不曉得從哪里弄來的鞭子給斥退。 

不是亞南殘忍,而是我們沒有多餘的資源去幫助這些人,況且我們本身身具任務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商人跟傭兵,如果路上多了什麼其它的人,難保不會一不小心就洩漏不該洩漏的秘密……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們收容了一個,那麼就會有第二個,接著在一邊看見的難民,會不斷的朝我們馬車湧上,最後連馬車都無法動彈。 

沒有人希望遭遇這樣的局面,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像亞南那樣,在難民還沒有靠近之前就先斥退,讓馬車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奔。 

我放下車簾,不願意再繼續看下去,雖然我不是那種會濫用同情心的人,可是要我眼睜睜看著其它人陷入火海失去生命,我的良心依然會受到苛責。當我才剛放下手,文突然從馬車裡站了起來,走到後面掀開車簾,一下子輕盈的身體躍上牛皮製成的車頂,我可以看見車頂處的凹陷。 

「是飛齊的軍隊,這是那勒斯的私家軍。」文掀開門簾的那一刻,里昂看見了路的盡頭出現了那一身黑盔甲紅衣服的敵軍,從他所記得的軍隊和家族徽章裡,馬上就找到對應的圖畫,同時也是再一次的證實我之前的猜測,果然是霍克領著軍隊從貝蓋森林過來了。 

在黑夜中乍看之下像是全身黑裝的騎兵順著大順往我們的方向沖來,一路上揮舞著長刀將每一個從他身邊經過的難民砍成兩截,手中的戰刀出現著鬥氣散發時的光芒,大量的血液測落,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內臟在翻攪。 

「嗖」地一聲,從我們的車頂,銳利的箭矢破空而出,瞬間瞄準敵人的雙眼意圖一箭射穿敵人的腦袋,讓他再也沒有機會逞兇。 

以文的弓箭之精准,還有那如閃電一樣的速度,一般的士兵根本無法躲開,但是我們眼前的士兵不是一般的士兵,他們是霍克一手訓練出來的私家軍,在箭矢即將接觸到那一雙銳利殘酷的雙眼時,剛剛還在砍殺著無辜人民的長刀,瞬間揮落充滿力道的箭矢,長刀揮動間,刀身上的鮮血濺上那一張無情的臉,臉上的雙眼在揮落箭矢之後,直直地看向我們。 

文的第二箭跟著射出,而且一箭連著一箭每一箭都朝著騎士的要害射出,如果騎兵就只有一個,的確很難繼續躲過文精准致命的連續箭矢,但是攻城的騎兵不是只有一人,後面接著的敵人發現了這邊的異常,一個、兩個、三個士兵不斷湧現,徹底阻擋了馬車行進的路線,這時候修他們也都紛紛抽出武器。 

「到了必要的時候,不要顧忌馬車上的貨物,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如果分散了,就記得我們之前策劃的第二路線,那裡有一個小山谷可以躲藏,我們在那裡集合。」修說完,第一個先沖出馬車,土爾跟梅新馬上尾隨他的身後跟上,他們的任務就是確保自己主上的安全,就算要犧牲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讓主上有任何損傷。 

雷瑟朝里昂點了點頭,跟著亞南同時下馬車,傑瑞特跟著另一個禁衛軍一起下去,幾隊人馬分別護著馬車的四個方向,而菲司已經開始將最貴重的幾樣東西放到身上,當初知道幹欖事變的時候,他將貨物都換成最容易攜帶的珠寶魔晶類,看來現在的確是正確的選擇。 

里昂吩咐我絕對不可以離開馬車,自己一個人移動到馬車車夫的座位上,一邊駕駛著馬車往敵人的方向沖上去,一邊將馬車兩邊的繩索稍微放鬆,以便隨時可以解開,留下笨重的馬車直接駕馬逃離這一個城鎮。 

這時候已經顧不上是不是顯眼,只要不使出自己最擅長的招式跟魔法,敵人還不會認出我們的真實身分,因此修的長劍在這時候染上了黑色的黑芒,這是暗系的力量,跟火系的力量在殺敵上是最有效的兩種法力,火系的破壞力最強,但是暗系的力量就算只是在敵人的身上劃出一道小小的傷口,許多負面的影響就會深入體內,造成敵人虛弱或是中毒、減緩速度等等之類的結果,即使是實力相當的對手,一旦被賦予負面的影響,就會造成死亡天秤的傾斜。 

騎兵瞧見修劍上的黑芒,眼中有了警惕,但是並不影響他前進的速度,幾乎是在眨眼間,馬匹已經沖上我們的馬車前,修他們將他們的人往街道的兩側引過去,因為前方輜重部隊的努力,這一個方向進城的敵人並不多,在數量上還是我們領先,我緊張的握著一把弓弩,睜著雙眼眨也不敢眨的看著敵人,一旦修他們有什麼萬一,就算我的力量微薄,也可以盡自己一份力量支持。 

這一個小小可以隨身攜帶的弓弩,是修讓人為我做的,他知道我的力氣太小,在體能上又笨拙,弓弩這一種不需要花費太多力氣跟技巧的武器最適合我防身,只要我盡力瞄準的話,依然可以射傷敵人阻止敵人的攻擊。 

在這一時刻,過去的訓練今天就是考驗成果的時候,現在正在發生的事可以說完全在預料之外,我可以看出修他們努力一邊和敵人搏鬥,一邊控制著局勢不致於太過混亂,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他們都是可以獨撐一方的高手,也難免感到手腳局促,儘管我們不會浪費多餘的同情心去救這些翔龍的居民,但是卻也很難滿不在乎的在搏殺之間去傷害無辜的人。 

這時遠方敵軍的魔法師又發出了強烈霸道的攻擊,大量的火球如同火雨一樣,明亮的軌跡在半空中綻放,乍看之下與其說是一場橘紅色的雨,不如說是豔麗的花雨繽紛,只是這繽紛的花雨會帶來死亡和痛苦,花雨一落下,不但照亮了四周的房舍跟街道,還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大火中可以看見一個又一個的黑影,飛快的掠過火光照耀的地方,被火光拉長的影子,銳利的長刀高舉,一顆頭顱滾落,旁邊一個長髮紛亂的女子,放下手中哭喊的孩子,尖聲沖了上去…… 

明明只是黑暗的影子,我卻好象看見了女子臉上的表情,充滿了無盡的恨意、絕望還有不顧一切的孤注一擲,不管手中握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用最大的力氣想要將它刺入眼前這個毀滅了她所有希望和幸福的敵人,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又怎麼能敵得了善戰的騎兵,連影子都可以感覺到殘酷的士兵,才剛剛斬斷她丈夫的頭顱,下一刻又筆直的刺進女子的胸口,毫不留情的快速拔出,如泉潱的鮮血之多,多到連影子都可以被清晰照出,在地面映照出比葡萄酒還要深的紅。 

我忍不住閉上眼,不敢接著看那兩個孩子會是怎麼樣的結局,但是耳邊剛剛還尖叫喊著母親的聲音乍然消失時,我才記得捂起耳朵,可是原本就是失去的聲音,捂起耳朵能有什麼樣不同的結果?孩子睜著眼睛哭泣,然後眼瞳消失光彩的景象,已經在我腦海中清晰如親眼所見。 

「碰!」 

馬車的左側出現火熱的氣浪,在一陣火光之後,黑煙漫進了車窗裡,在這短短的時間裡,魔法師的攻擊已經逼近我們身邊,這時候里昂他們再也無法顧慮更多,即使傷了一邊的居民也只能這麼做,修第一個解下早已經變成活結的馬車繫繩,接著一個翻身上馬,旁邊的梅新也跟著拉起另一匹馬躍上,里昂從馬車的座位上掀開簾子探進來,沒有多說一句話,抓住我的手,頭一次顧不得控制力道,用最快的速度拉著我上最後一匹馬,文已經坐在旁邊的馬匹上等待,並且不斷的射出箭矢減緩敵人的速度。 

我才剛在里昂的背後坐好,一把長刀朝著我的頸子呼嘯而來。 

里昂低喝一聲,舉刀攔住,如此近距離的雙刀對砍聲音,震得我的耳朵在一瞬間嗡嗡作響,可見敵人的力道有多麼恐怖,而里昂的回擊同樣驚人。 

大概沒想到里昂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罩著頭盔的騎士發出咦的一聲,只是在這個時候誰都沒有時間多想,另一邊又出現一把長刀朝里昂的頸子揮過來,我驚慌叫喊出聲,抓著短弩對準敵人彈簧一按,雖然力道根本就不足以對敵人產生威脅,但是來者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弩箭射進自己的眼眶中,急忙一個側身躲過攻擊,里昂在這時也找到空檔用手中臂環擋住長刀的攻擊。 

「小心!」使用魔法將大火反卷回去後,文立刻過來支持,架走了另一個騎士的攻擊。 

這時我才知道,影片中那種一人當關,萬夫莫敵的景象大多都是騙人的,至少在這一時刻就不能相信,里昂跟文他們的武技在這一個世界裡已經算是不錯的了,這些霍克訓練出來的騎兵儘管每一個人的力量都不比里昂他們強,可是絕對也不會弱上多少,畢竟一個個都是霍克親手訓練出來的沙場戰將,彼此互相配合起來的默契,還有每一個動作間的殘忍不留餘地,都讓所有人應付起來有了難度,更糟糕的是我們都清楚霍克一定就在附近,因此絕對不可以顯露出所有的實力,否則現在已經是九死一生,要是真的讓霍克發現我們的真實身分,就絕對死定了。 

里昂的刀跟敵人不斷的交擊,我在他的背後都可以感覺到每一次互擊時那一股巨大的力量。 

因為有我這個累贅,我們三個的速度比修他們慢了一些,慢慢的當里昂跟文解決完眼前的敵人時,我們只能看見傑瑞特他們小小的身影,然而敵人一個接著一個沖上前,我們每趕一段路,就會遇到新的敵人,這種車輪戰一樣的作戰,一下子讓里昂跟文兩人全身都汗濕淋漓,敵人鮮血混著汗水,幾乎要模糊他們的視線。 

「去死吧!」 

突然間,我聽見了上方出現一聲大喝,而文跟里昂前方同時面對三個敵人,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我一個仰起視線,瞧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半空中落下,火光照耀著他染血的臉龐,手中的刀光在烈火照耀下反射在臉上,但是我卻看不清楚他的模樣,瞬間幾乎空白的腦袋只知道,如果我再沒有想到抵抗的辦法,這空中的長刀會在瞬間劈斷我的頭顱。 

 

 

第九章 

 

「喬!你發什麼呆?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必須在天亮以前趕到幹欖,天知道霍克那個傢伙什麼時候會進攻。」深猶英俊的臉龐上皺著眉頭,一雙眼睛可以看出隱藏在其中的擔憂,他比喬還要早一步進入軍隊裡面對戰爭,參於的戰爭裡有勝有敗,但是不管哪一場戰爭,面對敵人時他的心都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該做什麼。 

但只有這一次,他總覺得自己的心沒有著落,他不願意承認是因為他即將要面對的是這一塊大陸上的四大戰將之一,「金色戰神」的大名赫赫,任何一個要和他面對的人,在戰前心裡就忍不住有了比往常更為沉重的壓力,因此即使在人民的面前,屬下的面前他都儘量表現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可是心裡的感觸,恐怕只有這些一起前來的幾個少將才明白。 

原本該面對金色戰神的不是他們,但是如今絕大部分的人馬都去應付泰勒迦納,雖然說現在和那邊處於暫時休戰的狀況,可是獸人一旦發動攻擊,絕對不像飛齊這樣觀望,而是一鼓作氣,如果沒有足夠的兵力和厲害的戰將應付,翔龍早在年前便已經失守。 

目前能維持兩邊僵持的戰況,靠的都是飛鷹戰將與泰勒迦納的對戰,以及幹欖那一個有名的率性軍長。 

說到那個率性軍長,大概是翔龍史上戰功最多職位卻最低的一個人了,他只有在戰爭出現的時刻才會看得見人影,平常不管是在宮中還是在高級的宴會場合,沒有一次到場過,在職位上也不懂得拍馬屁,常常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因此得罪許多一心只想升官的官員,導致明明建立如此多的功勳,卻到現在一直卡在軍長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職位不上不下,據說要不是飛鷹將軍從中緩解許多人的抱怨,他恐怕連現在的這個位置都坐不穩。 

依照飛鷹將軍的意思,他們這四個少將的職位雖然說是比軍長還大,但是在這一次戰役上還是必須聽令於他,因為所謂的軍長這個職稱並非翔龍軍中的正式稱呼,而是當他出現的時候,就會被委任率領所有軍隊,是所有軍隊的長官的意思。 

在這方面他絕對相信飛鷹將軍的交代,其實自己曾經跟第虢軍長共事過多次,他的確擁有相當好的戰事頭腦,但是……是金色戰神啊……恐怕軍長大人這時候的眉頭也同樣難以舒展開來,這不但是他的第一次,也是軍長的第一次面對傳說中的人物。 

「深猶,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喬駕馬的速度已經緩緩的退居到隊伍的中央,身邊原本跟著他的馬匹急行的召喚獸雷閃,很奇怪的三顧一徘徊,不時那碩大的狼頭就往來時的方向一看,自己召喚獸的這一個動作,更加深了喬原本的不安,他自己的召喚獸他自己瞭解,召喚獸在本能上比人類還要來得可靠,雖然他不像蘭那樣可以跟自己的召喚獸對談,但是雷閃的一些動作他還是可以輕易解讀出來,在他們的後方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哪裡不太對?你的召喚獸似乎有點不安。」 

「不是不安,它感覺到危險的氣息。」 

「在我們的後方?」 

喬點頭,駕馬的速度又慢了許多。 

「這不太可能,我們的後方就是出發的那一個城鎮,再過去是貝蓋森林,一路都是我們自己的國家領地,這附近沒什麼大型的盜賊團,一些小盜賊不可能對我們造成任何危險,或許只是錯覺而已。」 

「我也這麼希望,但是雷閃的本能不曾出過錯,其它的召喚獸也許可能出錯,但是雷閃不會,你知道它的特殊能力就是在感覺危機上比其它的召喚獸還要清楚。」這就是聖階召喚獸之所以難得的地方,之前跟飛鷹將軍見面的時候,將軍甚至很羡慕他能擁有這樣的一隻召喚獸,那在戰場上絕對會是最好的救命幫手。 

當初飛鷹將軍稱讚喬的召喚獸時,深猶也在場,因此他對喬所說的話不禁想要相信,只是幹欖城正處於危險狀況,沒有軍令他們很難調度軍隊回去看看怎麼一回事。 

「你知道我們現在是在任務中。沒辦法抽調人馬回頭去看。」 

「我知道。」這也是為什麼他不安已經有一段時間,卻一直沒有開口的原因,他們都是軍人,知道服從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尤其他們現在執行的任務跟國家邊境安危有關,說什麼都不適合隨便行動。 

「所以,我們可能無法可施。」 

「或許讓我回頭看看,我們的輜重部隊就在後方,他們比我們更晚離開城鎮,他們可能會比較知道在他們離開之前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不可以,現在夜太深,就算這一路上沒有什麼危險,但是你一個少將怎麼可以獨自走這回程的路!」 

「但這是唯一能知道後方是不是出現問題的方法不是嗎?以我的能力,要獨自回程並不是難事,如果換其它的士兵可能半路上會有意外,但是我的能力足夠應付可能的危機,就算真的遇到危險,還有雷閃可以帶我離開,它的速度一般馬匹可跟不上。」 

「你們在吵什麼?」薇絲在前方一回頭就看見這一對堂兄弟似乎在爭論著什麼,現在都什麼時間了,為了趕路所有人都非常的疲累,他們竟然還有時間在這裡爭吵,也不想想如果多儲存一些體力,或許更可以應付接下來的一戰。 

兄弟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這個女人的脾氣不是很好,雖然在戰事上不輸給男人,可是發起脾氣來同樣不輸給男人,要不是認識她已久,絕對會被她的外表給欺騙,她的表面功夫做得可好了,尤其是對於自己所帶領的軍隊,根本是一個模範長官。 

「有什麼事情不能跟我討論的嗎?」看見兩個兄弟臉上的表情,雖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薇絲就是知道這兩個傢伙絕對在心裡面腹誹她,反正自己在軍中同事間的名聲她也很清楚,不就是脾氣不好嗎?這她承認,因為她不想把脾氣發在自己的下屬上來解除壓力,因此發在這認識已久的夥伴上會比較好處理,事過境遷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氣原諒起來也容易。 

深猶在心裡歎了口氣,把他們兄弟兩個的想法簡單的說了一次,薇絲看了那一隻銀灰色的大狼一眼,她見識過這只大傢伙預知危機的本能,因此她並沒有藉機消遣這兩個兄弟,反而很認真的考慮起來,讓兄弟兩松了好大一口氣,有一瞬間很想摸摸雷閃,看來它的面子比他們還大。 

「我知道了,我看這樣好了,讓喬回去一趟,不一定要回到城鎮,其實我們前來的路線裡,往東邊偏一點的方向就有一座小山坡,從那一個山坡可以看見遠方的景色,我以前曾經在這裡走過一陣子,確定可以看得很清楚,而且一個山坡而已,沒有什麼危險。」 

「現在是深夜。」深夜裡可以看見什麼? 

「夠了,以現在的時間,喬如果回城鎮都是中午的事,到那個山坡清晨天剛亮就可以到,我相信只要一點的光線,要看出個所以然來並不難。」 

喬點頭,他們的目力的確比不上精靈,可是要看見遠方的景色從其中發現異狀,並不是難事。這都是在軍事上要訓練的技能之一。 

「那就這麼決定吧!雅夫那裡我去說,你快去快回,我想以那個率性軍長的個性,不會因此而責怪你,我現在只希望你這召喚獸的本能是錯誤的,本將可一點都不希望我們的大後方會發生任何的意外。」 

誰不是這麼希望…… 

喬一揮馬鞭,對兩人點頭示意之後,接著立刻掉轉馬匹往來時的方向閃電一樣往前奔,只是他不知道,他根本連山頭的方向都不需要到達,當他才回轉沒有多久的時間,他會看見空中那根本就無法忽視的求救煙火。 

 

 

 

當我看見沾染了鮮血的長刀往我跟里昂的方向揮砍那一瞬間,敵人那一雙嗜血的眼睛,讓我不自覺的放棄手中的弓弩,順手拔起里昂一直背在身後的另一把長刀,將刀尖的部分依然卡在刀鞘裡,刀柄的地方我一手握著,一手用手臂抵在手背上,接著我就感覺到手骨一陣斷裂般的疼痛,強悍無比的力道從長刀上直竄入我的身體裡,我拚了身上所有的力量去抵擋,甚至感覺到刀刃的部分已經在我的臉頰旁,冷冷的寒氣讓我清晰感覺到死神已經在一邊等待,只要我一放棄,他隨時就準備收割我這一條原本就已經薄弱不堪的生命。 

「去死吧!」 

 似乎被我這一瞬間做出來的動作給楞住,一擊不成的敵人眼睛瞬間充血,接著又抬起長刀,運起鬥氣,打算再一擊切開我的頭顱時,他整個人突然像是被閃電給電到一樣整個人抖了一下,然後嘴角掛出了一絲鮮血,沖血的雙眼瞪得快要凸出眼眶,連血絲都迸裂而出。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你這個惡魔!我殺了你!我殺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量的鮮血從敵人口中吐出,噴在我的胸前,就以握著長刀的姿勢往我的身上倒,我這時才看見敵人的身後,不曉得何時出現了一個年紀看起來很小的小男孩,手中握著一把長矛,長矛的尖端正好捅進敵人的後頸,直擊敵人的脊椎,如果不是這個孩子的力量不夠大的話,以他這樣瘋狂連續戳動長矛的動作,那尖端早已經刺穿敵人的脖子,說不定還會刺到我的身上來。 

我身前的里昂似乎為剛剛那一刻而憤怒,接過我手中的刀子,兩手發揮出平時正常的力道,死命地往前方的敵人一砍,長刀狠狠的劈進敵人的腰部軟甲處,我趕緊收回視線,但是依然看見了那無比嚇人的一幕,長刀劃破了軟甲也劃破了肚皮,身體裡的臟器從傷口滑出,我就算躲避視線,可還是聽見了那種內臟掉落在地面時的聲音。 

「嘔——」 

我還沒壓抑往胃中的翻攪,剛剛殺了人的孩子卻先吐了出來,只是不曉得是因為里昂殺的那一幕而吐,還是因為自己第一次殺人而吐出來。 

不管是哪一樣,這個孩子是我看過的孩子裡最堅強的一個,儘管他吐得鼻涕眼淚全部都流了出來,但是他依然沒有放棄生存,一邊吐一邊拿起地下我剛剛掉落的弓弩,還有一把匕首緊緊握住。 

解決掉眼前敵人的里昂跟文都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嚴格說來,這一個看起來連八歲都不到的孩子救了我跟里昂一命,那樣讓我們很難繼續昧著良心放他一個人在這裡,年紀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剛剛那一刺不過是僥倖,肯定活不過這一次的戰火。 

「帶他一起走吧!」文先開了口,而且他也先動作了,直接抓住孩子的手讓他在自己的馬上坐好,我跟里昂感激的一笑,知道文其實是為了我們而答應,我們的心早已經決定要帶這個孩子一起逃離,但是因為這孩子救的是我們兩個的性命,我們無權幫文決定是否參與這麼樣的一個麻煩,連開口詢問都難。 

但是文知道我們的想法,他乾脆先表態,讓我們可以更輕鬆面對自己的決定會拖累好友的事實。 

「謝謝!」 

「留著以後再說,孩子,抓好,我們要往城外沖了。」 

被文抓著的孩子滿臉涕淚,但是一張小臉卻堅強無比的點點頭,小手緊緊抓住文的衣服,跟著我們一起往城外沖。 

四下逃竄的居民成為我們最好的掩護,我們只能壓抑著那一種對他們的生存束手無策的心,駕著馬順著人流的方向沖,那些那勒斯家的私軍隊為了要剿滅全城的性命,因此不能夠錯放身邊經過的每一個無辜居民,每一次想要街上來攻擊我們,都因為身邊的人流眾多,他們不能輕易放過於是又拉長了距離,四下已經找不到修他們的身影,就像一開始所預料的一樣,我們沒多久就被迫分散,甚至此刻跟文的距離也在拉長,我的身邊除了里昂之外,就只剩下不斷哭喊尖叫的居民。在火光中,我看見了一些老者,他們身邊沒有什麼家人,單獨靜靜的待在屋子裡。用悲傷的雙眼看著窗外的一切,沒有激動也沒有急切的打包想要逃離,他們像是緊緊抓著什麼無形的牽掛一樣,眼睜睜看著大火降臨,直到最後一刻也沒有離開那一個曾經的家。 

我一直忍著的淚水,模糊了雙眼,緊緊的抱著里昂的腰身,哽咽。 

「怕嗎?」 

我聽見里昂的聲音,即使是在如此兵荒馬亂之下,依然是那麼的沉穩鎮定。 

我搖搖頭,「不怕……」只是控制不了淚水。 

「為什麼他們不跑?」 

……」里昂靜默,在人群和敵軍之間找尋一個逃脫的方向,我知道他一定也看見了那靜靜坐在屋子裡的人,看見了那些站在門口不斷的哭泣卻怎麼也沒有哭出聲音、默默看著自己家園被毀滅的人。 

「因為,這已經是他們最後的家……」 

最後的家…… 

「蘭,他們已經年老,已經活了太多的歲月。」里昂輕輕的說,我知道他沒接著說下去的話是什麼,他們已經將所有的歲月都奉獻在這裡,如今不過是等待自己和這一片土地一起埋葬,只是當初他們希望的是,可以笑著看著自己已經長大同樣冒出白髮的孩子,還有小小的孫子或是曾孫離開人世,不是像這樣看著自己的家人和這個家一起毀滅。 

這些軍隊,毀滅的不只是他們的家園,還有他們臨走前的最後一絲希望和幸福。 

我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所有的言語都哽咽在喉間說不出口,然而,眼前出現的一幕。更是讓我掛在眼中的水滴就這麼落了下來。 

我感覺到里昂的馬突然頓了一下,里昂的整個身體緊繃似乎在壓抑著什麼。我探頭往前方看去,看見了許多的難民往東南邊的方向奔逃,而原本我們要前進的西邊,正被一群居民給擋住,他們的臉上擁有著歲月的刻痕,無盡滄桑的臉此刻是如此的決斷,他們一個又一個往前撲,用盡身上所有的力量抱住敵人馬匹的腳,阻止敵人的前進,一個接著一個撲上,在前方攔截成一道人牆,騎兵的長刀狠狠的刺進那些老人的背脊,鮮血飛濺,但是即使已經失去生命的氣息,就算再也沒有半點呼吸,卻怎麼也不見那老人家放開雙手。 

他們臉上瞪著雙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城外逃,一刀又一刀砍在他們的背上,臉上的表情卻怎麼也沒有改變,直到沒有生命的氣息時,他們依然抓著馬匹的腳,讓敵人完全無法繼續向前。 

血紅的騎兵就算再怎麼兇狠,也無法在他們的阻擋下開出一條路來,每當他們砍斷了一雙手,一顆頭顱時,就有另一個老人撲上,屍體在前方堆疊成一道障礙,豔紅的血液從這些屍體的身下流成一條河。 

「爺爺!爺爺!我要爺爺!」 

一個很小很小的娃娃,張著手想要抓住前方爺爺的衣角,卻被父親緊緊抱住,粗獷的瞼龐滿是熱淚,朝父親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個躬,看見自己的父親緊緊抓住敵人的馬匹,用手中其實可笑無比的柴刀刺人馬匹的肚腹,馬匹瘋狂的嘶叫,強橫的力道想要甩開老人,卻怎麼也脫離不了那一雙手臂。 

「爺爺!」 

娃娃開始放聲大哭,孩子的父親只能用手緊緊蒙住孩子的眼,然後頭也不回的跑著、跑著…… 

里昂的身體緊繃再緊繃,似乎一個深深的吸氣後,他調轉馬頭跟在那一個抱著孩子的父親身後駕馬賓士,我忍不住回頭,正好看見騎兵發出熊熊火焰,燃燒了那一個老人家的身體,騎兵下馬,開始屠殺眼前每一個阻止他的老人,我卻怎麼也移不開視線,直到那一個即使身體被烈焰燒灼,至死都不曾放開雙手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之中。 

這些騎兵的速度是相當快速的,我們駕馬穿越過那一個抱著孩子的父親時,其實心裡都清楚,那個老人即使已經用了他的生命去挽救他生命裡的最後一絲幸福,但是最後換來的,依然是一份徒勞無功,他的孩子、他的孫子……逃不過騎兵的追擊…… 

我覺得自己的呼吸困難,尤其看著那父子倆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我們身後時。 

突然間,遠方的一個不同於火光的閃光亮了一下,一涸念頭飛快的穿過我的腦海,我不禁失聲叫了出來。 

「弓箭手!里昂!弓箭手!」 

再也顧不得是不是身分會被揭穿,我開始默念咒語,里昂明白了我的意思,不顧一切的甩動馬鞭,但是我們的速度如何也比不過隨之而來的攻擊。 

「嗖!嗖!嗖!」 

我聽見一聲又一聲弓弦放開破空聲響,嘴裡繼續念著咒語,毫不猶豫的張開雙手將自己的身體展開到極限,緊緊抱著里昂。 

「不要!」里昂的狂吼聲震得我的耳朵發麻,這時候我也念到了咒語的最後一句話。 

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同時在我們的身後綻開,一聲又一聲短促的慘叫聲響起,當我結束最後一個字,黑色的箭芒從背後穿透我的肩膀,刺在里昂的背上,接著又是一道箭矢直直的射進里昂的左腹,結界在這時展開,我卻無法停止我的叫喊…… 

「啊!啊!」 

 

 

 

「將軍,那個是?」 

霍克看著士兵手指的方向,一匹載著兩人的馬不斷的朝城鎮外狂奔,坐在前面的男子揮舞著刀,有著比自己士兵還要略勝一籌的武技,但是看得出來那是因為為了保持體力所以沒有發揮全力,身後嬌小許多的人,白色的發飄揚在空中,左邊的肩膀已經染上鮮紅,透過黑色的布料順著雪白的手臂不斷的往下滴落。 

他記得那一頭白髮,之前看過那一頭白髮的主人在臺上演唱,如同天籟一樣的嗓音讓他想些了過往許許多多的回憶。 

夜精靈一族最後的倖存者,聽他所唱的故事中說他的愛人還活著,但是已經奄奄一息。除非有傳說中的靈藥,他知道他一路前來,是要跟著傭兵前往泰勒迦納的高加貢山找尋靈藥,算算時間。他現在的確應該是在這一個城鎮停留。 

「將軍,要集中攻擊嗎?那個精靈的魔法似乎有點微弱。」 

「我知道。」跟故事裡所說的一樣,雖然逃脫了死亡,但是身體已經不復過往,連魔法力都失去許多,這一道結界甚至可能讓他喪命。 

眯起雙眼,看著罩著兩人身上的結界越來越微弱,莫名的,他心動了一下。 

「照常攻擊就好,如果他們有辦法逃脫,那就別追了,他們不是阿沙多加。」 

不是他突然之間仁慈,這是一個回報,因為那一天,他的歌聲讓他想起了去世已久的人,在那一刻,他仿佛又看見那張總是對他溫柔微笑的臉龐在他身邊,甚至感覺到那一雙小手就這麼擁抱著自己,對自己說她一直一直都在他的身邊。 

那是充滿著魔力的天籟…… 

他不在乎一個種族的存亡,也不在乎天籟消失人間,但是他在乎,有一天如果沒有了那天籟,是不是就再也無法回憶起那一張美麗的臉,那一張他一生都不願意忘記的臉。 

 

 

 

飛翔大陸  聖龍二四九一年六月十七日 

飛齊的「金色戰神」在其它高階魔法師的幫助下,使用空間禁咒魔法門破除空間,帶領一萬三千多名私軍進入翔龍的貝蓋森林,從翔龍內陸朝四周殺害數十萬無辜百姓,此舉震驚全大陸。 

而進行秘密任務的聖王跟聖者幾人,也在這一場屠殺中,在心裡留下難以抹滅的痕跡。 

據說,後來奇斯發兵,嚴厲禁止軍隊屠殺居民的規矩,是從這一天開始訂立。 

 

 

第十章 

 

喬難以置信的看見天際射出已經來得太遲的求救烽火,一切就像自己所感覺到的那樣,他們的後方出現了難以彌補的意外。 

儘管知道已經來不及,他還是駕著馬匹沖上薇絲所說的那一個山坡地最高處,就像薇絲所說的那樣,雖然天色仍未亮,他卻可以清晰的看見鎮上的景色,只是那是因為整片的火光籠罩城鎮,熊熊的火焰帶來彌漫天空的黑煙,叫他怎麼看不見! 

敵人究竟是怎麼到達他們的後方? 

霍克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難道金色戰神真的是他們無法逾越的一道高牆嗎?在出發前他們千算萬算,算盡了腦袋裡所想的每一個可能,就是沒算到敵人竟然可以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來到他們的後方,不但毀了他們的輜重部隊,還屠殺了整個城鎮! 

霍克!霍克!霍克! 

這一個名字不斷的在他腦中纏繞,一次又一次恨不得此刻就可以出現在他眼前,讓他抽筋拔骨殺他千次萬次才能解心中的恨! 

昨天他才跟鎮上的孩子約定好,等他戰勝回來後,一定會記得帶上敵人身上的戰利品給他們做紀念,而且他也在心裡承諾就算他無法順利從戰場上回來,也一定會讓同伴帶著他的承諾給孩子。 

只是沒想到他還來不及戰勝,還好好的站在這裡,那些笑著喊他將軍哥哥的孩子,卻可能再也看不到一眼…… 

手掌心的指甲掐進肉裡,很痛、很痛。 

他重新拉起韁繩調過馬頭,手中取出懷裡的卷軸,對著天空釋放魔力,火紅的煙花沖上天際,在天空裡綻放出一朵血紅的花朵。 

這是部隊已經犧牲的表示,不管是鎮上的居民還是他們的輜重部隊,都已經犧牲不會再來。 

一路駕馬沖下山坡,每隔一個定點就是放一次血紅的煙火,當遠處的天空亮起魚肚白的光芒時,他終於看見了翔龍的軍隊在薇絲的帶領下回頭。 

微絲遠遠的就瞧見他臉上的神色,她一到幹欖時就將喬的擔憂告訴第虢軍長,第虢軍長竟然毫不猶豫的讓她領著五萬人回頭,希望如果真的有什麼萬一可以挽回一些生命。 

但是當她行到半路,瞧見遠處天際那一朵火紅的煙火時,她的喉嚨像是被一雙手給緊緊掐住一樣的痛,高挺的鼻樑酸楚,她咬牙,忍耐著加快腳步,心裡告訴自已一定還有希望!一定還有希望! 

但是如今她瞧見喬的臉色時,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他們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薇絲姊姊,你想我以後有沒有機會跟你一樣,成為翔龍最棒的女將軍?」 

「當然可以,你可是邊防地帶長大的孩子,跟我一樣!一定可以像我的父親一樣。成為一個在戰場上的英雄!保護我們的國家!我們的家人!」 

「真的嗎?」小小的臉龐,翠綠色的雙眼亮起光芒,小若若今年戰技考試因為父親在戰場上的陣亡而無法參加,失去父親又失去機會的她,在看見薇絲到時,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問。 

「真的!當然是真的!」 

「那……那我就可以幫爸爸報仇了對不對?」淚水滾在眼眶裡始終不肯滑落,她答應過父親,會是她最棒的女兒。 

「當然!一定可以!」 

「那爸爸會為我高興對不對。」 

「是啊!爸爸一定會為你的堅強高興!」 

小若若的小手,抓住她的衣袖,「那爸爸高興了,會不會到小若若的夢裡抱抱我?」大眼睛裡的淚水,終於滾下來,可是小手很用力的擦掉,因為她跟爸爸的約定好了! 

 

 

 薇絲張著嘴,不斷的喘息,胸前劇烈的起伏,喉嚨痛得好象從此以後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小若若…… 

「啊!啊!啊——火紅色的馬匹沖過喬的身邊,沒有半點停留,但是喬還是看見了那一張堅毅又美麗的瞼寵,兩行淚水滑落,晶瑩的淚珠墜落在空中。就像他們永遠再也挽不回的遺憾,濺落在土地中,消逝。 

 

 

 

天邊泛出微光。 

我跟里昂不知在什麼時候竄出了城鎮外,等我意識過來的時候,四周已經沒有火光,周遭的空氣也沒有了熱氣和焚燒的味道,肩膀上的傷口痛得厲害,但是我卻無法就這麼放任自己昏過去,我還記得射進里昂左腹間的那一支箭,儘管我已經用手緊緊的壓著傷口,但我還是可以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不斷地沿路滴落,只是這熱燙的液體,我分不清是我自己的,還是里昂的。 

後方依然有追兵。數量不是很多,我沒有多餘的心力可以去猜想為什麼,如果要趕盡殺絕,我們身後應該會有大量追兵才對,為什麼只有這一股? 

我只能告訴自己這是奇跡,以我們兩個人目前的狀況,恐怕連應付這幾個追兵都有困難,更何況再多。 

「里昂……」 

「我沒事,我們必須甩掉他們!」 

聽見里昂的回答,我稍微松了一口氣,但是我聽見他聲音裡的疲憊,平常的他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讓我感覺到這些,所以我知道他左腹間的傷勢,肯定是影響了他的體力,我整個人控制不了的顫抖。 

「放心,這點傷沒關係,堅持下去,絕對不可以放開我好嗎?我的傷口需要你幫我壓著,否則血會流得更多,到時候我就不知道會怎麼樣了。」 

我點點頭,繼續壓著他的傷口,我知道他說這些話的目的,並不是真的怕他的傷口會流更多的血,而是怕我肩上的傷,我根本不敢去想我肩上的傷到底嚴不嚴重,我只知道一定要努力去抗拒眼前越來越模糊的視線和神智,因為就像里昂所說的那樣,如果我昏過去了,不但沒有人可以幫里昂繼續壓著止血,甚至還可能會跌下馬,而里昂絕對不會放棄我一個人離開,他一定會停下馬匹救我,那時候敵人也一定會趕上來。那絕對是必死無疑,因此我不斷的在心中默念,絕對不可以昏過去!絕對不可以!其實傷的一點都不嚴重! 

「在前面!他們在前面!弓箭手!」追來的士兵發現我們的蹤跡,發出了警告,我回頭看著緊追而來的追兵只有兩個,其中一個從背上的箭囊抽出了箭,穩穩地搭在弓弦上,大手拉開弓弦。 

這時我想要念咒語已經來不及。 

突然間,紅色的光芒從敵人的前方刺穿他的胸口,接著紅芒往旁邊一掃,將另一個敵人腰斬成兩截,剛剛還萬分緊迫的危機頓解,我愣了一下,這光芒我再熟悉不過,回頭看向里昂,他手中果然握著能量劍,此刻能量劍的模樣既像是棍子又像是長鞭,也像是足足有十公尺長的長刀。 

「這附近只有他們,不會有人看到。」里昂停下馬,轉回頭連續施放兩個火球術,將敵人的屍體焚燒,雖然四下沒有其它的人,但還是必須預防任何萬一,連能量劍留下的傷痕都不允許存在。 

「現在我們要往哪一個方向走?」因為我一直坐在里昂的後面,兩人一馬在燃著的火焰的街道上為躲避敵人東轉西拐的,到後來我根本已經分不清楚方向,我根本不曉得現在我們在哪裡。 

里昂看著天際,「往東北走,但是必須等一下,必須確定我們後面沒有其它的追兵,如果我之前沒有聽錯,一共有四個騎兵追著我們出來,其中唯一的弓箭手就是他,要將所有的追兵都解決掉,不可以將他們引到集合點。」里昂指著那一個焚燒的身體,我不敢看。 

「用能量劍解決他們?」 

「如果四周沒有其它人,才可以這麼做,剛剛是不得已。」只要能量劍一使出來,跟直接說自己是誰沒什麼兩樣,能量劍到目前為止也只有里昂他們有,連泰爾他們都沒有,由此可見它辨識度有多麼高。 

「我看看你傷得怎麼樣了好嗎?」要用光明魔法恢復傷口,必須先將箭矢給拔出來,這在剛剛馬匹賓士的時候無法進行,怕一個不小心將傷口拉得更長,那麼到時候連恢復咒都應付不了時,一旦需要更難的咒語,成功率就越低,危險自然就會更大,因此我一直都只敢壓著里昂的傷口。不敢拔出來。 

 「先別,我們不曉得他們什麼時候會發現我們的蹤跡,等將追兵解決了,我們再治療。」 

我點點頭,雖然知道里昂說的是正確的,但是我卻很擔心,擔心我肩上的傷或許等不了到那時候,我跟里昂的傷似乎都傷到了動脈,到現在還無法止血,儘管有箭矢堵著傷口讓鮮血流出的量減弱不少,可那畢竟是一滴又一滴的血,我很擔心要是失血過多我昏過去的話,還有誰可以幫里昂治療。 

緊咬著唇,努力保持著意識的清醒,我告訴自己在里昂倒下前,我絕對不可以倒下。 

里昂拍拍我的手,讓我先放開他的傷口,他自己緊緊壓住,接著下馬將身體伏在地上,耳朵貼著大地,傾聽遠方的聲音,這也是身為一個軍人必然要學會的一招,如果聽力可以像文那麼好的話,甚至可以輕易的依照聲響計算敵人的大致數量。 

「來了!」 

里昂很快的站起來。牽著馬匹讓我躲到一旁,我很快的幫他賦予祝福和風行術,當最後的兩個騎兵出現在我們眼前時,里昂已經將腹側的箭尾拔斷,然後用一條腰巾緊緊的綁住。 

敵人二話不說的拿起刀就往里昂的方向砍去,里昂的動作如同風一般,一個彎身就躲過敵人的攻擊,我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故事,連忙大喊。「里昂!馬腳!」 

里昂會意過來,彎身的同時乾脆直接往地上一滾,握在手中的兩把長刀迅速的砍斷馬腿,馬匹碩大的身體跟著砰然倒地,烏黑的雙眼痛苦睜著不斷嘶鳴,望著那樣純然的眼睛,我不停在心裡祈禱和請求原諒,為了我們的生存,已經犧牲了太多的生命,請原諒我們的自私。 

訓練有素的騎兵在馬匹倒落的同時躍下馬,里昂也站起身。三個身影眨眼間就已經糾纏在一起,揮舞的冰刀發出森寒的光芒,里昂迅速地抵擋住敵人一次又一次的攻擊,腹側捆綁的腰巾一下子染滿了鮮紅的血液,我可以看見他臉色越來越是蒼白,於是我手中握緊一把剛剛從死去的士兵手中撿來的刀子,在敵人靠近我的那一瞬間,從馬匹後方竄出,用力朝敵人的腳掌砍下。 

我知道自己的力道小,反應又慢,因此不求給敵人帶來什麼致命的傷,只求可以減緩敵人的速度讓敵人露出破綻,可我沒料想到在肩膀受傷的情況下,這用力一擊的確是讓敵人的速度慢了下來。但我卻同時痛得整個眼前發白,連聲音都慘叫不出來。 

「啊——」 

其中一名敵人發出一聲慘叫,我視線恢復的同時也看見一具屍體撲倒在我的面前,而里昂一手反握長刀架著敵人朝我砍過來的刀子,清脆響音再一次震痛了我的耳朵,我不曉得是哪裡來的勇氣。還是某條神經接錯了線,竟然就這麼握著剛剛砍了敵人一記的長刀,就這樣沖上去將刀尖對準敵人腰間盔甲的縫隙。 

敵人的反應是如此的快速,立刻抬起腳要把我踹開,可他卻不曉得他面對的人是隱藏了多大實力的一個對手,當他把一腳往後一退想要踹出另一腳時,里昂就已經得到那一瞬間的時機,另一把長刀一個迴旋,瞬間敵人的頭就這麼落下,而我剛好撞進敵人的懷裡,鮮血灑得我滿身,手中長刀刺到盔甲後因為反震力而飛向空中,我感覺肩膀整個火熱,雖然已經痛到沒有知覺,卻也知道肯定是讓傷口更加的惡化。 

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狼狽的里昂,仔細一想,從昨天晚上起就因為我的不安。里昂根本就沒有好好休息,後來又一路護著我沿路殺了不曉得多少的敵人,我記得他身上的衣物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可以說身上的水分全都排了出來,後來腹部中箭之後就一直忍著沒有治療,失血超過一馬特還長的時間,怎麼可能不狼狽? 

我搖搖晃晃著起身幾乎是用爬的爬到里昂的身邊,心裡越來越不安,照理說以里昂的個性一定會先過來看看我有沒有受傷,怎麼可能會讓我一個人從敵人屍體上爬起來,還搖搖晃晃的往他的方向走。 

「里昂?」    

高大的身體跌坐下來,我看見那一張總是溫柔笑著,給我安定的臉龐蒼白的沒有半絲血色。 

我顧不得肩膀的疼痛,終於爬到里昂身邊,探手摸著里昂的臉龐,整個身體冰冷冷的幾乎沒有半點溫度。 

「放心,我沒事……」他努力撐起一抹笑容來安慰我,但是那虛弱的聲音和又急又淺的呼吸聲卻怎麼也瞞不了我。 

「你當然會沒事,有我在呢!怎麼可能會有事!」我氣惱地回話,伸手撕開他腰上的布巾,看見底下一片因為劇烈動作而造成的血肉模糊,黑色的箭身刺在腹部裡,周圍不斷的流淌著鮮血。 

里昂笑了一下,沖出大手摸摸我的頭,卻突然閉上雙眼整個人身體一晃,我嚇得趕快接著讓他在地上躺下。 

「里昂!里昂!」我慌了起來,這裡不是治療的好地方,而且怕里昂這麼一昏過去,我根本沒辦法背他上馬走到集合地點。 

「放心,我不會放下你一個的。」他閉著眼睛輕輕的說,我知道他還醒著,連忙用手握著從空間裡取出來的匕首,以從辛西亞老師那裡學來的技術,順著身體血管流淌的方向在傷口上切開,幸好沒有更多的鮮血流出來,忍著不斷湧出來的噁心感,咬牙一邊念著咒語一邊將那一根箭矢給拔出來,接著果然大量的鮮血隨著箭矢的拔出而湧出來,幸好我的咒語也在這時候完成,微弱的光芒在我的掌心裡發出,迅速地治療周圍的傷口,從外面到裡面一點一點的修補。 

里昂傷得很重,這是一個大工程,原本最好可以由兩個牧師或是擅長水系、光系魔法的魔法師輪流執行,可是現在里昂的身邊就只有我一個,我想到之前在祭壇獲得的幾樣光明魔法師使用的法杖跟衣服、這些東西為了不讓自身太過於顯眼都收了起來,只有一個手環在我的手上,連忙從空間裡取出。握著法杖一次又一次反復念誦著咒語,漫長的時間裡,里昂腹部的傷口依然在流血,我卻明白自己絕對不可以慌張,依照著每一個咒語的位元組還有音調,絕對不可以有錯誤的發出。 

里昂腹部的傷口完全癒合時,我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要不是一手用法杖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恐怕直接就往里昂的身上倒下去。 

不行!不可以倒下去,得把里昂送上馬…… 

「里昂……里昂!你還可以站起來嗎?」光明術只能治療傷口加速癒合,並不能恢復體力還有補充大量失去的鮮血,這一路下來里昂失血恐怕早已經有兩千cc的量,一般人早就已經休克甚至是死亡了,但是里昂他卻一直保持清醒之前還奮力殺了那幾個追兵。 

「可以……你的傷……」 

說到這個我就沮喪,我肩膀上的箭矢穿過了我的骨頭,不能硬拔,我敢保證這箭只要一拔出來,我絕對會昏死過去。現在我已經是盡自己所能維持清醒了,也不可能承擔下一波的痛楚。 

「還不能拔,我要是痛昏了,可沒人幫我施治療術,你知道治療術最大的缺點就是無法施展在自己的身上。」這其實並不奇怪,所謂的治療術其實是耗費自己的精神跟體能甚至是生命力去彌補另外一個人,如果耗費自己的精神體能來補自己,最多兩兩平衡而已,這就是為什麼治療術無法施展在自己身上的原因。 

里昂點點頭,閉了閉眼睛,努力將自己支撐起來,中間跌倒許多次,我卻沒辦法去扶持,以我的力氣還有現在的傷勢,如果去扶里昂,最後的結果肯定是兩個人摔在一起起不來而已。 

我看著里昂很努力的將自己支撐起來,跌倒又起身,原本身上早已經滿是血污,這一會兒的工夫又沾上了滿身的塵土,終於,我一直強忍著的淚水落了下來。 

「對不起……」要是我可以再強壯一點的話就更好了。 

「別哭!你已經很努力了,如果不是你幫我擋了這一箭……」他滿眼心疼的指著我肩膀上依然掛著箭矢的肩膀。「如果不是你的結界,如果不是你剛剛奮不顧身幫我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我恐怕無法堅持到這裡,而且一定在城鎮上就使出能量劍,恐怕霍克就發現我們的身分,而且你的毅力比我堅強,蘭,你沒有我的身體強壯,你和我一樣都受著傷,但是卻陪我一起支撐到現在都不曾倒下……夠了……別責怪自己,已經沒有人可以做得比你更好,我想城主一定也是這麼想,如果不是你的直覺讓我們比別人提早一步,恐怕要等號角聲響起我們才知道要逃離,那時肯定會換來更多的遺憾和損傷。」 

我用力抹去眼眶中的淚水。 

「我已經很努力了是不是?」 

「是的。」 

「那如果等一下我昏過去你可不准怪我。」我發現眼前不但視線模糊,還開始冒星星。 

里昂苦笑,嘴裡發出一聲怒吼,終於撐起失去大量鮮血的身體、我蹣跚著腳步,幾乎是走幾步倒下後爬幾步再站起來,先一步到馬兒的身邊,以我們現在兩個人的模樣,要上馬可以說跟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的困難,因此我專注凝神,嘴裡輕輕念著咒語,在里昂到達身邊時,賦予他最後一次的神力術,然後華麗地直接因為魔力消耗殆盡乾脆的昏過去不省人事。 

 

《待續》 

 

 

番外 

 

喬喜歡小孩子。 

後來他發現不只是自己喜歡小孩子而已,連他軍隊裡的幾個同伴也都有同樣的喜好,可能是翔龍數百年來很少有機會能脫離戰爭的陰影,因此當年紀漸漸長大,慢慢懂得事情之後,在瞭解自己國家遭受到什麼樣的強國夾擊時,臉上的笑容變越來越少,想要看見那種天真無憂無慮的笑容,好象只剩下孩子的臉上才有機會看見。 

因此跟隨著輜重部隊駐紮城鎮時,因為還有一些短暫的自由時間可以利用,他們乾脆就到祭司堂旁邊專門收容孤兒的地方去看看那些孩子,希望可以給他們帶來一些鼓勵一些笑容,如果他記得沒錯,那些孩子不管是男孩還女孩都喜歡看見威風凜凜的軍官,眼睛總是會因此而閃閃發亮。 

結果到了那裡,他發現他的一個夥伴薇絲早已經在那裡,正跟一個年紀很小的小女孩一起坐在大門附近的階梯上聊天,女孩很用力擦著眼睛,薇絲伸手抱著她,等她心情好了一點之後,發現他的到來,因此讓女孩子先進去屋子裡等她。 

「你也來了。」 

「我也來了,那個女孩子是?」 

「以前我在這裡駐紮過一陣時間,那女孩的父親是幹欖的守軍,之前不久幹欖被飛齊攻佔時,她的父親在那一役去世,她的母親早在她出生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人世,所以就只剩下她一個……她說她想成為跟父親一樣的好士兵。」薇絲的聲音很低,喬從她的口氣裡聽見一點茫然,這讓他有點訝異,他從來沒想過這一個總是比男人還要強悍的女子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安慰人本來不是他擅長的一件事,但是自從在學院裡認識小傢伙後,他似乎多多少少學會了體貼的心。 

「那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嗎?」 

「你真的覺得很好?我們翔龍國的子民,已經有多少人最後成為士兵?最後就像若若的父親一樣死在戰場上?」 

「所以你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你不喜歡當個軍人上戰場殺敵?」 

「不!我心甘情願,如果可以犧牲自己換來人民的安全,讓像若若他們這樣的孩子至少可以平安成長到大,那麼我願意犧牲。」 

喬笑了一下,「你是這樣想,我又何嘗不是?所以不要擔心若若的將來會怎麼樣,我想當若若慢慢長大,當她更瞭解自己的父親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戰場上犧牲,我想她會越明白自己想要走的方向是對還是錯。」 

薇絲看著喬,然後莫名地笑了,「你說的很對,不過我沒想到你這麼會安慰人。」 

喬搖搖頭,「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而己,薇絲,我們都是翔龍國的人,所以不用擔心當我們為了保衛自己的國家而犧牲時,會不會後悔選擇了這一條路……你愛你的家園嗎?」 

「當然!」 

「愛你的家人嗎?」 

「當然!」 

「那我想不管將來再有怎麼樣多的痛苦和艱難要過,我們都不會害怕犧牲。」因為在大後方,有比自己生命還要珍貴的寶物,值得我們用盡每一分力量每一滴血汗去守護。 

到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想我們會在腦海裡清楚浮現每一張想要珍惜的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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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arasu 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