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一步到位,成為太后娘娘,從此混吃等死?

  哪兒有這麼輕鬆?還要給皇上和安陽王喂奶呢!

  還要教導他們如何做一個靠譜的皇帝和靠譜的王爺呢!

 

 


1. 進宮沖喜

  大唐國天平十六年,晨時未刻,數十位侍衛擁著一輛華麗的宮車馳向皇宮方向。
  
  因今日是七巧節,出行的姑娘極多,多在街市置買瓜果針線,聽得喧鬧,見得宮車,都互相詢問道:「是哪位貴人出遊?」

  忽有人指著拚命要擠到宮車旁邊的一個婢女道:「咦,哪不是王小姐身邊的侍婢葡萄麼?」
  
  「小姐,小姐!」葡萄左衝右突,仗著學過武,硬是衝破侍衛的防線,奔到宮車旁邊,攀上車櫞,死也不肯放手。

  「停下停下!」王傾君氣急敗壞,待掀了簾要跳下宮車,一瞥侍衛們嚴厲的眼光,又打消了心思,唉,好女不吃眼前虧。

  她手一伸,拉住葡萄的手臂,把她扯進宮車內,喘著氣道:「你不去向族長等人報訊,設法子弄我出宮,居然跟了上來,作死麼?」

  葡萄拍著胸口定驚,應道:「一大早起來,宮裡突然下旨,召了小姐進宮,管家等人自然會去稟報族長。我只怕小姐孤身進宮,勢單力薄,連個使喚的人也沒有。」

  說的也有道理,王傾君讓葡萄在身邊坐下,顰眉道:「你說,好好兒的,宮裡怎麼突然就要召我進宮了?」

  葡萄看看王傾君,見她一對秀眉,秋水眼顧盼生輝,不由喃喃道:「莫非是小姐的美名傳到宮中,皇上這才迫不及待迎小姐進宮為妃?」

  「啐!」王傾君瞪葡萄一眼,她相貌是不錯,但皇帝是見慣了美女的人,怎會迫不及待?且宮中要納妃,自有各種禮節,也會事先通知,讓府裡做好準備,斷不會這樣倉促。若不是內侍捧了聖旨,侍衛又出示證明,她幾疑這些人是山賊假扮來擄挾女人的。究竟怎麼回事?

  見王傾君疑惑,葡萄反安慰她道:「小姐放心,許是一場誤會呢!」

  「希望如此吧!」王傾君思忖得片刻,貼在葡萄耳邊道:「聽聞初次進宮的嬪妃,都會讓太醫把脈,確認身體健康方才放行。待進宮後,若見著來把脈的太醫中,有李松柏在,你設法接觸他。他在宮中當太醫,沒準知曉這是怎麼回事。」

  葡萄年方十五,自小跟在王傾君身邊,頗為機警,聞聽此言,心裡稍安,悄聲道:「真要不行,就跟皇帝稟告,說小姐已跟李太醫有婚約了。反正小姐孝期已滿,本來就要談婚論嫁了。」
 
  王傾君之父王啟是大唐帝國四位大將軍之一,三年前領兩個兒子和蕃國對戰,中了埋伏,兩個兒子皆陣亡,他也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回到京城不久便傷重不治而亡。王啟的妻子尚夫人受不住夫死子亡的刺激,不久也病亡了。現下整個王家只剩下王傾君這個孤女了。

  王啟有兩個至交好友,一個是鎮守邊關的名將司徒將軍,一個是京城名醫李縱。這兩人聞得王啟身死,王家只剩下孤女王傾君,皆讓兒子上門弔唁,並暗示,待三年孝滿,會上門向王傾君提親。

  司徒將軍之子司徒元得了父蔭,在朝中任了一個正五品武職,李縱之子李松柏卻在宮中當太醫,兩人各有前途,都是不錯的人選。王氏族人暗中商議,只等王傾君孝期一滿,便要勸她在司徒元和李松柏中間挑一個出嫁,到時生個兒子過繼到王家,好繼承王家香火。

  不想王傾君孝期剛滿,在毫無防備之下,一道聖旨下來,就強召了她進宮為妃。
  
  待宮車漸近宮門,王傾君悄悄掀簾向外看,這才發現,宮門處居然停了好幾輛宮車,車中所坐的,也是一臉不解,掀簾向外瞧的妙齡女子。敢情今兒突然被召進宮的,不止她一人哪?

  宮車很快進了宮。王傾君和葡萄被領到祥云殿歇息。同在殿內的,還有另外九位妙齡女子。大家互相問起,這才知道,她們都是一大早突然接到聖旨,不容她們收拾打扮,侍衛就強押了她們上宮車,直接送進宮來的。

  王傾君瞧了瞧另外九名女子,有些嘀咕。歷來選妃,不單選相貌德行,也選身世。這些女子相貌雖不錯,卻也算不上絕色。更有幾位衣著普通,一看就知道出身不高,怎麼會選進宮呢?
  
  眾女子也感覺事情有異常,略為不安,只是問來問去,皆問不出什麼,且正經接了旨,聖旨裡確實宣讀了,是讓她們進宮為嬪妃的,一時皆面面相覷。

  一位叫李淡云的女子嘆道:「唉,今兒是我生辰,母親特意為我準備了新衣,還沒換上,聖旨就來了。」

  王傾君脫口道:「啊,今兒也是我生辰呢!」

  「我也是。」眾女子紛紛應和。

  王傾君微張了嘴,這些女子家世各有差異,相貌也各有優缺點,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七月初七日子時出生,人稱七巧女。

  大家恍然大悟,各籲出一口氣道:「看來宮裡不是選妃,是選七巧女來著。」
  
  正吱吱喳喳,已有內侍進來傳話,讓她們依次出殿,到另一側殿讓太醫把脈。
  
  一聽太醫兩個字,王傾君便沖葡萄使眼色,葡萄會意,微微點頭,跟在她後面出去。
  
  到了側殿,王傾君一瞧,來的太醫中,果然有一人是李松柏。

  李松柏見到王傾君,難掩眼裡的震驚,很快便垂眸掩了神色,像不認識王傾君一樣,伸了手為她把脈。

  咦,有內情?王傾君心知有異,也裝作不認識李松柏。

  診完脈,宮中嬤嬤又來檢查身體,折騰一通後,才有人領了她們到廂房安歇,以待陳皇后召見。
  候得無人察覺,葡萄從袖角摸出一捲紙條,遞在王傾君手中。

  王傾君展了紙條一瞧,見字體匆匆而就,極為潦草,但確是李松柏的筆跡,心頭略定。待看完紙條,差點撞牆,嗚,只怕這次有進無回了。

  原來當今皇上唐若龍自打年初便纏綿病榻,藥石無靈,至六月底,更是臥床不起。
  
  不想七月初六時,唐若龍忽然召見清塵子道長,密談了一番。當晚,唐若龍便發出旨意,搜尋京城年方十六,於七巧節子時出生的十位女子進宮為妃,安排在七巧節這晚為他沖喜。
  
  王傾君本來想著,自己父親兄長為國損軀,於國有功,到時見了皇后,表明身份,求求情,沒準能放自己回府。但皇帝搜尋七巧女進宮為的是沖喜,哪兒會輕易放她回府?

  葡萄湊過來看了紙條,含了哭聲道:「小姐,這該怎麼辦?」

  王傾君氣惱,「合著我王氏一門,全該為國損軀啊?」說著撕爛紙條,拿在手裡揉搓,怕人察覺,也不敢扔在地下,待要放進嘴裡,看到葡萄張著嘴說話,便把紙碎全塞進她嘴裡,輕聲道:「你今早還不及吃早膳,嚼嚼這個充充飢罷!」

  葡萄:「……」

  一時有內侍來傳她們,道是陳皇后召見。

  眾人來到清寧宮,請安行禮畢,自有內侍拿了冊子點名。

  「王傾君,年十六。」

  一位內侍捧著冊子,聲音尖厲,唸到王傾君時,略停一停,眼尾一撩,見王傾君默默上前跪下,這才繼續念下一位。

  王傾君匆忙瞥一眼陳皇后,見她三十歲出頭,美豔無雙,確是一副國母之相。心裡暗思,不知道自己待會向她求情,有沒有效果?

  待內侍唸完,陳皇后才緩緩道:「都抬起頭,讓本宮瞧瞧。」

  王傾君挺直腰背,抬起了頭,極力要引陳皇后注意,好藉機表白自己的身份。
  
  陳皇后一瞥間,見王傾君神色與眾不同,便多瞧了她一眼,待見她上著素羅輕衫,下系寶藍地小花瑞錦裙子,腰間花穗,壓裙玉魚子,一身打扮不似平民女子,便看向內侍,內侍趕緊上前稟報了王傾君的出身。

  陳皇后一聽,臉色一凝,轉向王傾君道:「你是王啟之女王傾君?」

  「正是。三年前和蕃國作戰,兩位兄長皆陣亡。家父打退蕃國後,帶傷回京覆命,一個月後傷重而亡。家母傷懷之下,不久也亡故了。如今王家只剩臣女一人了。」王傾君低聲作答,伏地道:「請皇后娘娘開恩,准臣女回家。」

  陳皇后聞得此言,略皺皺眉。

  早有一位內侍上前道:「皇后娘娘,今日七巧節,召了十位七巧女進宮是皇上的旨意,若放了一位歸家,卻不好交代。」

  聽得內侍的話,陳皇后定定看著王傾君,緩緩道:「既已進宮,便是天家之妃,凡事以皇上為重。以後好好服侍皇上,若能誕下一兒半女,自然能獲得封號,享盡榮華。回家之說,休得再提。」說著吩咐內侍道:「領她們下去,等候侍寢。」

  晴天霹靂啊!王傾君欲哭無淚,人家才不要服侍纏綿病榻的老皇帝呢!

  今兒召進宮的七巧女,皆年滿十六,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在家時,不單學女紅等事,母親也已秘密教導過人事,一聽侍寢這等話,皆明白是怎麼回事。

  現下宮中嬪妃共有七品,像她們這種倉促召進宮的,還沒有正式位份,統稱美人。若能侍寢,得了聖意,保不準便能晉個位份,光宗耀祖。再若能誕下一兒半女,那就真個和陳皇后所說的那樣,從此榮華富貴了。眾人想著,皆臉紅心熱,暗暗作了無盡瑕想。

  李淡云心眼略比其它七巧女多些,高興之餘,見王傾君臉色古怪,不由也警惕起來。像她們這種普通人家的女兒,家世不出眾,相貌不絕色,就是德行,也沒有到了讓人傳誦的地步,宮裡為何突然召了她們進宮?

  有幾個七巧女見李淡云突然不說話,面面相覷一下,很快也沉思起來。隔一會有一個小心翼翼問道:「是因為咱們皆是七巧節出生,這才召咱們進宮的?」

  「明擺著啊!」王傾君沉痛道:「都別高興得太早哪!」

  李淡云一下拉住王傾君的袖角,小聲問道:「有什麼不妥嗎?」

  王傾君還沒答,已有內侍領了宮中嬤嬤來指導她們禮節,這一指導,便花了半天功夫。
  
  待得午膳,宮中嬤嬤一邊指導進餐禮節,一邊不咸不淡道:「各位美人,按宮中規矩,候著侍寢的,晚上都不能用餐,若是不耐餓的,這會便多吃些罷!」

  王傾君本來沒胃口,一聽這話,只得奮力吃起來,一邊朝葡萄使眼色。

  葡萄站在她身邊侍候,接到眼風,悄悄比個手勢,表示知道了。不就偷藏幾個雞蛋晚上吃嗎?這個容易啦!

  午膳畢,休息一個時辰後,又有嬤嬤來給她們修眉開臉剪甲,塗了香露滋潤手足。
  
  王傾君趁人不覺,把左手腕上的鐲子褪下塞在幫她修甲的莫嬤嬤袖子裡,一邊悄聲問道:「嬤嬤,侍寢,是怎麼個侍法?」

  莫嬤嬤得了鐲子,眉眼鬆動,藉口所坐的地方不夠光亮,不利修甲,讓王傾君把椅子搬到近殿門口處,看看眾人聽不清她們說話,這才壓低聲音道:「王美人若有法子,便趁早出宮吧!」
  
  王傾君聞言,不動聲色把壓裙子的玉魚子解下,一併落入莫嬤嬤袖中,這才低低問道:「嬤嬤可能幫我傳遞消息?若能,頭上所佩首飾,全屬嬤嬤。」

  莫嬤嬤為難一下,見著王傾君如花年紀,心底突然一軟,終是悄聲道:「若要把消息傳遞到宮外,恐怕不能。若是宮內,倒還有法子可想。不知道王美人宮中可有相識之人?」
  
  王傾君說了李松柏的名字,輕輕道:「嬤嬤把我的玉魚子給他瞧了,他要沒話說便罷,若有話說,嬤嬤設法來通知我。」

  莫嬤嬤權衡得失,很快便點點頭。

  到得傍晚,香湯沐浴完畢,十位七巧女便坐在窗前等候皇帝召見。

  王傾君左等右等,不見莫嬤嬤過來,心下焦焚,無奈何假裝肚子不舒服,讓內侍幫忙請太醫過來瞧瞧。

  內侍見王傾君突然捂著肚子,痛得滿臉是汗,也不敢怠慢,忙去上報。

  葡萄藉機扶了她坐到一邊,貼耳道:「小姐,李太醫要是沒法子,咱們可怎麼辦?」
  
  李松柏不過小小太醫,王傾君對他也不抱什麼指望,只是指望他能傳遞消息出宮,看看王氏族人能否找到父親的舊交、尚書令羅沖。若有羅衝出面,她再假借身有重疾,或有一線出宮的希望。

  王傾君低語道:「真要不行,就得喝些冷水,吃點發餿的東西。待得上吐下洩,自能免了侍寢。只是不到最後,此法萬萬不能用,以防事出突然,無力自救。」

  葡萄見王傾君自有主意,那顆懸著的心才稍稍安回正常位置。

  待得銀河橫渡,牛郎織女星遙相對望,十位七巧女便陸續被抬走了七位。只剩下肚子痛的王傾君,心存疑惑的李淡云,並一位名叫夏巧兒的姑娘。

  在李淡云和夏巧兒的想像中,皇帝就算無比強大,也不可能一夜御數女,頂多在她們這些人中挑兩位今夜侍寢,可是如今居然抬走了七位,這就叫人驚異了。

  夏巧兒怯怯扯扯李淡云的袖角,悄悄道:「聽聞皇上今年春秋已四十有三,這……」
  
  是啊,這個歲數,怎能夜御數女?李淡云也極是不安,悄悄道:「或許只是召見而已。」
  
  夏巧兒未及答話,一位領事公公已進來了,尖聲道:「皇上召李美人夏美人王美人侍寢。」
  
  葡萄急得不行,扶著虛弱的王傾君道:「公公,我家小姐不大舒服,可否待太醫診過,再去侍寢?」

  領事公公不理睬,只道:「皇上有令,今晚十位七巧女須得全到殿裡侍候,咱家遵令行事,可不管你們有病沒病。」

  「公公您瞧,我家小姐這個樣子,可怎麼侍候皇上?」葡萄道:「若是帶累了公公,可怎麼是好?」

  王傾君情急,當著李淡云和夏巧兒的面,從頭上摸下所有首飾,遞在領事公公手裡,嘴裡道:「公公通融則個。待太醫診完脈,服個藥丸,再過去服侍皇上,也免得這副病態讓皇上生氣。」
  
  李淡云心神不定,看看夏巧兒,看看王傾君,突然咬咬牙,也把頭上兩根看得過去的釵子撥了下來,走過去遞在領事公公手裡,求道:「我們三人皆不大舒服,公公便讓太醫給我們診診脈罷!」

  夏巧兒本來不捨得自己的首飾,見王傾君和李淡云皆如此做,便也撥了一根釵子遞在領事公公手裡,小聲道:「求求公公了!」

  領事公公拈拈手裡的首飾,見有兩件成色還行,略感滿意,便道:「兩刻鐘後,是活是病是死,都得抬你們過去。」說著退了下去。

  「姐姐,你定然是知曉什麼事兒的,告訴我們罷!」李淡云緊緊拉了王傾君的手,求道。
  
  王傾君心慌意亂,抬頭見得李淡云和夏巧兒懇求的眼光,眼見內侍們不在殿內,權衡輕重,迅速道:「你們立下重誓,若是有事兒,不供出我的名字來。」

  李淡云和夏巧兒本也是心靈手巧的人兒,一聽這話,下意識便知道,今晚這事確實不對了,因忙不迭點頭,各立下重誓。

  王傾君待她們發完誓,便拉了她們,貼耳把所知道的事情說了。

  李淡云聽完,驚得差點絆倒在地,原來皇上已病重,召她們進宮,是為了沖喜。縱她見識淺薄,卻也知道,要動用到沖喜這一招,一般是沒救了。萬一皇上駕崩,她們這些人算怎麼回事?
  
  夏巧兒也嚇得花容失色,緊緊捂了嘴,這才沒有哭出來。她本來和表哥已談婚論嫁,因著表哥家不肯多出聘禮,自家娘親賭氣,不肯鬆口,定婚日子才被拖延了。為著這個,她也暗暗埋怨表哥,認定他沒有盡心。今早突然被召進宮,初始時,她還暗暗痛快,想著姑母定然會悔不當初。待自己以後成了嬪妃,高高在上,看姑母和表哥還敢小覷她?到這會,悔不當初的,卻是她了。
  
  王傾君見李淡云和夏巧兒臉色慘白,神色驚惶,不由有些後悔告訴她們這件事。反正待會兒她們也會知道,這會告訴她們,只平添驚惶而已。

  李淡云卻比王傾君想像中的要聰明,只一會就鎮定下來,緊緊拉住王傾君和夏巧兒道:「咱們不能坐以待斃,須得想個法子才行。」

  「你們沒聽領事公公說了,就是病了,也得抬過去麼?」王傾君苦笑道:「本來以為裝裝病,或者能拖延些時日再侍寢,可現下瞧著這法子也不行呢!」

  王傾君的話還沒說完,卻聽得門響,有內侍引了兩位太醫進來,便止了話。
 
  來的兩位太醫中,其中一位是董太醫,另一位,正是李松柏。

  診脈期間,王傾君數次看向李松柏,李松柏卻不看她,只專心診脈。

  嗚嗚,李大哥救命!王傾君心內吶喊,臉上卻不敢露出來。

  李松柏診完脈,也不開藥方,只道:「不過食滯,只須用一顆消食丸,溫水送服便可。」說著待要囑人去領藥,卻恍然記起另一事,翻了藥箱,取出一粒蠟丸,當眾捏開,把黑乎乎的藥丸倒在王傾君手掌心,解釋道:「這是我自己隨身備著的消食丸,王美人服用這個也一樣,倒不必再令人跑一趟了。」

  隨身備著的消食丸?王傾君看著手掌心的藥丸,抬眼時,見得李松柏眼神一閃,馬上明白了過來,這藥丸有玄機。太好了,謝謝李大哥哪!

  葡萄手勤,已是幫忙李松柏收拾藥箱,謝了又謝。

  「葡萄,幫我倒杯水!」王傾君待葡萄遞過杯子,借她的身子遮住李淡云和夏巧兒的眼光,捏開藥丸,見丸心果然藏有一張小紙團,忙抽出紙團展開細看。

  這一看差點魂飛魄散。天啊,事態好嚴重,好可怕的樣子。

 

2. 驚心動魄

  李松柏在紙條上寫的是:不能成功侍寢者,已投入煉丹爐祭丹。消食丸為春丸,酌量服用。
  
  李松柏簡短的兩句話,透露出的,卻是驚心動魄的消息。一,七位侍寢的七巧女,這會已凶多吉少。二,想要活命,便得成功侍寢。三,春丸是救命丸。

  王傾君看完,手指一縮,迅速把紙條團在手心,塞到嘴裡,就著手裡的溫水吞服了下去,一邊微啞著聲音對葡萄道:「這藥丸要酌量服用,不能一下子全吞了。」

  李淡云和夏巧兒認定王傾君不過裝病拖延侍寢時辰而已,倒沒有留意她的小動作。
  
  一時領事公公領了內侍進來,指指她們道:「抬走!」

  葡萄待要跟上王傾君的步輦,卻被人攔下了,領事公公皮笑肉不笑道:「皇上只召美人侍寢,宮婢退避。」

  此去凶險,葡萄一道去,沒準便是一道送死。王傾君回首道:「葡萄,你在這兒等我回來。」說著看定葡萄,帶著交代遺言的悲壯,比比手勢:我不回來,你就去找李松柏,讓他幫你出宮啊!

  領事公公不耐煩,已喝道:「快走快走,要是耽誤了,全得人頭落地。」
  
  眼看著稍一耽誤,時辰已不早了,領事公公也心急,怕到得遲了,自己會擔了莫大的干係,因此只催著抬步輦的內侍快走。

  才坐上步輦,王傾君突然捧著肚子叫起來,在步輦上搖擺了一下,「咚」一聲,竟是摔到地下,尖叫了一聲,在地下滾來滾去的喊痛。

  李淡云和夏巧兒聽得尖叫,回頭來瞧,卻聽領事公公道:「先把她們抬過去,咱家稍後就來。」說著黑了臉,轉向王傾君,喝幾位內侍道:「還愣著作什麼?把人弄到步輦,拿東西縛住,趕緊的抬走。」

  葡萄還站在殿外門,見得王傾君滾落到地下,便要去扶,卻被領事公公攔住了,待要拚命上前,卻見王傾君突然抬頭看她一眼。

  葡萄機警,假裝還要上前,卻不敢上前的樣子,不動聲色退到領事公公身後,只待王傾君動手,她便全力配合。

  王傾君迅速估量四個抬步輦的內侍,只等他們過來縛她,便要迅雷不及掩耳的揮拳打暈兩個,然後待葡萄打暈領事公公,再聯手把剩下的兩個內侍解決掉,之後趁著夜色藏起來,想法逃出宮。
  
  四個內侍聽得領事公公的話,已是解了腰帶,準備上前縛王傾君,卻聽得腳步聲,一陣侍衛列隊過來,問道:「公公,怎麼了?」

  良機稍縱即逝,王傾君無奈,只得掙紮著站起來道:「公公,我沒事了,可以上路了。」說著自動坐上步輦,不再喊肚子痛。

  葡萄藏在袖子裡的拳頭還緊緊握著,萬般不甘心,卻又無計可施,眼看著步輦漸遠,不由紅了眼眶。嗚嗚,小姐,你一定要回來啊!

  一行人很快來到三清殿外,卻沒有立即進去,只在殿外等候召見。一時有一位在皇帝身邊服侍的曾公公出來,擺手道:「裡面還沒完事,過會兒再進去。」

  曾公公說著,抬眼見得另一側有步輦移近,不由眯起眼,藉著殿前燈籠光亮細瞧了瞧,豁然發現來的人是陳皇后的侄兒陳文安,一時步下台階迎了出去。

  陳文安今年十九歲,少年有才,已官至正四品司業之職。陳皇后更把自己長女千金公主許配於他,因皇帝病重,朝中諸事紛忙,婚期才拖延了下來。

  陳文安既是陳皇后侄兒,又是千金公主准夫婿,深夜來此,自有深意。曾公公不敢怠慢,待得步輦一停下,便打個千兒請安,口稱見過陳司業。

  王傾君聽得曾公公的說話聲,不由悄悄抬頭,瞧向台階下,只見來人年約二十歲,身段欣長,身穿柿紅長衣,袖口領邊掐絲暗金線,白玉腰帶。殿門口燈籠映照在他臉上身上,那一股風華絕倫,難描難敘。只一會,王傾君便意識過來,這便是千金公主准夫婿陳文安了。

  陳文安十歲之前極為頑劣,是有名的浪蕩少年,闖下無數禍事。他的父親陳策無奈,把他送至遠離京城的福州少林寺,掛在主持名下當了一名俗家弟子。至十三歲,陳文安才回京城。陳文安回京城不久,父親陳策和母親嚴氏夫人皆病亡。自此後,他專心讀書練武,漸露才華,去年以十八歲之齡高中探花郎,一時風光無兩。今年因有政績,更是官封正四品司業郎,人人稱道。
  
  這麼樣一個人,自然是京城少女討論的熱點人物,王傾君也聽閨中蜜友嘀咕了無數次,道若是能嫁得陳司中,此生無憾等語。這會瞧去,見陳文安果然人才出眾,值此時刻,她卻還有心思欣賞美色,暗自點頭,果然是美男咧,若那老皇帝也長這樣,今晚死就死了,可惜啊……。
  
  見得殿下垂首立著一位美人,陳文安忖度是今天新召進宮的七巧女,也不多問,只對旁邊的曹公公挑了挑眉。

  曾公公見陳皇后身邊得寵的內侍曹公公陪同陳文安一道來了,便笑問道:「曹公公怎麼來了?有什麼事讓人通知一聲不就得了?」

  「怎麼,咱家來不得?」曹公公不給情面,不陰不陽道:「事兒如何了?」
  
  曹公公代表的自然是陳皇后,曾公公不敢怠慢,只斟酌言詞道:「瞅著不大行,已抬走了七位,還有兩位在裡面,估計也快了。」

  曹公公抬眼看了看王傾君,問道:「只剩下這一位了麼?」

  曾公公點頭應是,又諂媚的報告道:「皇上囑咐了,若有成功的,暫時安置在祥云殿住著,令人好生看護。可惜前頭七位,全部不成功,都抬到煉丹房那兒了。」

  王傾君一聽,猶如五雷轟頂,差點站不穩,只緊緊攥了拳頭,才勉強定下神來。天啊,前邊那些七巧女都投入煉丹爐了?我不要死啊我不要死!

  陳文安對美人們死不死的,不放在心上,但是皇帝重病,卻還要一夜召十女侍寢,死期已近。他此來,是領皇后之命,要讓皇帝在榻上寫下遺詔,立陳皇后之子唐天祐為太子。
  
  皇帝唐若龍十六歲登基,當時立的皇后是孫玉華,孫玉華死後,才改立陳貴妃陳蓉為皇后。
  
  孫玉華育有兩子,長子唐天致如今十八歲,有戰功,聲望甚隆,次子唐天遠十六歲,溫厚和平,極得皇帝喜愛。

  陳蓉育有一子一女,長女千金公主今年十六歲,兒子唐天祐十歲。

  先前因太子之位,朝臣之間有爭論,有認為唐天致既然是孫皇后所生,乃嫡出,又是長子,自然要立他為太子。有認為現下國母是陳皇后陳蓉,自該立陳蓉之子唐天祐為太子。兩派爭論不下,便有第三派出來,說道皇帝正當壯年,立太子之事大可緩期,不必急於一時。不想皇帝今年春天一場小病後,漸成大病,至臥床不起,而太子之位懸而未決,不管是朝臣還是陳皇后,都心急如焚。
  
  今日皇帝召七巧女進宮侍寢,陳皇后已感不妙,忙秘密召陳文安進宮,著手安排,讓他務要見到皇帝,取得遺詔。

  陳文安既是陳皇后侄兒,又是千金公主准夫婿,他進出宮闈倒也順利,這會對曾公公道:「請曾公公通稟一下,說駙馬求見。」

  不說姓名,不說官職名,只說駙馬,便是女婿求見丈人,自有其中含意在。
  
  雖則皇帝說過,今晚誰也不見,但皇帝對陳文安這個準女婿,向來極是欣賞,就算不見,也不會十分苛責。曾公公權衡得失,很快作了決定,轉身進去通稟。

  見陳文安求見皇帝,王傾君暗暗籲一口氣,沒準這一打岔,皇帝便不要她侍寢了呢!未等她再尋思,只聽一片腳步聲,內侍抬了兩個擔架出來,擔架上各伏著一個人,一動不動,有淡淡血腥味飄浮在空中。

  王傾君眼尖,這麼一瞬間,卻是認出伏在擔架上的,正是李淡云和夏巧兒,一聲驚呼未及喊出來,已生生吞了回去。李淡云和夏巧兒不過先她一步而來,竟這麼快就死了?

  一隊侍衛站在不遠處,冷冷看著她,見她沒有哭喊出來,便沒有上前。

  陳文安瞥見王傾君捂了嘴,卻沒有尖叫,倒有些意外,嗯,這位美人挺堅強的嘛!
  
  很快的,曾公公便出來了,把手中的拂塵挾在手肘,朝陳文安拱手道:「皇上有旨,宣陳駙馬晉見。」待陳文安抬步,曾公公又指指王傾君,吩咐身後跟出來的內侍道:「抬進去!」
  
  陳文安隨曾公公進了三清殿,來到皇帝寢室外,一時嗅得寢室內飄出龍涎香和藥香時,不由自主皺了皺眉,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只一會兒,曾公公就出來道:「駙馬爺請進去!」

  陳文安進了寢室,見床前放著一道屏風,屏風後隱約有人影,忙隔著屏風跪下道:「陳文安叩見皇上!」

  唐若龍聽得陳文安的聲音,只「嗯」了一聲,卻啞著聲音問道:「不是還有一位美人麼?」
  
  曾公公聽得此話,便揚聲道:「皇上有旨,召王美人侍寢。」

  陳文安一抬頭,就見內侍扶著王傾君進來,攙向屏風後,接著只聽一片「嘶嘶」聲響,似乎是有人撕了美人的衣裳,把她塞到床上。

  兩個內侍鼓著腮幫子,一個反剪王傾君的手,不讓她掙扎,一個動手,狠狠撕開王傾君的衣裳,沿著裙角撕成一條條,露出王傾君年輕白嫩的肌膚。

  裂帛聲響起時,皇帝唐若龍從枕上興奮的半抬起頭,眯眼欣賞著。

  王傾君驚嚇之下,不由尖叫,才叫了一聲,又忙閉了嘴,只扭著身子掙扎。她掙紮了一會,腦海裡不期然現出李淡云和夏巧兒躺在擔架上的身影,一時消停了下來。不,她不能死,她得活下去。王家一門忠烈,為國損軀,只剩下她這麼一個孤女,到頭來,皇帝不撫卹孤女也罷了,還要把孤女的命也一併拿去,憑什麼?她要留著命為父兄報仇,要留著命討回公道,她不能死!
  
  王傾君心裡沸騰著,五內俱焚,只恨不得有一把火,把一切燒燬,只死死咬著唇,壓住喉間的腥味。
  
  內侍很快便把王傾君的裙子撕成布條,卻並不扯下布條,而是任由王傾君掛著布條,又兩人合力,把王傾君身上的衫子也撕成布條,只餘領口滾邊留著,垂掛著布條。

  唐若龍見王傾君微微一動間,布條晃動,胸口肌膚如玉,不由更是興奮,一時點點頭。
  
  見唐若龍點頭,兩位內侍鬆開王傾君,把她抬上床,分開她雙腿,讓她跨坐在唐若龍身上,這才分別從屏風兩側退下。

  唐若龍雖病著,有內侍日夜擦洗換衣,小心侍候,看著只略略憔悴,卻沒有多少將死之人的晦暗。只他病了半年,身上已沒有多少生氣,小腹處陰冷陰冷的,早已雄風不再。這會瞧著王傾君,恨不能生吞了她,只恨有心無力罷了!

  王傾君在內侍動手撕破衣裳時,便已明白,先頭九位七巧女為何會侍寢不成功?至這會跨坐在唐若龍身上,更是恍然。看來,李松柏早知道皇帝久病不能人道,這才會給了自己那粒春丸。
  
  唐若龍有些意外,跨坐在身上的七巧女沒有像之前那些七巧女一般渾身發顫,小聲哭泣,惹人心煩,而是慢慢伏到他胸口,磨蹭挨擦著,似蛇吐舌,舌尖掃過他胸前,捲縮自如,漸漸移上,在他唇上輕舔。

  難道這位才是清塵子真人所說的真命七巧女?據真人說,只要找到真命七巧女,朕雄風再起,得了生機,便能延長壽命。唐若龍胸口起伏,喉間發出「呵呵」的聲音,激動不已。
 
  眼見唐若龍半眯著眼,神魂顛倒,王傾君趁他不覺,一瞬間已摸下藏在髮髻的半片春丸,團在手裡,候著唐若龍喘息空隙,便把春丸極速放進嘴裡,含在舌根下,待春丸將融,方才頂進唐若龍嘴裡,用舌尖一攪,攪成粉未。隨著唐若龍的吸吮,半片春丸很快散於無形,兩人唇舌間,只餘一片淡淡的辣香味。春丸餘味刺激著唐若龍的唇舌,他漸至忘形,想再進一步。

  寢室龍涎香的味道漫開,襲入鼻端,令人神思半蕩。陳文安跪了半晌,不見唐若龍傳喚,只隱約見屏風後人影晃動,傳出一些聲響來,他聽著,俊臉起了暗紅。只是心裡終是疑惑,據他所知,唐若龍病後,已有一段時間不能御女,先頭的七巧女很快抬出去便是鐵證。為何這一個,卻行了呢?
  
  莫非這七巧女是孫淑妃的人?
  
  現今想取得遺詔的,不止陳皇后,還有孫淑妃。孫淑妃是前皇后孫玉華的妹妹,現育有一子唐天寧,只她位份不及陳皇后,且兒子年紀小,自知無力問鼎帝位,但她另有打算,只一心一意要幫孫玉華所出的大皇子唐天致謀得帝位。

  陳文安心念百轉,思忖間已作了決定,不能讓孫淑妃得逞。

  「皇上,臣陳文安有事啟稟!」陳文安再次開口,叩頭道:「事關大唐朝,臣請見皇上一面。」
  
  唐若龍猛覺嘴裡有別樣味道,喉嚨一辣,一瞬間小腹火熱,便不再追究這股可疑的味道為何物,只扶住王傾君的肩,待要抬腰向上。突然聽得陳文安在屏風後求見,不由掃興,啞聲道:「大膽!」一時待要喝斥陳文安退下,卻想起陳文安多次求見,似乎有緊要事,便止了後面的話。
  
  「皇上,……」陳文安再次開口,卻聽唐若龍沙著嗓子道:「愛卿為何這般不解風情呢?」
  
  陳文安一窒,任是哪個男人摟了女人在床上,也不容人打斷的。看來,只得等了。就怕那女人是奪命女。

  見陳文安不再言語,唐若龍卻忽然興起了另一股心思,沙聲道:「駙馬的事兒若真是急,不防到床邊跟朕細說。」

  陳文安臉色不由變了變,低聲道:「臣不敢。」

  王傾君聽得陳文安的聲音,壓住慌亂,俯到唐若龍耳邊,甜膩呢喃道:「皇上,臣妾不喜歡寢室裡太多人。」

  唐若龍這會兒哪顧得許多?只嘶啞的喊道:「所有人退出寢室外,關上門,沒有傳喚,不得進來。」

  曾公公候在屏風側邊,聽得吩咐,不敢違抗,領著內侍們退了下去。一眾人退到寢室外,掩上門,候在台階下,曾公公這才發現,陳文安居然沒有出來。

  陳文安耳尖,彷彿聽得美人呢喃,接著唐若龍就吩咐眾人退下,這個當口,他更是堅信美人是孫淑妃的人,目的和他一樣,也是為遺詔而來。因不甘心退下,又再喊道:「皇上……」嗯,要不要到床邊觀戰呢?

  唐若龍未及回答,嘴巴已被王傾君堵住,一時不再理會陳文安。

  不知道是半片春丸藥性不夠,還是唐若龍久病不能用力,他才一動,腰部瞬間失力,胸口一窒,眼一翻,昏了過去。

  「皇上,皇上,您怎麼啦?」侍寢還沒成功呢,您就這樣?這分明是不讓我活命啊!王傾君低低叫喊,心內嗚嚥著,忽然聽得屏風外有動靜,記起陳文安還在房內,瞬間冷靜了下來,要活命,只能靠陳文安了。而且陳文安這樣俊俏,總不算很吃虧吧?

  陳文安聽得裡頭聲音不對,再顧不得許多,一躍而起,衝進屏風後。

  沉香木雕花龍床邊,壓帳的金縷球輕顫,發出「滴答」輕響。床上一片狼狽,唐若龍光著身子,眼睛緊閉,臉色赤紅,動也不動。騎在唐若龍身上的美人臉頰桃紅,媚眼如絲,身上衣裳碎成布條,妙處若隱若現,大腿雪白耀眼,整個人正在狀態中,魅人心神。

  縱陳文安心繫唐若龍安危,此情此景,也免不了心跳略快,只是這時卻不想驚動外間內侍,便輕喊道:「皇上!」

  陳文安喊了一聲,不見唐若龍反應,一時伸手要去掀下王傾君,探看唐若龍情狀。
  
  王傾君早已從髮髻摸下另半片剩下的春丸,挾在手指間,見得陳文安躍進來,俯身向前看唐若龍,開口喊皇上,她右手已是疾速伸出,把春丸喂進陳文安嘴裡,恰好陳文安伸手要來掀她,她搭著陳文安的手順勢撲向前,兩隻手攀向陳文安脖子上,未待陳文安吐出春丸,已是俯唇,閃電般堵住陳文安嘴唇,伸香舌把春丸頂進去,右手隨之掐住陳文安咽喉,不讓他喘氣。

  美人進殿侍寢,事先已搜查過全身,確認並無攜帶兵器等物,才允許進入。且王傾君無力反抗內侍,任由內侍撕破她衣裳抬上床,值此時又這般形狀,縱陳文安之前忖度她極可能是孫淑妃的人,卻也沒料到她有此身手,一時之間便著了道。

  王傾君掐住陳文安咽喉,香舌在陳文安嘴裡一攪,感覺到春丸已散成粉未,融化於陳文安口腔內,便鬆開陳文安嘴唇,壓低聲音道:「是春丸,不是毒藥。」

  陳文安正暗恨自己一時大意,著了美人的道,一聽不是毒藥,稍鬆一口氣,伸出的腳便縮了回去。在皇帝寢室弄死侍寢美人,過後追究起來,總要落個不是。

  王傾君見陳文安收腳,緊接著道:「合作,雙贏,不合作,一起死。」說著鬆開陳文安咽喉,拼盡全力改按住陳文安肩膀,把他上半身按壓在床上,騎到他腰上,俯身就親。
  
  陳文安著了美人的道,因握了拳要揮出,一聽「合作」這兩個字,心裡一動,拳勢一緩,便沒有打出去,待王傾君壓了上來,小腹一熱,不由自主竟是摟住了王傾君的細腰。
  
  王傾君見陳文安果然沒有反抗,便恨恨親下去,雙手扯開陳文安的腰帶,撩起他袍子,搓揉挨擦。

  陳文安並不是聖人君子,適才跪在屏風前,聽得內侍撕破美人衣裳,及至美人□,已被撩動心神,再一聽美人合作之語,心下作了默許,兼春丸藥效發作,已是興動,待美人一扯他腰帶,雙腿已移上龍床,躺在唐若龍身邊,任美人揉搓。

  一個男人躺在龍床上,和皇帝的侍寢美人偷情,那份刺激本來無以倫比,再加上皇帝就躺在身邊,隨時可能醒來,更添一份緊張,陳文安深覺自己少年時再頑劣的事蹟,也不及此時萬分之一,因激情更加高漲。

  「痛!」王傾君雖含了兩次春丸,唇舌火熱,身子發燙,但被陳文安一沖刺,還是有些承受不住,忍不住喊了一聲。

  「你適才侍寢沒有成功?」陳文安這一動,才發現王傾君是雛兒,略略驚訝,很快又明白過來。原來美人是要借助自己幫她破身,讓皇帝以為她侍寢成功,以免像其它九位七巧女那樣被抬去祭丹爐。現如今,美人要求自己保她一命,自己何不讓美人相助,想法取得遺詔?

  陳文安有心討好王傾君,衝勢便緩了緩,著意挑逗,這一番,銷魂無比。

  王傾君騎坐在陳文安身上,看著他俊美無比的面容,心中盪開漣漪,雙手撐在床上,身子後仰,減少壓力,配合陳文安的衝刺。百忙中瞥一眼唐若龍,卻發現唐若龍手指動了動,不由大驚,一邊哼叫一邊道:「皇上……」

  陳文安一側頭,也瞥見唐若龍眼皮動了動,他一下坐起,狠狠一動,很快抽身,推開王傾君,抬腳下床,提了褲子,拾了腰帶,一個閃身,已繞到屏風前。

  王傾君腿一抬,已騎坐到唐若龍身上,搖著他的身子,嬌聲喊道:「皇上,皇上!」
  
  唐若龍胸口一口氣喘不上來,暈了過去。暈迷中,耳邊隱約有喘息聲,竟是夢見自己正當年輕,和嬪妃徹夜歡愛,身心舒爽。待聽得王傾君的呼喝,便悠悠醒了過來,喃喃道:「成了麼?」
  
  「皇上威猛,臣妾差點承受不住。」王傾君嬌羞垂頭,低泣道:「好痛!」
  
  「來人,來人!」唐若龍驚喜,沙著嗓子高喊。只他現下重病,又出了一番力氣,初初甦醒,中氣不足,喊聲極小。王傾君見狀,代為喊道:「皇上有令,快來人!」

  內侍們聽得呼喝,忙推開寢室門,全部湧入。

  王傾君覺著死神的陰影已消失了一半,暗鬆一口氣。

  曾公公進得寢室內,見陳文安還跪在屏風前,也不以為意,只走到屏風一側,輕輕問道:「皇上有何吩咐?」

  唐若龍聽得曾公公的聲音,便哼一聲道:「曾三花進來服侍!」

  曾公公閃身進去,一見眼前情狀,極有經驗地扶下王傾君,檢看一番,一時見王傾君頸間青紫交加,胸口有牙印,不由驚訝,想不到皇上對著這個美人,還有如此氣力。

  待檢看完畢,曾公公捧了巾子白布在王傾君身上抹擦一遍,舉在唐若龍眼前,又驚又喜道:「皇上,是成了!」

  「好,好!」唐若龍見白布染血,眼中閃出喜色,他在一個內侍手裡喝了參湯,緩過一口氣,看向王傾君問道:「美人叫什麼名字?」

  王傾君忙答道:「臣妾姓王,名傾君。」

  「傾倒君王,不錯,好名字。」唐若龍想到自己居然再振雄風,心神舒爽,有了一點兒精神勁,又吩咐曾公公道:「傳旨,封王美人為正三品貴人。」

  暫時不用死,還被封為貴人,葡萄也不用死了。王傾君鬆懈下來,任由內侍幫她擦抹身子,穿上衣裳。

  待內侍幫王傾君收拾停當,送了出去,曾公公這才記起陳文安還跪在屏風前,便稟道:「皇上,駙馬爺還跪在外頭。」

  「朕倦了,誰也不見。」唐若龍睏意上來,渾身乏力,不耐煩的揮揮手,翻身向裡,不再說話。
  曾公公不敢再說,悄悄出去朝陳文安比個手勢。陳文安站了起來,整整衣裳,徑直出了寢室,才到殿門口,卻碰上手持拂塵,白鬚飄飄,一副仙風道骨模樣的清塵子道長。

  「司業大人!」

  「真人!」

  清塵子道長見陳文安打了招呼就匆匆去了,他在夜色中眯了眼,直到陳文安身影消失了,方才進殿。

 

3. 花下相遇

  今兒召進宮的十位七巧女,前後被抬去侍寢,無一回來。葡萄縱是存了僥倖心理,待等足一個時辰後,也慌張起來。

  祥云殿本是秀女所住,這幾年空曠著,直至今兒住進十位七巧女,才有了一些人氣,只是倉促之間,卻沒有派人在這兒服侍,因此待內侍們抬走了十位七巧女,整個殿居然只剩下葡萄一人。
  
  寂靜中,葡萄一顆心直沉下去,只是宮內不熟,除去李松柏,又無人可求,一時再也忍不住,哽嚥了起來。

  她正哭著,忽然聽得腳步聲,不由驚喜,飛奔向前,大喊道:「小姐,小姐!」
  
  王傾君坐在步輦上,聽得葡萄的喊聲,自覺死裡逃生,不由百感交集,也揚聲道:「葡萄,我在這兒。」

  步輦停在殿前,葡萄已是撲上去,緊緊摟住王傾君道:「小姐回來了就好。」說著淚落如雨。

  「我沒事,別哭。」王傾君回摟住葡萄,拍她的背安慰,自己卻紅了眼眶,只忍著沒有落淚。

  領事公公媚笑道:「皇上已御封王美人為正三品貴人,明兒就有詔書下來,這位姐姐要改口喊貴人才是。」

  葡萄才不管什麼貴人不貴人,扶了王傾君下步輦,緊緊摟著不放,又伸手摸王傾君的臉和耳朵,確認完整無缺,這才放下心來。

  領事公公見祥云殿靜悄悄的,又道:「現下夜深,卻沒法調人過來服侍貴人,還請貴人將就一夜,待明早詔書下了,自有宮婢公公過來服侍。」

  「有勞公公了。」王傾君回首答謝一句,眼送領事公公走遠,這才扶在葡萄手上進殿。
 
  主僕兩人才進殿坐下,就聽得外間有內侍揚聲道:「繁錦殿淑妃娘娘派人來慰問王貴人。」
  
  隨著話聲,一個女官進了殿。女官見葡萄迎出來,停了腳步道:「奉淑妃娘娘之命,求見王貴人,請姑姑通稟一聲。」

  葡萄聽著女官的聲音有些熟悉,不由疑惑,忙引了女官進內,向王傾君道:「小姐,是淑妃娘娘派來的人。」

  孫淑妃的人?這麼晚來幹什麼?王傾君一怔,嘴裡卻笑道:「快請進來!」
  
  女官隨葡萄進了內室,躬身行禮道:「葉素素領淑妃娘娘旨意來見王貴人。」
  
  「素素!」
  
  「傾君!」

  女官葉素素和王傾君打了一個照面,兩人同時驚訝的喊了出來。

  王傾君適才聽著葉素素的名字,雖覺耳熟,卻沒有多想,待一打照面,見來人柳眉薄唇,膚色略黑,偏看起來有一股嫵媚之態,正是童年好友葉素素,這下怔在當地。

  「傾君,葡萄!」葉素素藉著燭光,看清王傾君和葡萄樣子,只張大了嘴道:「居然是你們!」
  
  葉素素父親葉振本是一名武將,曾和王啟有交情,兩家時有來往,後來葉振因事入罪,葉素素便淪為宮婢。葉素素頗聰慧,進宮後很快便成為孫淑妃身邊得力的女官,深得孫淑妃器重。
  
  既然是熟人,葉素素也不再拘禮,坐到王傾君身邊,嘆息道:「六年沒見,差點認不出你來了。」

  兩人敘了一會兒舊,王傾君先忍不住,直接道:「素素,你有話就快說罷!」
  
  「那我就直說了。」葉素素看著王傾君,正式道:「你既然成功侍寢,便是皇上的女人,不管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都再擺脫不了這宮中的紛爭。如今皇上病重,太子之位未立。淑妃娘娘希望你能站在她這一邊,幫大皇子取得遺詔。只要大皇子登位,你就是功臣,淑妃娘娘和大皇子不會虧待你。」

  「怎麼不虧待法?」王傾君苦笑道:「我好好兒的,突然被召進宮,差點喪命,好容易保下命,如今你又來勸我,讓我去幹容易喪命的勾當?」

  葉素素沉默一下,這才道:「三皇子一朝登位,皇后娘娘必然不放過你。」
  
  「我不過小小嬪妃,進宮不久,全無根基,皇后娘娘為何要對我不利?且大皇子登位了,淑妃娘娘就一定放過我了?」王傾君反駁。進宮一天,碰到的,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貨色,她要是以為孫淑妃是好人,那就是腦子有問題。

  葉素素聽得王傾君之言,想及先時的情份,便道:「你若不信淑妃娘娘,那便自己掙出一條活路來。」

  「怎麼掙法?」王傾君聞聽此言大有深意,不由看定了葉素素。

  葉素素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再次侍寢時,求皇上下一紙詔書廢了皇后,立你為皇后。」
  
  王傾君驚得瞪大眼,「這能行?」

  葉素素笑道:「為什麼不行?皇上重病後,行事毫無章法,廢后再立後,他定然做得出。」王傾君無子,無權,無人,若得封皇后,只能倚重孫淑妃,也只能幫大皇子爭得皇位,這樣彼此才有活路。

  「清寧宮曹公公求見!」外間又有內侍的聲音響了起來。

  「呵呵,該來的,都來了!」葉素素站起來道:「曹公公是皇后娘娘的人,他來了,我便該走了。你好好考慮我的話。不為淑妃娘娘,我也願意你得一條活路。」

  曹公公見葉素素從王傾君寢室出來,不由變了一下臉色,果然來遲了。很快的,他又恢復了臉色,瞧著葉素素的臉色,她似乎沒有得逞呢!

  「皇后娘娘有旨,特賜王貴人明珠兩顆,翡翠兩塊,……。」曹公公且不勸誘,先叫人捧上賞賜。

  王傾君讓葡萄接過賞賜,揭盒子看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曹公公道:「公公無須多說,我都明白。謝皇后娘娘恩典!」

  這是領皇后娘娘的情了!曹公公頗為滿意,行個禮道:「既如此,咱家就不再打擾貴人了。貴人今晚辛苦了,宜早些安歇。」

  葡萄送了曹公公出去,王傾君才要站起來,窗邊有人影一閃,一個人只一躍,就進了房,未待王傾君尖叫,已是過去捂實她的嘴道:「別喊!」

  王傾君待要咬上對方的手,一聽是陳文安的聲音,便不再掙扎。

  陳文安看王傾君鎮定下來,這才松手,轉而捏住她下巴,扳起她的臉道:「今晚救命之恩,你要如何相報?」

  王傾君渾身一顫,問道:「你想如何?」

  陳文安唇角一勾,道:「你下回再侍寢,再帶備春丸進去,把皇上迷得死去活來,然後哄他寫下遺詔。讓他傳位三皇子便成了。」

  王傾君目不轉睛看著陳文安,輕聲道:「待遺詔到手,你便把我殺了,是吧?」
  
  「我怎麼捨得殺你?」陳文安揚起俊美的臉道:若事情成功,我會想法送你出宮。」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王傾君道。

  「你沒得選擇,只能相信我。」陳文安忽然欺前一步,噴了一口熱氣在王傾君唇邊,低聲道:「還痛麼?」

  這是調戲還是關心?王傾君心裡猜度著陳文安的言行,眼眶卻一紅,嘴一扁,珠淚滾滾,哽咽道:「好痛!」

  王傾君相貌承之母親尚夫人,秀眉下一對秋水眼,看人時水汪汪的,更兼肌膚白嫩,吹彈得破,這麼一哭,另有一份誘人之處。

  在三清殿時,陳文安親身領略到王傾君那刻的生猛,沒想到王傾君這會突然哭了起來,梨花帶雨,成了柔弱小白花類型,倒被嚇了一跳,一時伸出手托起她下巴,柔聲問道:「哪兒痛?」
  
  「全身都痛!」王傾君抽咽一下。

  「我瞧瞧!」陳文安撩開王傾君領口,俯頭看她的鎖骨,見青紫交加,不由愕然,傷得這麼嚴重?

  王傾君候著陳文安低頭,早已伸手掌劈向陳文安頸後,好容易活下來,不能受這人威脅,再次陷入險境,自己這條命,還要留著為父兄報仇呢!

  陳文安聽得頸後風聲,猛的一矮身,半蹲了下去,同是一伸腿,掃在王傾君足踝上,再一伸手,撈住了摔向地下的王傾君,掐著她的脖子,站了起來道:「這麼快就想謀殺親夫?」
  
  王傾君一擊不成功,這回真的傷心了,眼淚一串串滾落。一晚擔驚受怕,好容易死裡逃生回來了,又得受各種威脅。

  陳文安鬆開手,扶正王傾君,一隻手托在她腰上,另一隻手去幫她擦眼淚,一邊道:「是你欺負我,又不是我欺負你,你哭什麼呢?」

  葡萄送走曹公公,想著王傾君折騰了一晚,只怕累了,便放輕了腳步聲,躡手躡腳轉回寢室。才到寢室門口,卻聽得王傾君哭泣聲,正要出聲,猛地裡聽得房裡還有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這一下大驚,想也不想,揭簾就衝了進去,喝問道:「你是誰?」說著已是伸手去抓陳文安後背。
  
  陳文風聽得聲響,把王傾君一推,旋即回頭,伸左手一格,右手不知道使了何法,已是扭住葡萄,同時伸腿一絆,把葡萄絆倒在地,一伸足踏得葡萄滾了幾滾,這才跳上窗子,回頭對王傾君道:「照我的話去做,若不然,後果自負。」

  王傾君倒抽一口冷氣,慌忙去扶起葡萄,問道:「可有傷著?」

  葡萄搖頭道:「沒有。」說著去看窗檯,見沒有了陳文安的蹤影,這才問道:「小姐,他是誰?」

  「他是皇后娘娘的侄兒陳文安。」王傾君苦著臉答道。

  葡萄一聽陳文安的名字,不由張大嘴道:「原來他就是准駙馬陳司業。」
  
  第二日一早,曾公公帶領內侍,捧了策封貴人的詔書到達祥云殿,宣讀完之後,便連聲恭喜,笑道:「貴人福緣深厚,一進宮便得此殊榮,實屬少見。」

  王傾君心裡冷笑連聲,那個老皇帝是將死之人,縱自己封妃封嬪的,過不多時就是未亡人,何喜之有?且父兄和母親已亡,也不能享自己之福,何福之有?若不是自己機警,這會早化為爐灰,何榮之有?

  曾公公待王傾君接了詔書,又道:「祥云殿地方偏僻,向來是秀女所居。如今貴人既然接了詔書,便請移居玉階殿。那處離三清殿不遠,皇上要召見貴人也方便些。」

  「謝過公公!」王傾君忙道謝。

  因王傾君倉促進宮,本來沒帶什麼東西,也不必收拾什麼,很快便隨曾公公到了玉階殿。
  
  王傾君移居玉階殿後,宮闈局按她貴人的品級,撥給一應擺設和服侍的宮婢等。因一位梳頭的嬤嬤病了,一時找不到人頂上,第二日才另派了一位嬤嬤過來。非常巧的,撥過來給王傾君梳頭的嬤嬤,正是七巧節那天幫王傾君修眉剪甲的莫嬤嬤。

  莫嬤嬤一見新主子是王傾君,便跪了下去,從懷裡掏出原先從王傾君手裡得的首飾,捧在手上道:「我該死,沒有辦成事,不敢白得貴人的賞賜。」

  「嬤嬤快起來。這是賞你的,好好放著。」王傾君打量莫嬤嬤,見她四十歲出頭,臉上神色不像其它嬤嬤那樣陰沉沉,卻有一種看開的味道,再想及她七巧節那天勸自己想法出宮,且也沒有趁機謀了自己所有首飾,由不得生了好感。

  莫嬤嬤見王傾君沒有怪罪的意思,不由暗鬆一口氣,忙道了謝,收起首飾,站起來給王傾君梳頭。

  王傾君見莫嬤嬤並沒有一味的獻媚,思量了一下,便朝葡萄使一個眼色。葡萄會意,自去守在寢室門口。

  「嬤嬤進宮多長時間了?」王傾君慢慢問道。

  「我十五歲進宮,已有二十五年了。記得初進宮時,當今皇上還是太子,……」莫嬤嬤憶起往昔,有些感慨。

  聽莫嬤嬤說了一席話,王傾君也大概瞭解一些宮中形勢,心下稍定。

  正說著,人報常貴人和李貴人來了。

  莫嬤嬤熟知宮中情況,這會笑道:「常貴人和李貴人是孫淑妃的人,料來是孫淑妃讓她們來籠絡主子的。」

  常貴人和李貴人卻是來邀請王傾君一同到御花園逛逛的。

  王傾君正有意熟悉宮中的人,打探一些宮中的事,一聽她們的來意,自然欣然同意。
  
  一行三人到了御花園,進了賞花亭,自有宮婢提了籃子,擺上果品糕點,又斟上茶來,這才垂手退下。

  常貴人見幾位宮婢立在亭外,便體恤地吩咐道:「我們說說閒話,也無須人服侍,你們想玩,就在附近玩玩罷!」

  幾位宮婢聽得這話,不由大喜,謝過恩才走,有兩位走了幾步,見葡萄站著不動,回手便拉了她一起走,笑道:「主子讓咱們鬆快鬆快,你還杵著不動?」

  葡萄不由喊了王傾君一聲。常貴人已是出聲笑道:「你這丫頭真是的,還怕你家主子沒人服侍麼?放心,有我呢,保準服侍的妥貼。」此話一出,眾人皆笑了。

  王傾君也笑向葡萄道:「玩你的去罷!也不要走遠,過會兒便回來。」

  葡萄一聽,這才應了,隨幾位宮婢往另一邊去了。

  常貴人和王傾君說著話,漸漸熟絡,一時沉不住氣,小聲問道:「妹妹真個侍寢成功了?」皇上自打病後,再不能御女,這已不是什麼秘密事,為什麼王傾君能夠侍寢成功?
  
  「呃!」王傾君一聽常貴人的話,一張俏臉騰起紅云,低頭不語。

  李貴人見氣氛尷尬,忙打圓場,笑道:「妹妹天姿國色,皇上自然動心,這有什麼奇怪?」
  
  常貴人也自知失言,有些尷尬,站起來道:「你們略坐,我去逛逛再來。」
  
  見常貴人走開了,李貴人便溫聲細語道:「常貴人心直口快,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王傾君還是垂著頭,低聲道:「我只是想起那天一起進宮的幾個姐妹罷了!她們侍寢不成功,皆被抬了出去。」

  李貴人自然知道七巧節當天召進十位七巧女,死了九位,只剩下王傾君一人,這會聽得王傾君之言,知曉她還在後怕,便拍拍她的手,安慰道:「那是她們沒福,怨不得誰!」
  
  說得一會子話,見常貴人還沒有回轉,李貴人便笑道:「妹妹稍坐,我去瞧瞧常貴人在做什麼?待會兒再過來。」

  王傾君點點頭,笑道:「兩位姐姐可不要拋下我。我初進宮,這兒不熟,若沒有人接引,待會倒要迷路。」

  李貴人站起來往外走,走得幾步,回眸一笑道:「妹妹若等不及我們回來,也可就近招幾位內侍,引了妹妹出園回殿。」

  李貴人漸漸去遠了,王傾君四處看了看,步下賞花亭,轉過花叢,輕抬手臂,擷了一朵花,走到一側的池邊,對著池水的清波,把花簪在鬢邊,左照右照。正照著,忽然發現池水中出現另一個影子,不由一驚,抬頭一看,退後一步道:「你是誰?」

  許之敏見王傾君臉頰微紅,眼如秋水,實實是一個美人,略略滿意,真要大殿下出手勾搭,總得色相出人才行,因溫文地道:「貴人勿慌,我是大殿下身邊的人,大殿下想見見貴人,貴人這邊請!」

  大殿下唐天致想見我?聽莫嬤嬤說,若沒有意外,恐怕會是唐天致繼皇帝位的,這會他要見自己,自不能拒絕。王傾君想著,便隨許之敏前行。

  許之敏微微一笑,引著王傾君向一條小徑走,一邊走一邊細心地踏開小徑的碎石,溫柔地道:「貴人小心慢行。」

  過了小徑,來到一處僻靜的涼亭。王傾君見涼亭中坐著一個身穿錦袍的少年男子,一對劍眉,鼻如懸膽,相貌有幾分像唐若龍,便知道,這就是大皇子唐天致了。

  唐天致見王傾君來了,作了一個請的手勢,待王傾君步上涼亭,坐到石凳上,便開門見山道:「貴人想必知道我的來意?」

  王傾君點點頭。莫嬤嬤說了,縱使孫淑妃是孫皇后的妹妹,又處處助著唐天致,看似一意要幫唐天致取得遺詔,但別忘了,孫淑妃同樣身為母親,育有親生兒子唐天寧。指不定,孫淑妃便是要借唐天致之手除去陳皇后和陳天估,待他們兩敗俱傷之後,好扶助自己兒子唐天寧登上寶座。
  
  但也別忘了,唐天致在陳皇后各種暗算中,能活到如今,一樣不可小看。自己想活命,不必和陳皇后孫淑妃這種宮中陰暗女人合作,倒可以考慮和唐天致合作。

  見許之敏遠遠退開,王傾君便道:「大殿下可有想過,皇上因何遲遲不立太子?」
  
  唐天致聽得王傾君說出這樣的話,倒有些詫異,問道:「難道貴人知道原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王傾君點點頭道:「皇上如果想立三殿下為太子,早便立了。正是不想立三殿下為太子,而是屬意大殿下,偏生忌著皇后娘娘的勢力,忌著陳氏一族對朝局的影響,這才遲遲沒有立下詔書。」

  「這話,是父皇跟你說的?」唐天致大吃一驚,很快按捺下情緒,低聲問道:「是父皇讓你來見我的?」

  王傾君搖搖頭,看定唐天致道:「大殿下只想想,我說的話有沒有道理?」
  
  唐天致只一凝神,便點點頭道:「確實有道理。」

  「大殿下既然認為我說的有道理,那麼,大殿下可願和我合作?」王傾君小小聲道:「我不過小小貴人,影響不了皇上的決定,但我若能見到皇上,揣測得聖意,可以設法告訴大殿下。不管事後大殿下能不能上寶座,只要大殿下還有命在,便須保我一命。」

  「果然是旁觀者清。」唐天致喃喃自語一句,很快抬眼道:「好,我應承你。」說著在腰上摘下玉魚子,遞在王傾君手中道:「此玉魚子有王府標記,作個信物。」

  話未說完,許之敏已快步過來,低聲道:「大殿下,那邊有人來了。」

  王傾君悄然出了涼亭,沿原路回去,只御花園極大,不知為何,三轉兩轉的,居然就尋不到原先那個賞花亭,也不見半個人影,沒奈何只得四處瞧了瞧,想尋個地方坐著,好等葡萄帶人來尋自己。一時覺著腳底微痛,似有沙石進了鞋子,便藏身到一株花叢下,蹲下身子脫了鞋子甩了甩,還沒套上鞋子,便聽得有腳步聲朝這邊過來了,忙在花叢縫隙間張望一下,這一望,不由呆住了。
  
  走在前面,身姿挺撥,眉如竹葉,顧盼生輝的,不是准駙馬陳文安是誰?跟在陳文安身後的,卻是在龍床前撕破她衣裳的一位內侍。

  「費公公,皇上這兩日病情如何?」陳文安和內侍在花叢不遠處站定,背著對王傾君,這才開始說話。

  費公公恭謹地應道:「自那日王貴人侍寢成功後,皇上龍顏大悅,當晚睡得好些,這兩天精神勁兒像是好多了。」

  陳文安背了雙手,眼睛四處一轉,確認無人,嘴裡道:「現下是誰個負責診脈開藥?」
  
  「皇上不肯服用太醫開的藥,只吃清塵子真人給的補心丸。」費公公說著,眼見陳文安蹙起眉尖,似是不滿他的情報,忙又補充道:「但昨兒個,咱家見伍太醫診完脈退出去時,神色雖如常,提著藥箱的手卻微微發顫。」

  陳文安右手輕擊一下左掌,發出「啪」的輕響,這才展了眉尖道:「伍太醫出了名的穩重,喜怒不形於色,他既然手指發顫,想來……」

  費公公咽嚥口水,小聲道:「咱家聽得說,久病之人精神勁兒突然好了,反倒不妙,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

  陳文安臉色一變,牢牢看定費公公,半晌道:「此話,是從哪兒聽來的?」
  
  費公公也不避陳文安的眼神,應道:「是聽一位曾服侍過先帝爺的內侍所說。」
  
  陳文安迅速判斷形勢,皇帝日子不久了,偏生不立詔書,一旦駕崩,皇子爭位的話,誰個拳頭大便能爭贏,現下形勢,卻是最有利唐天致了。

  費公公話已點明,便道:「司業大人,咱家出來一些時候了,怕人懷疑,還得趕回去,先告退了。」

  陳文安點點頭,目送費公公走遠了,在花叢前踱了一個圈子,自語道:「須得趕在皇上駕崩之前除掉唐天致。唐天致一死,皇上為了大局,必不會細查,只會迅速立儲以定人心,到時三殿下自能名正言順的繼位。」

  王傾君蹲得腳都麻了,卻一動也不敢動,待聽得陳文安的自語,更是不敢動彈。
  
  陳文安又沉思一下,這才走了。

  王傾君再顧不得地下全是泥,一屁股坐到地下,揉著發麻的膝蓋,慢慢套上鞋子,又等了一會,確信陳文安沒有殺回來,這才站起來,鑽出花叢,不想一抬頭,就對上一對亮閃閃的眼睛。
  
  王傾君呆在當地,喃喃道:「也太狡猾了。」

  陳文安似笑非笑道:「宮裡是什麼地方,怎能不處處謹慎?」

  王傾君喟嘆一聲,抬眼道:「你待如何?」

  陳文安聽得王傾君的話,深深看她一眼,略頓一頓,方才道:「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我現下死了,你們一點兒好處也沒有。我不死,或者還能在以後為你們發揮某種好處。」王傾君趕緊撇清道:「連費公公也是你們的人,我不會傻到去投靠大殿下的。」

  陳文安點點頭道:「把你和大殿下見面後所說的話,所做的事一一稟來。」
  
  王傾君垂頭喪氣,唉,一條好路便這樣絕了。她知道隱瞞不了適才的事,只好說了,最後把唐天致交給她的玉魚子放在陳文安手心。

  陳文安拎起玉魚子看了看,收進懷中,突然伸足勾在王傾君腿彎,待她一屈腿,已是閃電般攔腰一抱,進了花叢內。

  王傾君待要反抗,想起什麼,又放下雙手。上回生死關頭,求生本能之下,不得已做出那等瘋狂之事,事後連回想也不敢再回想,這會突然被陳文安抱住放到花叢內,心知將會發生什麼,究竟無法配合,只僵著身子。

  陳文安把王傾君放到地下,在花叢縫隙間朝外一看,發現此處確實隱蔽,便有些滿意,輕輕問道:「還痛嗎?」說著話,手指輕劃到王傾君的大腿圍。

  王傾君突然一股羞惱,別轉了頭不回答。

  陳文安俯耳道:「上回在龍床上那般,至今想來,自是銷魂。這回在花叢中,我也讓你銷魂一番如何?」

  王傾君手臂輕抬,掐住花叢中一朵豔紅色的花朵,掐出鮮豔的花汁,手指膩沾的感覺傳來時,她的身子也有了膩沾的感覺。她仰面躺著,透過花叢的縫隙,可以瞧見藍色的天空飄著幾朵自由自在的白雲。一時濕了眼睛,輕輕嗚咽起來。

  陳文安聽得王傾君的嗚咽,不由停了動作。說實話,數天前龍床上那番活動固然刺激,但當時事出突然,事情不在他掌握中,事後他想來,還是微有惱意,且王傾君一個初進宮的小女子,既然敢如此對他,他總得報復回來。但現下王傾君哭成這樣,他倒不好強來了。

  一對男女各有心思,但雙方皆是年輕的身體,俊俏的容顏,且花叢下花香陣陣,這一番衣裳不整,摟換挨擦,便另具刺激的味道。

  陳文安見王傾君越哭越厲害,只好從她身上翻下來,整理著衣裳,低低道:「又沒如何,哭什麼呢?且我這等俊俏,你難道不是應該竊喜嗎?」

  「啐!」王傾君正慶幸逃過一劫,聞言破泣為笑,抹淚道:「俊俏就可以胡來麼?」
  
  陳文安臉色一肅,正色道:「俊俏當然可以胡來了。像上回龍床上,要是我長得不俊俏,你會不顧一切那樣?」

  王傾君一怔,是哪,假如陳文安是一個中年猥瑣大叔,自己還會那樣麼?一定會猶豫吧?
  
  陳文安伸出手,撩起王傾君的青絲,低笑起來,「當然,假如你太醜,我就是服食了再多的春丸,也是不肯的。」

  王傾君只覺耳朵都燒了起來,抿抿嘴不作聲。

  陳文安俯下頭去,在王傾君唇邊一吻,這才松開她,鑽出花叢,轉身走了。

 

4. 變生不測

  眼送陳文安走遠,王傾君把頭埋在膝蓋裡,良久不動。

  很快的,葡萄領著人找來了,一見王傾君安然無恙,這才松口氣。

  回到玉階殿,王傾君尋思了一遍,終於明白,常貴人和李貴人邀請自己去逛御花園,應該是領孫淑妃之命,製造機會讓自己見唐天致。只是沒料到,陳文安黃雀在後,硬是破壞了自己和唐天致的約定。

  接下來的日子,唐若龍再沒有召王傾君侍寢。王傾君暗暗鬆口氣之餘,卻在猜測,莫非皇帝的病越加嚴重了?

  陳皇后和孫淑妃見唐若龍沒有召見王傾君,便也不再稀罕王傾君,玉階殿冷清了許多,再不見曹公公和葉素素的蹤影。

  待日子滑到八月十四日時,王傾君終於接到王氏族人的信,信中卻是勸她好好服侍皇帝,不要亂想的話。看完信,王傾君知道自己最後一絲依靠也沒有了。因沉默半天,問莫嬤嬤道:「嬤嬤,皇上要是死了,我要不要陪葬?」

  莫嬤嬤握住她的手不說話。皇帝七巧節召了七巧女進宮,本為沖喜而來,若是七巧女進宮未滿四個月,皇帝便有不測,按宮內的規矩,七巧女便須得為皇帝陪葬。

  見莫嬤嬤沉默,王傾君笑一聲道:「沒有例外麼?」

  莫嬤嬤避開王傾君的眼睛,低聲道:「除非主子有孕。若有孕相,懷得龍脈,自然……」皇帝年老,又身患重病,且主子只侍寢一次,焉能懷孕?

  王傾君默一默,輕聲道:「一旦皇上駕崩,縱太醫診出我有孕,不用我陪葬,但,皇后娘娘能容許我生下孩子麼?能容許我活下去麼?」

  莫嬤嬤隨口道:「皇后娘娘自有皇子,怎容得別人之子爭位?」

  「這麼說,沒有懷孕便得陪葬,懷孕了一樣不能活?」王傾君咬牙,忽而抬頭,堅定地道:「我們必須逃出宮,我要好好活下去,絕不能這樣莫名死掉。」

  葡萄托著頭道:「但是,咱們怎麼出宮呢?防守這麼嚴,想出去,哪有這麼容易?」
  
  王傾君道:「此事須得作詳細計劃,且還得有人幫忙。總之,要趕在皇上駕崩之前走。」
  
  正說著,已有內侍來傳話,讓王傾君作好準備,明晚到三清殿赴宴。原來唐若龍自感身體好轉,興致大好,決定中秋佳節時一家團聚,已傳話讓陳皇后孫淑妃各領子女到三清殿團聚。一時又格外恩寵,讓王傾君也隨同赴宴。

  王傾君聽得內侍傳話,不由緊張萬分,到時見面,唐若龍不會還要自己侍寢吧?現下要不要裝病,讓李松柏再配一丸呢?

  「費公公求見王貴人!」外間突然有宮女稟報。

  皇帝身邊的紅人費公公?王傾君一聽,猛然想起在御花園見到費公公和陳文安勾結的情景,一時道:「讓他進來!」

  費公公領著一個彎著腰的內侍進了玉階殿,笑道:「皇上有密旨,還請貴人讓其它人退下。」
  王傾君心頭一跳,揮手朝葡萄等人道:「都下去!」

  看著葡萄等人下去了,費公公也不多言,退後幾步,守在房門口。

  王傾君正奇怪,就見跟隨費公公進來的那位內侍直起腰,抬起了頭,不是陳文安是誰?
  
  「王貴人,咱們又見面了。」陳文安笑著打量王傾君,見她消瘦了一些,不由搖頭道:「好吃好住的,怎麼瘦成這樣?」

  「這陣子胃口不好。」王傾君轉頭四瞧,低聲問道:「司業大人怎麼來了?」
  
  陳文安道:「明晚三清殿設宴,大皇子二皇子等人皆會出席,料著太子之位將會塵埃落定,只是……」說著停了停,囑王傾君道:「宴席間,諸事留心,若是皇上要你侍寢,你真不願意,盡可裝病。有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在,也不會樂見你侍寢的。」

  王傾君眼睛一亮,陳文安上回跳進窗內見自己,是讓自己迷住皇帝取得遺詔,這回口風卻變了,他是對自己上心了?

  「司業大人能否幫我出宮呢?」王傾君忖度一下,終於開口。

  陳文安搖搖頭道:「皇后娘娘掌宮闈,你一個貴人想出宮,絕對死路一條。」
  
  「司業大人不肯幫我?」王傾君有些失望,待要再說什麼,又止了話。

  「若是三皇子繼位,我保你一命。」陳文安笑一笑道:「你知道要如何做了沒有?」
 
  王傾君不由嘆息一聲,原來還是要自己幫三皇子取得遺詔呀!

  陳文安看看無人,突然上前,一把拉過王傾君,貼在她耳邊問道:「想我了沒有?」
  
  王傾君僵著身子沒有動,聲如蚊吶道:「當然沒有!」

  「真沒想?」陳文安湊近王傾君唇邊,低笑道:「你也太薄情了,如此這般後,居然不想?你都不想我了,居然還希望我幫你出宮,嗯?」

  他有動過心思幫我出宮?王傾君一喜,嘴唇一張,不意陳文安正湊近來,她一下子就觸在陳文安唇上,心下一橫,趁機就吻了一下,很快又退開兩步,低語道:「其實有想過。」
  
  被吃豆腐了!陳文安欲要有所動作,顧忌著費公公在房門口,一時只撫著唇,輕笑道:「想出宮,其實還是有法子的。」

  「真的?」王傾君才要再問,卻見陳文安豎手指在唇上作禁聲狀,忙止了話。
  
  費公公已是在房門口催著道:「時辰差不多了。」

  陳文安又看王傾君一眼,這才又彎了腰,低下頭,跟在費公公身後出殿。
  
  第二天晚上,王傾君度著時辰差不多,便忙忙領著葡萄和莫嬤嬤趕到三清殿中,內侍一見她們,只說是家宴,除了各殿主子,宮女諸人不得進內。王傾君無奈,只得讓葡萄和莫嬤嬤候在殿門外,自己獨自進去。

  早有內侍迎了她,安排坐到案台邊,又去迎陳皇后等人。

  王傾君見內侍迎進陳皇后並千金公主唐天晴和皇子唐天祐,忙上去行禮。
  
  陳皇后擺擺手道:「免禮!」

  倒是千金公主仔細打量王傾君,冷哼道:「你就是那個新進宮的王貴人?瞧著也一般嘛,居然也能進三清殿赴宴了。」

  王傾君見千金公主大約十六歲左右年紀,華裳美服,蛾眉瓊鼻,極是美貌,只是一臉嬌橫,便知道她是一個不好相處的人,只暗暗苦笑。

  待得孫淑妃領了唐天寧進殿時,王傾君位份畢竟低,只得又上去行禮。

  孫淑妃三十歲左右,模樣比不上陳皇后豔麗,神情卻溫柔,另有一番韻味。她見了王傾君,極為親切的問了幾句話,攜了王傾君的手一同上座。

  陳皇后還罷了,千金公主見了孫淑妃和王傾君的親密狀,不由冷哼一聲。
  
  「大殿下和二殿下到!」一時唐天致和唐天遠也來了。

  王傾君抬頭對上唐天致的眼睛,忙忙轉開了,又朝殿外看,不見陳文安的蹤影,正疑惑,只一會就醒悟過來,陳文安今晚自然是在陳府團聚,哪兒會到這裡來?

  千金公主一見王傾君,便莫名的不喜,再加上左等右等不見皇帝出現,心頭不安,一時瞥一眼王傾君道:「王貴人,你不是父皇的新寵麼?且去瞧瞧父皇出來沒有?」

  孫淑妃不待王傾君答話,已是道:「後宮女人雖多,論起皇上的寵愛,誰能越過公主去?這當下只有公主去瞧皇上,皇上才歡喜。別的人去瞧,只怕要破壞節日氣氛,惹皇上不快。」
  
  「淑妃娘娘這麼幫著王貴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勾結在一起了。」千金公主出言諷刺。
  
  不等孫淑妃反駁,陳皇后便輕咳一聲,眾人只得閉了嘴巴,不再爭吵。

  倒是十歲的唐天祐和九歲的唐天寧年紀小,略為坐不住,很快打個眼色,悄悄溜下座椅,跑到賞月台下面玩。

  兩個小男孩玩著玩著,起了爭執,唐天祐取笑唐天寧膽子小,只知道害怕唐天致和唐天遠這兩個哥哥,是沒膽鬼。

  唐天寧氣壞了,哼哼道:「你才是沒膽鬼!」

  「你要敢做一件事,我就佩服你,不用讓你喊我三皇兄了,我改喊你一聲皇兄。」唐天祐挑釁地看著唐天寧,俯過去道:「敢不敢?」

  「什麼事?你說!」唐天寧擰起眉毛。

  「你把這個偷偷放在大皇兄和二皇兄酒杯裡,不讓人發覺,我就佩服你。」唐天祐從懷裡摸出一包藥粉,打開了包裝,在鼻子前一嗅,不動聲□導著唐天寧。

  唐天寧也不是傻子,哼哼道:「你想讓我害大皇兄二皇兄?我腦子又沒問題,為什麼要這樣做?」

  唐天祐用指甲挑起一點藥粉放到舌頭上,一張臉馬上酸得皺了起來,這才作一個輕視的眼神,白唐天寧一眼道:「這是酸粉,又不是毒藥。」說著聲音低下去,半垂下頭道:「我不過想逗父皇一笑而已。」

  「嗯?」唐天寧有些疑惑。

  唐天祐悠悠道:「你想啊,大家賞著月喝著酒,父皇教導他們一番,突然的,大皇兄二皇兄酸得皺起臉,那情景,嘖嘖!」

  唐天寧衝口道:「哪你為什麼不自己偷偷放進大皇兄二皇兄酒杯中?」

  唐天祐嘆口氣,呶呶高台道:「大皇兄二皇兄不喜歡我,我不敢走到他們身邊。」
  
  哼哼,說什麼想逗父皇一笑,其實是想大皇兄二皇兄在父皇跟前丟臉罷了!唐天寧正準備走開,忽聽唐天祐道:「聽說你書房裡偷藏了幾幅春宮圖?嘖,年紀這麼小,便這麼淫邪,要不得啊!」
  
  「你,你怎麼知道?」唐天寧這回慌了。

  兩個男孩兒在高台下玩耍說話,王傾君坐在孫淑妃旁邊,略有些心神不寧,她總覺得,氣氛極是古怪,似有事要發生。

  莫嬤嬤和葡萄不能進殿,只候在三清殿外,這會看著一輪圓月懸於天際,免不了想起家人,起了愁思。

  葡萄家人已亡,現下最親的就是王傾君了,因小小聲道:「嬤嬤,主子不會有事吧?」
  
  莫嬤嬤回過神來,安撫葡萄道:「料來不會有事的,至少皇上還在的日子,主子是安全的。」
  
  這個時候,唐天寧已是答應了唐天祐的要求。唐天祐見唐天寧答應了,便小心去折手上的紙包,才折好,卻掉在地下,一時俯身去揀,半個身子擋住了唐天寧的視線,左手蓋在藥粉上面,右手迅速從懷裡摸出另一包藥粉,遞在唐天寧手裡道:「喏,拿好了!」

  待唐天寧接過藥粉藏好了,唐天祐便拉他上了賞月台,各各歸座。

  一時有內侍從寢室出來,走近賞月台大聲道:「皇上駕到!」不遠處,四個內侍抬著一頂步輦出來,步輦上斜躺著一個身穿龍袍的人,正是唐若龍。

  內侍抬著唐若龍上了賞月台,很快又抬來烏木榻,扶唐若龍坐在烏木榻上,這才退了下去。
  
  眾人在座位上站了起來,上前一步,向唐若龍行禮問安。

  唐若龍揮手,示意眾人起身。

  唐天致和唐天遠久未見到唐若龍,忍不住又上前幾步,跪伏在地道:「父皇……」
  
  陳皇后看唐天祐一眼,唐天祐忙也上前,擠到唐天致和唐天遠中間,也喊了一聲父皇。
  
  唐天寧趁著唐天致和唐天遠離座,把握在手心的藥粉抖開,眼見眾人不注意他,已是飛速把藥粉下在唐天致和唐天遠的杯裡,剩下一點兒,卻灑在唐天祐的茶杯裡,一邊嘀咕道:「想讓大皇兄和二皇兄在父皇跟前丟臉是吧?那讓你也丟一回!」

  唐若龍今晚服食了丹藥,短時間內,卻還有精神,只揮手讓唐天致等人起身,又讓眾侍衛退得遠些,這才道:「中秋佳節,一家人團聚,不必多禮。」

  大家又謝了恩,這才各各落座。

  唐天致一落座,看了看跟前的酒杯,突然跟孫淑妃道:「淑妃娘娘,你錯拿了我那杯酒。」
  
  孫淑妃一愣,二話不說,把自己手裡那杯酒跟唐天致調換了一下。

  唐天寧眼見孫淑妃跟唐天致調換了酒杯,心內大急,母妃好容易見到父皇,若是待會突然酸得噴酒,豈不是太丟臉?因道:「母妃,不如換一杯酒再喝罷?」

  唐天寧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唐天致更是懷疑地看了孫淑妃一眼。孫淑妃心內卻篤定,自己並沒有做手腳,王傾君一直沾在自己身邊,也沒機會做手腳,陳皇后和千金公主並唐天祐,遠遠坐在另一頭,根本不可能在他們的酒杯裡做手腳,這杯酒能有什麼問題?因道:「不用換!」
  
  唐天寧見此,只得道:「母妃,我跟您換罷!中秋佳節,您讓我嘗嘗這酒什麼味道罷!」我小孩子,就是丟丟臉也沒什麼。

  孫淑妃娘娘卻不過唐天寧,只得跟他換了。唐天致見此,便不再多言。

  王傾君眼見唐天致和孫淑妃鬧了這一出,抿了一口酒,終是不敢嚥下去,只吐在手帕上,一抬頭,卻見孫淑妃臉色突然變了,嘶叫道:「天寧……」

  孫淑妃才嘶叫一聲,唐天致也已吼道:「天遠……」

  同個時刻,陳皇后也驚怒交加,抱住唐天祐,回首下死力喊道:「來人,快來人,快宣太醫,快!」

  千金公主也尖叫一聲,上去探看唐天祐,跟著大喊道:「來人,快來人!」
  
  一眾聲音中,領事公公猛的推倒了唐若龍身邊的曾公公,把他踏下高台,高聲喊道:「不好了,大殿下毒殺二殿下三殿下和四殿下,快來人啊!」

  只那麼一瞬間,孫淑妃突然就放下唐天寧,一頭撞向唐天致。唐天致抱著唐天遠一閃,伸腳狠狠一踏,孫淑妃無力閃避,一頭撞在桌角上,倒在地下一動不動。

  王傾君驚呆了,眼見領事公公喊了一聲,眾侍衛跑上賞月台要去捉拿唐天致,她這才醒過神,快速跑到皇帝身邊。這會兒如果妄動,定然會被殺死,只有蹲在皇帝身邊才安全。
  
  領事公公一心在唐天致身上,倒沒理會王傾君,只是一手指定唐天致,喊道:「大殿下毒殺兄弟!」

  唐天致放下唐天遠的屍體,踏飛幾個內侍,跳下賞月台,衝向殿外,一群人隨之追了出去。
  
  事起突然,唐若龍也有些防不勝防,待要阻止領事公公,卻已沒力氣說話,一時從懷裡摸出一塊烏木牌遞在王傾君手裡,指了指殿外。

  王傾君再顧不得許多,捏了牌子,一個箭步跳下賞月台,往殿門外衝去,喊道:「皇上有旨,殿門外的侍衛入內聽使喚。」

  殿門外掛著的燈籠極亮,映得王傾君手上的牌子清清楚楚,正是皇帝唐若龍特賜的烏木牌子。
  
  眾侍衛一見,「轟」的應了一聲,除了四個守殿門的,其餘全進了殿。

  王傾君喊完,衝到葡萄跟前,一手拉起她,一手拉起莫嬤嬤,說道:「快走!」
  
  同候在殿門外的葉素素有些摸不清狀況,追上去問王傾君道:「殿內發生何事了?」
  
  王傾君喘著氣,鬆開莫嬤嬤,反手去拉葉素素,低聲道:「二殿下,還有淑妃娘娘和四殿下,都死了,你跟我們跑吧!」

  「啊?」葉素素腦袋「轟」的一響,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顫著聲音問道:「是皇后娘娘害死她們的?」

  「葡萄,拉了素素一起走,盡快出宮。」王傾君一邊說,一邊吩咐莫嬤嬤道:「嬤嬤,你熟悉宮中的道路,由你領路。」

  莫嬤嬤心知出了大事,一聽說孫淑妃和唐天遠並唐天寧死了,也驚得說不出話來,知道大變在即,若不快走,性命難保。

  葉素素被葡萄拉著走了一段路之後,終於醒過神來,顫聲道:「對,必須出宮,到孫府報訊,不能讓淑妃娘娘和四殿下白死。」

  四人很快到了司馬局。葉素素仗著常在孫淑妃跟前出入,司馬局的人認得她,一進去就吩咐道:「備一輛馬車,要結實耐用,不用掛標誌。快,急用!」

  司馬局的人一時以為是孫淑妃吩咐葉素素辦事,自然不敢怠慢,不過片刻功夫,就讓人備好了馬車,正要安排車伕,卻聽葉素素道:「不用車伕。」說著自己上了駕位。

  王傾君也不客氣,率先上了馬車,這才拉了葡萄和莫嬤嬤上去。

  馬車很快到了宮門,王傾君掀開車簾,探出臉來,拿了烏木牌舉起,揚聲道:「奉旨出宮!」
  
  王傾君手裡拿著的烏木牌,一共只有五塊,守宮門的侍衛自然認得,但見她們一行四人,三人是嬌滴滴的美人,一人是年過四十的嬤嬤,皆神色驚惶,終是免不了疑惑,少不得盤問幾句。
  
  莫嬤嬤急中生智,低聲喝道:「狗奴才,我們主子領皇上密旨,出宮辦事,要你多問?若是誤了事,你可擔得起?」

  侍衛讓莫嬤嬤一喝,不由自主讓開了身子。另幾位侍衛見他讓開身子,也不再多問。
  
  馬車出了宮門,葉素素一雙手抖得不成樣子,回頭跟葡萄道:「葡萄,你會不會駕馬車?」
  
  葡萄點點頭,一掀簾子出來,和葉素素交換了位置。葉素素鑽進馬車裡,問王傾君道:「王貴人,究竟怎麼回事?」

  「有人下毒,二殿下四殿下死了,大殿下已逃亡,今晚在三清殿內的,必遭連累,肯定不能活命。你是淑妃娘娘的人,待在宮中也是死路一條。」王傾君驚魂未定,一掀簾子,「哇」的吐了出來,卻不讓葡萄減慢速度,啞聲道:「快走快走,不能慢下來!」

  「往哪兒走?」葡萄不由問了一聲。

  「往義莊的方向走,天亮出京城。」王傾君白著臉跟葉素素道:「素素,淑妃娘娘死了,你不能去孫府,若去了反會拖累其它人。」

  馬蹄聲得得,又急又響,王傾君只覺一顆心似要跳出嗓子外。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馬車外突然傳來陳文安的聲音,「王貴人,你們走不掉的!」

 

5. 身懷龍胎

  「這麼快就追來了?」王傾君大驚失色,掀開車簾一看,清淡的月色下,陳文安一馬當先,身後跟著數位密衛。

  「跑不掉了!」莫嬤嬤嘆口氣。

  明明是姣好的月色,為何這會覺得淒清無比呢?王傾君抬頭看看月亮,緊緊攥著車簾的手滲出汗來,一時撫著小腹,有些噁心,喉嚨乾乾的欲嘔,只那麼一瞬間,已是閃過好幾個念頭,開口道:「司業大人,我有話和你說。」

  「都退開!」陳文安吩咐一干人。

  侍衛一下退開了,莫嬤嬤自知這個時候反抗也無效,因拉了葉素素和葡萄下馬車,退開十步遠。
  陳文安上了馬內,坐到王傾君身邊道:「不是不放你走,是皇后娘娘下令,死生不論,都要捉到你。你碰到的人若不是我,這會已死了。」

  王傾君抬起眼,秋波暗淡,唇角有慘笑,輕啟櫻唇道:「我懷孕了!」

  王傾君的聲音嬌嬌柔柔,落在陳文安耳中,卻如驚雷。唐天遠和唐天寧已死,唐天祐生死未明,唐天致逃出宮,這當下,王傾君身懷有孕,意味著什麼?

  「真懷孕了?」陳文安瞬間鎮定了下來,低聲道:「你須知道,這件事開不得玩笑,太醫一診脈便能知道真假。」

  王傾君垂下頸項,答道:「這個月葵水未至,胃口不好,常犯噁心,雖沒診脈,料著應該是的。」

  陳文安吐出一口氣,臉上神色很複雜,低聲道:「回宮吧!」

  王傾君咬唇問道:「為何不放我走?」

  「你出不了城,現下不回宮,便是死路一條。」陳文安看一眼王傾君的腹部,又轉開臉,小聲道:「進了宮,我保你一命!」

  王傾君迅速權衡,開口道:「我要葡萄、莫嬤嬤和葉素素在身邊服侍,若她們有事,我心中驚憂,就怕保不住胎兒。」

  不過兩個宮婢一個嬤嬤,有什麼打緊?陳文安點點頭,跳下馬車,揚聲吩咐密衛道:「回宮。」
  密衛聽得吩咐,牽了陳文安的馬,待他上馬,又看著葡萄等人上了馬車,這才護在馬車後面,朝皇宮方向前進。

  他們回到宮中時,天已亮了。陳文安押著王傾君等人進玉階殿,令侍衛看住了殿門口,又傳太醫給王傾君診脈,這才去見陳皇后。

  清寧宮中,眾御醫皆跪伏在地,泣道:「此毒非同小可,三殿下毒入肺腑,微臣等實在無能為力了。」

  陳皇后手足冰冷,蒼白著臉,一見陳文安進來,眼睛如刀子,兇狠問道:「捉住唐天致沒有?總要讓他給本宮的皇兒陪葬,才能解心頭之恨。」

  陳文安近前幾步,低聲稟道:「全城戒嚴,唐天致插翅難飛,姑母放心。」說著又低聲道:「已捉住了王貴人,押在玉階殿。」

  「殺了便是。」陳皇后語調冰冷,「全死淨了最好。」

  「姑母,王貴人不能死。」陳文安看看左右,壓著聲音道:「已請太醫給王貴人診脈,不管王貴人有孕沒孕,總能診出喜脈來。只要王貴人生下孩子,姑母抱到跟前,讓孩子繼了帝位,成為大唐皇帝,姑母便是太后娘娘。」

  陳皇后一聽大悲,哭道:「到頭來,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麼?」不錯,是她令天祐誘使天寧下毒的,只沒想到天祐也會中了毒,這是自作孽不可活麼?

  陳文安又勸道:「事已至此,姑母須早作決斷。若不然,四個皇子只有唐天致活著,百官定然會給他洗白,想要迎他回來繼位。」

  陳皇后遭此大變,心神大亂,被陳文安一勸,稍稍鎮定,吩咐道:「先安排幾位孕婦候著,餘下的事好好安排。」

  若是王傾君無孕或是產下女兒,那麼,便須抱了僕婦所產的兒子,充當王傾君產下的皇子,繼承皇位。總之,絕不能讓毒殺兄弟的唐天致回來繼位。

  有了陳皇后這句話,陳文安知道,王傾君的命暫時保住了。

  玉階殿內,診脈的太醫退了下去,莫嬤嬤驚喜交集道:「主子懷了龍胎,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王傾君撫了撫小腹,心中百感交集,這是陳文安的孩子,可不是龍脈哪!
  
  葡萄蹲在王傾君跟前,敬畏地看著她的小腹,喃喃道:「王家有後了啊!」
  
  「是大唐有後了!」莫嬤嬤糾正葡萄的話,小聲道:「大殿下逃亡在外,二殿下和四殿下死了,三殿下生死未明,主子生下龍子,便能繼位,成為大唐皇帝。」

  葉素素猶自沉侵在孫淑妃和唐天寧突然死亡的悲傷中,只握緊拳頭,喃喃自語:「一定是皇后娘娘害死淑妃娘娘,一定是她。」

  「素素!」王傾君喊了葉素素一聲,讓葉素素到跟前,拉了她的手道:「你以後便跟在我身邊,我想法護著你就是。」

  葉素素聞言,忍了半天的淚忽然滾落下來,趴在王傾君膝上哽咽道:「貴人以後就是素素的主子了。」

  正說著,腳步聲響,卻是陳文安進了殿。陳文安已從太醫那兒得知,王傾君確實是喜脈,這會眼睛裡的笑意有些掩蓋不住,卻又怕人看出來,只半眯了眼,一進殿就吩咐道:「都下去!」
  
  待莫嬤嬤等人默默下了,陳文安這才坐到王傾君對面道:「皇后娘娘那兒,我會周旋,你安心養胎,不要怕。」

  王傾君不敢抬頭看陳文安,只輕「嗯」一聲。

  陳文安猶豫一下,終是伸出手,撫了撫王傾君的頭髮,見王傾君瑟縮,又縮回手,低聲道:「我總會護得你和孩子周全。」

  王傾君正待答話,一時聽得葡萄在外急聲道:「司業大人,費公公來稟報,說皇上不好了。」
  
  陳文安一聽,猛然站起來,疾速衝了出去。

  三清殿中,唐若龍神智已不清,群醫束手無策。

  陳文安一到,就喝道:「清塵子道長呢?把他押上來。」

  唐若龍重病這段時間,只聽從清塵子的話,只吃清塵子的藥丸,不肯吃御醫開的藥,眾御醫早就腹誹了,聽得陳文安的話,都心頭大快,是呢,皇上有個什麼,還不是清塵子道長鬧的。
  
  很快便有人押了清塵子道長上來。清塵子道長也不慌,當眾道:「皇上吃了貧道的藥丸,本已好轉,皆因昨晚受了驚嚇,這才不妥的,須怪不得貧道。」

  「你還有理了?」陳文安待要喝斥,卻見清塵子道長朝他眨眼,一時疑惑,扯了清塵子道長到一邊,示意他有話就說。

  清塵子道長俯耳道:「王貴人侍寢成功之事,其實有內情。這個內情,貧道已轉告了一位弟子。若是貧道這樣死了,那弟子必然詔告天下。到時就怕陳司業和王貴人皆要落到貧道這樣的下場。」
  
  陳文安臉色變了變,突然提高聲音道:「來人,看住清塵子真人,沒有允許,不得讓他出三清殿。」

  清塵子道長明白,這回雖然保住命了,但想逃出宮,只怕千難萬難。

  大唐天平十六年,八月十六日,唐若龍病重駕崩。與此同時,傳出王貴人懷有喜脈的消息。
  
  二十日,唐天祐毒發身亡,陳皇后受不住雙重打擊,病倒在床,宮中一片大亂。陳文安身為準駙馬和陳皇后的侄兒,只得代陳皇后坐鎮內宮,打理喪事,接掌部分朝政,在早朝上傳話。
  
  因大唐皇位出現空虛狀態,有大臣趁機給大皇子唐天致洗白,想迎他回來繼位,陳皇后堅決不許,只說王傾君肚子裡定是男嬰,是上天派來繼承大唐帝位的,大臣這才禁了聲。
  
  為了防止唐天致回來繼位,陳皇后拖著病體接掌了朝政,清除異已,大封陳氏一族的人,又晉陳文安為正二品侍中郎,一面密令人加緊查訪,必要捉到唐天致為止。

  這麼一段時間,陳皇后加派人手看守玉階殿,軟禁了王傾君,不許閒雜人進入玉階殿。
  
  這一晚,王傾君輾轉反側不能入眠,只得披衣坐起來,外間莫嬤嬤聽到動靜,揭簾進來,掌了燈,問道:「主子可是不適?」

  王傾君道:「只是心煩罷了!」

  莫嬤嬤安慰道:「主子有孕在身,不宜多憂思,且見一步行一步罷!」

  王傾君擺擺手,讓莫嬤嬤坐下,悄聲道:「別驚動人,省得宮女大驚小怪,又要請太醫過來,鬧得大家不安生。」

  莫嬤嬤也知道,陳皇后在玉階殿安插了宮女,王傾君這裡一有動靜,這些人就邀功似的要上報,沒事也要鬧出事來,確實讓人心煩。

  看看夜深,王傾君假裝困了,躺回床上,笑道:「嬤嬤下去安歇罷,明兒還有許多事要做呢!」

  莫嬤嬤見王傾君這幾天晚上都不讓她們守夜,只說有事再喚她們,一時略有不解,待見王傾君堅持,只得熄了燈,退了下去。

  王傾君卻是在等陳文安來見自己一面。

  陳文安幾次想去見王傾君,因怕陳皇后生疑,都打消了念頭。這一晚因事,得了陳皇后恩准,宿在宮中。到得半夜,便著了夜行衣,潛到玉階殿附近,候著值守的侍衛換班,神不知鬼不覺進了殿。
  
  王傾君本就豎著耳朵聽動靜,待聽得窗邊「咯」一響,也不驚慌,只披衣坐了起來,果然見一個人影躍進窗內,瞬間到了床前,便問道:「文安?」

  陳文安正怕王傾君受驚尖叫,已伸出手要捂她的嘴,聽得她相喚,這才縮回手,坐到床邊,藉著一點月色,慢慢看清了王傾君的模樣,感嘆道:「不是有喜了麼,怎麼沒胖,反倒瘦了?」
  
  「擔驚受怕的,能不瘦麼?」王傾君籲口氣問道:「皇后娘娘要等我產下孩子,去母留子是吧?」

  陳文安一下握住王傾君的手,低聲道:「有我呢,別擔心!」

  王傾君默一默,才問道:「接下來怎麼辦?」

  「安心待產,不要多想。」陳文安捏捏王傾君的手指,俯耳道:「我會想盡法子保全你們。」
  
  王傾君得了這句話,安慰了許多,一時道:「我這幾天都睡得足足的,晚上便不睡,只等著你來,你果然來了。」

  陳文安伸手撫了撫王傾君的青絲,低聲道:「皇上久病,身體如何,皇后娘娘盡知。且那天你侍寢時,我又在寢室中,怕只怕皇后娘娘突然生疑心,不能不小心行事。今晚之後,若沒有特別之事,我便不會再來了,以防被人堵個正著。」

  王傾君點點頭道:「我明白。」

  陳文安又道:「現皇后娘娘信我,這安插在玉階殿的幾個宮女,並不是皇后娘娘的人,而是我的人,你只管安心。」

  王傾君一聽,這才真正放了心,露出笑容來。

  陳文安又安慰幾句,這才走了。

  有了陳文安一席話,王傾君提著的心放回了原處,倒真個安心養起胎來。莫嬤嬤和葡萄見此,也略略放了心。

  葉素素本還憂心自己的處境,怕陳皇后不能容她,不想這些日子下來,陳皇后根本無瑕顧及到她,一時悄悄放下心,只不敢隨便露面,深怕被陳皇后記起來。她本是一個能幹的,很快就接手了玉階殿的事,助著王傾君管理起宮女等人。有她相助,王傾君便輕鬆了許多。

  陳皇后卻是因唐天祐之死,心傷太過,身體一直沒有恢復,只打理朝政便費了許多精力,確實忘記了葉素素這個人。

  轉眼過了年,到得四月,眼看著王傾君臨近生產,陳皇后在病榻上密召陳文安進宮道:「準備好了麼?」

  陳文安點頭道:「姑母放心,王貴人定然會順利產下龍子。」

  陳皇后慘然一笑道:「沒料到爭鬥一生,到頭來要扶助別人的兒子上位!」
  
  現是春夏之交,陳皇后舊病復發,更兼小半年時間一直心傷愛子唐天祐之逝,夜晚不能安寢,已是臥床不起,只吊著一口氣,要等著王傾君產下皇子繼位方能安心。

  陳文安只得安慰道:「姑母好好養身子,待王貴人產下孩子,抱到跟前養,那孩子便是姑母的孩子。」

  陳皇后搖搖頭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只怕是在這幾日了。」

  正說著,已有人來稟道:「娘娘,王貴人那邊有動靜了。」

  王傾君這會怕得要命,拉著葡萄的手道:「葡萄,好痛啊,會不會死掉呢?」
  
  「主子別怕,不會有事的。」葡萄乾巴巴的安慰,眼看著王傾君陣痛,痛得一張臉都皺了起來,只去看莫嬤嬤,嬤嬤,主子真不會有事麼?

  莫嬤嬤合什四處拜著,一邊道:「不會有事的。」

  幾位穩婆也一再安慰道:「貴人不要心慌,生娃兒都是這樣的。」

  陳文安從陳皇后處出來,趕到玉階殿的殿外時,裡頭的王傾君已開始發動了。

 

6. 晉陞太后

  「貴人,用力,再用一點力,就快出來了!」

  「不好,貴人閉過氣了,快,喂一點參湯!」

  「貴人,已經看到娃兒的頭髮了,求求您,再用一點力吧!」

  王傾君在一片吵嚷聲中睜開眼,腦袋「嗡嗡」作響,知道自己正在生孩子,只極力咬牙,想要掙出一點力氣來,一時感覺到□一片撕裂般的痛疼,一股衝力向下,她不由自主「啊」的叫了一聲,握緊拳頭向下一用力,接著,昏死了過去。

  「好了,好了,生出來了,是一位皇子。」產婆驚喜交集,顫聲報喜。

  「哇哇……」嬰兒響亮的哭聲傳出殿外,候在殿外的諸人齊齊鬆了口氣,大唐有後了,先帝有後了啊!

  陳文安聽得嬰兒哭聲,繃得緊緊的肩膀鬆懈下來,眼睛亮亮的,嘴角不由自主浮出笑意,孩子哭得如此有勁,肯定健壯。他等了半晌,沒有聽到王傾君的聲音,笑意頓消,沉聲問裡面的產婆道:「貴人怎麼樣了?」

  「貴人用力過度,昏過去了。」產婆不敢不答。

  另一個產婆只在王傾君肚子上按壓著,沙了嗓子道:「娘娘肚子裡還有一個,若不讓她醒過來,趕緊生出來,只怕……」

  陳文安耳尖,聽得產婆的話,不由喝斥道:「還不快想辦法?」說著又喝御醫:「都這當口了,還避忌什麼?還不快進去診治?」

  「是!」數位等在殿外的御醫忙忙進去了。

  陳文安喝斥完,又吩咐一位內侍道:「去稟報皇后娘娘,說王貴人已產下一子。」
  
  內侍聞言應聲去了。

  殿內,王傾君再次醒來時,不由微弱問:「孩子呢?孩子呢?」記得在生孩子的,生出來沒有?

  「好了,好了,娘娘醒了!」一位御醫驚喜道:「還得進點湯水,娘娘才有力氣把孩子生出來。」

  不是吧,還沒有生出來,要命哦!王傾君心裡一聲慘噱,嘴裡也慘噱出來,同時向下一用力,再次昏死過去。

  「哇哇……」殿內很快響起第二個嬰兒的哭聲。

  產婆再次驚喜交集顫聲稟報導:「也是一位皇子!」

  陳文安聽得產婆的聲音,鬆了一口氣,伸手托在牆上,穩住了身子,把頭埋在手肘上,悶聲笑了,哈哈,是雙胞胎!

  陳皇后聽聞王傾君順利產下皇子,喘著氣道:「宣陳文安晉見!」

  陳文安很快趕到清寧宮,稟道:「王貴人產下一對健康的皇子,姑母可以放心了。」
  
  陳皇后屏退左右,沙啞著嗓子道:「王傾君呢?」

  陳文安小聲稟道:「王貴人昏迷不醒,御醫說她產後脫力,若不好生調理,就是醒來,也會廢掉。」

  陳皇后聽完,滿意的點頭,就著陳文安的手裡喝了一口水,俯在陳文安耳邊道:「記住,不能讓她醒過來。……,事後,你和天晴親自撫育孩子,共同監國。」

  陳文安點點頭,再不言語。

  「王貴人所生兩子,大者賜名唐天喜,小者賜名唐天樂。」陳皇后令陳文安展了筆墨,她在榻上寫下懿旨,代唐若龍傳位給唐天喜,又封唐天樂為安陽王,加蓋玉璽,這才道:「且召集大臣,宣佈旨意罷!」

  陳文安應了,扶陳皇后躺下,體貼的給她掖了被角,低聲道:「姑母只管放心,有我在,萬萬不會讓唐天致來奪位。」

  陳皇后身子觸著臥榻,只覺睏倦,閉上眼睛再不說話。

  陳文安捲好懿旨,又把玉璽收在懷內,抬頭見陳皇后臉色臘黃,知道她活不久了,不由靜默一下,方才轉身出殿。

  陳文安出了清寧宮,徑直到了玉階殿,先叫過御醫問了王傾君的情況,得知產後虛脫,不能強行弄醒,便問道:「哪她要昏睡多長時間?」

  御醫答道:「大約兩天便會醒來。」

  陳文安點點頭,揮退了御醫,眼見莫嬤嬤和葡萄都守在床邊,便揮手道:「都下去,待會兒再進來!」

  莫嬤嬤和葡萄愕然,擔憂地看著躺在床上的王傾君,王侍中這是要殺人滅口,去母留子?
  
  陳文安見得她們的神情,輕哼道:「我若要殺人,不須親自出手。」

  莫嬤嬤和葡萄一聽,互相看一眼,不甘不願退了出去。

  陳文安待房內靜了下來,這才慢慢走過去,俯頭看小床上睡著的兩個小嬰兒,一時伸手,輕輕摸了摸嬰兒的鼻子,有些驚嚇的縮回手,自語道:「這麼軟,不會塌鼻樑罷?」
  
  被摸的嬰兒不滿,小臉團了團,撮撮嘴又睡著了。

  陳文安輕笑,又伸手去摸另一個嬰兒,也不敢用力,只在嬰兒臉上撫了撫,待見嬰兒現出不耐的小表情,一時心頭滿是柔軟。

  看完摸完兩個嬰兒,陳文安這才走向雕花大床,坐到床邊,低頭去看床上昏睡的王傾君,眼見王傾君烏黑的頭髮散在枕上,小巧的嘴唇失了顏色,整個人看起來蒼白無力,一時抬手,輕輕摸了摸王傾君的頭髮,耳語般道:「姑母生病,是活不長了。待你醒來,便是太后娘娘了,沒人能欺負你們母子三人的。」

  這會兒,清寧宮已亂了起來,千金公主在床邊哭著喊道:「母后,母后您醒醒!」
  
  早有內侍飛奔去找陳文安。

  至晚,傳出陳皇后病亡的消息,合宮哀泣。

  玉階殿眾人因王傾君昏迷著,且又怕驚動兩位初出生的小殿下,便只用帕子揉紅了眼睛,並沒有哭出聲來。

  三天後,宮女紅錦和綠意站在玉階殿外,悄悄說著話。

  「兩位殿下哭得又響,又能吃,健壯著呢!只畢竟是雙胞胎,不仔細分辨,一下就錯認了大小。這要擱在前朝,是不能放在一起養育的。」

  「還不是清塵子道長說,兩位殿下是上天所賜,宜一起養大,不宜分開,分開便有病災。聽著這話,誰敢分開他們?」

  「清塵子道長不是被關了三清殿麼?」

  「是軟禁在三清殿,但不妨礙他給五殿下和六殿下批八字哪!」

  綠意說完,又悄悄問道:「聽得說,貴人,哦不,現下是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硬要自己喂奶,不讓奶娘抱走兩位殿下,可是真的?」

  紅錦漲紅了臉,看看左近沒有人經過,這才悄悄道:「可不是麼?哪有堂堂太后娘娘自己喂奶的?可我適才進了內殿送湯,確實看見太后娘娘撩了衣裳在喂奶呢。」

  綠意嚇一跳道:「她是殿下的生母,現如今,宮裡也就以她為尊了,可是這樣子,卻是……」
  
  她們正說著,眼見葡萄走過,因忙忙止了話,待葡萄走遠了,這才直起身子。
  
  葡萄這會憂心得不行,主子產後醒來,居然得了忘症,前事全然不記得了。
  
  葉素素也嘀咕道:「得了忘症也罷了,居然還搶著自己奶孩子,這事兒……」
  
  莫嬤嬤「咳」一聲,低聲道:「這正是主子聰明之處,唯有如此,才能把兩位皇子留在身邊,不被他人所左右。」

  王傾君一醒來,見葡萄抱了唐天喜過來給她瞧,莫名的,胸口便腫得難受,待見唐天喜「哼哼」著,小嘴兒一拱一拱的,不由自主就抱了過來,撩起衣裳就喂奶。既然喂了唐天喜,唐天樂也不能落下,於是,又喂了唐天樂。然後呢,喂奶這項事兒,就順利攬到手中了。

  王傾君這會叫過葡萄道:「葡萄啊,我腦子糊糊的,有些轉不過來,你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兒再說一遍罷!」

  葡萄聽得問,便道:「三天前,皇后娘娘沒了,陳侍中召了大臣宣旨,待辦理完皇后娘娘的後事,便要擇吉日,讓五殿下繼位,再給六殿下封號。還有,主子現已晉級為太后娘娘了,要自稱哀家。」

  王傾君扳手指,嗯,我才十七歲,就是太后娘娘了?

  莫嬤嬤和葉素素見王傾君一副迷糊狀,不由笑了,齊齊上前道:「恭喜主子成為大唐朝最年輕美貌的太后娘娘!」

  王傾君笑道:「我都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你們還只知道打趣我?」

  「主子,您沒事吧?要不要再宣御醫來看看?」葡萄著急了。

  王傾君止住葡萄道:「方御醫也說了,這是忘症,無藥可治,只能慢慢的恢復。你們倒是把以前的事兒告訴一下我,好讓我有個底。」

  莫嬤嬤和葉素素齊齊道:「這個自然。」

  葡萄先把王傾君的身世說了一遍。

  待葡萄說完,葉素素接著道:「現下宮中除了主子,便以千金公主和陳文安為大了。只朝中大權,盡落在陳氏一族中,怕只怕陳氏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主子不能不提防?若主子適當扶持司徒元和簡云石,讓他們抗衡陳文安,待五殿下登上帝位,也不致被陳家欺負了去。」

  葉素素對於宮中和朝中形勢,頗有見解,說出的話,自有份量。王傾君少不得細思一番,因道:「也就是說,現下朝中分為三派,一派是以陳文安為主的權貴,一派是以司徒元為主的武將,另一派是以簡云石為主的文臣?」

  葉素素點頭道:「正是。先帝一死,陳氏一族的人想獨攬大權,便罷免了許多老臣,啟用新人。也有一些原來向著大皇子的人,因大皇子逃亡在外,怕被連累,只得上表,告老還鄉,朝中大臣一下換了一大半。現下當權者皆是極年輕氣盛的。」

  葡萄插嘴道:「司徒少將軍,自是一心向著主子的。」

  如今朝中局勢數變,手握重兵的司徒家,自是順勢而起,於是司徒元也就佔了朝中一席要位。
  
  聽得葡萄的話,葉素素道:「司徒少將軍這一個籌碼,須得好好利用。」
  
  莫嬤嬤也在旁邊點頭道:「素素說得對。主子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兩位殿下著想。一旦五殿下繼位,沒有可以依仗的人,就只能憑人欺負去了。目下須得籠絡司徒少將軍啊!」
  
  「怎麼做呢?」王傾君一頭霧水。

  「示好~」葉素素等人異口同聲,語調九曲十八彎。

  嗚,這是暗示我□麼?王傾君看看葡萄,再看看葉素素,接著看看莫嬤嬤,小心翼翼問道:「怎麼示好法?」

  葉素素等人皆用鄙視的眼神看了王傾君一眼,天啊,這都要問麼?身為太后娘娘,接見大臣,只要稍稍露出一點示好的態度,對方還不感激涕零,決意以身相許?哦不,決意以心相許,報效朝廷。
  
  好啦,我明白了!王傾君訕訕的,嗯,身為美貌年輕的太后娘娘,向大臣示好,肯定會事半功倍的。

  葡萄另想起一事,俯在王傾君耳邊道:「主子,別的大臣還罷了,陳文安,卻招惹不得,千萬得遠著他。」

  「為何?陳文安很可怕?」王傾君微微皺眉。

  「陳文安很,很俊俏,很,很……」葡萄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搓著手道:「反正,主子不要近著他就是。」

  王傾君頗為奇怪,陳文安不是千金公主的未婚夫婿麼?怎麼這幾人提起他,好像他曾招惹過自己,或者是自己招惹過他似的?

  「太后娘娘,李太醫來請平安脈。」一個宮女在外稟報。

  葡萄忙俯在王傾君耳邊道:「主子,李太醫便是李縱之子李松柏。主子初進宮時,多得李太醫通風報訊,這才險險避過幾次禍事。要見司徒少將軍,只怕也得請李太醫設法呢!」
  
  王傾君點點頭道:「李太醫的恩情,將來自然要報答。」

  李松柏進來請脈時,莫嬤嬤和葡萄自去守在房門外,只留下葉素素在內服侍。
  
  李松柏給王傾君把完脈,點頭道:「太后娘娘身子卻是恢復得差不多了,只要飲食得當,倒無大礙。」

  王傾君回過神,一時想及葡萄的話,笑道:「我想見見司徒少將軍,李太醫可能幫忙傳信?」
  
  葉素素也小聲道:「太后娘娘現下坐著月子,主持宮闈的,卻是千金公主。司徒少將軍想進宮,只怕不容易,還請李太醫幫著設法!」

  李松柏點頭道:「自然要想個周全的法子。」

  正說話,葡萄的聲音在外道:「見過公主殿下!」

  「起來吧!」千金公主的聲音道:「什麼人在殿內?」

  「是李太醫來診平安脈。」葡萄答道。

  話未說完,千金公主已是衝了進來,一眼見得李松柏,便道:「不是方御醫負責診脈的麼?怎麼換了人?」

  李松柏躬身行禮,答道:「方御醫老母病危,已是請假出宮,現讓臣下來給太后娘娘診脈。」
  「哦,請完脈了沒有?請完了就下去吧!」千金公主並不在意是誰來給王傾君請脈,只隨意一問而已。

  待李松柏下去了,千金公主便走到小床邊去瞧唐天喜和唐天樂,「嘖嘖」道:「前兒過來瞧,還小小一團,今兒一瞧,好像長大了許多呢!」

  葉素素氣結,現下王傾君是太后,便是千金公主名份上的母后,她居然連請安也省了,直接當王傾君透明。

  王傾君冷眼看著千金公主,心下尋思,喜惱皆擺在臉上的人,也不是很難對付吧?
  
  葡萄和莫嬤嬤已是跟了進來,不動聲色去站在小床邊,把千金公主身邊的宮女擠開去。
  
  千金公主一抬頭,見得葡萄和莫嬤嬤一臉警惕,不由極是不快,哼道:「小五和小六是本宮的弟弟,本宮還會害他們不成?瞧瞧你們這兩個賤婢的樣子,想防誰呢?」

  唐天喜和唐天樂睡得正香,突然被吵鬧聲吵醒了,不由「哇哇」哭了起來。
  
  王傾君忙下了地,伸手去抱唐天喜,又示意葉素素抱起唐天樂,小聲哄著,見他們止了哭,這才對千金公主道:「公主嚇哭小喜和小樂了,若是嚇出一個好歹,可怎麼是好?」說著止不住的心疼。
  
  千金公主見唐天喜和唐天樂哭了,只鼓著臉不說話,待他們止了哭,這才開口道:「父皇和母后沒了,皇兄和皇弟也沒了,幸好有小五和小六,我自然是……」說著話,卻又意識到自己不該在王傾君面前示弱,便止了話,轉頭去看身邊的宮女六雪。

  六雪會意,上前行禮,對王傾君道:「公主的意思是,大臣們虎視眈眈,希望太后娘娘能盡棄前嫌,共同對外,才不被欺負了去。」

  王傾君放下唐天喜,讓葡萄小心看著,這才接話道:「公主想如何呢?」
  
  千金公主道:「小五一旦繼位,必定要有人監護,只太后娘娘您一人,卻怕鎮不住大臣們。」說著又看向六雪。

  六雪柔聲道:「公主的意思是,希望太后娘娘能詔告大臣,讓公主殿下和太后娘娘一同監國。」
  
室內靜得落針可聞。

  莫嬤嬤十五歲進宮,在宮中待了二十多年,宮中的黑暗,比別的人知道得更多,心知千金公主這不是來請求,這是來通知。若王傾君不答應,她有的是法子。且王傾君現下勢單力薄,根本無法反抗,不答應也得答應。

  葉素素使王傾君使眼色,且先答應罷,過了這關再謀劃。

  葡萄也怕王傾君不答應,千金公主會強行把唐天喜搶走,一時只暗自著急。
  
  王傾君心思急轉,已是笑道:「現時我們孤兒寡母的,不依仗公主要依仗誰?自然要請公主共同監國。」

  室內氣氛一鬆,千金公主臉色緩了緩,點頭道:「太后娘娘果然明事理。」
  
  王傾君垂下眼瞼,睫毛輕顫,掩了那股怒氣,嘴裡道:「不知道欽天監擇定了哪個吉日為登位大典?」

  千金公主站起道:「便是小五小六滿月那一天。要如何準備,自有別人操心,太后娘娘只管養好身子便是。」說著又吩咐葡萄等人,「好生看顧兩位殿下,若有閃失,唯你們是問!」說著揚長而去。

  「欺人太甚!」待千金公主一行人出了殿,葉素素再忍不住那股怒火,只氣得直咳嗽。
  
  莫嬤嬤和葡萄也沉著臉,只是怕吵醒唐天喜和唐天樂,才沒有罵出來。

  王傾君垂頭沉思一會兒,抬頭道:「你們也不必太過憂心。千金公主畢竟已許了人,一旦她嫁作他人婦,自有大臣反對她監國。」

  葉素素眼睛一亮,笑道:「倒也是,待得國孝一過,不信她還不嫁?只要嫁進陳家,便是陳姓之婦,豈能再監國?」

 

7. 瞧著真俊
  
  不知道是王傾君的奶水營養好,還是眾人看顧的周到,唐天喜和唐天樂才半個月大,已是白胖可人,眉眼也漸漸長開,看著極是趣致。

  這一天,王傾君正拿紅線球逗唐天喜和唐天樂,卻聽旁邊的葡萄發出一聲歡呼道:「殿下想翻身了!」

  「殿下想翻身?這才半個月呢!」莫嬤嬤和葉素素聞聲過來,見唐天喜轉動著脖子,極力想去瞧王傾君手中的紅線球,他身子本是平躺著的,扭動了一番,右腿搭到左腿彎上,一用力,整個身子便側躺了過來,接著「叭」一聲,這可憐的小娃保持不住側身躺的姿勢,又平躺了回去,不知道是不甘心還是怎麼的,他突然就「哇哇」大哭起來。

  唐天樂看不到紅線球,本也在扭動脖子,突然聽見哥哥在哭,也跟著哭了起來。欺負人了,有人欺負嬰兒了!

  「好啦,好啦,別哭啦,不就翻個身沒翻過來麼?」王傾君抱起唐天喜輕聲哄了幾句,待見唐天樂哭得很大聲,又把唐天喜遞給葉素素,從葡萄手裡接過唐天樂,也哄了幾句。
  
  唐天樂一到王傾君懷裡,哭聲就止住了,這回輪到唐天喜大聲噱哭了。

  「怎麼回事,爭寵呢?」王傾君不由好笑。

  莫嬤嬤掩嘴笑道:「兩位殿下還小,曉得什麼爭寵?他們這是聞到主子身上的奶味,覺得安心,這才不哭的。聞不著了,自然還要哭。」

  王傾君「哈哈」笑了,撩衣裳道:「來啦,喂奶啦!」

  繼李松柏每日來請脈之後,方御醫也來請了脈,眼見唐天喜和唐天樂健壯,自是連聲恭喜王傾君,說道雙生兒本要比普通嬰兒費心力,沒想太后娘娘鴻福齊天,兩位殿下都長得喜人云云。

  唐天喜和唐天樂試圖翻身的事傳到陳文安耳中,陳文安揚起眉,又緩緩落下,待來稟報的人退下去後,他的眉毛再次揚起來,眼眸清亮,有一股掩藏不住的喜意。小喜小樂會翻身了?真是太厲害了,不愧是我的兒子啊!

  「來人,準備轎馬進宮!」陳文安神采飛揚,看什麼都順眼。

  這陣子朝政繁忙,且陳皇后新亡,諸事皆要處理,陳文安忙得腳不沾地,卻是無瑕去見唐天喜和唐天樂,現下心癢癢的,無論如何,得再次見見兩個兒子了。都會翻身了,還不去瞧瞧怎麼成?

  費公公聽聞陳文安進宮,已是領著人來迎接,一邊細稟宮中之事。

  陳文安聽他說完,這才問道:「聽說五殿下和六殿下已會翻身了?」

  費公公感覺陳文安對這件事極感興趣,便低聲說了唐天喜翻身的過程,又笑道:「兩位殿下英武不凡啊!」說著偷看陳文安一眼,又垂下頭去。

  陳文安覷費公公一眼,當年龍床前發生的事,費公公究竟知道多少呢?不過呢,不管他知道多少都好,量他也不敢亂說。

  唐若龍駕崩時,費公公自動投靠了陳文安,得以保命。陳文安更扶持他當了內務總管,他聽得陳文安問及宮內之事,如何敢欺瞞?

  陳文安又問及千金公主最近的動態,待聽得她對王傾君無禮,眉頭不由一皺,一時又展開了,若無其事道:「好生服侍太后娘娘,不得怠慢。再有,若是公主殿下有什麼異動,盡快派人告訴我。」

  費公公忙點頭應了,咦咦,陳侍中好像挺關心太后娘娘呢!莫不是?該不會?嗯,身為內侍,沒事兒當然要猜測男女那點兒事啦!今晚若失眠,卻有事情可以亂猜測了,真好!
  
  「御醫每日都照樣到玉階殿請平安脈麼?陳文安又問道。

  費公公點頭,又討好道:「如今每日到太后娘娘殿中請平安脈的,是李太醫。只李太醫每回在殿中停留的時間,稍稍長了一些,可要留意?」

  陳文安懶懶道:「小小一個太醫,由著他罷!且畢竟是太后娘娘的故交,難為了他,不好跟太后娘娘交代。」

  我就說嘛,陳侍中對太后娘娘不同一般,果然啊!費公公賊笑一下,不一般就好辦,就怕你們太一般了。如此一來,只要討好太后娘娘,就相當於討好陳侍中了,咱家這條老命,也能活得長久些。
  
  「侍中大人是先到玉階殿,還是先到鳳陽閣?」費公公見陳文安腳步不停,拿不準他的意思,只得出聲詢問。

  「自然是先到鳳陽閣。」陳文安淡淡一笑。

  也是,畢竟公主殿下才是陳侍中的未婚妻,他進宮了,自要先到鳳陽閣一趟,再到玉階殿。費公公自以為瞭解陳文安的心思,早令人先到千金公主所住的鳳陽閣中通稟。

  王傾君並不知道現時的平靜喜樂,是在陳文安默許之下才能有的,只害怕不能自保,極力和李松柏商議,想盡快見司徒元一面。

  在陳文安進宮的時刻,李松柏終是設了法子,讓司徒元扮作內侍進了宮。
  
  司徒元見了王傾君,聽得千金公主要和王傾君一起行使監國之權,忙提醒道:「明兒便是五殿下登位的吉日,太后娘娘一定要抱穩五殿下坐到寶座上,不能假手他人。公主殿下雖是五殿下的姐姐,奈何她是陳文安的未婚妻,若是五殿下讓她抱上寶座,則陳家更加勢盛,且以後寶座上,怕再無太后娘娘的位置。」

  王傾君點頭道:「司徒少將放心,我不會讓公主得逞的。」

  司徒元聽得王傾君自稱我,並不自稱哀家,語氣親密,不由微有感觸,稍稍抬眼去看王傾君,見她肌膚若雪,一對秋波如水蕩漾,仿若當年初遇時候的模樣,一時心跳加快,只忙忙低下了頭。
  王傾君仿若未覺司徒元的異樣,只道:「司徒少將認為我該如何自保?」
  
  司徒元定定神,答道:「太后娘娘是五殿下的生母,無人敢輕視的。且五殿下還要靠太后娘娘扶養,若有閃失,大臣必要追究,那等小人必不敢亂下手。」

  王傾君一聽這話,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怕就怕有人對自己下手啊!

  司徒元又道:「陳氏一族盤踞高位,陳文安的叔父陳平更是手握重兵,鎮守京城,不容小覷。但有我司徒一家在,便不讓他們放肆。就是簡云石,也容不得陳氏一族獨攬朝政。」
  
  「簡云石可靠麼?」王傾君現下還不知道各位朝臣的性格,略有些心焦。
  
  司徒元道:「簡云石便是簡老太妃的侄兒。他一心忠於大唐,忠於皇上。若是五殿下繼位,他自也會一心忠於五殿下和太后娘娘的。」

  當年大唐和蕃國爭戰不休,待議和停戰,蕃國趁機求娶大唐公主。那時候的皇帝為了求得幾年和平,便把簡妃的親生女兒尋香公主和了親。皇帝因了此事略有愧疚,對簡妃自是不同,對簡家也多有恩待,甚至讓簡家的家主掌了戶部,管理戶籍和財政。論起來,這簡云石卻是尋香公主的表弟。為此,簡家一直唸唸不忘要強兵富國,打敗蕃國,接回尋香公主。

  王傾君明白了過來,簡老太妃現下還活著,自己身為太后娘娘,只要好好待簡老太妃,簡家的人看在眼裡,自會效忠自己。

  「司徒大哥,給你這麼一分析,我到底是放心了一些。」王傾君放軟了聲氣,柔聲道。
  
  司徒元心裡一跳,手心全是汗,不知不覺也放柔了聲音,到底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太后娘娘放心,現時朝中三派爭鬥,三方角力,成鼎足之勢,短時間內,只顧著爭權,反不會威脅到您。您只須保持中立,不得罪任何一方,便能為五殿下爭得時間。待五殿下稍長大些,那時又是另一番境況。」

  司徒元既然這樣說,自己和兩個兒子目前應該不會太危險。王傾君緩緩把背靠回椅背上,輕輕吁了口氣,暫時放下心來。

  司徒元看看時候不早了,不敢耽擱太長時間,起身告辭。

  王傾君忙令葉素素送他出去。

  葉素素代王傾君送走司徒元,轉頭回來,見王傾君坐著傻笑,不由搖頭,上去道:「太后娘娘,匠作局那邊送來一柄枴杖,說是您吩咐做的?」

  「哦,快拿進來。」王傾君興奮了,身為太后娘娘,有事沒事拿枴杖敲敲地面,逞逞威風,肯定很爽。

  王傾君一聲吩咐下去,就見兩位小內侍小心抬進一柄用綢緞包著的枴杖,她不由一怔,問道:「很重麼?一個人拿不動,要兩個人抬?」

  葉素素代答道:「費公公聽聞是太后娘娘要用的東西,哪敢胡亂拿著?自然要著人抬進來。」說著上去接了枴杖,抖開綢緞,遞到王傾君手裡。

  「不錯,這柄枴杖非常趁手。」王傾君柱著枴杖在室內走了一圈,摸了摸枴杖上面的龍頭,又試著在地下敲了敲,聲音響亮威嚴,不由極是滿意,吩咐宮女道:「打賞匠作局的人。」
  
  「是!」宮女應了,轉身下去。

  「素素,我這樣是不是很威風?」王傾君揮拐,作出虎虎生風的模樣。

  葉素素汗了,扶額不語,主子,您這樣嬌嫩嫩的揮拐,哪兒威風了?

  正鬧著,葡萄匆匆進來,稟道:「主子,陳侍中來了!」

  「陳文安!」王傾君看向葉素素,疑惑道:「他來幹什麼?」

  葉素素一下站到王傾君身邊,扶住了她,低聲道:「主子,沉住氣。」
  
  王傾君本來沒覺得如何,待見葉素素和葡萄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一時也緊張起來,暗暗嘀咕:陳文安這麼可怕?

  陳文安在殿外站了一會兒,不見有人迎出來,不由嗤笑,朝費公公道:「王貴人一步登天,成了太后娘娘,眼中無人了啊!居然連派一個宮女相迎也省了?」

  費公公也暗暗埋怨王傾君,太后娘娘喲,殿下還小,現下朝政是陳家的人把持著,宮闈之事,又是公主殿下把持著,您怎麼看不清形勢呢?居然不給陳侍中一個面子。若他真個惱了,縱您是太后娘娘,也要吃虧的。

  陳文安見費公公作出一副左右為難的模樣,不由揮手道:「好了好了,她矯情著,我還同她一般見識不成?」說著領先進了殿。

  一個是現時天下最尊貴的太后娘娘,一個是把持朝政的准駙馬,他們要鬧什麼花槍,旁人如何敢當面置評?費公公不敢多說,只點頭哈腰,跟在後面進殿。

  聽得腳步聲和宮女的請安聲,王傾君柱了枴杖坐回榻邊,吩咐葉素素和葡萄道:「到房門口迎一迎罷!」

  葉素素和葡萄回過神來,對視一眼,忙忙迎出去。

  「見過侍中大人!」見陳文安走近了,葉素素和葡萄忙行禮,迎了陳文安進房。
  
  王傾君攥著枴杖坐著,莫名的,卻有了底氣,自己現下是太后娘娘,誰個不聽話了,冒犯自己了,給他一拐就是。

  她正尋思著,簾子一揭,進來一位青年男子。王傾君回想葡萄提及陳文安時的描述,暗自點頭,果然是美男咧!

  陳文安進了房,朝葉素素等人一揮手道:「都下去,我有話要和太后娘娘單獨說。」
  
  費公公早率先退了下去,葉素素和葡萄不由看著王傾君,頗是心焦。陳文安不比千金公主,千金公主再囂張,畢竟有些虛張聲勢,陳文安卻是實權人物,他真要出手,太后娘娘是討不了好處的。

  王傾君見陳文安舉手投足極有氣勢,不容違抗似的,略一思忖,便對葉素素和葡萄道:「你們下去罷,陳侍中是國之忠臣,定然是有良言要稟告,不便讓外人聽到。」說著拿枴杖敲敲地面,聽得聲音響亮,膽子也壯了起來。

  葉素素和葡萄聞言,便退了出去。

  「聽方御醫說,你得了忘症?」陳文安審視王傾君,見她一副茫然的模樣,不由搖搖頭。
  
  王傾君點點頭,悄悄打量陳文安,只奇怪,嗯,這人怎麼有些眼熟呢?嗯,沒錯,小喜和小樂的眉眼有些像他。

  陳文安嘴裡問著話,腳步早移到小床邊,見得唐天喜和唐天樂睡得正香,不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眉飛色舞的,待要抱起他們,又怕吵醒了,只搓著手傻笑。

  待見陳文安移步到小床邊看唐天喜和唐天樂,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就柱了枴杖跟過去,眼見陳文安背對她站定了身子,並沒有碰兩位孩子,又放下心來,正待說話,卻見陳文安猛然轉過頭來,滿臉笑容道:「他們在撮嘴。」

  王傾君無語,喂,你不要一副爹爹見了自己孩子在耍寶,然後傻樂的樣子好不好?你誰啊?
  
  陳文安這才注意到王傾君柱著枴杖,不由問道:「你的腿有毛病?」

  王傾君搖搖頭,沒有答他的話,反問道:「不知道陳侍中此來,有何貴幹?」
  
  陳文安看王傾君一眼,心下暗忖:從前的事,她真個忘了?別的事忘記了,自然有人告訴她,她跟我的事麼,可就……

  罷,這樣天大的事,忘記了才能坦然,若是告訴了她,只怕提心吊膽,反不能安然抱了孩子登位。陳文安又溜王傾君一眼,斂了臉上的笑容,問道:「你連我都忘記了?」

  王傾君很不喜歡陳文安這樣一副老熟人的態度,只輕輕「嗯」了一聲。

  「我與你之間,本有一個約定,想來你也忘記了。」陳文安看定王傾君,見她產後身段略豐盈,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別的,臉頰微紅,另有一股誘人風情,不由近前一步。

  王傾君不由嚇一跳,敢對本太后不敬,想挨枴杖麼?

  陳文安見王傾君並不後退,有些意外,挑眉笑道:「倒比從前有膽色了。」
  
  王傾君攥緊枴杖,你再進一步瞧瞧?

  陳文安站定身子,作出深情凝視的模樣,摸著下巴道:「這麼怕我?」

  怕你才怪?王傾君腹誹,其實有些怕了,只堅持著不退步。

  陳文安一笑,退後一步,轉過頭去瞧唐天喜和唐天樂,問道:「哪個大,哪個小?」
  
  王傾君繃緊的身子鬆懈了下來,只覺腿軟,好在有枴杖撐著,倒沒瞧出怯場,一時柱著枴杖移步,移過另一邊,在陳文安對面站定了,指指唐天喜道:「這是小喜。」說著又去指唐天樂,「這是小樂。」

  「瞧著一個樣啊!你是怎麼分出他們的?」陳文安左瞧瞧,右瞧瞧,沒瞧出不同了,只瞪著眼。
  見陳文安這個樣,王傾君起了怪異的感覺,一時倒不再緊張,笑著道:「小喜額頭寬一些,耳朵大一些。小樂眉毛清秀一些,哭起來響一些。」

  陳文安聽得這樣說,再去細看,果然分辨出不同來,不由笑道:「都一樣可人,麵糰團的,讓人想捏一把呢!」說著轉身尋了一張椅子坐下了,慢慢道:「此來,確有要事相商。」
  
  室內氣氛一鬆,王傾君心頭也一鬆,待坐到榻邊,這才道:「陳侍中請說!」
  
  陳文安把背靠在椅子上,長長吁口氣道:「太后娘娘年輕,明兒只怕壓不住場啊!」
  
  王傾君冷聲道:「莫非有人想要趁機搗亂?」

  陳文安默然一下,這才道:「唐天致還有死忠不肯死心,恐怕會在明天發作。兩位殿下太過年幼,一旦受驚,後果可大可小。」

  若果唐天喜和唐天樂有個三長兩短,縱唐天致之前有毒殺兄弟的嫌疑,只怕又有人會跳出來為他洗白,要迎他回來繼位。從另一方面說,唐天致是唐若龍的大兒子,文武雙全,又得人心,若不是因之前那件事,這個皇位,定然是他的。且現下蕃國虎視眈眈,有個年富力強的皇帝登位,打理朝政,卻是眾臣之願。

  王傾君也是聰明人,只一下就反應過來,問道:「依陳侍中的意思呢?」
  
  陳文安道:「唐天致當了多年皇子,這宮中有沒有他的人,實未可料。明兒登位大典,五殿下又不能不出現。太后娘娘明兒且先在兩位殿下耳朵中塞了棉花,以防有聲音驚嚇他們。至於其它,小心提防就是。」說著站起來,又去床邊看唐天喜和唐天樂,見他們依然在睡,便伸手摸了摸他們的耳朵,朝王傾君道:「耳朵綿軟綿軟的,摸在手裡,都快要化了似的。」

  又來了!王傾君嘀咕:拜託,別一副爹爹摸兒子耳朵的舉動好不好?

  陳文安還在竊竊自喜,笑道:「瞧著真俊,都快趕上我了。」

  眉眼還沒展開,全皺巴巴的,哪兒俊了?王傾君瞧瞧陳文安,再瞧瞧小床上的唐天喜和唐天樂,有些嘀咕。

  陳文安一走,葉素素和葡萄忙忙進來,待見王傾君並沒有什麼不妥,只若有所思,一時皆鬆了口氣。

  葡萄又去看唐天喜和唐天樂,見他們睡得極香,不由拍胸口道:「別的人倒不怕,怎麼一見陳侍中,心肝就亂跳呢?」

  正說著,莫嬤嬤揭簾而進,聽得陳文安來過,不由也嚇了一跳。

  王傾君見莫嬤嬤回來了,忙問道:「簡老太妃怎麼說?」

  聽得王傾君詢問,莫嬤嬤道:「簡老太妃只育了尋香公主一女,自己如今孤零零待在宮內,別無所求,只說餘生若能見尋香公主一面,死也無憾。」

  王傾君發愁道:「尋香公主和了蕃,除非蕃國的國主來訪,帶同她上京,否則,哪能見著?」
  
  「還有一法,就是打敗蕃國,讓他們送回尋香公主。」葉素素道。

  莫嬤嬤道:「我也說此事極難。簡老太妃便說了,只要太后娘娘記著這件事,記著尋香公主還在蕃國,便有機會相見。我大膽,代太后娘娘應下了,說道會盡力,至於能不能見著,只能憑天意。」
  
  王傾君點頭道:「大唐的公主,怎能讓她淪落在外?堂堂大唐,卻要讓一個小女子和親,才能保得太平,也太沒臉了。若有機會,自然要接回尋香公主。」

  「哇哇……」唐天喜和唐天樂突然哭了起來,打斷了她們的話。

  莫嬤嬤過去一摸,笑道:「尿濕了呢!」一時和葡萄抱了唐天喜和唐天樂去把尿,待收拾停當,這才抱過來讓王傾君喂奶。

  王傾君想著陳文安的怪異舉動,不由去瞧唐天喜和唐天樂,又問莫嬤嬤道:「嬤嬤,你瞧著他們更像誰一些?」

  莫嬤嬤聞言,仔細瞧了瞧,指指唐天喜道:「五殿下像先皇一些,六殿下像太后娘娘一些。」
  
  「不管像誰,都是俊哥兒,長大了肯定要迷死人的。」葉素素湊過來道。
  
  葡萄卻笑道:「照我看,他們卻有些像我們老將軍呢!」

  王傾君聽她們討論得熱鬧,心底裡一點莫名的不安,很快就消散了。

 

8. 登位大典
  
  這一晚,除了唐天喜和唐天樂,宮內諸人都睡得不好,天還黑著,宮裡各殿就掌起了燈,宮女進進出出的忙碌著。

  葉素素和葡萄等人更是整晚沒睡,聽得更鼓響,很快就爬起來佈置一切,又去叫醒王傾君,扶她起來梳洗更衣。

  千金公主領著人過來時,就見王傾君已戴了鳳冠,穿了大紅色鳳凰展翅禮袍,一副母儀天下,端莊美好的模樣。她一下想到自己的母后,不由傷感,待一側頭看到唐天喜和唐天樂,馬上又喜笑顏開,跑過去逗弄一下,「嘖嘖」道:「小五穿起龍袍真個威風啊!我瞧瞧,小六穿了這小紅袍,喜氣洋洋的,也好生俊俏啊!」

  王傾君雖不喜千金公主,但見她對唐天喜和唐天樂這般喜愛,厭憎之意便消了大半,且今日是大日子,倒不該內鬥,正該和氣,便笑著接嘴道:「嬤嬤們說,咱們大唐開國後,小喜可是頭一個滿月就登位的皇子。繡娘們做這件小龍袍,可一點兒不敢大意,更怕絲線粗了,會扎肌膚,都用手指一點一點撫過,撫得柔細了,才放了心。」

  莫嬤嬤也笑道:「就是六殿下的小紅袍,一樣費盡功夫呢!今兒可是封王的日子,又是第一次見外人,可要好好出場。」

  千金公主雖驕橫,一樣知道輕重,今兒是大日子,萬不能出差錯,因點頭道:「待會兒出去,我抱著小六,太后娘娘抱著小五罷!」說著又看殿內各人,吩咐道:「都把眼睛擦亮些,過了今日,都有賞賜。」

  朝臣們早早就到列了,只悄悄討論道:「聽說殿下和先帝長得一模一樣呢,這是天祐大唐啊!」
  
  「宮裡傳出來的消息,說道殿下半個月大時,就會翻身,還會伸足踏鈴鐺,正是真龍降世,與眾不同。」

  「御醫說,太后娘娘養育的精心,凡事親力親為,不假手他人,因此殿下健壯著呢!」
  
  正說著,聽得鼓樂聲,眾臣忙止了話,肅然而立。

  儀仗隊過後,是執扇女官,接著就見到鳳冠紅袍的王傾君抱著一個身穿小龍袍的小娃兒款款走來,千金公主抱著另一位小娃跟在後面。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眾大臣激動了,皇上雖年小,果然有龍氣,一點不怯場啊!
  
  王傾君雙手穩穩抱著唐天喜,聽得眾臣的喊聲,右手肘一托,托在唐天喜小屁股上,讓他的脖子靠在自己手臂上,成了坐姿,讓他俯視著眾臣。

  唐天喜耳朵裡被塞了棉花,有些難受,只扭著脖子,又撮嘴吹口水,希望把耳朵裡的棉花吹掉,忽然被抱正了身子,見地下黑太壓壓一片人,一時就忘記了耳朵裡的棉花,注意力全被地下的人吸引了。

  王傾君抱正了唐天喜,一時也忘記怯場,只隨著禮儀官的指引,步上台階,站到寶座跟前。
  
  千金公主也抱正了唐天樂,跟了上去,站到王傾君身邊。

  禮儀官一怔,馬上又想起傳言,說道唐天喜和唐天樂是雙生兒,七週歲之前不能分開,若是分開,便有病災,不管真假,反正沒人敢冒這個險。因默許了千金公主的行為,只裝作不見。
  
  王傾君待禮儀官念了登典頌文,這才抱唐天喜坐到寶座上,接受百官朝賀,又親口說道改年號為「神機」,令史官記下。

  百官行禮畢,站起來退到兩邊,又激動地去瞅王傾君懷裡的唐天喜,大唐有主了啊!
  
  只一歇,已有內侍捧了聖旨出來念,言道皇上年幼需人輔政,現請皇太后和千金公主監國,直至皇上成年。

  請王傾君和千金公主監國,本在百官意料之中,一時倒也沒有人異議,只跪下恭賀。
  
  待眾人恭賀完畢,內侍又念聖旨,封唐天樂為安陽王,賞賜封地食邑等。千金公主便抱了唐天樂上前謝恩。

  待內侍念另一份聖旨,升陳文安為正一品太保、司徒元為正二品輔國大將軍、簡云石為正二品中書令時,眾臣不由譁然。

  這份聖旨,自是陳文安議定的,至於司徒元和簡云石也升了官,卻是王傾君力議的。
  
  見眾人譁然,內侍便高聲唱道:「陳太保,司徒將軍,簡大人,請上前接旨謝恩。」
  
  王傾君抬眼,見陳文安和司徒元走上前來,另一位穿了朱紅色官袍的少年跟了上來,便知道這一位是簡云石了。

  眾人看著簡云石,都極為妒忌,不過四品官,一下就連升兩級,升為二品大員,且年紀輕輕,只有二十歲。

  陳文安嘛,他是陳皇后的侄兒,千金公主未婚夫婿,且陳皇后臨終又是把玉璽和聖旨等物交託與他,讓他輔政,再說了,他的叔父陳平現是正一品鎮國大將軍,守衛著京城,權勢無雙,不升他的官升誰的官?

  至於司徒元,誰叫現時邊關不穩,而他父親司徒老將軍手握重兵,守衛著邊關呢?不升他的官又升誰的官?

  但是簡云石,他憑的是什麼?

  不等眾人抗議,內侍又念另一份聖旨,這回殿內諸人皆有封賞,人人不落空。眾臣本還糾結,封賞一下,心氣也就平了,算了,沒撈著肉吃,這不是喝著湯了嘛?大喜的日子,何必做出頭鳥,惹太后娘娘討厭?

  王傾君一直警惕著,眼見登基大典平平安安的搞完,倒暗鬆一口氣,一時低頭,卻見唐天喜的頭一點一點的,分明在打瞌睡,忙把他打橫抱好,讓他窩在懷裡安安穩穩睡了,這才道:「皇上還小,大半夜的抱來抱去,卻是不妥,以後早朝便改為晨時,眾卿家也不必這樣辛苦。再有,眾卿家說話也好,上表也好,千萬不要掉文,宜說大白話,宜長話短說,若憋不住要掉文,便多多辦詩社,到時再狠狠的過足掉文的癮好了。」

  王傾君三言兩語,倒合了眾武將的脾胃,皆暗暗歡喜:太后娘娘本是王啟將軍女兒,不愧是將門虎女,說話行事就是爽利,不拖泥帶水。

  文官們聽得上表再不許掉文,要寫大白話,略有些嘀咕,待聽得王傾君後面一句話,卻又覺得她是性情中人,不由莞爾。

  老臣許參卻皺眉,上前道:「太后娘娘,祖宗舊制,怎好一下便更改?」
  
  王傾君給唐天喜調整一下姿勢,讓他睡得更舒服一些,又去看唐天樂,見他在千金公主懷裡睡得極熟,又瞧見葉素素微微點頭,示意各方面並無不妥,這才看向許參,淡淡道:「然則,大人認為皇上的身體不重要,須得半夜三更來上朝?」

  「老臣不是這個意思。」許參待要分辨,已被王傾君打斷了話。王傾君笑道:「大人自是好意,一心為國,只是我們孤兒寡母的,實在不容易,許大人便放過我們吧!」

  陳文安早上前道:「許大人也太過著急了,皇上還小,一切須慢慢來,哪兒能這樣著急?」
  
  千金公主見陳文安開腔,哪有不幫腔的?已是開口道:「許大人是三朝元老,不是常人可比。可也不能欺人太甚。」

  許參有些懵了,不是在說祖宗舊制的事麼?怎麼變成我欺負太后娘娘了?
  
  王傾君見好就收,帶笑道:「許大人辛苦了,且下去吧!」

  陳文安便道:「許大人還不謝恩?」

  許參怔怔道:「謝太后娘娘不罪之恩。」

  「好啦,眾卿家有事兒就跟陳太保相商著。今兒到此為止,擺駕回宮。」王傾君度著唐天喜也睡得差不多了,怕他待會一醒來要吃奶,也不敢再耽擱,忙忙站起來,抱了他下台階。
  
  千金公主瞥一眼陳文安,見他瞧了過來,不由微微點頭,抱了唐天樂跟上王傾君,一起走了。
  
  眾臣目送王傾君的身影消失了,這才圍到陳文安身邊,擁他到側殿說話。
  
  「太后娘娘她……」

  「皇上他……」

  陳文安百忙中朝一位侍衛看一眼,見侍衛搖搖頭,他這才安心了,看來是自己高估唐天致了,本還怕宮內或者是朝臣中,有他的人,如今看來,縱還有人忠於他,也已是微未之駑,不足為慮了。
  
  王傾君抱著唐天喜回到殿內,恰好唐天喜和唐天樂醒了,一時忙著喂奶把尿,別的事倒先丟開了。

  千金公主見王傾君一撩衣裳就喂奶,不由別開臉,只和今兒不得去殿上的葡萄道:「皇上和安陽王,今兒可威風了。」

  葡萄見大家都忙著,根本沒人跟她說說上早朝的事,待聽得千金公主說話,忙忙接話道:「沒哭沒鬧,沒被嚇著麼?」

  「哪能呢?」千金公主得意了,「他們是本宮皇弟,膽子大著呢!一見眾大臣跪拜,眼睛不帶眨一眼,只一個一個認人呢!」

  葉素素也插話道:「下面七嘴八舌的,皇上和安陽王可淡定了,該怎麼著就怎麼著,最後困了,就睡著了。」

  千金公主本還要吹幾句,不料被葉素素一句話說完了,不由乾瞪眼,一時嫌葉素素多嘴,哼道:「本宮說話,你插什麼嘴?」

  「素素,還不倒茶!」王傾君怕葉素素在千金公主跟前吃虧,忙喊了一聲。
  
  「本宮累了,擺駕回宮!」千金公主悻然,仰高了頭,揚長而去。

  葡萄見千金公主一行人走了,不由拍心口定驚,轉頭去問王傾君道:「主子,皇上和安陽王真個處變不驚?」

  「當然!我兒是什麼人,是龍種啊!老天自然佑他……」

  葉素素一轉頭,便見王傾君開始得瑟了,誇耀的口吻跟千金公主一般無二,不由「咳」一聲道:「皇上和安陽王還小,出去一會兒就睡著了。」

  王傾君瞪葉素素,你,你就不能讓我誇耀幾句麼?

  待用過午膳,費公公便來道:「各府誥命已在宮門外候著了,只等太后娘娘下旨召她們進宮。」

  今兒是唐天喜登位、唐天樂封王的大日子,同時,也是他們滿月的日子。各府誥命夫人自然要進宮相賀。

  王傾君吩咐道:「請夫人們進宮!」

  待費公公下去了,葉素素方道:「主子,別看朝堂上各位大人紅袍官服,一身驕驕之氣,其實回府,指不定還要被夫人們指點來指點去呢!現下夫人們進宮,主子宜好生攏絡著,讓她們賓至如歸。」

  各位誥命夫人在御花園候了片刻,便見王傾君抱了身穿小龍袍的唐天喜款款而來,莫嬤嬤抱了唐天樂跟在後面。她們一見,忙忙上前行禮請安,又偷眼去瞧唐天喜和唐天樂,暗暗驚嘆:喲,雖穿了不同的衣裳,可是眉眼嘴鼻卻一個樣,趣致著哪!

  王傾君把唐天喜抱正了身子,讓各位誥命夫人瞧個仔細。粉嫩嫩、撮著嘴吐泡泡、身穿小龍袍的嬰兒皇帝,誰個不愛?各位誥命夫人一見,手都癢了,恨不得搶過抱一抱,捏一捏。
  
  永平侯夫人實在愛的不成,見王傾君一副好說話的樣子,便開口道:「太后娘娘,能否讓臣婦抱抱皇上?」

  永平侯夫人今年四十多歲,卻保養得極好,看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
  
  葉素素知曉王傾君不認得永平侯夫人,便附在她耳邊道:「這位是陳平的妻子,也就是陳文安的伯娘,永平侯夫人。」

  陳平是鎮國大將軍,握重兵,鎮守京城,且封了侯,權勢無雙,論起來,卻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他的夫人,自也水漲船高,是王傾君要重點結納的對象。

  王傾君微微一笑,把唐天喜放到永平侯夫人臂彎中。

  唐天喜乍然離了王傾君的懷抱,卻不哭不鬧,只好奇地看著永平侯夫人,撮了撮嘴,吹出一個泡泡來。

  永平侯夫人笑彎了眼睛,抱著唐天喜掂份量,晃了晃手臂,向王傾君和眾位夫人示意,喲,好生沉手,好生沉手啊!不愧是皇上,份量十足呢!

  王傾君拿了手帕子上去幫唐天喜擦口水,一邊道:「他最愛熱鬧了,一高興就吹泡泡。」

  永平侯夫人更開心了,悄悄笑道:「能抱抱皇上,皇上還賞臉吹泡泡,臣婦這一輩子啊,也不冤了。」

  一席話說的王傾君也笑了。圍著她們的眾位夫人膽子也大了起來,紛紛要求道:「太后娘娘,讓我們也抱抱皇上唄!」咳,這次進宮,要是能夠抱一抱皇上,回去可有得吹了。將來皇上長大了親政,我老家人在府中閒閒說:「喲,皇上小時候啊,我可是親手抱過的。」那才叫威風。
  
  王傾君笑道:「各位夫人寵愛,哪能拒絕呢?自然要讓各位夫人抱一抱。」
  
  眾位誥命夫人也有趣,馬上按品級大小,自家年紀,跟皇帝的親疏程度,排成一列,輪著抱起唐天喜來。

  永平侯夫人抱完唐天喜,就去抱唐天樂,一樣愛得不行,還悄悄在唐天樂屁股下捏了捏,喲,肉團團的,太趣致了。

  誥命夫人抱完唐天喜,一樣輪著過來抱唐天樂。一時母性大發,和王傾君討論起育兒諸事,又傳授了許多經驗。

  王傾君看著火候差不多了,便似真似假笑道:「各位夫人抱也抱過了,可要護著些,我們孤兒寡母的,就怕有人來欺負。」

  誥命夫人們聞言,都笑道:「太后娘娘放心呢,皇上和安陽王雖小,這不是有咱們麼?府裡那老頭子要是不好好辦事,以為皇上年小不理論太多,咱們就要說話了。」

  啊哈,小喜和小樂啊,你們捨身讓人抱一抱,馬上多了一群死忠呢!王傾君喜笑顏開,看定誥命夫人們道:「有了各位夫人的支持,我還怕什麼?」

  說著話,葉素素已過來安排各人入席,席間說說笑笑,賓主盡歡。

  席間,眾人見千金公主沒有出現,不由有些嘀咕。王傾君也怕傳出她和千金公主不和的流言,正要使人去請,一轉頭,卻見千金公主款款來了,一時暗鬆口氣,這麼多誥命夫人在此,若她不來,傳出去總要多事。

  千金公主心頭卻不快,雖是滿月宴,但現下也是國孝,本宮母后屍骨未寒,你們有必要笑得這麼歡麼?

  眾人也想起這一出,陳皇后新亡,京城盡素白,停辦各種喜事,有些府裡甚至吩咐諸人不許大聲說笑,今兒唐天喜唐天樂滿月,她們進宮相賀,不期然一高興,倒是失態了。
  
  眾人心中有事,便不若先時歡快。王傾君也心知肚明,看看時候差不多了,便散了席。
  
  至晚,眾人正哄唐天喜和唐天樂睡覺,宮女在外稟道:「太后娘娘,陳太保求見!」
  
  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王傾君咬唇,太過份了,現下小喜登了基,便是這宮中的主子,陳文安還這樣放肆,大晚上停留在宮闈中?

  陳文安候了片刻,也不等人來傳喚,自行就進殿了,揭簾進房,揮手道:「都下去,我有話和太后娘娘相商。」

  葉素素看一眼王傾君,見她沒有說話,便示意葡萄和莫嬤嬤退出去,自己上去斟了茶捧與陳文安,這才默默退下。

  陳文安見殿中清靜了,一時放下茶杯,大跨步奔過去小床前,見唐天喜和唐天樂還沒睡,正在吹口水玩,不由笑了,轉頭和王傾君道:「他們膽子可大了,今兒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硬是沒怯場,不愧是……」

  王傾君一聽陳文安誇唐天喜和唐天樂,不由自主接話道:「我的兒子,膽子當然大了。」
  
  「那是。太后娘娘膽子要是不大,當初能……」陳文安一笑止了話。要警惕啊,一見著她和兒子,怎麼就控制不住話似的。

  王傾君一下也醒覺,大半夜的,和一個男人討論兒子大膽不大膽幹什麼?因問道:「陳太保有什麼事麼?」

  「沒事就不能來麼?」陳文安伸手摸了摸唐天喜和唐天樂,笨拙地彎下身,想去抱唐天喜,又怕自己嚇著了他,一時看向王傾君,示意她過來幫忙抱唐天喜。

  王傾君愕然,好一歇,這才咬咬牙,現下陳家掌著朝政,宮中也多是陳文安的人,自己還得罪不起他。算了,他要抱抱小喜小樂,就讓他抱抱唄!

  陳文安見王傾君一臉不情願,不由暗嘀咕:沒有我,你能生出這樣可愛的兩個兒子?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當初一把好腰力,我……

  唐天喜聽得陳文安的聲音,只轉動脖子想去尋人,一時被王傾君抱起,擱到陳文安懷裡,他不由在陳文安身上拱了拱,以示歡喜。

  陳文安大喜,笑道:「他喜歡我呢!」

  王傾君翻白眼,隔一會道:「李太醫說,娃兒看不了多遠,卻愛聽各種聲音,宮中多是女人,說話柔聲細氣,內侍們說話尖厲,不算動聽。偶有男子渾厚的嗓音響起,他們自然要尋聲看人。」

  陳文安嚴肅道:「我聲音極是渾厚,很好聽,以後多來這兒說話給他們聽聽。」
  
  王傾君:「……」

  陳文安抱完唐天喜,又去抱唐天樂,嘴角悄悄彎起,心內樂開了花,誰個做臣子的,有我這樣的本事啊啊!一炮下去,生出一個皇上和一個安陽王。

  王傾君見陳文安抱著娃兒,樂顛樂顛的傻模樣,不由嘀咕:早朝上見著,多俊朗精明一個人,怎的一見小喜和小樂,就成這樣子了?

  陳文安忽然抬頭對王傾君道:「你辛苦了!」

  什麼意思?王傾君疑惑地看看陳文安,正尋思,卻聽得葡萄的聲音在簾外響起道:「主子,常太妃求見,說有急事稟報。」

  唐若龍後宮嬪妃人數並不算多,只是他一死,陳皇后卻下旨,強把後宮一些嬪妃陪葬,又把一部分嬪妃送到寺中修行,所以現時宮中還在的太妃們,不過三兩位而已。這位常太妃,原名常淳,原是依附著孫淑妃的,後來逃過一死,便也閉門不出,不敢惹事。如今大半夜的,突然來求見,想來當是確有急事的。

  陳文安放下唐天樂,挑眉道:「讓她進來罷,聽聽有什麼要說的。」他說著話,已躲進了屏風後。

  這,這也成?王傾君見陳文安不告辭,卻躲起來準備偷聽,不由無語。一時定定神,無奈吩咐葡萄道:「讓常太妃進來。」

 

9. 紅杏出牆
  
  常淳進得玉階殿,眼睛一溜,見殿內擺設精緻,一時又垂下眼,嘴裡苦澀,心頭湧起一股叫做羨慕妒忌恨的情緒。王傾君進宮不足一年,竟這般好運的生了皇子,當了太后娘娘。在宮中熬日子的女人誰個不知道,不管是當妃也好,當皇后也好,最後,必然要有兒子傍身,才有未來。王傾君,一步登天了!

  王傾君坐月子期間,卻是從葉素素那兒知道了許多宮中秘事,心下尋思,當時孫淑妃死了,陳皇后清理後宮,為何不清理這位曾依附孫淑妃的常淳呢?莫非?待見常淳進來了,便問道:「常太妃這麼晚過來,有何急事?」

  常淳行了禮,在下首坐了,聽得王傾君詢問,看看殿內無人,這才小聲道:「太后娘娘,李太妃勾結外人,想謀害皇上和安陽王。」

  「有何證據?」王傾君有些意外,這李太妃本名李櫻,和常淳時有來往,現下在後宮中,也算是相依為命了,常淳為何會來告密?這告密的事,有幾分真?

  常淳突然就跪下了,膝行到王傾君跟前,咬唇道:「因今兒皇上登位,一眾人全往前頭去了,宮女也跑開了,我心中感慨,卻是坐不住,尋思找李太妃說說話,便換了衣裳往她住的殿中去。不知何故,本來守著殿門的人卻不在近前。我也懶得找人通報,自己就進了殿。因和李太妃熟悉,度著她應該是歪在榻上發呆的時分,便想嚇她一嚇,只先在窗下往裡張一眼。誰知道就……」
  
  王傾君眉頭一跳,問道:「如何了?」

  常淳拍了拍胸口,給自己定驚,這才接著道:「卻是看到李太妃和一位男子在榻上……」
  
  王傾君腦補一番當時的場景,突然就笑了,說道:「這可不合理呢!李太妃想和男子這樣那樣,居然會輕易讓你撞到了?」

  常淳答道:「李太妃住的地兒極是偏辟,平素極少有人過去,除了我,卻不會有人去探望她。所以……」

  王傾君一想也是,常淳和李櫻當時雖能免於一死,卻形同軟禁,且無權無勢的,就是大開殿門了,又能引什麼人注意?

  常淳接著道:「那位在榻上的男子,是許之敏的近衛葉通,有一次許之敏隨大殿下進宮見淑妃娘娘,這葉通曾得了恩典進去見淑妃娘娘,我當時在側,也見過他一面。」

  許之敏是唐天致的伴讀,隨唐天致逃亡在外,如今許之敏的近衛出現在宮中,出現在李太妃榻上。也是說,唐天致其實是有所動作的?

  王傾君臉色一下變了,唐天致畢竟是唐若龍大兒子,熟悉宮內各處防守弱點,他想要派人混進宮來作亂,也不是難事。

  王傾君抬眼去看唐天喜和唐天樂,見他們睡著了,只籲口氣,壓了聲音道:「常太妃,你把當時的情形細說一遍。」

  「是。」常淳點頭,說道:「當時見榻上的人是葉通,我便嚇住了,只呆站著不作聲。就聽得李太妃問葉通有何打算?葉通說道要潛伏在宮中,藉機弄,弄死皇上和安陽王。還說,只要皇上和安陽王沒了,大唐朝只剩下大殿下是正統皇子,百官自然要迎他回來繼位。到時再請大殿下封李太妃為太后娘娘,統率後宮。說完這話,他們又纏在一起。我悄悄兒的溜走了。回到自己的殿內,好半天心口還在『砰砰』亂跳,後來一想,他們要害皇上和安陽王,怎能任他們得逞?便來求見太皇娘娘了。」
  
  「常太妃,你倒是忠心。」王傾君誇道。

  「其實,我也有私心。」常淳低下頭道:「若是破了他們的陰謀,求太后娘娘允我出宮養老。」

  「好。」王傾君一口應承了,說道:「你且下去,當作沒有這件事發生,也如常到李太妃那兒走動。這件事,我自有道理。」

  常淳應了,低著頭退了下去。

  陳文安從屏風後轉了出來,若有所思道:「我說唐天致怎能毫無動靜?原來讓葉通進宮勾搭李太妃,想借刀殺人呢!」

  「葉通很美貌?」王傾君也若有所思,若葉通不美貌,李太妃怎肯冒此大險?
  
  陳文安似笑非笑道:「沒我這般美貌,但也過得去了。」

  王傾君:「……」

  我若不美貌,你當初能撲過來?陳文安心裡突然癢癢的,待見了王傾君疏淡的表情,腦子才清醒過來,咳一聲道:「葉通的事便交給我,你放心安歇罷!」

  如今宮裡諸事,掌握在陳文安和千金公主手裡,陳文安出面確然比自己更有效。王傾君點點頭,未了忍不住,輕聲問道:「你為何肯幫我?」

  陳文安過去看唐天喜和唐天樂,見他們睡熟了,嘴角不由浮出笑意,回頭道:「我是看在皇上和安陽王的面上,才幫你的。」

  王傾君別開頭,心裡尋思:也是,若是小喜小樂有個什麼,換了唐天致回來繼位,哪有陳家立足之地?陳文安只怕比自己還急於除去唐天致。

  陳文安幫唐天喜掖了掖被子,轉身走到王傾君身邊,看定她道:「這幾天中,除了你自己和幾個信得過的人,不要讓別人接近皇上和安陽王。」說著停一下,又道:「你進宮時間太短,沒有自己的耳目和心腹,宮中各事更是不熟悉,有些吃虧。若得空,不要窩在殿中帶孩子,須得多見見人,多瞭解一些朝內之事,不致在朝堂上被大臣一問,啞口無言。」

  王傾君拿起手邊的枴杖,敲了敲地面,冷聲道:「這個不勞你教導,我自有道理。」過份了啊,居然教訓起哀家?

  陳文安一笑,眉眼瀲灩,嘀咕道:「忘記前事真的好麼?」

  王傾君聽不見陳文安的話,哼道:「陳太保有話則說。」

  「太后娘娘不若以前可愛了。」陳文安說著,轉身走了。

  待葉素素進來,王傾君把常淳說的事複述了一遍,問道:「素素,你以前和李太妃有過接觸,照你看,她敢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麼?」

  葉素素道:「若說常太妃做出這等事,我倒不驚訝,但是李太妃做出這等事,倒有些意外。」

  「哦,怎麼說?」

  「常太妃是一個潑辣,敢愛敢恨的人。李太妃父親是名儒,她讀了一肚子禮義在肚內,平素愛講綱常倫理,說她偷人,著實令人吃驚。」

  王傾君心念一轉,站起來道:「你們好生看著皇上和安陽王,我去常太妃處瞧瞧。」
  
  「主子,……」葉素素等人齊齊開口,意欲攔阻。

  王傾君突然把枴杖拋高,騰身而起接住,穩穩落地,笑道:「別忘了,我爹爹可是將軍,我也學過武的。」

  說著話,卻有宮女匆匆進來,小聲道:「主子,外間有人求見,說他是陳太保的人,有急事稟報。」

  「讓他進來。」王傾君出了房,在側殿中坐下了。

  余保山進得側殿中,行了禮,便道:「太后娘娘,太保大人擒住了一人,那人說只要見了太后娘娘,自會說出一切。因怕那人有同黨,打草驚蛇,太保大人不便把人押過來。只讓屬下過來稟報太后娘娘,請太后娘娘移步,悄悄過去一趟。」

  王傾君點點頭道:「既然要悄悄過去,自然要更衣,倒要換一身內侍的服飾,遮了臉,不引人注意才好。」

  余保山躬身道:「太后娘娘英明!」

  不多一會兒,王傾君換了衣裳出來,身邊跟了綠意和紅錦兩個宮女,隨余保山一道,一行數人,朝李櫻所在的宮殿去了。

  常淳這會兒回到清思殿,見心腹宮女迎上來,只擺擺手,讓她退下去,自己推門而進,轉身掩了門,又在窗邊朝外瞧了瞧,這才道:「辦妥了,出來罷!」

  她話音一落,屋樑上跳下一個黑衣男子,正是葉通。

  葉通一見常淳,上前一把摟住道:「大殿下若能回宮繼位,當記你大功一件,少不得要封你一個太后娘娘噹噹。」

  常淳伏在葉通懷裡,好一歇道:「你以為我稀罕什麼太后娘娘啊?」

  葉通摟緊常淳,安撫道:「我知道我知道,你這樣做,全是為我。只要大殿下回來,還怕我沒有前途嗎?」

  常淳推了推葉通,嗔道:「摟那麼用力幹嗎?小心壓著咱們孩兒。」

  「你,你有啦?」葉通一呆,不敢相信地看著常淳。

  常淳哼道:「要不是為了咱們的孩子,我能狠下心去,幫你們謀害皇上和安陽王麼?他們才滿月,那麼得人意兒。」說著聲音低了下去,輕輕嘆息。

  葉通呆怔片刻,突然鬆開常淳,在地下連翻幾個觔斗,這才站起來,喜不自勝道:「等大殿下回來繼位,我就領你出宮,給你一個名份。」

  常淳輕輕點頭,用手指戳戳葉通的胸口道:「這會兒,余保山應該也誆太后娘娘出了殿,我還得再去一趟玉階殿,謊報太后娘娘遇刺身亡,待玉階殿的人亂起來,你再趁亂進去,把皇上和安陽王……」

  葉通點頭,附在常淳耳邊道:「這趟辛苦你了。」

  常淳凝視他一眼,理理鬢角,推門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玉階殿中,燭火微晃,映得葉素素的臉色時明時暗。她巡看了宮中各處,回到內室,見唐天喜和唐天樂睡得極熟,不由悄笑道:「今兒見了眾大臣和誥命夫人,被人逗弄了一通,可是累了。都呼呼大睡,咱們說話也吵不醒他們了。」

  葡萄和莫嬤嬤笑著應和,只到底心神不定,問道:「要不要派人去接應太后娘娘?」
  
  葉素素其實也不安,只一想,余保山是陳文安身邊的人,既然是他來通報,料著不會有假,只是……

  葡萄根本坐不住,繞著小床走來走去,雙手交握著說道:「皇上今日登位,主子也得了百官的承認,現下更是抓住了葉通,眼看著就要順藤摸瓜,抓住大殿下,皆是大喜的事,可我總覺著不對勁呢!」

  莫嬤嬤拉葡萄一把,讓她坐下,笑道:「你在這兒轉,可轉的我們頭昏,安生坐下罷!」
  
  葉素素聽得葡萄這樣說,也起了疑心,說道:「別的還罷了,我總覺得,公主殿下今兒太過好說話了。」

  葡萄和莫嬤嬤對看一眼,齊齊道:「你不說,還不覺得,你這麼一說,倒確實覺著有問題。」
  
  葉素素臉色一肅,揚聲喊進一個宮女,吩咐了幾句。隔一會,進來數位侍衛,垂手聽命。
  
  葉素素囑道:「你們伏在簾內,若有人想硬闖進內室,格殺勿論。」

  夜色沉沉,一位侍衛進了千金公主所住的鳳陽閣,低聲稟道:「公主殿下,余保山已誆了太后娘娘出殿,正往李太妃所住的宮殿而去。」

  千金公主在燈下嫵媚一笑,撫掌道:「幹得好!」

  待侍衛退了下去,六雪低聲道:「余保山是陳太保身邊的人,太后娘娘見了他,自然會相信他的話。她再想不到,余保山其實是公主殿下的人。就是常太妃和李太妃,其實也是公主殿下的人。」
  
  千金公主淡淡一笑道:「孫淑妃死後,常淳和李櫻能獨存,正因為她們本是我母后的人,當時奉命接近孫淑妃而已。若她們能夠再次立功,本宮自會恩待她們的兄弟,給他們一個前途。

  「夜還長著,公主且喝茶潤潤喉。」六雪捧了茶過來,笑道:「今夜過後,這個宮中,便是公主一人為尊了。」

  千金公主展顏一笑,緩緩道:「我母后經營一輩子,到頭來,憑什麼讓王傾君得益?」
  
  千金公主卻是要借李櫻和常淳誆王傾君出殿,在半路上伏擊,待王傾君死了,再把這罪名栽到唐天致頭上。同時也順利接手唐天喜和唐天樂撫育之責,穩坐監國之位。

  六雪道:「皇上和安陽王還小,只要跟在公主殿下身邊長大,自然跟公主殿下親近。縱國孝之期過了,公主殿下要成親,他們依然離不開公主殿下,眾臣少不得還要清公主殿下繼續監國,直至皇上和安陽王成年。」

  千金公主端著茶杯輕輕吹了吹,吹得茶面起了波浪,方才輕呷一口茶,斂了笑意道:「皇上和安陽王還是太小了,要護得他們平安長大,也不是易事。」她還有一句話沒說,現內有陳氏一族把持朝政,中有唐天致逃亡在外,對帝位造成威脅,外有蕃國和諸小國虎視眈眈,監國之位,殊不易為。
  
  六雪卻頗為樂觀,笑道:「皇上和安陽王可是龍種,是公主殿下的親弟弟,老天總會護佑著,保他們平安長大。」

  千金公主想著唐天喜和唐天樂的小模樣,心下也軟化了一些,笑道:「雖才滿月的人兒,抱出殿去見大臣,一點不怯場,只瞪著烏溜溜大眼俯視眾臣,膽兒大著呀!」

  「可不是麼?」六雪笑道:「那些起誥命夫人,見了皇上和安陽王,全沒了平素的矜持,都搶著要抱一抱,笑的全像菩薩一樣。」

  千金公主一笑,只思忖,以後須得想法拉攏這些誥命夫人,通過她們拉攏朝中要臣,讓這些要臣站在自己這一面,而不是站在陳氏一族那一面。可嘆的是,陳文安是自己未婚夫婿,一旦國孝過後,自己下嫁,將給陳氏一族再增榮耀和權力,鬧不好,這天下,將會成為陳氏一族的天下,若這樣,自己如何對得起父皇和母后?

  再說了,自己又不是傻子,哪有看不出陳文安的心思?陳文安只對權力有興趣,對自己卻是毫無興趣的。將來嫁了他,想讓他對自己死心塌地,那是妄想。但是自己堂堂監國公主,何必看夫婿臉色呢?

  六雪見千金公主臉色變幻,便問道:「公主殿下可是憂心陳太保會識破今晚之局?」
  
  千金公主抬眼道:「他若識破了,更應該知道,唯有王傾君死了,本宮單獨監國,陳家更能得益,如此,就是識破了,也會裝作不知道,盡力配合才是。」說著頓一頓,「王傾君畢竟是皇上和安陽王的生母,可不能白死了,到時讓常淳和李櫻給她陪葬罷!」

  走在夜色裡的常淳,突然打個寒噤,心下微嘆:千金公主讓她編造一個謊言,說道葉通潛在宮中,以此誘使王傾君半夜出殿,好使人伏擊,再把罪名栽在葉通和唐天致身上,殊不知,葉通確實在宮中,潛伏的地方,正是自己的宮殿。千金公主這一把,只怕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陳文安也走在夜色中。因李櫻所住的宮殿實在太偏遠,他繞了一大圈才來到李櫻宮殿前。隨行的侍衛早就迅速散開,包圍了宮殿,另有人上前敲門喊話。

  好一會,才有人來開門,見得陳文安領人前來,不由吃驚,慌慌道:「我們太妃娘娘已歇下了,不知道太保大人深夜來此,有何吩咐?」

  陳文安一手撥開守門的人,三兩步跨進殿,只一揮手,身後的人早衝了進去,圍住了李櫻所住的寢室。

  李櫻聽得吵鬧聲,才要披衣起來,寢室的門便被破開了,一群人湧了進來,有人上來掀開她被子,把她拖在地下,未等她尖叫,已有人往她嘴裡塞了一隻鞋子,隨之把她縛在床角下。
  
  陳文安領人把李櫻的宮殿翻了一個底朝天,卻不見葉通的蹤影,一時進了李櫻的寢室,令人拿開塞在她嘴裡的鞋子,問道:「葉通呢?你若老老實實說出葉通的藏身所在,便饒你一命。」
  
  李櫻鬢髮散亂,衣裳不整,嘴角更是破了皮,胸口起伏著,怒道:「陳文安,我好歹是先帝妃子,你不看我面上,也得看在先帝面上,怎能如此無禮?」

  陳文安面無表情,一抬手臂,劍尖抵在李櫻臉上,淡淡道:「快說吧,若不然,臉上劃上這麼一道,可不好看。」

  「什麼葉通?」李櫻氣得發抖,顫聲道:「陳太保若想殺我,也犯不著安這樣的罪名給我?」
  
  陳文安逼問李櫻時,常淳已到了玉階殿,讓人通報進去。

  宮女見她去而復返,略有些奇怪,卻不敢不報,只進去一會兒,便出來領了常淳進殿。
  
  「太后娘娘遇刺,生死不明?」葉素素看著去而復返的常淳,顫聲道:「敢問太妃娘娘是如何得知的?」

  常淳臉上一片慘白,鬢髮散亂,沙著嗓子道:「我從這兒回去,想著李太妃做出這等事,再無倖免的道理,指不定明兒就見不著她了,今晚過去見見,也算是最後一面,全了姐妹之情。到了她住的殿外,只聽見有喊殺聲,又有太后娘娘驚呼的聲音,似乎遇刺了。也不知道賊黨人數多不多,只怕太后娘娘……」

  正說著,已有宮女報進來,慌慌張張道:「葉姑姑,殿外有一個人來報,說是陳太保那兒出了事,讓姑姑領人過去瞧瞧。」
  
  「是太后娘娘她……」常淳一下轉過身,吩咐宮女道:「你回他,說知道了,葉姑姑馬上就過去。」

  宮女看一眼葉素素,見她沒有反對,便應了一聲,忙忙下去了。

  常淳又道:「姑姑快領了人去瞧瞧,我幫著照料皇上和安陽王便是,這個時候,可不能讓別人進殿。」

  王傾君若出了事,常淳身為太妃,是唐天喜和唐天樂的庶母,她自己又無子,確然比其它人要可靠一些。葉素素當機立斷,點頭道:「如此,便麻煩太妃娘娘了。」

  葡萄聽得動靜,跑出來問道:「出了什麼事?」

  葉素素簡單說了,跟葡萄道:「你和莫嬤嬤好生照料著皇上和安陽王,片刻不能離開,一切待我回來再論。期間出什麼事,且和太妃娘娘商議著。」說著匆匆領了幾個信得過的侍衛出殿去了。

  葉素素一走,隔一會又有宮女來報,說是陳文安派人來稟話。常淳揮手道:「既然是陳太保派人來的,便把人領進來。」

  幾位大宮女守在側殿,眼見王傾君和葉素素皆不在,葡萄和莫嬤嬤又在內殿不出來,這會無人掌事,常淳身為太妃,代為管事,好像也沒什麼不妥,便也沒有反對,任由宮女下去把一個穿了內侍服飾的人領了進來。

  葉通進得殿內,並不看常淳,只袖口寒光一閃,一劍揮出,結果了近前一位宮女,未等另一位宮女發出尖叫,他再揮劍,把另一位宮女也結果了,腳步不停,已是疾衝向內室。

 

10. 娘娘威武

  正值五月,雖入了夜,依舊悶熱。余保山走得快,額頭已見汗,只抬袖子印了印額頭,緩一緩腳步低聲道:「太后娘娘,夜長夢多,須得趕緊過去,防止生變。」

  王傾君聞言,加快了腳步,一邊道:「許之敏是唐天致的伴讀,武功並不算特別高,究竟是怎麼混進宮的?」

  余保山一怔,不是編造葉通潛伏進宮麼,怎麼變成許之敏了?難道常太妃記錯人名,說錯了?也罷,不管是編造那一個進宮,總歸是一個藉口,現下只要誆了太后娘娘走到埋伏地點,便大功告成。他心念急轉,嘴裡已是應道:「許之敏從前常在宮中行走,熟悉宮內各處,想要混進宮,自然有法子。好在他武功不高,這才能生擒住。只是這人死活不肯透露大殿下的行蹤,非要見太后娘娘才肯說。因此大半夜的,倒驚動太后娘娘了。」

  王傾君才要應話,因走得快,一下卻是葳了腳,一時扶著宮女的肩頭站定了,左看右看,吩咐余保山道:「且折一支樹丫來當枴杖罷!」

  怎麼這麼多事?余保山待要說什麼,又怕王傾君生疑,節外生枝,因應了一聲,飛快看路邊一眼,看準一顆樹攀了上去,徒手去折樹丫。待他折了樹丫下來,卻見王傾君坐在路邊,把腳擱在一塊石頭上,一位宮女正俯身給她揉腳,另一位持燈籠照著。他一時忙把樹枝遞過去道:「太后娘娘,樹丫有了!」

  「余統領用力柱一下,看看樹丫夠不夠力道撐住我。」王傾君笑道。

  余保山聞言,果然雙手扶住樹丫,半個身子壓上去試了試樹丫的承受力。
  
  說時遲,那時快,王傾君猛的一縮腳,身子一彎,雙手搬起腳邊的石頭,呼一下站起,照準余保山頭頂,惡狠狠砸下去。

  只聽「咚」一聲悶響,余保山一頭載倒在地下,昏了過去。

  紅錦和綠意適才幫王傾君揉腳時,已被囑過,說道待會有個什麼,萬萬不能尖叫,要及時摀住嘴,因看到這情景,皆及時摀住了嘴,把尖叫聲捂回喉嚨內。

  看著余保山倒在地下,王傾君這才扔了石頭,猙獰著臉,吩咐紅錦和綠意道:「剝下他的衣裳,堵了嘴,拖到那邊,結結實實縛在樹下!縛完到李太妃處通知陳太保,說我有事找他,讓他趕緊過來玉階殿。繞路走,不要走這條路。」說完不等紅錦和綠意應聲,已是轉身往來路飛奔。
  
  「太后娘娘葳腳是假裝的啊?」綠意喃喃道。

  「還嘀咕什麼,快些動手啊!」紅錦哆嗦著手去剝余保山的衣裳,又吩咐綠意道:「解下他的腰帶,團起來先塞住他的嘴。」

  「腰帶好長,正好留著縛他手腳啊!」綠意反駁,伸手脫下余保山鞋子,除下他的襪子,忍著噁心,團起塞進余保山嘴中,又不放心,還拿鞋尖用力捅了捅,確保塞得滿滿噹噹了,這才停手。

  紅錦剝下余保山衣裳,再要剝褲子,卻下不了手,嘀咕道:「我可是黃花大閨女,待會看到不該看的,會做惡夢呢!」說著和綠意一人拖起余保山一隻手臂,把他拖到樹下,用腰帶把他縛結實了,這才各各喘出一口長氣。

  「什麼人?」不遠處突然傳來侍衛的聲音,有燈籠的光亮移了過來。

  「怎麼辦?」綠意驚惶了。

  「我們是太后娘娘的人,且是太后娘娘吩咐我們這麼做的,怕什麼?」紅錦安慰綠意。
  
  侍衛頭領持燈籠一照,見兩位宮女剝余保山衣裳,把他縛在樹下,似乎欲行不軌之事,不由大喊道:「大膽,小小宮女,竟敢非禮余統領!拿下了!」

  秋思殿中,侍衛稟道:「太保大人,已搜完全殿,並無可疑人物。」

  陳文安一聽,手中的劍一揚,便欲在李櫻臉上劃一道,卻聽李櫻道:「且慢!」
  
  「怎麼,終於肯說出葉通的下落了?」陳文安譏諷地看著李櫻。

  李櫻花容慘淡,仰頭道:「讓你的人下去,我才說。」

  「全退下去,沒有吩咐,不得近前。」陳文安卻不怕李櫻耍花樣,看著眾人退下了,方才道:「說吧!」

  李櫻忽然便笑了,直笑出淚花,笑得陳文安臉上變色,方才道:「陳文安,你以為你是誰,陳家的嫡子?」

  「廢話什麼?」陳文安眼皮莫名的一跳,拿劍指住李櫻道:「莫要忘記,李家一族安危也系在你身上,若你好好說出葉通的下落,或能保全李家一族性命。」

  「這麼一個秘密,我本來不想說,但今晚若不說,或許也沒機會說了。」李櫻淒然一笑,看定陳文安道:「你可聽好了,若不信,盡可以秘密調查。聽完後,把我殺了便是。」

  至此,陳文安已意會,李櫻說的秘密絕對不是葉通的秘密,而是另一樁秘密。說起來,這宮中埋藏的秘密,難道會少了?

  李櫻斟酌一下才開口,緩緩道:「我父親是江南名儒,享有盛名,先帝曾召他進京,他以身體不適推拒了。後來先帝下旨,召我姐姐李楓進宮為妃,過得半年,便傳來我姐姐病亡的消息。全家正悲痛,先帝又下旨,召我進宮。我進宮後,恰巧當時的孫皇后有病在身,皇上忙著陪伴她,便沒空見我們。倒是陳貴妃、也就是你姑母,對我籠絡有加。那次嚴氏夫人生辰,陳貴妃出宮為她賀壽,讓我隨行。就是那一次,我在陳府見到我姐姐,這才得知,她還活著,被秘密藏在陳府,有見到她的,以為她是嚴氏夫人侍婢之一,只喊她小名提子。從陳府回宮後,陳貴妃便讓我和常淳一起投靠孫淑妃,給她作臥底,因著姐姐之事,我不敢不答應。」

  李櫻說到這裡,略有難堪,只停一下,才繼續道:「據我姐姐說,她進宮後,並沒有侍寢記錄,卻被一位太醫診出有了身孕,她自知難逃一死,她死不足惜,怕只怕,會連累家族,因求那太醫不要外說。那太醫卻讓姐姐見了嚴氏夫人一面。嚴氏夫人手腕通天,把姐姐領出宮,另讓一位得了急病而死的宮女頂了姐姐的名額,對外謊稱姐姐病亡。姐姐那次在陳府見著我,便認為,嚴氏夫人敢領她出宮,或者還是得了陳貴妃的授意,至於陳貴妃是何意,卻猜測不出來。」

  當年孫皇后未懷孕,身體又弱,後宮嬪妃爭寵,其中以自己姑母陳貴妃和孫皇后的妹妹孫淑妃風頭最勁,更有善相者暗言,說道孫皇后活不過三十歲。正因如此,姑母才要大力打壓孫淑妃,不讓她借孫皇后之力上位。但是姑母讓人把有孕的李楓送到陳府,是何用意?

  陳文安手中的劍垂了下去,只驚疑不定。沒錯,大概六歲的時候,有一天晚裡偷聽到母親嚴氏夫人和一位心腹婆子說話,方才知曉,原來嚴氏小產數次,後來經太醫診斷,不能再生育,恰好身邊一位名喊提子的美貌侍婢有孕,便秘密養在身邊。待那侍婢產下孩子後病亡,嚴氏夫人把孩子據為已有,對外號稱自己產下一子。父親陳策從江南迴京,聽聞嚴氏夫人產子,喜不自勝,並無懷疑。
  
  陳文安臉色越來越難看,好麼,先是得知自己母親不是嚴氏夫人,而是另有其人,現下又得知,父親也另有其人了!

  「孩子的父親是誰?」陳文安壓著嗓子問話。

  「姐姐說,那一天是端午節,晚間熱得睡不著,便出來散步,一時聽得絲竹聲,循著絲竹聲走去,不覺便走遠了。……,待得醒來,衣裳不整,只忙忙回殿,裝作無事發生,至於孩子的父親是誰,卻不知道。」

  「荒唐!」陳文安一聲暴喝,把手裡的劍狠狠砸在地下,好半歇才道:「宮中少有外男留宿,只要查查那一晚進出宮中的男人是誰,便知道了。」

  「那一晚宮中設宴,款待兩位王爺並數位宗室子弟,你父親陳大人,當時也在宮中。且當時進出的人頗多,不查還可,若是查了,姐姐也好,我們李氏家族也好,只有死得更快。」
  
  李櫻說完,仰了脖子道:「殺吧,我知道的太多,早就該死了。」

  陳文安揀起劍,往李櫻身上一揮,挑斷了繩索,頭也不回往外走,走到殿外,又停下腳步,吩咐兩位侍衛道:「你們留下,看著李太妃,不能讓她有意外。」

  陳文安趕往玉階殿時,王傾君已在半路上遇見了葉素素,只一把拉住葉素素往回跑,一邊跑一邊道:「咱們怕是中了調虎高山之計。」

  葉素素見王傾君無恙,又驚又喜,一時嚷道:「主子沒事就好了,嚇死我了!」
  
  王傾君跑得飛快,根本無瑕回答葉素素的話,心下又急又怒,余保山哄了自己出殿,接著常淳哄了葉素素出殿,還不知道殿中是何情形?只希望葡萄和莫嬤嬤能護得住小喜和小樂了。
  
  葉通一進殿,殺了幾個宮女,只衝向內室,不想內室中卻伏有幾位侍衛,侍衛聽得動靜,出來攔住葉通,只他們武藝雖不錯,急切之間,卻制伏不住葉通,雙方戰在一處,刀劍交鳴,一片聲響。
  
  葡萄和莫嬤嬤聽得聲音,暗道不好,只守在小床邊,一邊大喊道:「有刺客,快抓刺客!」
  
  唐天喜和唐天樂睡得正香,突被吵醒,不由大聲哭鬧起來。

  王傾君衝進殿時,聽得唐天喜和唐天樂的哭聲,疾速進了內室,正好見著葉通一劍結果兩個侍衛,飛腳踏倒另一個侍衛,衝向小床邊。

  她心膽俱裂,啞聲喊了一句,在門邊抄起自己的枴杖,雙手在枴杖上一托,勢如瘋虎,整個人騰空,撲向葉通。

 

11. 一拐之威
  
  鳳陽閣中,六雪拿扇子給千金公主搧風,一邊看滴漏,只暗暗計算時辰,度著余保山等人應該得手了,因問道:「公主殿下可要派人去瞧瞧?」

  「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千金公主卻篤定,半眯了眼道:「以前父皇在時,這暑熱時分卻要準備離宮去避暑的,如今只能在宮內熬著了。」

  正說著,侍衛已進來稟報,說道:「公主殿下,葉通潛進玉階殿,意圖對皇上和安陽王不軌,已被太后娘娘一枴杖打昏了。」

  「什麼?」千金公主一下站了起來。她讓常淳編造葉通潛伏在宮裡的消息,沒想到葉通真個會潛伏在宮中……

  玉階殿內,侍衛皆俯身道:「只一枴杖便敲昏了逆賊,生擒了他,太后娘娘威武啊!」
  
  王傾君擺手,輪著抱起唐天喜和唐天樂輕聲哄著,只驚魂未定,喃喃道:「好險啊!」
  
  葡萄和莫嬤嬤適才看到葉通撲過來,雙雙擋在小床前,這會雙足發軟,都跌坐在地下,蒼白著臉色道:「這麼多人守著,居然讓逆賊混進了內室,若不是主子及時趕到,真不敢設想。」
  
  葉素素把常淳押了進來,一把扯翻在地,厲聲道:「常太妃,今晚之事,你有何話說?」
  
  常淳一眼看到葉通被縛了一個結實,倒在地下,生死不知,知道大勢已去,只閉緊了嘴唇,一聲不出。

  「陳太保到!」宮女進來稟報。

  王傾君開口道:「讓他進來!」

  「主子,余保山是他的人,今晚之事,只怕是他……」葉素素說著話,卻被王傾君打斷了。
  
  王傾君道:「若余保山是陳太保指使的,那麼究竟是許之敏潛伏在宮中還是葉通潛伏在宮中,他必然能夠分清,而不會被我誆一句,就順著我的話編造謊言。」

  葉素素也聰慧,一下反應過來,看定王傾君道:「主子是說,有人借余保山之手,想讓主子疑心陳太保?」

  王傾君點頭道:「是一石二鳥之計,哄我出殿,若能除去我便罷,若不能,因余保山是陳太保的人,我定會疑惑陳太保,一旦生疑,自然不能放心用他,若不放心他,我們還能放心誰?在這宮中,更加步步唯艱了。」

  葉素素想得一想,說道:「主子,陳太保畢竟是公主殿下的未婚夫婿,若他們真個勾結,想要主子的命,也不是不可能。」

  王傾君低低道:「不知何故,卻是覺著,至少在目前,陳太保是真心護著小喜和小樂的。這宮中能夠相信的人太少,現下也只能選擇相信他了。」

  葉素素嘆口氣,她們確實沒別的選擇,只能選擇相信陳文安了。

  陳文安一進殿,先去瞧唐天喜和唐天樂,見他們分別被王傾君和葡萄抱著,已止了哭,在她們懷裡重新睡著了,這才放心下來,問道:「沒嚇著罷?」

  莫嬤嬤代為答道:「刺客進來了,我們喊了一嗓子,嚇醒了他們,哭了幾聲,待聽得主子的聲音,卻又止了哭,只循聲轉頭去找人,膽子大著呢!」

  「公主殿下到!」宮女又進來稟報。

  千金公主不等人通稟,持著劍進殿,嚷道:「逆賊在哪兒?」

  眾人忙攔住道:「公主殿下,逆賊已拿下了。」

  千金公主這才站定身子,問道:「究竟是誰引逆賊進殿,想對皇上和安陽王不利的?」
  
  常淳聽得千金公主的聲音,身子縮了縮,只迅速轉動心思,想著要用什麼言語,方能讓千金公主救自己一命,未等她開口,一位小宮女已是指著她,憤怒道:「就是常太妃引逆賊進殿的。」

  「好大的膽子啊!」千金公主話音一落,手裡的劍疾速刺向常淳。

  陳文安見千金公主持劍進殿,第一時間卻是去擋在小床前,把王傾君和兩個孩子護在身後,一時失策,沒有注意地下的常淳,待見千金公主話音一落,一劍刺向常淳,已知不妙,一時要攔阻,卻見常淳已倒在地下,卻是一劍斃命。

  殺人滅口?王傾君心中閃過念頭,不由冷笑了,好啊,指使常淳的,果然是千金公主,可惜常淳一死,死無對證了。

  陳文安過去檢看了常淳的屍身,知道沒救了,站起來看著千金公主,淡淡道:「公主殿下為何這麼急著殺她?若她還有同黨,卻是尋問不到了。」

  千金公主丟下劍道:「她敢對本宮的弟弟不利,死不足惜。至於同黨,不是還有一個麼,仔細審問就是。」說著指指地下的葉通。

  正說著,卻有宮女報進來,說道:「太后娘娘,外間有侍衛來稟,說道紅錦和綠意在林中打昏了余統領,綁在樹上,意圖非禮,只紅錦和綠意不肯承認,非要說這是太后娘娘讓她們這樣做的,因來稟報一聲。」

  陳文安這時已知道了事情經過,聽得余保山三個字,不由怒上心頭,好啊,原來身邊養了一隻白眼狼,專門賣主。他揮手道:「余保山對太后娘娘不敬,是我讓紅錦和綠意把他綁在樹下的,且把他押下收牢,容後再審。」

  常淳一死,余保山落到陳文安手中,千金公主便以為自己安全了,心頭一鬆,過去看了看唐天喜和唐天樂,見他們睡著了,方才告退。

  陳文安令人把常淳的屍體抬下去,回頭去看葉通,見他還昏迷著,不由挑眉道:「太后娘娘這一枴杖,可是敲得太狠了。」

  王傾君接話道:「誰個想害我的孩兒,都得掂量後果。」說著見滿殿狼狽,又雜著血腥味,再也受不住了,吩咐道:「陳太保,葉通便交給你去審了。」

  陳文安二話不說,令人拖了葉通下去,親下去審問。

  待收拾了殿內,看著王傾君安頓好唐天喜和唐天樂,葉素素才問道:「主子是如何瞧出余保山不對勁的?」

  王傾君答道:「我是太后娘娘,是這宮中最尊貴的人之一,按理來說,事情再急,余保山一路上也該小心翼翼,甚至要顧著我的安危才是。可是他只顧著急走,還開口催著我快走,渾忘尊卑,明顯不對勁。我因誆他一誆,假意說道陳太保擒住的人是許之敏,料不到他沒反對,還順口應答,說道擒住的正是許之敏。至此,便可確定他有問題了。」

  葉素素思索一下道:「常太妃和余保山勾結,一個引主子出殿,一個引葉通進殿,想一道殺了主子並皇上和安陽王。公主殿下一來,卻殺了常太妃滅口,可知道,常太妃是公主的人。可是不對啊,公主殿下恨大殿下入骨,且皇上和安陽王有個什麼,則大殿下定會回宮繼位,對公主殿下不利啊!」
  
  王傾君搖頭道:「且待陳太保審完葉通再論罷!」

  陳文安很快又到了玉階殿中,稟道:「葉通腦部受傷,太醫說,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就是醒來,也可能變成傻子。」

  王傾君一下傻眼了,說道:「我那一拐,這麼厲害?」

  陳文安沉默一下,又道:「余保山自盡了。」

  「好啊,今晚三個人,一個被公主殺了,一個在陳太保手中自盡了,一個被我敲昏了。全乾淨啦!」王傾君說著話,胸口起伏,氣得不輕。

  陳文安背著手,一語雙關道:「余保山死不死都罷了,只太后娘娘要分心照料皇上和安陽王,能鬥得過公主?」

  王傾君一聽便明白了,陳文安這是說,縱使知道余保山和常淳是千金公主的人,一旦跟千金公主撕破面皮,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反不若睜一眼閉一眼。

  陳文安見王傾君不再說話,因籲口氣,一時道:「葉通既然能混進宮,焉知他有沒有同黨?明兒還得換一批侍衛,就是這玉階殿中的宮女,也得重新篩選一遍。」

  他說著,吩咐葉素素和葡萄等人道:「你們下去安歇,今晚由我守夜。」
  
  莫嬤嬤一聽,抬眼去看王傾君,主子,皇上和安陽王還小,還要依靠陳太保呢!因現下國孝期間,陳太保也不能近女色,那個那個,您老人家可得示好,最好就就……。反正,就讓他死心塌地。為了皇上和安陽王,主子犧牲一些東西,也是必要的。且陳太保才貌雙全的,也不算委屈。

  葉素素和葡萄也有微妙心理,若沒有陳文安,主子確實寸步難行,想把皇上和安陽王平安養育大,難度不是一星半點。且這宮中的侍衛全是陳太保的人,若為了皇上和安陽王好,主子也只能籠絡好陳太保啦!

  待眾人退了下去,陳文安站到小床前看著唐天喜和唐天樂,心下微微感嘆:不管我是誰的孩子,但床上躺著這兩個,一定是我的孩子。

  吵了一晚,終於安靜了下來,王傾君轉動著脖子,自語道:「忙了一晚,脖子都硬了。」
  
  陳文安一回頭,燭影裡,美人正慵懶的伸腰,突然就憶起從前,不由自主道:「可要幫您捏一捏?」


12. 心肝亂跳
  
  燭火跳躍,小床裡,兩個小傢伙睡得正熟,有年輕男人溫柔地問話,王傾君心肝亂跳,有些莫名的情緒湧動著。

  陳文安見王傾君低頭不說話,不由搓搓手,嗯,是等她答應才上去捏,還是主動上去捏呢?
  
  「哇哇……」唐天喜突然哭了起來,旁邊的唐天樂跟著醒了,一起哇哇大哭。
  
  「他們餓了!」王傾君上前,俯身去抱唐天喜,又輕聲對唐天樂道:「等等啊,喂完哥哥,再喂你,不許再哭了啊!」

  王傾君一說話,很神奇的,唐天樂就不哭了。而唐天喜,只在王傾君胸口拱動著。
  
  「他們聽得懂?」陳文安呆呆的,這才滿月的嬰兒,能聽懂人話?王傾君這麼一說,他們就止哭了啊!

  王傾君見陳文安一副古怪的表情,莫名的,突然很想笑,說道:「他們是聽見我聲音,知道很快就有得吃了,這才止哭的。」

  原來這樣!陳文安恍然大悟,搖頭道:「我以為他們聽得懂你說話,嚇著了。」
  
  唐天喜在王傾君胸口大力拱著,朕要喝奶,朕要喝奶,閒雜人等速速迴避啊!
  
  王傾君見陳文安還站著不動,不由看了看他。

  陳文安有些茫然,也看了看王傾君,脫口問道:「要我幫忙麼?」

  「啐!」王傾君不由紅了臉,什麼亂七八糟,難道讓你來幫我撩衣裳?

  葡萄端著兩碗宵夜,上了台階,在簾外輕輕喊道:「主子!」

  「進來!」王傾君一下鬆了口氣,好了,救星來了!

  葡萄一進殿,放下宵夜,便趕陳文安下去,說道:「太保大人請迴避一下,我們主子要喂奶了。」

  「哦哦!」陳文安這才回過神來,是,是要親自喂奶啊!

  待陳文安下去了,王傾君忙掀開衣裳,抱了唐天喜喂奶,一張俏臉卻紅透了,嘀咕道:「木頭。」

  葡萄「噗」的笑了,去抱起唐天樂哄著,輕聲道:「等皇上吃完了,就輪到你了,別急啊!」

  唐天樂被抱了起來,以為有得吃了,誰知還要等,這下等不下去了,「哇哇」大哭起來,本王要吃奶!

  唐天喜聽得唐天樂的哭聲,只「呼哧呼哧」埋頭猛吃,以示優越感。

  王傾君見唐天喜吃得迅猛,不由好笑,「這是怕弟弟來搶麼?」說著讓葡萄抱了唐天樂近前,撩起另一邊衣裳道:「讓小樂吃這邊。」

  唐天樂嗅得奶味,早伸長脖子,閉著眼睛大哭,吃不到啊啊!

  葡萄只得橫抱了唐天樂,湊近了王傾君,讓他也吃上奶。

  陳文安在簾外候了良久,聽得殿內無聲,以為兩個孩子睡了,一時揭簾,待要進去,只一瞥,忙又縮了頭,悄然笑了。

  隔一會,葡萄又出殿,端了鹽水進去。王傾君用軟紗布醮了鹽水,探進唐天喜的嘴裡,給他擦了擦牙床,擦完又換清水擦,一邊輕聲哄著。

  陳文安知道喂完奶了,一時進去,見到這幅景象,不由問道:「他還沒牙呢,也要洗?」
  
  王傾君答道:「若不洗洗,嘴裡會癢,不舒服的。」說著,給唐天樂也擦了擦牙床,抱著他躺下,拍了拍,笑道:「吃飯喝足,可該睡了!」

  「喂養嬰兒長大,果然極費心神。」陳文安在旁邊感嘆。

  王傾君見葡萄收拾了一番出去,而陳文安還不告辭,到底沒忍住,開口道:「太保大人,你不用守在殿內的。」守在殿外即可啊!

  陳文安點點頭道:「太后娘娘累了一晚,我幫你按按罷!」說著上前,繞到王傾君背後,雙手放在她肩膀上。

  王傾君一下僵直了身子,嘴裡道:「不勞太保大人了,葡萄會幫我按的。」
  
  陳文安雙手早在王傾君肩膀上捏了起來,他手勢極好,輕揉慢捏的,一邊俯下頭,在王傾君耳邊吹一口氣,低語問道:「怎麼樣,舒服麼?」

  王傾君面紅耳赤的,待要如何,又怕吵醒唐天喜和唐天樂,更怕宮女們進來瞧見了,因努力放鬆身子,勉強道:「太保大人手勢不錯,想來是常幫公主殿下捏肩膀的。」

  「怎麼,吃醋哪?」陳文安輕笑道:「你可錯了,我這是第一次幫人捏肩膀。你又要想了,第一次捏,為什麼這麼熟手?哈哈,我這個人呢,做什麼都有天份,連幫人捏肩膀也是一流的,這沒辦法。」

  吹吧吹吧!王傾君一聽陳文安吹牛,肩膀不再繃得緊緊的,不由自主鬆了下來,指揮道:「右邊上一點,對,就是這兒。適才拿枴杖打葉通,用力太過,雖沒脫肘,這肩窩可是很痛的。」
  
  陳文安捏在王傾君肩窩處,輕輕按壓,見王傾君發出唉喲聲,忙道:「待會兒讓宮女給你擦擦藥,只怕是傷著了。」

  王傾君見陳文安守禮,沒有趁機進一步,一下鬆口氣,低聲道:「天也不早了,太保大人也該回去了!」

  「嗯!」陳文安趁王傾君不覺,嘴唇在她頭髮上輕輕一觸,這才繞到她前面,擺擺手出了殿。

  王傾君見他走了,方才籲出一口氣,好了,能睡覺了!

  陳文安卻是繞到三清殿,見殿內還亮著燭火,便叫過一位侍衛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亮著燈?」

  侍衛躬身答道:「清塵子真人在煉丹,是爐火。」

  陳文安這才想起最近太忙,都忘記這兒還軟禁著清塵子道長了,因推門進去,走到煉丹房。

  清塵子拿著大蒲扇坐在丹爐旁邊,一邊隨手扇著,一邊打瞌睡。

  「真人好閒適啊!」陳文安不由伸足踏了踏清塵子道長。

  清塵子道長嚇了一跳,睜開眼睛,見是陳文安,便道:「又要給誰測八字了?只管報上來。」

  陳文安坐到清塵子道長對面,擺擺手道:「太后娘娘得了忘症,不記得以前的事,對我冷眉冷眼的,你有法子沒有?」

  清塵子也知道,皆因自己洞悉陳文安和王傾君的關係,所以陳文安在自己跟前提起王傾君,才這樣放鬆,至於法子不法子的,不過閒聊的引子而已。因笑道:「有情丹一顆,太后娘娘服下了,自然傾心太保大人。」

  「誑誰呢?」陳文安笑了笑,站起來道:「我府裡一隻老貓,最近懨懨的,好像快不行了,你有什麼丸藥能救老貓一命的?」

  清塵子不情不願掏出一個小瓶,倒了一顆丸藥在陳文安掌心中,嘀咕道:「便宜你家的老貓了。」

  陳文安捻著丸藥瞧了瞧,笑著走了。

  早朝時,朝堂幾乎炸了鍋。

  「什麼,有逆賊潛進宮中,想對太后娘娘和皇上不利?」

  「是啊,逆賊好幾個人呢!虧得陳太保和公主殿下及時趕到,太后娘娘和皇上才倖免於難。激戰中,陳太保殺死一個逆賊,公主殿下也刺死一個女逆賊,太后娘娘更神奇,居然一枴杖打昏了一個逆賊。最後,把逆賊全殲滅了。」

  「怎麼不留活口審一審?」。

  「逆賊全視死如歸,留著不殺,他們也會自殺。」

  幾個老臣聽幾個年輕臣子說得不亦樂乎,似乎昨晚他們在現場一般,不由搖頭,嘀咕道:「宮廷的事,哪有這樣簡單?」

  王傾君昨兒吩咐說早朝延後到晨時初,但這些大臣一時之間不習慣,還是像平素那樣早早就來了,這會聚著說話,都是關於昨晚宮中進了逆賊之事。

  幾個心思深沉的,皆暗暗把逆賊跟唐天致聯繫了起來,一時為王傾君捏一把汗。
  
  晨時初刻,陳文安和千金公主出來了,卻不見王傾君和唐天喜唐天樂的蹤影,大臣們紛紛急了,不顧禮儀,圍上前問道:「陳太保,太后娘娘和皇上可安好麼?」

  「沒事,都好著呢!」陳文安含笑道:「過幾日自然來上早朝,諸位安心!」
  
  王傾君這會正跟莫嬤嬤道:「奇怪呢,一聽到小喜和小樂的哭聲,我縱是遠遠坐著,也感覺胸口腫腫的,想要下奶似的。」

  莫嬤嬤答道:「要不,怎麼說母子連心呢?他們哭著要喝奶,而主子有奶,自然互相呼應了。」
  葉素素和葡萄聽得要笑不笑的,一時側頭,終是忍不住大笑起來,捂著肚子道:「喲,我要笑死了!」

  葉素素又悄悄問葡萄道:「昨兒晚上,你送宵夜進殿,主子和陳太保是何情形?」
  
  葡萄笑道:「皇上醒了要吃奶,主子想要撩衣裳喂奶,偏生陳太保一時又茫然,只呆站著,隔一會才反應過來,潮紅著臉退下了。我都不忍心看他的模樣。」

  葉素素也憋不住樂了,戳葡萄的額角道:「你是故意挑那個時候進去的麼?」
  
  「哪有?」葡萄嘿嘿笑了。

  早朝過後,司徒元卻是遞牌子進宮請安,想見見唐天喜和唐天樂。

  王傾君知道他擔憂,一時召了他進殿。

  待見過唐天喜和唐天樂,見他們無恙,司徒元這才松口氣。

  司徒元又稟了今早朝中所議之事,未了道:「太后娘娘,皇上雖年幼,每日早朝,若能夠,還得上朝。就是太后娘娘自己,也宜聽取政事,做些決策。」

  若是不上朝,大臣們習慣有事只向陳文安和千金公主稟報,久之久之,只怕王傾君會被架空,就是唐天喜和唐天樂,也會被欺負。

  王傾君如何不明白司徒元的意思?一時沉吟道:「皇上和安陽王到底太小,只能隔幾日上一次早朝,待他們再大些,自要儘量每日上早朝的。」

  王傾君說著,還是把昨晚之事詳敘了。

  司徒元聽聞昨晚驚險之處,也嚇了一跳,說道:「虧得太后娘娘曉得武功,能自保,若不然,不堪設想。」

  王傾君道:「說起這個,你且推薦一兩個武功好些的人進來,一方面教我一些武功好防身,一方面也貼身保護著皇上和安陽王。」

  司徒元應了,低聲道:「正要向太后娘娘推薦人呢!再有,還得召一些老臣,時時進宮敘話,再為皇上請帝師進宮,先給太后娘娘講學,太后娘娘也好瞭解朝中局勢和天下大事,不讓人哄了去。」
  
  王傾君眼睛一亮,點頭道:「司徒大哥言之有理。」

  「不敢當太后娘娘這稱呼!」司徒元肅然站起道:「若使有心人聽去了,卻是臣下之罪。」

  「好吧,那便喊你阿元罷!」王傾君一笑,示意司徒元坐下,「咱們自小的情份,豈是常人可比?」

  阿元的稱呼,更顯親暱,司徒元這回微微紅了臉,不再反對。

  陳文安下了早朝,得知司徒元進宮見王傾君,不由微微皺眉,也跟著進了宮。他才進宮,卻有千金公主來請他過去說話。在千金公主處耽擱一些時候出來,再轉到玉階殿時,便見幾個宮女守在殿門口,其中兩個,正是昨晚被人誣告說欲非禮余保山的紅綿和綠意。陳文安招招手,紅棉和綠意見是他,忙來行禮,他便問道:「司徒元還在殿中麼?」

  紅錦答道:「還在呢,聽得太后娘娘要留飯。」

  大膽司徒元,竟敢在殿中逗留這麼久,還敢被留飯?陳文安哼哼,好啊,留飯麼,我也要被留飯!


13. 強行喂食
  
  橢圓形飯桌上,王傾君坐在上首,陳文安和司徒元坐在下首,默然吃飯。
  
  葉素素等人垂手在旁邊侍候,只覺氣氛極詭異,又不敢多話,悄悄互打眼色,喂,小心些,看這兩個男人,似乎想打一架似的,要是有個動靜,要保護太后娘娘啊!

  陳文安:好你個司徒元,居然敢和太后娘娘坐得那樣近,說話說得那樣親密,現在還敢同桌吃飯!等著,會慢慢收拾你的,讓你知道什麼叫上下尊卑?也會讓你知道,太后娘娘不是你能肖想的。
  
  司徒元:好你個陳文安,不過臣子一個,居然一副當家作主的模樣,欺到太后娘娘頭上了?等著,總要讓你知道,什麼是主子,什麼是臣子?也會讓你知道,太后娘娘不是你能任意壓制的。

  王傾君:很好,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斗吧斗吧,你們鬥著鬥著,自然不注意我們母子了,我們也能休養生息,偷偷的成長。

  一聲嬰兒啼哭,打破了飯桌的沉默。王傾君推碗站起來,示意陳文安和司徒元不必多禮,只管用飯,一邊吩咐葡萄道:「好好侍候著,給太保大人和將軍大人添飯添菜,不得怠慢!」

  葡萄忙應了,侍立在陳文安和司徒元身後。

  司徒元從前在王家行走,和葡萄自然熟惦,趁機問道:「葡萄啊,記得以前到你們王家,吃飯時,也是你在旁邊侍候呢!對了,進宮這些時候了,可習慣?」

  「勞將軍記掛,跟著主子自然是習慣的。」葡萄知曉司徒元這是想藉機讓陳文安知道,司徒家從前和王家關係非淺,若是有人想欺負太后娘娘,司徒家不會答應的。

  陳文安知道葡萄是王傾君帶進宮的,非其它宮女可比,正想拉攏,一時笑道:「葡萄這個名字,倒是容易記,卻不知道是誰幫你起的?」

  葡萄笑道:「自然是主子起的。記得那時夷國進貢葡萄,恰好老將軍打勝仗回京面聖,宮中就賞賜了葡萄下來。小姐倒愛吃,她歪在榻上看書,一邊看一邊吃葡萄,讓我給剝皮。葡萄吃完,她就把我改名為葡萄了。」

  「葡萄,盛湯!」司徒元見葡萄和陳文安說得熱絡,不滿意了,敲了敲碗沿。
  
  「葡萄,盛湯!」陳文安不屑地看一眼司徒元,直接把碗遞到葡萄跟前,哼,看她先給誰盛?
  
  葡萄暗汗,一個太保大人,一個將軍大人,都是大人物,這刻怎麼像小孩子鬥氣一樣,幼稚成這樣?

  她暗想著,右手接了陳文安的碗,左手去端司徒元的碗,站得穩穩當當,吩咐小宮女道:「給兩位大人勺湯!」

  陳文安和司徒元:嗨,顧著鬥氣,倒忘了葡萄有兩隻手了!

  待陳文安和司徒元吃完飯告辭後,玉階殿的人才齊齊鬆了一口氣,幸好沒有打起來啊,若不然,傳出去多笑話。

  陳文安和司徒元這麼一爭,宮中很快傳出謠言,說道陳文安和司徒元同時瞧中太后娘娘身邊的侍婢葡萄,兩人在玉階殿爭風吃醋云云。

  消息傳到千金公主耳邊時,她一笑道:「想挖王傾君身邊的人吧?這樣的話都編得出?且現下國孝,誰個敢納妾娶妻的,不要命了?」

  話音一落,眼睛卻一亮,托腮道:「動不得王傾君,難道動不得她身邊的人麼?若把她身邊幾個忠心的人除掉了,她便如沒了牙的老虎,只徒留虛勢。」

  王傾君卻是暗暗警惕著千金公主,不敢大意,儘可能每日抱了唐天喜上早朝,聽取政事,也作些決策。期間更是聽從司徒元的建議,時常召些老臣進宮敘話,問及政事。

  六月份時,年已六十歲,曾為帝師的王允達再次入宮,這回是當唐天喜的老師。王傾君賜他住在明義殿,每日下了早朝,便抱了唐天喜進明義殿,讓王允達講帝王之術。王允達知曉,名為給皇上講學,實際上,他的學生,是當今太后娘娘。

  王傾君要撫育孩子,又要學武學文,理朝政,一時之間,自是忙得腳不沾地。看看兩個月,她便瘦了下來,倒使莫嬤嬤等人心疼不已。

  唐天喜和唐天樂滿了三個月,越法粘人,一聽見王傾君的聲音就轉頭去尋人,嘴裡「嗚嗚」叫,不肯稍離。

  這一天,王傾君見他們睡著了,方才悄悄離開,尋了司徒元舉薦進宮的人學防身之術。待她學了半個時辰,再進殿時,就聽見唐天喜和唐天樂的哭聲。

  「小喜,小樂,娘回來了!」王傾君聽得哭聲,忙喊了一句。

  唐天喜本來趴在葡萄肩膀上哭得正歡,聽見王傾君的聲音,忙抬頭去尋,待見王傾君張開懷抱走過來,他又趴回葡萄肩膀上繼續哭,理也不理王傾君。

  「呵,不理我了?」王傾君不由好笑,「這才多大,多大啊?敢鬧脾氣了?將來長大了,可怎麼得了?」

  葡萄一邊哄著唐天喜,一邊笑道:「大唐的皇帝呢,怎能沒有脾氣?」

  王傾君搖搖頭,決定晾著唐天喜,因轉身要抱唐天樂,誰知唐天樂窩在葉素素懷裡哭著,見她伸手來抱,也只顧哭,根本不理她。

  「都不要我了?」王傾君愕然,站起來道:「那好,我走!」說著轉身作出欲走的姿勢。
  
  「哇哇……」唐天喜和唐天樂眼見王傾君想走,齊齊噱起來,各自掙了掙,伸手要王傾君抱。
  
  王傾君「噗」地笑了,坐到椅子上,讓葡萄和葉素素把他們抱過來,一左一右抱住了,感嘆道:「幾個月大的孩子,怎麼就曉得生氣了呢?」

  「皇上和安陽王聰明著呢!」莫嬤嬤端了蜜水進來,拿勺子喂唐天喜和唐天樂喝了一些,笑道:「這是還小,待再大一些,更不得了。」

  待安撫完唐天喜和唐天樂,李松柏來請平安脈,同時帶來一個消息,低聲道:「太后娘娘,陳太保這陣子常往秋思殿見李太妃,又命臣下過去給李太妃診脈,李太妃卻是鬱結在心,不思飲食。」

  上次之事後,王傾君已是知曉,常淳和李櫻並余保山,皆是千金公主的人。常淳和余保山死了,李櫻或者是驚嚇過度也未可料。只是陳文安,幾時和一個過氣的太妃走得這麼近了?
  
  「你再過去診脈的話,可趁機探探口風,看看李太妃跟陳太保,究竟是什麼關係?」王傾君囑託道。

  李松柏點頭,又道:「太后娘娘囑臣下常常過去給簡老太妃診脈,臣下這陣子倒是經常過去,和她殿中的宮女也略能說上話。宮女都說簡老太妃思念尋香公主,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見一面。」
  
  說起尋香公主,王傾君也嘆息一聲,隔一會道:「蕃國那邊聽聞大唐新帝立,已派使者過來相賀,不日將抵京,到時款待使者,卻要讓簡老太妃出席,她想問尋香公主的消息,或者托話過去,自可以拜託使者。借此也慰她一片慈母之心。」

  李松柏一聽蕃國使者將抵京,卻看了王傾君一眼,欲言又止。

  蕃國使者來訪,對於王傾君來說,是殺兄傷父的仇人來了,焉能輕輕揭過?
  
  王傾君從葡萄嘴裡得知了舊事,一聽蕃國使者要來,本也滿懷憤懣,想著到時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教訓一番。只前日和帝師王允達提及,王允達道:「大唐新帝幼小,人心未聚攏,且陳氏一族把持朝政,太后娘娘勢弱,卻不宜得罪蕃國。一朝和蕃國鬧翻了,只怕有心人會借蕃國人之手打壓太后娘娘。且如今太后娘娘監國,言行代表的,便是大唐帝國,凡事要三思。」

  王傾君聽了王允達的話,便按下了心思,這會見李松柏如此神態,知道他擔心,便道:「李太醫放心,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為了小喜和小樂,這一次,我會忍氣吞聲,不啟爭端。」
  
  李松柏見了王傾君的神態,待要說什麼,又想起如今身份不同,她是太后娘娘,自己是太醫,有些安慰的話已不宜再說,若說了,便是唐突,因吞下話語,低聲道:「太后娘娘自己多保重身體,待皇上和安陽王大些,便好過了。」

  千金公主聽得蕃國使者要來,卻是和六雪笑道:「來得正好!那木達是一個喜女色的,到時安排一番,讓他見見葡萄。到時他於席間要一個侍婢,堂堂太后娘娘,為了大唐和蕃國的和平,沒理由不答應?」

  六雪撫掌道:「公主妙計。如今司徒元助著太后娘娘,公主殿下想兵不血刃除掉她身邊的人,殊不容易。這招借刀殺人,既安撫了蕃國使者,又除掉太后娘娘身邊的人,正是一舉兩得。」
  
  千金公主笑一笑,隨手擷下一朵花,在掌手裡揉得粉碎,看著玉階殿方向道:「太后娘娘,你慢慢自會明白,這宮中的主人,從來不是你。」

  陳文安卻是進了宮,見了王傾君道:「蕃國使者來大唐,自是探虛實的,太后娘娘雖要以禮相待,但必要時候須強硬,不使他們以為我們可欺,致使在和約上獅子大開口,想要討得更多的便宜。」
  
  王傾君點頭道:「太保大人說得是。」

  兩人說著話,葡萄端了燕窩粥進來,陳文安順手便接過了,揮手道:「都下去吧!」
  
  葡萄看看陳文安,再看看燕窩粥,只得道:「太保大人,我再給您端一碗進來罷?」
  
  「不用!」陳文安擺手。

  看著葡萄下去了,陳文安端了碗坐到王傾君身邊,搖頭道:「平素也得多保養,瞧你,越法瘦了。」說著舀了一調匙燕窩粥喂到王傾君嘴邊。

  王傾君嚇一跳,略為尷尬,並不張嘴,只伸手要接碗,一邊道:「我自己來。」
  
  陳文安避開王傾君的手,堅持要喂王傾君,一邊道:「你喂養皇上和安陽王不容易,也讓我喂你一回!」

  王傾君:「……」
  
  兩人僵持了一會,王傾君到底張開嘴,吃了一調匙。

  「這才乖!」陳文安高興了,又再舀一調匙喂過去。

  王傾君只好又張開嘴。

  陳文安喂好一碗燕窩粥,這才心滿意足走了。

  王傾君默默:原來他的喜好是強喂別人吃東西呀!


14. 無心之言
  
  蕃國使者諸人到達京城時,是八月上旬。隨行的不光有蕃國大將軍木達,還有蕃國公主多格。
  
  簡老太妃一聽多格隨使者來京,說想見見大唐是何模樣,想看看外祖母是何模樣,不由老淚縱橫,對貼身女官百戲道:「算起來,尋香和蕃,已經十七年了,就是她的女兒多格,都十五歲了啊!這回見不著尋香,怕今生再無希望見她一面哪!」

  百戲安慰道:「使者抵京,拜見太后娘娘和皇上,更讓多格公主隨行,自是祈求兩國和平,只要兩國不交戰,公主或有機會回大唐見見親人。」

  簡老太妃一聽,只擦淚道:「那時為了兩國和平,犧牲了尋香,讓她去和親,她到了那邊,不過太平了幾年,就又開戰了。每次開戰,我都坐臥不安,只怕蕃國的國君一怒之下,會殺了尋香。我一直盼望著,大唐有能力把尋香接回來,而不是讓她孤零零在異國熬日子,至死不能見親人一面。」
  
  百戲扶著簡老太妃坐下,說道:「上回莫嬤嬤過來,卻是代太后娘娘表達意思,只說若有可能,總要讓公主回國。」

  簡老太妃擺擺手,止了百戲的話,嘆息道:「太后娘娘固然有這個心,只怕沒這個力。她雖坐高位,奈何年輕無權,皇上又小,指望不上。」

  「哪主子為何答應幫她,還讓簡大人站在她一邊呢?」百戲不解了。

  簡老太妃撫著椅背,半晌才道:「皇上再小,也是皇上,千金公主再尊貴,也只是公主。云石不忠於皇上,不忠於太后,還想忠於誰?」

  百戲今年已經四十歲了,她跟在簡老太妃身邊二十多年,見慣了宮中的變遷,也頗有見識,聽得簡老太妃的話,一下明白了過來,笑道:「還是主子英明啊!」

  多格想進宮拜見簡老太妃的事並不是一個秘密,司徒元早早就聽聞了,因來求見王傾君,說道:「太后娘娘,多格公主畢竟是蕃國人,此番隨使者來到,名為探望簡老太妃,實則只怕是要探咱們大唐的虛實。若是木達將軍的話,這許多人瞪著,行動畢竟不便。但多格公主不同,她是尋香公主的親生女兒,簡老太妃的親外孫女,在京中活動,甚至進宮探望簡老太妃,都有許多方便之處,甚至於情於理,眾人也不能十分攔阻。」

  王傾君轉頭問王允達道:「老師有何見解?」

  王允達撚鬚笑道:「太后娘娘不是有主意了麼?」

  王傾君不由笑了,「老師慧眼!」

  王允達曾為帝師,為人極為豁達,心懷天下,這番答應進宮,卻是一心要助王傾君守住大唐,以待唐天喜長成。王傾君也聰慧,跟著王允達學了短短時日,對大唐的局勢等,見解已大大不同。知曉身為太后,凡事不能侷限在眼前,也不能侷限在個人身上,須要放眼天下,才能為唐天喜守住江山。
  
  見司徒元不解,王傾君這才笑道:「多格想多些瞭解大唐,便讓她瞭解。待得瞭解完,她自然想留下,就是她不想留,也得想法留下她。」

  「怎麼留?」司徒元問道。

  「給她挑一位夫婿,讓她嫁在大唐。」王傾君笑道:「咱們大唐有的是俊男子,總有一個半個能迷住多格的。這可不同於尋香公主的和親,這可是她自己一見鍾情,願意留下的。傳出去,便是佳話。」

  王允達笑道:「尋香公主只生了這個女兒,她既然留在大唐,將來尋香公主有機會回來,也再無牽掛。且多格留在大唐,也可代尋香公主在簡老太妃跟前盡孝。」

  王傾君一時又暗算日子,國孝之期已過了三月,尋常人等,卻是可以婚嫁了,只是還不能大操大辦。因囑司徒元道:「多格若看中誰了,她想如何辦婚事,儘管去辦就是。」
  
  司徒元暗汗,忍不住道:「若她誰也看不中呢?」

  「怎麼會呢?」王傾君笑眯眯道:「真要看不中了,我就賜婚,讓她嫁給你。」
  
  待司徒元從宮中落荒而逃時,王傾君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王允達也笑了,「太后娘娘嚇著司徒將軍了!」

  王傾君回殿時,卻見陳文安候在殿門口等她,一時讓人停下步輦,坐在步輦上問道:「太保大人可有急事?」

  陳文安也不顧忌內侍們皆在,直接答道:「專門在此等著太后娘娘回殿的。」
  
  又要搞什麼把戲呢?王傾君嘀咕,一時和陳文安一道進殿。

  陳文安揮手讓宮女內侍退下,自己動手斟了茶端到王傾君跟前。

  王傾君暗汗,喲,上回強喂燕窩粥,莫非這回要強喂茶水了?

  陳文安見王傾君不接,一時竊喜,吹了吹茶水,嘗了一口,見不冷不熱的,溫度正好,就把茶杯湊在王傾君唇邊,柔聲道:「可以喝了。」

  嗚,他果然是一個喜歡強喂別人吃東西和喝東西的人。王傾君啟了櫻唇,就著陳文安的手,呷了一口茶,示意不要了,看著陳文安笑眯眯擱了杯,這才籲口氣。

  你喂我喝的,一番舉動下來,兩人莫名的便親近了許多。王傾君不若以往見陳文安那樣緊張,只問道:「太保大人沒有別的事麼?」只單純來喂茶水的?

  陳文安笑道:「怕別人欺負你,特意進宮來打點的。」

  王傾君妙目一轉,嗯,這個別人,是指千金公主麼?可他是千金公主的未婚夫婿呀!
  
  陳文安俯了過去,耳語般道:「沒錯,我不稀罕公主殿下,我只稀罕太后娘娘。」
  
  「轟」一聲,王傾君一張俏臉燒了起來,有些莫名的竊喜,又有些莫名的羞惱,他也知道我是太后娘娘,居然敢□裸調戲?哼哼!

  眼見王傾君俏臉紅透了,陳文安一時怔怔看著,不愧是皇上和安陽王的親娘,愣是明豔照人啊!

  王傾君見陳文安神情有些不對,早站了起來,揚聲喚人進來服侍。

  陳文安一笑,起身告退。

  隔得幾日,王傾君見到了多格。一時之間,倒是訝異起來,這多格公主,和千金公主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乍眼一看,根本分辨不出她是蕃國人。

  多格進了宮,先來拜見王傾君,眼見王傾君不過十六七歲模樣,相貌美麗,也極是訝異,天喲,這就是大唐的太后娘娘?如此美貌,如此年輕,如此友善!

  待見了唐天喜和唐天樂,多格和誥命夫人們一樣,一顆心直接酥掉了,只一迭聲問道:「太后娘娘,可否讓多格抱抱皇上和安陽王?」

  唐天喜和唐天樂差不多四個月大了,已能分辨熟人與否,見多格眼生,便不理她,只顧拿了鈴鐺搖著。

  尋香公主是唐若龍的妹妹,論起來,多格便是唐天喜和唐天樂的表姐了。王傾君笑道:「小喜,小樂,這可是姐姐呢,讓她抱抱你們?」說著不管唐天喜願意不願意,直接抱起他放到多格公主懷中。

  「軟綿綿的,好可愛啊!」多格公主抱住了身穿小龍袍的唐天喜,愛不釋手,嘴裡「嘖嘖」聲逗弄著,又咧嘴笑道:「我抱了大唐的皇帝啊!」

  簡老太妃聽得多格進了宮,自是令百戲在殿前等候。好一歇,卻見宮女匆匆進來,稟道:「主子,太后娘娘帶了皇上和安陽王,領著多格公主來了!」

  「快,快出迎!」簡老太妃又驚又喜,太后娘娘親領了多格過來,自是重視她這個老太妃之故。尋香回國之事,說不定太后娘娘也放在心上呢!

  多格一向活潑,再加上剛抱了唐天喜和唐天樂,自覺和王傾君親近了許多,一路上卻是說了許多話,又說到大唐和蕃國的區別,只笑道:「自然,大唐繁華,不是蕃國可比,怪不得母妃一直唸唸不忘大唐,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回來一次。」

  一行人來到殿外,見簡老太妃親迎出來,一時亂紛紛見禮。王傾君雖是太后,但簡老太妃是長輩,自也先上去見過,又抱住唐天喜行了一個禮,笑著問候。問候完讓過多格公主,笑著介紹道:「這便是多格了。」

  「見過外祖母!」多格公主見簡老太妃鬢邊雖雜有幾絲白髮,還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的美貌,不由感嘆,大唐人物果然不凡,外祖母都五十開外的年紀了,還保養得這般好看!
  
  一見著多格公主,簡老太妃眼淚便下來了,拉起她細看,哽咽道:「和尋香倒有幾分相似。」
  
  多格忙拿帕子去給簡老太妃擦淚,輕聲道:「父皇也說,我和母妃極相似呢!」
  
  簡老太妃見多格一口標準的大唐話,說話腔調和尋香公主一模一樣,眼淚又再掉了下來,說道:「和你母妃一別,卻是十七年了,她也三十多歲了。」

  多格道:「母妃也記掛外祖母,只是不能得見。」

  王傾君見簡老太妃哭個不停,只朝百戲使眼色。百戲會意,上去扶住道:「主子,多格公主遠道前來,還是請了進殿,慢慢再說罷!」

  簡老太妃這才回過神,擦了淚,朝王傾君道:「乍然見得外孫女,便失態了,教太后娘娘笑話了。」說著請王傾君等人進殿。

  王傾君只在簡老太妃處逗留一會兒,就帶了唐天喜和唐天樂告辭了,讓簡老太妃和多格公主自在說話。

  至晚,宮中設宴款待多格公主和木達將軍並蕃國使者。除了王傾君簡老太妃等人,作陪的還有陳文安司徒元簡云石等數位重臣。

  木達見到王傾君時,眼睛不由一亮,眼神放肆而大膽的在王傾君臉上睃巡。王傾君不動聲色,淡淡道:「木達將軍這是第一次來大唐罷?」

  木達應道:「若是早知道大唐有太后娘娘這般美貌的女子,木達拚死也要早些來大唐,絕不會等到今日才來。」

  這是赤果果的調戲!眾人大怒,待要說話,卻聽王傾君道:「若我早知道木達將軍是這般的人,當年定然跟隨父兄出征,助父兄斬敵於馬下,則今日,木達將軍定然不能出現在大唐。」
  
  有趣!木達聽得王傾君雖然說著狠話,嗓音卻嬌柔,不由笑道:「蕃國與大唐早已停戰,木達與太后娘娘自然是友非敵,也希望兩國能夠一直友好下去。」

  蕃國使者忙出來打圓場,緩解席間的緊張。

  陳文安冷冷打量木達,閉口不言。

  多格公主卻是第一次見到陳文安,一時驚嘆大唐有如此俊美的男子,且又如此位高權重,只目不轉睛看著陳文安。

  千金公主因多格進宮後,先去拜見王傾君,接著去見簡老太妃,最後才去見她,本來就不痛快著,這會見多格呆看陳文安,更是不快,只似笑非笑道:「多格公主看什麼呢,都看呆了?」
  
  多格公主一愣,這才回過神來,隨口道:「卻是見陳太保模樣和皇上安陽王極相似,一時就看怔了。」

  多格公主的話音一落,席間忽然靜了下來,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眼睛,皆落在陳文安和唐天喜唐天樂臉上。

  燈影中,陳文安的臉色漸漸變了。


15. 散佈流言

  木達將軍溜一眼陳文安和唐天喜唐天樂,明顯感覺到氣氛詭異,馬上火上澆油,接口道:「真的很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父子三人。」

  眾人面面相覷:不說不注意,這一說,還真的覺得像啊!

  王傾君正喝茶,差點嗆著了,一時也去看唐天喜和唐天樂,再看陳文安,放下茶杯道:「木達將軍一向這麼口無遮攔麼?還是說,這回進宮,是特意來羞辱我們母子三人的?」
  
  木達將軍嚷嚷道:「太后娘娘,我只是說事實,難道錯了麼?」

  王傾君冷笑一聲道:「你說哀家的皇兒和陳太保像父子三人,這置哀家於何地,置先帝於何地?你這不是羞辱我們三人,是什麼?」說著語氣肅殺起來,一拍案台道:「木達將軍這般以言語欺凌大唐國主和哀家,是以為我們大唐無人麼?」

  幾位大臣的情緒也激動起來,紛紛指責木達將軍語言無狀,冒犯王傾君和唐天喜唐天樂。
  
  木達將軍反駁道:「這麼說,你們認為陳太保和皇上並安陽王相像,一點兒不奇怪了?」
  
  陳文安一直不作聲,聽到這裡,方才冷冷道:「木達將軍想藉機挑撥我們君臣的關係麼?只可惜木達將軍知道的太少,卻是露跡了。」說著,朝眾人看一眼,走近千金公主,並肩站著,淡淡道:「諸位請看,我們像不像?」

  「像!」眾人這才想起來,陳文安不止和千金公主有幾分相像,和唐天祐,也原本有幾分相像,不過呢,他們本是表親,相像也不奇怪。

  「公主殿下是皇上和安陽王的姐姐,他們姐弟相貌相像,而我是公主殿下的表哥,和他們姐弟三人相貌相像,不是很正常麼?」陳文安說著,怒目向著木達將軍道:「木達將軍不單欺我大唐無人,還欺我陳家無人麼?」

  木達將軍有點糊塗:陳文安和千金公主相像,於是和唐天喜唐天樂相像?究竟哪兒不對呢?
  
  簡云石最先反應過來陳文安言語中的陷阱,只嘀咕:陳太保的父親和公主殿下的母親是兄妹,他們兩人是表兄妹,相貌相像,沒什麼奇怪的。而公主殿下和皇上並安陽王是姐弟,三人同一個父親,相貌相像,也沒問題。但是,陳太保父親母親和皇上並安陽王的父親母親皆無關係,他們三人卻相像,這?

  其實早有朝臣注意到唐天喜和唐天樂跟陳文安相貌相像了,只是陳氏一族跟皇親一族素來有聯姻,關係繞來繞去,他們下一代的孩子中,間中確實會出現相貌相像者,因此並不往心中去。但是今晚被多格和木達將軍一說,卻是注意到,陳文安和唐天喜唐天樂,確實太過相像了,因心下有些小小嘀咕,臉上都現出一絲疑惑來。

  王傾君是小迷糊,雖覺得唐天喜和唐天樂跟陳文安頗相像,卻從沒往心裡去,這會聽得爭論,略有震驚,臉上現出惱色來。

  陳文安覷見眾人的神色,接著道:「我的祖母曾氏老夫人和嘉仁皇后是姐妹,她們相貌極相像。論起來,我和皇上並安陽王相貌相像,有什麼好奇怪呢?」

  陳文安嘴裡的嘉仁皇后,是唐若龍的親生母親,唐天喜和唐天樂名份上的祖母。
  
  眾人一聽,倒有一點兒釋然,是呢,兩家祖母是親姐妹,於是兩家孫兒相貌相像,好像也說得過去。

  簡老太妃心下卻是「咯噹」一響,在座的臣子年輕,沒有見過嘉仁皇后和曾氏老夫人,她卻是見過的。不錯,曾氏老夫人和嘉仁皇后是姐妹,但她們一個圓臉,一個長臉,相貌可一點兒不相像。陳文安這樣說,有點欲蓋彌彰了。

  多格公主不意自己隨口一句話,會引出這麼多矛盾和爭論,一時急欲平息紛爭,忙打圓場道:「就連我這個蕃國公主,也和大唐的千金公主有幾分相像了,陳太保是皇親國戚,和皇上並安陽王相像,其實也不出奇。太后娘娘,是不是可以開席了?」她後面一句話,卻是對王傾君說的。
  
  王傾君忙吩咐開席,一時頗有些心神不寧。

  因為這場插曲,宴席開始時,眾人也有些心不在焉,間中交換一下疑問的眼神,都恨不得宴席快快結束了,好早點回府,和心腹討論調查這件事。

  有膽子很粗很壯的大臣很大膽的猜測:一,陳文安說的是實情,兩家祖母是親姐妹,相貌相像,於是,他和當今皇上並安陽王就巧合的相像了;二,當今皇上和安陽王是陳文安的兒子,而非先帝的兒子,所以他們相像;三,皇上和安陽王是先帝的兒子,陳文安也是先帝的兒子,他們是兄弟,所以相像。

  第一個猜測,無過無失,朝中局勢不會變動。第二個猜測,陳文安死定了,陳氏一族倒定了,皇上和安陽王也不能倖存,朝局定然大變,唐天致必然回歸。第三個猜測,陳文安或會取代唐天喜的地位,或會成為唐天喜強有力的保護者,朝局重新洗牌。

  宴席散時,千金公主喊住陳文安,直接道:「你有什麼想說的?」

  陳文安深吸一口氣道:「公主殿下想問什麼?」

  千金公主看著陳文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七巧節那天,父皇召七巧女侍寢,你也在寢室內。」

  陳文安臉色不變,說道:「公主殿下懷疑我了?」

  千金公主自嘲一笑道:「你是什麼人,我還是略為瞭解的。這種滅族之事,怎麼會做呢?我只怕木達和多格有備而來,為的是離間君臣之心,想致你和皇上並安陽王於死地,顛覆大唐江山。」

  「公主英明!」陳文安發之肺腑說道。

  千金公主嘆息道:「光是我英明沒用,還得群臣也有明辨是非的眼睛。怕只怕,明兒就有人要質疑於你,你好生想辦法應對罷!」

  千金公主回到殿中後,六雪忍不住問道:「公主殿下這般相信陳太保?」
  
  千金公主看著燭火,隔一會才答道:「若不信,他必死,皇上和安陽王必死,本宮也必死。這天下,就成了唐天致的天下。」

  也就是說,公主殿下其實也疑心陳太保了?六雪不敢再問,也看著燭火發呆,大唐,要起風波了!

  簡老太妃也對著燭火發呆,心中卻波濤洶湧,震驚無比,大唐,要變天了麼?七巧節那天,唐若龍召幸七巧女王傾君,陳文安當時也在寢室內,那麼,那麼……

  百戲同樣心驚膽顫,今晚之事,一定未完,只不知道明兒會不會大變?

  「公主殿下求見!」一個宮女匆匆進來稟道。

  「是天晴啊!」簡老太妃忙示意人請千金公主進來。

  「見過老太妃!」千金公主一進來,行了禮,方道:「深夜來擾,老太妃不要見罪。」
  
  「坐吧!」簡老太妃示意百戲去守在房門外,又看看六雪,見她也出去了,這才道:「是為了陳太保之事來的?」

  千金公主點點頭,握住簡老太妃的手道:「老太妃娘娘,您信陳文安的話麼?」
  
  簡老太妃不答她的話,只道:「凡事須要證據。且人有相像,或是巧合也未定。」
  
  「若不是巧合呢?」千金公主顫聲道:「一旦不是巧合,這宮中便得換主子,無論是換了陳氏一族的人,還是換了唐天致,我們都必死無疑,就是大唐,只怕從此也要風雨飄搖了。」
  
  「所以,他們必須是巧合的相像。」簡老太妃看定千金公主,俯在她耳邊道:「不能讓唐天致回宮,若皇上……,你便是先帝唯一的血脈了,這監國之位,萬萬不能拱手他人。以後你成親,生下兒子來,他便也是先帝的血脈,可以取代……。但是現下,須得穩住朝局,穩住陳文安和王傾君。」
  
  千金公主一張俏臉煞白起來,緩緩地點頭,低聲道:「我馬上著手安排,總要給眾人一個信服的理由,以防生變。」

  玉階殿內,王傾君持燭火照著熟睡的唐天喜和唐天樂,自語道:「寶寶怎麼這麼像陳文安呢?」
  
  葉素素站在王傾君身邊,只憂慮,這件事情絕不會這樣輕易被撇清了,只怕接下來,將會是無窮風波。一時又道:「主子,嘉仁皇后跟曾氏老夫人皆有畫像留於宮中,我曾看過,她們並不相像。陳太保說謊了。」

  王傾君轉過身看著她道:「無論如何,我不會讓小喜小樂有事的。」

  葉素素點頭道:「我馬上散佈流言,給嚴氏夫人潑髒水,就說當年陳大人常年不在京,她常被召進宮陪皇后說話,就在那期間懷孕了。」

  王傾君惡狠狠道:「沒錯,好好的安排證據,當年的太醫啦,產婆啦,知內情的侍婢啦,全要安排妥當,到時拉出來作證,以保無失。陳太保成了先帝的兒子,陳氏一族肯定會厭棄他,他少了陳氏一族的助力,縱成了小喜和小樂的哥哥,卻是沒牙的老虎,反容易對付。」


16. 證人言詞

  葡萄在旁邊怔怔道:「主子準備安排陳太保變成先帝的兒子,讓他喊主子一聲母后?」
  
  「呃!」王傾君兇狠的表情收斂了一些,摸摸臉道:「這麼大一個兒子,確實有些消受不起呢!」

  葉素素卻道:「這樣一來,陳太保便成了公主殿下的哥哥,他們的婚事必然作罷。公主殿下失了這樣一個未婚夫,也是失了陳家的臂助,對主子的威脅便輕了許多。」

  「一舉數得啦!」王傾君大喜,吩咐道:「好好安排,不得有誤!」

  木達將軍回到驛館,馬上召隨行的記錄官進去問話,又囑道:「細細調查陳文安和王傾君的事,一絲一毫不能錯過。」

  待記錄官下去了,木達眼裡泛著光亮,自語道:「沒想到這趟大唐之行,有此得益啊!陳文安和唐天喜唐天樂這麼相像,不管事實如何,總要攪渾它才是。」

  「攪渾朝局後,對誰最有益?」陳文安在房中踱步,半晌坐到椅子上,寫下兩個名字。
  
  「朝局一渾,木達得益,另一個得益的,是唐天致。這麼一個時候,他們是不是應該勾結起來呢?」陳文安執筆在木達和唐天致兩個名字上連上一條線,自語道:「唐天致毒殺孫淑妃和皇子之罪,疑點重重,未有實證,但這次勾結蕃國之罪,應該能坐實了罷?」

  待擲下筆,陳文安揚聲喊進一人,吩咐道:「看緊驛館,若有可疑人物和木達見面,馬上來報。」

  來人應聲是,又請示了幾句,這才退下。

  孫叔倫進去時,便見陳文安在紙上兩個名字上圈了圈,不由笑道:「誰入了太保大人的局中?」
  孫叔倫和陳文安是故識,少時同在少林寺中學藝,後來回京,家中大變,便投奔在陳平名下當一名小謀士。陳文安得知,把他從陳平手中要了過來,讓他當自己的謀士。兩人情份既不同,說話自然隨意許多。

  「叔倫來了!」陳文安笑著讓孫叔倫坐下,把手中的紙遞給他看,說道:「唐天致逃亡在外,總是一個大的威脅,這回正好趁機抓捕他,且罪名也是現成的。」

  孫叔倫聽得陳文安的話,撫掌道:「太保大人年紀輕輕,能坐穩這個高位,絕不是僥倖。」
  
  陳文安「哈哈」一笑道:「可惜別人不是這樣想。」

  孫叔倫一笑,沉思片刻道:「別的還好辦,太保大人和皇上相貌相像之事,是有眼皆見的,若沒有更好的解釋,只怕難以堵住流言。流言一起,太保大人地位不穩不說,皇上也極為危險。」
  
  「所以,必須儘早殺了唐天致。大唐只剩下皇上和安陽王這對皇子,便毫無選擇,自有人會想出更好的理由來解釋相貌相像之事。」陳文安說著,停一下,又道:「若是皇上和安陽王有事,公主殿下和太后娘娘也會失了憑依,任人宰割,為此,她們也必然會想盡辦法,為相貌相像這件事作出更好的解釋。」

  「女人常會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她們深信那樣沒問題,但事實上,卻大大有問題。而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都是女人。」孫叔倫略有些擔憂,道:「怕只怕,她們做出適得其反的事,或者,她們各做各的,自以為一手遮天,結果卻互相衝突,鬧出更大的亂子來。」

  陳文安臉色一變,道:「若她們不聯手,卻反而各做各的,自以為憑一已之力能掌控大局,則事態真個會糟糕起來。看來,此事還得我親自出手才行。」

  「太保大人,明日是八月十四日,連著中秋節,休沐三日,不須上早朝,正好趁這個時候做些事兒。」孫叔倫道。

  陳文安點頭,「只要我伯父不出手,不進朝堂,三日後,朝局定然一新。」
  
  陳家有如此威勢,皆因陳平手握重兵,坐鎮京城之故。自從陳皇后死了,陳平便不再進朝堂,不跪新帝,只在外巡守。王傾君勢弱,自是睜一眼閉一眼,不敢強求。

  這一夜暗波湧動,好些人沒有入眠。王傾君也一晚沒有闔眼,到得早上,急急召了陳文安晉見。

  陳文安進殿時,便聽見唐天喜和唐天樂「嘿嘿」直樂,不由驚喜,嚷道:「笑出聲音來了?」
  
  又不是你兒子,有必要驚喜成這樣麼?王傾君腹誹,暗翻白眼,嘴裡卻道:「太保大人請坐!」
  
  陳文安不顧葉素素和葡萄側目,只到小床前看唐天喜和唐天樂。原來莫嬤嬤拿把扇子遮住臉,一時又探出臉來和唐天喜唐天樂對視,扮鬼臉,逗得他們直樂。

  陳文安隨手拿起另一把扇子,也遮了臉,喊了一聲,吸引唐天喜和唐天樂的注意,學著莫嬤嬤的樣子逗起唐天喜和唐天樂來。

  王傾君在旁邊發呆,不知道的,還真的以為他們是父子哪!作孽啊!

  陳文安玩了一會,丟下扇子,這才去坐在王傾君對面,不待她開口,便吩咐葉素素道:「姑姑且到清思殿中,請了李太妃過來說話。」

  葉素素一愣,拿眼看著王傾君。

  王傾君皺眉看著陳文安,葫蘆裡賣什麼藥呢?

  陳文安一笑道:「李太妃能證明我的身份。」

  王傾君一聽這話,眼睛一亮,問道:「怎麼說?」

  「自然要讓李太妃說了!」陳文安賣個關子,見葉素素領命出去了,又站起來,過去抱起唐天喜,把臉貼在他小小臉頰上,問眾人道:「很像麼?」

  王傾君默默轉頭,心下嘆息:怪不得別人要懷疑了,看看他們這樣相像,都無語了。
  
  葡萄和莫嬤嬤瞪圓了眼,從前是覺得像,一時沒往心裡去,如今這樣說開了,再細看,感覺更像了。若不是相信主子的人品,幾乎也要懷疑了。

  唐天喜見陳文安瞪著他看,有些不適應,便威嚴的「嗯」了一聲。

  「哈哈……」陳文安被唐天喜的樣子逗樂了,一時把他舉高,讓他俯視著自己,很快又放了下來,如是幾番。

  唐天樂見陳文安抱著唐天喜在舉高,不由「嗚嗚」直叫,本王也要舉高,也要舉高!
  
  「好啦,輪到你了!」陳文安放下唐天喜,轉而抱起唐天樂舉高了玩。

  唐天喜聽見弟弟「咯咯」笑,不由伸頭去看,也「嗚嗚」叫起來,還拍了拍小床以示震怒,朕還沒玩夠呢,怎麼換人了?

  「太保大人別寵壞了他們!」王傾君不由攔阻了一下。

  陳文安似笑非笑道:「本來一家人,說話何必這樣客氣呢!」

  他的話一出,葡萄和莫嬤嬤不由對視一眼。

  「異日太保大人娶了公主殿下,便是小喜和小樂的姐夫,自然是一家人啦!」王傾君忙代陳文安解釋,笑向葡萄等人道:「還不斟茶與太保大人?都來這麼長時間了。」

  葡萄等人聞言,自以為理解了王傾君的意思,忙忙就退下了。

  殿中突然清靜下來,陳文安笑道:「嗯,這是讓咱們一家四口團聚麼?」
  
  王傾君過去抱起唐天喜,臉色嚴肅起來道:「太保大人,現下流言四起,還是謹言一些比較好。」

  「難道太后娘娘沒懷疑過我跟皇上和安陽王的關係?」陳文安試探王傾君。
  
  王傾君皺眉道:「太保大人想說什麼呢?」

  「我想說,咱們真的是一家人。」陳文安又笑了。

  鳳陽閣中,千金公主聽聞陳文安進了宮,直奔王傾君的玉階殿而去,不由冷笑道:「還嫌流言不夠兇猛麼?」

  六雪也嘆息了,陳太保大人,這個時候不避嫌,還要湊近去,不是添亂麼?
  
  她們正腹誹,卻有玉階殿的宮女來請,說道:「公主殿下,太后娘娘請您過去說話。」
  
  千金公主到得玉階殿,才坐下沒多久,便見葉素素領了李櫻過來,不由一怔,怎麼,常淳和余保山死了,他們還想在李櫻身上套話?

  「李太妃請坐!」陳文安見王傾君和千金公主皆不作聲,只得作主請李櫻坐下。
  
  李櫻落落大方坐了,看定千金公主和王傾君道:「陳太保的生母,是我姐姐李楓李貴人,並非嚴氏夫人。我姐姐當年懷孕一月有餘,被嚴氏夫人接出宮,秘密養在陳府,對外謊稱病亡。我姐姐後來產下一子病亡,嚴氏夫人便抱養了那兒子,……」

  「上次葉通潛進宮,陳太保想殺死我,我以為必死,這才告訴了他這個秘密。」李櫻心知憑自己一已之言,王傾君和千金公主未必相信,又道:「知曉此事的,並不止我一人,肯定還有他人,請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細查。」

  千金公主和王傾君同時看陳文安一眼,這廝果然比我們高明多了,居然安排一位太妃出來作證,這樣一來,可信度更高。


17. 朕的果泥

  待李櫻說完,陳文安又傳召了一位老太醫、一位內侍、並一位婆子作證。千金公主聽他們說起往事,其中種種細節之處,似乎不可能作假,一時怔住了。

  李櫻並老太醫等人說完退下了,千金公主還怔忡著:陳文安是李楓的兒子,並不是舅母嚴氏夫人的兒子?哪他父親是誰?

  王傾君也摸不著頭腦了,陳文安之母是李楓李貴人,而李楓是唐若龍的妃子,那他?
  
  一片靜默中,陳文安先開口了,「李太妃說的乃是實情,只是,我生父究竟是誰,卻難以查證。」

  陳文安如此坦白如此真誠,倒出乎千金公主的意料。

  陳文安道:「多格公主隨口一句話,引發無數猜測流言,現下蕃國也好,唐天致也好,只等著證實皇上和安陽王不是先帝血脈,好趁機顛覆大唐,滅了我們。當此時刻,須拋開成見,坦誠相對,度過危機。」

  王傾君也道:「公主殿下,小喜和小樂,是你的弟弟。」

  回想王傾君種種行為,似乎不可能和陳文安有染,再說了,若唐天喜和唐天樂真是陳文安的兒子,王傾君怎會防著陳文安?怎會怕自己?再再說了,她怎會這般坦然?千金公主尋思著,嘴裡道:「只要查查端午節那天進出宮中的男人,遂一排查,自能查出誰遇見了李太妃。」
  
  「二十一年前的事了,一時之間要取證,果斷確認是誰,卻不容易。」陳文安默一下,又道:「當時在席間走開,有機會遇見李貴人的,共有五人。一位是先帝,一位是先帝的弟弟承豐王,還有三位,是當時新封的侯爺。」他說著,摸摸自己的臉,看向千金公主道:「若照我這模樣來推論,最有可能是我父親的,除去先帝,便是承豐王了。」

  承豐王唐若虎是唐若龍的弟弟,封在承豐城,無召不得入京,幾年前唐若龍大壽,唐若虎曾進京賀壽,和千金公主等人見了一面。千金公主現下回想起來,陳文安的模樣確實有幾分神似承豐王。
  
  千金公主迅速權衡利弊,不行,陳文安之父若是承豐王,一旦承認關係,承豐王便有機會進京,他們父子裡應外合,到時這皇位,不落在承豐王或是陳文安手上才怪?

  現下要堵了唐天致的後路,要證實唐天喜和唐天樂確實是龍子,要盤活這個局勢,只有最後一條路了。千金公主咬咬牙,下了決心,抬頭道:「陳太保,承豐王遠在外地,沒法進京,現下只能讓你認我父皇為父了。只是……」

  陳文安馬上站了起來,提了桌上的水壺,倒了一盅清水,拿過一個杯子在案上一砸,捻了一塊碎片,只在食指一劃,滴血入水中,這才丟下碎片,鄭重站好,舉手指發誓道:「皇天后土在上,我陳文安發誓,一生都忠於大唐,忠於當今皇上,誓死效忠皇上,不起異心,不生異念,若有違誓,天降懲罰,讓陳文安不得好死,死後魂魄無所歸。」

  來真的啊,還發這樣重的血誓!王傾君驚得張大嘴,好半晌才合攏,站起來道:「太保大人如此忠心,我代小喜謝過太保大人了!」

  陳文安還了禮,把受傷的手指放進嘴裡吸吮,不再說話,殿中一時陷入寂靜中。
  
  千金公主卻滿意了,等的,便是這樣的血誓。以後只要尋機會除了王傾君,接手唐天喜和唐天樂的撫育之責,則能同時拿捏住陳文安。

  王傾君迅速尋思,照陳文安所說,他極有可能是承豐王的兒子,小喜和小樂的堂哥,且他又發下血誓,如此一來,倒能放心用他這個人了。

  待千金公主和陳文安告辭後,王傾君召進葡萄等人,簡單說了一下適才的事。莫嬤嬤和葡萄聽得陳文安發誓,也驚訝了一下。如今這形勢,主子只有求著陳文安的份,陳文安何至於要發血誓?

  王傾君思索了一回,終是認定,和陳文安攜手合作,利多於弊。一時道:「只要他肯忠於小喜和小樂,縱讓我作出一些犧牲,也是值得的。」

  說著話,卻有費公公在外求見,說道明日便是中秋佳節,不知道宮中要作何安排?葉素素一時發了話,自去安排不提。

  去年中秋節時,三清殿中發生慘劇,一夜之間,死了一位淑妃和兩位皇子,傷了一位皇子,皇帝唐若龍病勢加重,團圓節變成死別節,宮中哭聲震天。今年中秋節,一者是淑妃和皇子的死忌,二者陳皇后新亡未久,還是國孝,因此宮中並沒有大肆歡慶,就是玉階殿眾人,也只在廊下襬了瓜果賞月,並沒有設宴。

  王傾君抱了唐天喜在膝上,併攏他雙掌,對月拜了拜,默祝一聲平安長大之類。唐天樂坐在葉素素懷中,見唐天喜拜月,也學著併攏雙掌,對月拜了拜,引得眾人大笑。

  因李松柏說過,唐天喜和唐天樂已是四個多月了,喂母乳之外,還得喂些水果和粥水,方能強筋骨壯氣血,葡萄卻忙著去看沙漏,度著時辰差不多了,便洗出一個蘋果,切成兩半,挖了心,拿了兩個勺子,跟莫嬤嬤一人一個勺子,挖了蘋果泥喂唐天喜和唐天樂。

  唐天喜吃得「嘖嘖」聲,又笑嘻嘻去看唐天樂,認為自己比唐天樂能幹,吃得快多了。唐天樂也笑嘻嘻回看唐天喜,沾沾自喜,我這邊的蘋果比你的大!

  見兩個孩子笑嘻嘻的,王傾君一掃日間的愁悶,笑道:「他們兩個倒是無憂無慮。」
  
  「母強則子壯。」莫嬤嬤看一眼王傾君,接話道:「主子當自強,只有主子強了,才能護住皇上和安陽王,才能為皇上守住江山,以待皇上長大。」

  葉素素也道:「主子,一山不容二虎,公主殿下一日在宮內,主子便一日不能安。」
  
  葡萄也感嘆道:「天天提心吊膽的過,什麼時候是個頭?就說這吃食等項,我就半點不敢假手他人,全要自己動手,才敢拿來給皇上和安陽王吃。」

  王傾君知道她們之所指,這是讓自己和陳文安合作,趁早擠走千金公主呢!
  
  唐天喜見葡萄顧著說話,動作慢了一些,不由「嗷嗷」直叫,喂喂,朕的蘋果泥,朕的果泥啊!

  葡萄見唐天喜張著嘴,不由笑了,「喲,吃了一大半了,還要啊?」

  「嗚嗚!」唐天喜急了,朕正在長身體,當然還要啊!

  王傾君卻不讓葡萄喂了,笑道:「李太醫囑過,小娃兒腸胃淺,吃食不宜過量,也差不多了,收下去罷!」

  葡萄一時拿了巾子給唐天喜擦嘴,收拾了東西下去。唐天喜眼睜睜看著葡萄拿了蘋果下去,不由大叫。

  莫嬤嬤也撤回手裡的蘋果,不再喂唐天樂。

  唐天樂「嗷嗷」直叫,皇兄,本王被你連累了啊,蘋果也沒得吃。

  王傾君見兩個孩子「嗷嗷」叫,忙哄了去窗邊看風景,一邊尋思陳文安說過的話。
  
  待得唐天喜和唐天樂睡了,卻有宮女來稟道:「太后娘娘,太保大人來了!」
 
  這當下不避嫌,又來作什麼?王傾君嘆息,無奈只得令人迎出去。

  陳文安進殿時,見果瓜等人還沒撤下去,便坐到案前,示意宮女另換新茶上來。
  
  待宮女另置了瓜果和茶點等,退下去時,陳文安端杯賞月,好半晌沒有言語。
  
  王傾君見他不若以前那樣嘻皮笑臉,不由問道:「中秋佳節,太保大人為何不在陳府和親人團聚?」

  陳文安搖頭道:「我爹娘早已去世,我又無親兄弟姐妹,伯父和伯娘雖喊我過去團聚,畢竟不同,只略坐一會也就告辭了。想起你在宮內也是一人賞月,特意來陪你的。」

  王傾君雖得了忘症,記不得前事,但今晚中秋節,兩人孩子一安歇,她卻也感到孤單,這會聽得陳文安的話,心頭一溫,語氣卻柔軟了,笑道:「謝謝太保大人記掛。」

  月上中天,兩人坐在月下對飲,一時各有情思。

  看看時候不早了,陳文安也顧忌著千金公主會知曉自己的行蹤,因起身告辭。
  
  王傾君第一次生出不捨的情緒,只去尋了一把提在手裡的琉璃燈,遞在陳文安手中道:「月色雖清明,但樹影遮擋處,還是陰暗的,你拿著這個罷!」

  陳文安接過燈,深深看王傾君一眼,這才去了。

  王傾君看著陳文安走遠,方才進房安歇,這一晚卻醒了許多次,陳文安的臉在夢境裡進進出出的。

  三日休沐期很快便過去了。這一日早朝,眾臣照例早早便來了,只這一回卻極少交談,皆心情沉重。短短三日時間,流言滿天飛,皆說當今皇上和安陽王是陳文安和太后娘娘的兒子,並非先帝的兒子。如今鳩佔鵲巢,野種唐天喜繼了位,而先帝的親兒子唐天致卻被陷害,流落在外云云。

  「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隨著內侍的聲音,王傾君抱了唐天喜緩緩上了寶座,不動聲色掃一眼百官,這才坐下。

  百官行禮畢,這回且不說政事,只各自沉默著。

  王傾君也不說話,抱了唐天喜俯視眾臣。

  許參定定神,上前稟道:「太后娘娘,現時流言囂張,都說皇上和安陽王跟陳太保太像,其中不簡單,為防因此事生變,還請太后娘娘出面澄清。」

  許參一帶頭,很快的,又有許多老臣上前附和,全部一副今兒不弄清此事,不澄清事實,民亂將起的口吻。

  司徒元雖相信王傾君,無奈唐天喜和唐天樂跟陳文安相像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到底沒法幫王傾君堵住悠悠眾口。

  簡云石看看陳文安,再看看唐天喜,忍住了不說話,只靜觀其變。

  王傾君把唐天喜抱緊了一些,撫著他的頭低語,待百官再三強調要澄清事實時,這才抬起頭,眼淚一滴一滴滾落,哽咽道:「先帝不在,我們孤兒寡母的本來艱難,如今又有人造謠,想逼死我們母子三人。現下更好了,各位大人不幫著澄清事實,為我們母子三人討回公道,還大唐一個朗朗乾坤,卻助紂為虐,幫著那些壞心腸的小人逼迫我們母子三人。」

  唐天喜一仰頭,見王傾君流淚,一時也噱哭起來,欺負人了,有人欺負朕的母后了!「哇哇……」

  唐天樂窩在千金公主懷裡,聽得唐天喜的哭聲,也跟著哭了起來,早就想哭了,每天早上沒得玩耍,老是被抱到這破地方聽一群老頭嘮叨。「嗚嗚……」


18. 真相大白

  殿上哭聲震天。百官默默,唉,好像是過份了啊!都逼得太后娘娘和皇上安陽王皆哭了。
  
  陳文安臉有怒色,上前道:「各位大人,莫要逼人太甚!」

  許參馬上反駁道:「陳太保這麼維護太后娘娘和皇上,是心裡有鬼麼?」
  
  陳文安冷笑道:「許大人,若沒有證據便亂說,則是誣衊,誣衊皇上之罪,大人可擔當得起?」
  
  許參怕被陳文安一打岔,會功虧一簣,決定不和他歪纏,只轉向王傾君,稟道:「事關皇室血脈,不得不慎重,請太后娘娘澄清事實!」

  王傾君收了淚,心下有數,這個許參,定是唐天致的人了,若不然,不敢這樣步步進逼。
  
  見王傾君不再流淚,唐天喜也止了哭,乖乖坐好,不敢再亂扭動,只有一下沒一下玩手中的玩具。

  千金公主把唐天樂交給葉素素抱著,在王傾君下首坐了,拍拍手道:「請李太妃上殿!」

  李櫻很快上了殿,把她姐姐李楓當年如何進宮,如何被發現懷孕,如何被嚴氏夫人弄出宮的事一一細說了。

  眾人「刷」一下全去看陳文安,驚異萬分,陳太保生母居然是先帝的妃子李貴人?
 
  千金公主又拍拍手,讓人帶進一位婆子一位太醫一位內侍,說他們是證人。
  
  婆子曾服侍過李楓的,只力證當年宮中傳聞李楓病亡,她受李楓恩惠,不肯相信她亡故,特意揭開白布去瞧屍體,這才發現死的人不是李楓,而是急病身亡的一位宮女。

  內侍叩頭道:「當年李貴人有孕,卻查無侍寢記錄,我待要稟了皇后娘娘,正好皇后娘娘有病在身,暫把後宮之事交託給陳貴妃處理,便只好把此事稟了陳貴妃。陳貴妃聽後,讓嚴氏夫人領了李貴人出宮,卻讓宮內一位宮女頂了李貴人的名,報上去病亡。後來之事便不知道了。」
  
  眾人聽得明白,當時李楓懷孕時,孫皇后正生病,未能理事,後宮之事是陳蓉陳貴妃在處理,陳蓉不知何故,卻護住有孕的李楓,把她送到陳府。

  待內侍說完,太醫也作了證,說道當年是他為李楓把脈的,李楓確實有孕。李楓生產時,也是他悄悄到陳府接生的。而李楓產下的那個孩子,正是陳文安。

  眾人譁然,交口接耳道:「陳文安是李貴人的孩子?那……」

  千金公主接口道:「沒錯,陳文安便是本宮的皇兄,父皇的兒子,當今皇上的哥哥。兄弟相貌相像,不足為奇。」

  一片譁然,眾人交口接耳,議論紛紛。

  許參哪兒肯相信,揚聲道:「證人所言,只能證實陳太保是李貴人的兒子,並不能證實,他是皇上的兒子。」

  千金公主擺手止了他的話,說道:「本宮的話還沒說完呢,許大人急什麼?」
  
  陳文安也道:「許大人究竟受了誰的指使,不顧一切在此誣衊皇上和本太保?」說著話題一轉,揚聲道:「許大人的堂侄許之敏是大殿下的伴讀,大殿下毒殺兄弟後逃亡在外,許之敏也跟隨之。莫非許大人……」

  「我只忠於大唐,忠於皇上。」許參也揚聲道:「陳太保莫要混淆視聽。」
  
  「都住嘴!」王傾君在上喝了一聲,許參和陳文安一時止了話,不再爭吵。
  
  千金公主早思謀的周全,接著道:「當年我母后還是貴妃,未有懷孕,而孫皇后和孫淑妃,姐妹一起受寵,久久不孕,偏生一個小小貴人,初初進宮便有孕,若生下男子,便是皇長子,孫皇后如何容得?」

  眾人默默,皇后未有孕,讓一個小小貴人先生下皇長子,確實會引發許多風波。
 
  千金公主說著,環視眾臣,繼續道:「我母后知道,若是稟上去,李貴人腹內之子定然不保,當然,我母后也有私心,若李貴人之子順利出生,養在她名下,則她身邊有皇長子,將來總多一份勝算。但在孫皇后和孫淑妃眼皮底下,想要養住皇長子,談何容易?因此,我母后便借嚴氏夫人之手,把李貴人接出宮,養在陳府。李貴人產後病亡,她所生之子,便寄在嚴氏夫人名下養大。不想後來,孫皇后病亡,我母后得以封后,便不想接那個孩子回宮。可是嚴氏夫人自己不能生育,又對那個孩子生了感情,一心當成自己的孩子養,又求母后,不要告訴那孩子真相,讓他在陳家長大,我母后只好答應了。」

  許參又忍不住插嘴,說道:「既是皇長子,和公主殿下便是兄妹,為何會將公主殿下許給他?這般亂倫之事,如何做得出來?」

  千金公主打斷許參的話,冷冷一笑道:「許大人,容本宮說完如何?」

  「我母后當時雖貴為皇后,奈何孫皇后所生的兩子唐天致和唐天遠皆得父皇歡心,又對孫淑妃言聽計從,母后地位並不穩。偏偏那個時候,孫淑妃不知何故,卻疑心起陳太保的身份,暗地裡調查。為了不讓孫淑妃生疑,我母后無法,只得將我許配給陳太保,釋了她的疑心。」
  
  眾人越聽越驚奇,陳太保的身世,多麼的曲折啊!

  許參有備而來,哪肯輕易認輸?再度開口道:「縱如此,李貴人沒有侍寢記錄,怎能認定她腹中孩子,便是龍子呢?」

  千金公主看許參一眼,冷笑道:「雖沒有李貴人的侍寢記錄,但宮中卻有父皇的起居注。來人,呈起居注!」

  起居注專門記錄帝皇一言一行,是宮中秘檔之一。現下千金公主掌管內宮,又是監國,想取得秘檔一觀,卻不是難事。

  很快的,便有內侍捧了唐若龍的起居注出來呈上,千金公主翻了翻,遞給內侍道:「念!」
  
  內侍遂念道:「永昌二年,端午節,亥時三刻,帝醉酒,席間出恭,偶遇宮中李氏貴人,龍興動,生了野趣,從後撲倒李氏貴人,幸之。」

  眾人一時肅然無聲,先帝風流啊!居然在自己宮中強了一位貴人。

  千金公主俏臉微紅,不容易啊,這幾句起居注,可是自己寫的呢!

  王傾君扶正在自己膝上扭來扭去的唐天喜,看許參一眼道:「許大人還有疑問麼?」
  
  「這起居注……」許參聲音微低,有些猶豫。若自己說起居注可以仿造,會不會……
  
  王傾君冷笑一聲,囑內侍道:「把起居注給許大人看一下!」

  許參接過起居注,翻閱了一下,見前後筆跡一致,聞起來也沒有新墨的味道,倒是發出一股陳年霉味,一時只得遞迴去,承認道:「確是先帝的起居注。」

  千金公主得意,當然了,本宮偽造一本起居注,還會讓你看出破綻?

  見許參還想說什麼,王傾君看他一眼,脆聲道:「傳太醫,滴血驗親。」
  
  幾位太醫很快上來了,分別刺破千金公主和陳文安的手指,擠出一滴血融入缸中的清水中。
  
  大臣們圍了上去,眼見兩滴血緩緩相融,這下徹底相信,陳文安乃是千金公主的哥哥,是皇家血脈。

  千金公主揚聲道:「如今真相大白,諸位還不拜見大殿下?」

  「參見大殿下!」百官「轟然」跪倒,百感交集,嗚,先帝顯靈啊,現下蕃國虎視眈眈,皇上年小,人心不穩,突然降下陳太保這樣一位年輕力壯的皇子,皇上有臂助了啊!大唐有救了啊!
  
  一片喜氣洋洋的聲音中,許參的聲音又突兀響起,「公主殿下所言,只證實陳太保是先帝之子,並未能證實,他不是皇上和安陽王之父。」

  「許大人,你是拼了命想要誣衊哀家了?」王傾君怒道:「哀家問你,你現下承認不承認陳太保乃皇家血脈?」

  證據充足,又滴血驗親,如何能反駁?許參硬著頭皮道:「承認。」

  「那不就結了?」王傾君不再理許參,轉向百官道:「陳太保既然是皇家血脈,自要歸祖認宗,且他跟公主殿下的婚事,也要解除,諸般事體,還得大人們操勞。」

  眾人自是道:「太后娘娘放心!」

  王傾君點點頭,見唐天喜扭得更歡了,忙站了起來道:「哀家累了,要先回宮。」說著示意葉素素抱唐天樂跟上。

  「太后娘娘還沒澄清呢?」許參猶自作困獸之鬥。

  眾人都看傻瓜一樣看著許參,無論皇上是先帝的兒子,還是陳太保的兒子,都擁有皇家血脈,都是龍子,都是正統主子,你還一個勁的想要證實什麼呀?人太后娘娘和陳太保不想明說,你硬要扒個清楚,這是撕天家臉面呢,腦子進水了啊?

  許參腦子「嗡」的一下,這才回過神。大唐帝國歷代皇帝,雖一概文治武功,政績被人稱揚,但在私生活上,哪個按常理出牌了?有霸了兒媳婦為妃,生下兒子來登位的;有納了太妃為皇后,生下兒子來登位的;有佔了小姨子為已有,生下兒子來登位的;不一而足,朝臣早見怪不怪了。現下坐在皇位上的,不管是唐若龍的兒子,還是陳文安的兒子,總之,只要是大唐血脈,是大唐後代,他們就會承認,就會死忠。


19. 美人媚眼
  
  王傾君抱了唐天喜進殿,莫嬤嬤忙上來幫忙給唐天喜唐天樂換衣裳把尿,又喂米湯等,一邊以眼詢問葡萄,葡萄簡單說了金殿上發生的事。莫嬤嬤聽完,知道事情已是平息了,不由籲一口氣,喃喃道:「老天保佑啊!總歸證實皇上和安陽王是天家血脈了!」

  「可是,代價也大了些。現陳文安成了先帝的大兒子,又多了一個威脅。」葉素素嘆息。
  
  待喂飽了唐天喜和唐天樂,讓小宮女抱他們在殿前玩耍消食,王傾君這才坐下整理一遍思路。陳文安一躍成為皇子,間接證實唐天喜和唐天樂是天家血脈,同時的,也把唐天致對唐天喜唐天樂的威脅性降到最低。但是陳文安成為皇子後,焉知他對皇位沒有覬覦之心?唉,見一步行一步罷!
  
  陳文安由陳家子弟,當朝太保大人,一躍成為龍子,封千乘王,賜食邑府第,成為當今皇上親大哥的事,很快傳遍京城。

  陳家的人皆竊竊私語:「怪不得呢,那樣的風姿,那樣的聰慧,原來是龍子啊!」
  
  「先帝當年那麼疼愛他,一再召他進宮,原來是父子啊!」

  「我就說,他那相貌,跟老爺夫人並不是很像,反而像皇家的人,說是因兩家祖母是姐妹之故,可也隔了兩代,哪兒就像成這樣了?原來真相在這兒呢!」

  「陳家養了一個皇子這麼多年,可是大功一件,這一回,得有多少賞賜呢?」
  
  「稀罕什麼賞賜啊?二房只有他一個男丁,現下他成了皇子,陳家二房不是絕後了嗎?」
  
  陳文安沒有聽到這些議論,他一出宮,便直接去找陳平,和陳平密談了半天,未了拜託陳平在族內找一個子弟過繼到陳策名下,以承二房香火。

  陳文安揚名京城時,許參卻連著數日稱病不上朝,又遞摺子辭官,說自己年老多病,不能再效忠朝廷了。

  王傾君看完摺子,擲在案上道:「好啊,質疑完,給大唐添一個皇子後,就不敢上朝了是吧?」

  司徒元道:「許參確實可疑,還得密切監視住,若沒有人指使,他斷不敢這般囂張?」
 
  王傾君點頭道:「如今懷疑他是唐天致安放在朝內的人,只苦於沒有證據。司徒將軍,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司徒元應了,又說幾句,這才告退。

  葉素素匆匆進來,俯在王傾君耳邊道:「主子,千乘王搬進宮了,就住在離這兒不遠的溫室殿。」

  「放肆,誰給他的膽子,私自就搬進宮來了?」王傾君先是愕然,接著怒了,對陳文安的好感,一下皆消散了。

  葉素素無奈道:「宮中本來多是他的人,現下他是王爺,皇上的哥哥,只藉口說道皇上安陽王年幼,主子和公主殿下又是女流之輩,需人保護云云,就這樣搬進來了,一時之間,也沒人攔著,更沒人先來稟告主子。」

  「這是引狼入室啊!」王傾君臉色都變了,從前礙於君臣身份,陳文安還能以禮相待,如今……
  
「主子,王太博求見!」有宮女進來稟報,說道王允達求見。

  「請王太博到御書房說話!」王傾君想了想,決定從今天開始,在御書房召見大臣,討論政事,早些讓大臣明白誰才是宮中的主人。

  王允達一進御書房便快言快語道:「太后娘娘與其防著這個防著那個,提心吊膽,何不培養自己的心腹?這些培養起來的人,將來也好助皇上一臂之力。」

  「王太博請詳說!」

  「先前陳皇后臨朝時,罷免了許多老臣,其中不乏能幹有才識之士,太后娘娘現下只要下旨,召了這幾位老臣回京,官復原位,他們必定對太后娘娘和皇上死心塌地,盡心盡力。且這些人本是陳皇后罷免的,自不會忠於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在朝中的影響力自會降低。」

  「另一方面,可開創武舉,提撥武功高強之人,充當宮中侍衛和御林軍,也可提撥一些人護衛太后娘娘和皇上,減弱陳太保在宮中的勢力。」

  王傾君撫掌道:「王太博所言甚是。」

  兩人密談良久,王允達這才告退而出。

  第二日,王傾君便下旨,召一批老臣回京,其中一位,卻是王啟的舊識,前尚書令羅沖。
  
  羅沖接到聖旨時,不由老淚縱橫,暗地裡發願,此生忠於王傾君和唐天喜,肝腦塗地,在所不從。

  緊接著,有王氏族人連連遞牌子求見,說道王啟只唯王傾君一位血脈在世,她所生的兒子,按理來說,要過繼一位到王家名下,以承香火,可是唐天喜也好,唐天樂也好,都是天家血脈,絕不可能過繼到王家。如此一來,就必須在王家族內物色一位男丁,過繼到王啟名下。此事須得請示王傾君,人選也得王傾君過目同意才行。

  王傾君自知在宮內勢單力薄,正苦於自己娘家無人,唐天喜和唐天樂連個親舅舅也沒有,無娘家人扶持,聽得王氏族長的話,自然鄭重考慮。要過繼一人到王啟名下,這人以後便是唐天喜唐天樂名義上的舅舅,一榮皆榮,一損皆損,人選方面,馬虎不得,因讓人請王氏族長進宮問話。
  
  王氏族長鄭重推薦族內一位名喚王應物的少年,說王應物兄弟五人,他排行第五,極聰慧,若是過繼到王啟名下,好好培養他讀書,將來定有出息,不丟王傾君的臉云云。

  待王氏族長告退後,卻有宮女進來稟道:「太后娘娘,千乘王求見!」

  陳文安進了殿,先抱起唐天喜和唐天樂,這才跟王傾君道:「要給孩子們選舅舅呢,可不能馬虎,須得仔細的選。」

  莫嬤嬤看看陳文安,再看看唐天喜唐天樂,神使鬼差的,便揮揮手,領著宮女們退下了。
  
  王傾君見唐天喜和唐天樂爭著要爬上陳文安的膝蓋,突然一陣心酸,這倆孩子一出生,便沒有父親,這才看見一個像樣的年輕男子,就爭著親近啊!

  陳文安不知道王傾君的心思,只笑吟吟道:「待我出宮,親自看看王族長說的人選,若真如他嘴裡所說的那樣,是可造之才,再令王族長領了人進宮給太后娘娘瞧瞧罷!」

  「這是我們王家的事,王爺不宜插手吧?」王傾君道:「且王族長推薦的人,總不會錯到那兒去。」

  「也是,若不好了,再換人就是。皇上的舅舅喲,誰不想當?」陳文安說著,抱了唐天喜打旋轉,逗得唐天喜「咯咯」樂。

  唐天樂見陳文安抱唐天喜,不抱他,不由「嗷嗷」叫,打滾啊,本王也要打旋轉,也要!
  
  王傾君見唐天樂在榻上打滾,只得上去抱了他,也作個旋轉的姿勢,笑道:「每次打轉,你不暈,我倒暈了!」

  陳文安一聽,停了動作,慇勤問道:「容易暈?可有讓太醫請脈?生過孩子後,身子是虛一些的,況且你又一次生了兩個。這陣子又忙,還得好好的補補才是。」

  跟你很熟麼?王傾君不由白陳文安一眼。

  美人縱是拋白眼,一樣嫵媚動人。陳文安突然心癢,湊近王傾君道:「若不然,我給太后娘娘把把脈?」說著就要去抓王傾君的手腕。

  王傾君一甩袖子,冷著臉道:「千乘王什麼時候又會把脈了?」

  見王傾君變臉,陳文安笑一笑退後,「太后娘娘這樣防著我作什麼?」

  王傾君恨得牙癢癢的,冷聲道:「千乘王是小喜和小樂的大哥,也得喊我一聲母后,總該守禮!」

  「母后,讓兒臣盡盡孝,給你把把脈吧!」陳文安嘻皮笑臉道。

  「放肆!」王傾君待要發火,突然想起現下還不能得罪陳文安,不由忍了氣,淡淡道:「天也不早了,千乘王請回罷!」

  「可是小喜和小樂捨不得我呢!」陳文安「哈哈」一笑,覷王傾君道:「滿朝文武皆質疑我跟皇上的關係,你真一點兒也不懷疑?」

  王傾君臉色一肅,哼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陳文安一怔:「哪你是什麼人?」

  王傾君仰頭道:「我是先帝的人。」

  陳文安:「……」


20. 朕咬一口

  「主子,多格公主求見!」葡萄在簾外稟了一句。

  「請她進來!」王傾君正覺著房內氣氛詭異,又有心趕陳文安走,一聽多格公主來了,知曉她是進宮來探望簡老太妃,順路過來請安的,忙令葡萄請多格公主進來。

  多格公主一進房,草草行了禮,便朝陳文安道:「我就說,太保大人,哦不,千乘王殿下和皇上安陽王特別像,一定有關係,原來你們是親兄弟啊!這下好了,一家團聚哪!」
  
  陳文安見多格公主眉飛色舞,仿似大功臣一樣,不由感嘆,這世道,什麼奇葩都有哇!
  
  多格公主說著話,熱辣辣看著陳文安,笑道:「千乘王能有今日,也有我一言之功,就沒想著請我吃飯以表感謝?」

  蕃邦女子果然大膽!陳文安又感嘆,視線卻投向王傾君,喂,說話啊!咱是大唐國王爺,豈能和蕃國女子牽扯不清?豈能給皇上和安陽王招個蕃國親戚?

  王傾君無視陳文安的眼神,笑道:「王爺確實小氣,公主這樣的大功勞,居然沒感謝一句!」
  
  「就是就是!」多格公主見王傾君支持自己,又驚又喜,自己第一次見千乘王,就相中他了,那時知道他是千金公主的准夫婿,還失望了整整一晚,現下好了,他是單身漢,是大唐王爺,自己是蕃國公主,身份地位等,都是絕配呢!

  陳文安見王傾君不幫著他,居然還想把他推給多格公主,眼中的笑意一斂,臉色黑了黑,王傾君,你居然想把你孩子們的爹爹推給別的女人?

  多格公主見陳文安不理她,只絞盡腦汁想要討他歡心,見他拿玉魚子逗唐天喜玩著,便摘下自己手腕上的五彩木鐲子去逗唐天喜,笑呵呵道:「這個顏色漂亮,可比玉魚子好看多了。」
  
  唐天喜果然被五彩鐲子吸引了注意力,伸手去拿,抓在手裡直樂。

  唐天樂見唐天喜手裡抓著東西,他也表示想要,只「嗚嗚」叫。

  王傾君忙拿了另一件東西給唐天樂玩,唐天樂卻不要,只看著唐天喜手裡的鐲子直叫,就要那件,別的玩厭了,本王才不要呢!

  唐天喜見唐天樂想來搶他手裡的五彩鐲子,一下扭過身子,張開小嘴就咬了鐲子一口,作個記號先,這可是朕的,上面染著朕的口水呢!

  多格公主見狀,笑著褪下另一邊手腕的珠串,遞給唐天樂玩,唐天樂見珠串也是五顏六色,這才不再叫了,接了珠串去玩。

  王傾君見唐天樂也學著唐天喜的樣子,一口咬在珠串上,忙攔住了,笑道:「這可不能吃。」
  
  唐天樂一口咬在珠串子上,覺得味道不好,也不想咬第二口,只拿珠串繞來繞去的玩。
  
  多格公主見唐天喜和唐天樂可愛,只搓著手道:「若我以後也能生一對兒這樣的娃兒就好了!」說著看看陳文安,心下默默補充:要是能跟他生娃兒,肯定也是這樣得人意兒。
  
  陳文安見多格公主不懷好意地看自己一眼,心下不痛快了,王傾君,若不是你招惹她,她怎麼會一天兩天都跑來玉階殿呢?咱們一家子好好的團聚著,她湊什麼熱鬧呢?

  王傾君卻轉動心思:看多格公主對陳文安這樣痴迷,若是陳文安願意娶了她,不是皆大歡喜麼?對呢,多格公主的母親為了兩國太平,不得不到蕃國和親。現陳文安為了兩國和平,難道不能娶一位蕃國公主?且他身為王爺,將來除去正一品王妃之後,還能置正五品孺人兩名,侍妾數名,娶了多格公主後,大可以再納喜歡的美女啊!

  多格公主進殿時,就有宮女悄悄議論道:「多格公主這是知道千乘王在這兒,特意跑過來的吧?」

  「千乘王如今可是京城第一號黃金單身漢。之前因他是公主殿下的未婚夫,已名草有主,就沒有人敢肖想,現下不同了,肖想的人真的不要太多啊!若不是國孝之期未過,估計早有大膽的姑娘直接拋秋波了。多格公主這樣,也不足為奇。」

  「人家是王爺,將來自然要娶貴女,多格公主再好,也是蕃國人,只怕王爺瞧不上啊!」
  
  一時簾動,陳文安走了出來,宮女忙止了話,躬送陳文安出殿。

  陳文安回到溫室殿,早有暗衛來報,說許參閉門不出,並沒有和可疑人物接觸。就是木達,也沒有異常舉動。

  陳文安皺眉道:「若是太正常,反而異常,不能鬆懈,緊緊盯著他們。」
  
  暗衛應了,自行下去。

  孫叔倫從屏風後轉出來,搖頭道:「莫非猜錯了,唐天致並不在京城內?」
  
  陳文安道:「唐天致一日不除,皇上的皇位一日不穩。」

  孫叔倫踱步道:「唐天致不可能這麼安靜的?特別在聽到主子一躍成為王爺後,更不可能安安靜靜。主子初為王爺,暫時脫離陳家掌握的勢力,地位不穩,正是他的好時機。若待主子地位一穩,縱他有機會澄清當年的事,也再不是皇長子,反要遵主子一聲皇兄,屈居人下,且……」
 
  陳文安道:「正因如此,我才感覺奇怪。」

  「王爺,不好了,皇上和安陽王吐奶,臉色發黑,玉階殿那邊人仰馬翻呢!」玉階殿一位宮女匆匆過來稟話。

  「適才我從玉階殿出來時,還好好的呀?」陳文安大吃一驚,顧不得多問,飛奔出殿,直衝玉階殿而去。

  孫叔倫也跟了上去,一時卻緩下步子,喊住那位來稟話的宮女,問道:「是什麼時候吐奶的?殿內抱過他們,喂過他們東西的宮女,可全拿下了?」

  宮女抖著身子答道:「多格公主走後,我們主子就抱了皇上和安陽王輪著喂奶,喂完大概一刻鐘左右,就吐奶了,小臉先是潮紅,接著發黑,可怕極了。現正傳喚御醫和太醫令,是莫嬤嬤讓我過來稟王爺的。」

  孫叔倫一下眯了眼,有人下毒?

 

21. 慢性毒藥
  
  王傾君驚得手足發顫,守在小床前一直喊唐天喜和唐天樂的名字,又急聲問方御醫,「這是怎麼啦,怎會這樣?」

  方御醫把了脈,扳開兩個孩子的嘴看了看,又看舌苔,再去看嘔吐物,顫聲道:「這是中了毒啊!毒性未明,只能喂些疏解排毒的藥,等查清是中了何種毒物,才能正式開方子。」
  
  「等查明了,小喜和小樂還有命嗎?」王傾君嘶吼道:「若是小喜小樂有什麼三長兩短,全部人都別想活了。」

  葉素素早把可疑的宮女和內侍集中在一起問話,只急得跳腳,吃食和玩具等,全是自己和葡萄檢查過的,怎麼還會出問題呢?

  陳文安踏進玉階殿時,就吩咐侍衛道:「守住殿門口,全部人不許隨意進出。」說著衝進內室。
  
  王傾君把唐天喜抱在懷內,端著一碗紅糖水喂著,又急急掀開唐天喜的褲子去看,想看看他排尿沒有,又問方御醫道:「多些排尿,便可排出一些毒素是吧?」

  方御醫道:「確是如此。因皇上和安陽王還小,不敢開重藥,當務之急,是要多排尿,多出汗,才能減輕毒素。」

  千金公主聽到消息,很快也趕了過來,進去看了唐天喜和唐天樂,見他們嘔吐完,小臉沒了人色,一時咬著牙道:「若查出是誰做的,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陳文安正檢看唐天喜唐天樂玩過的東西,待揀起多格公主留下的鐲子和珠串,臉色忽的變了,喊了方御醫一聲道:「方大人過來瞧瞧這鐲子和珠串,看看可有問題?」

  方御醫檢看一番,臉色也變了,把鐲子放進水中,又拿銀針去測,看著銀針慢慢變黑,便舉起給陳文安瞧,說道:「鐲子所涂的五彩漆有毒。」

  陳文安一下站直了身子,轉身出殿,吩咐侍衛道:「請多格公主回宮中一趟,要快。」
  
  多格公主坐著轎子才出了宮沒多遠,便有侍衛追出來喊住,道:「千乘王殿下請公主回轉,有話相詢。」

  「千乘王叫我?」多格公主掀開轎簾,不敢相信的指指自己的鼻子,見侍衛點頭,她一瞬間滿臉笑容,馬上吩咐轎伕抬她回去,又套問侍衛道:「可知千乘王殿下請我回去,有何要緊事?」
  侍衛搖頭不答,只快步向前。

  難道想請我在宮中用膳?多格公主猜測了一下,心下竊喜,不管如何,他肯主動,便有戲了。
  
  陳文安等在殿前,一見多格公主出現,馬上迎上去,不待她說話,便道:「進殿再說。」
  
  「什麼,我手腕上戴的鐲子和珠串有毒?」多格公主聽得陳文安的話,一下愣住了,嚷道:「這是我在你們大唐街上買的小東西,就是有毒,我也不知道。我絕對不可能毒害皇上和安陽王的,他們那麼小,那麼可愛。」

  陳文安止住多格公主的話,冷冷道:「皇上和安陽王正是啃了那鐲子和珠串,這才中毒的。適才御醫查看過鐲子和珠串,已作了證明。說道鐲子和珠串上塗著的五彩漆,裡面混有一種蕃國來的慢性毒藥。皇上和安陽王各啃了一口鐲子和珠串,後來喂奶,那口水沾著的毒素便隨著奶水進了肚子裡。」

  多格公主一下白了臉,分辯道:「我人在大唐,若是毒害皇上和安陽王,自己的命要不要了?且此事關系兩國邦交,這是要害兩國交戰呀,怎麼可能這樣做?再說了,皇上和安陽王一旦有事,大唐還有兩位王爺,一位是千乘王殿下您,一位是唐天致,無論是誰繼位,都是年輕力壯的皇帝,對蕃國反沒有好處。我再白痴,也不會這樣做。」

  陳文安臉色稍緩,看定多格公主道:「所以,此事還要請公主回想一下,是誰帶你去逛街買這鐲子和珠串的,今兒又是誰給你裝扮,讓你戴了這鐲子和珠串進宮的?」

  多格公主嚷道:「是驛館裡一位小官員的女兒,她熟悉京城道路,這幾天都是她帶我出去逛,吃京城美食,買首飾等東西的。這鐲子和珠串,卻是我自己喜歡,今兒隨意戴上的,沒想到惹了禍。」
  
  陳文安一聽,吩咐侍衛出去抓了那位官員和他的女兒進宮。

  裡面,御醫會診完畢,皆跪在地下叩頭道:「太后娘娘,此是慢性毒,若沒有解藥,只能暫時控制住不發作,卻是……」

  王傾君緊緊攥著手,眼淚一滴一滴的滾落,好半晌道:「就沒有法子了嗎?」
  
  「若能找到下毒的人,讓他交出解藥,或能有救。」方御醫擦了擦汗道:「另有一個法子,便是張榜公告,看看京城內有沒有解毒聖手。」

  王傾君閉了閉眼,又睜開,方才道:「服下你們的藥,皇上和安陽王的壽命,能維持多久?」
  
  「最長三個月。」方御醫聲音顫抖了,皇上和安陽王若有事,自己這顆頭,只敢也保不住了。
  
  「好,張榜公告,尋找解毒聖手。」王傾君輕輕撫著唐天喜的小臉,仰頭道:「只要能解了毒,咱們這個皇帝不做也罷,太危險了。」

  陳文安跨步進來,揮手讓方御醫下去,沉聲道:「不做皇帝更危險,你想一想,歷代皇帝在皇位上下來,有哪個有好下場的?如今騎虎難下,只有強大起來,制伏住大唐這只猛虎,才有生機。」
  
  王傾君眼淚又滴落下來,哽咽道:「是我天真了!」

  稍遲些,葉素素揭簾而進,手持一封信,稟道:「多格公主所說的那位官員和他的女兒,已潛逃,並不在驛館內。在他們房中搜到一些東西,另有一封信,信口封了漆,聲明由太后娘娘親啟。」
  
  王傾君待要接信,卻被陳文安搶先一步接過,捏了捏,確信無異狀,這才折開封口抖了抖,抖下一頁紙來,方揀起遞給王傾君,沉聲道:「以後再有信或是物件遞進來,先讓人檢看了,你再看。」
  
  王傾君點頭,展開信紙看了起來,才看幾行,臉色大變,看向陳文安和葉素素道:「是唐天致的信,他約我在宮外見面。」


22. 錯綜複雜
  
  金沙寺建在京城郊外,寺邊植有楓樹,每到秋季,楓葉紅如火,有上香的女子偶然站在楓樹下,人樹相映紅,便成了風景。因此每到秋季,來金沙寺上香的香客明顯多了起來,更有一些文人雅士來此秋遊,吟詩作對,順道偶遇相熟或不相熟的女香客,成就佳話。

  王傾君扮作女香客模樣進入金沙寺時,並沒有引起注意。葉素素穿了青衣,扮作婢女模樣,提著籃子緊緊跟在她身邊,心下緊張著,又怕露出形跡,只努力忍住,並沒有四處張望。
  
  一位知客僧見她們進來,便迎上去笑道:「施主來了,請進請進!」

  王傾君點點頭,和葉素素先到佛前上香,默佑一番,這才隨知客僧進入靜室。
  
  靜室中一位負手站著的青年男子聽見動靜,緩緩轉身,看向王傾君道:「好久不見!」
  
  王傾君見青年男子一對劍眉,鼻如懸膽,相貌有幾分肖陳文安,便知道這是唐天致了,因也道:「好久不見!」

  「見過殿下。」葉素素從前在孫淑妃殿中服侍時,常常見到唐天致,彼此也熟悉,這會待要喊大殿下,突然醒覺,陳文安的身份證實之後,唐天致已成了二殿下,一時改了口,上去拜見。
  
  「是素素啊,一年多不見,原來有新主子了。」唐天致嘆息一聲,「物是人非啊!」
  
  「殿下清瘦了。」葉素素感嘆,說著端起桌上的茶壺斟了茶,這才躬身退下,自去守在門邊。
  
  王傾君坐到案前,端起茶吹了吹,卻不喝,開口道:「你想如何?」

  「好,快人快語,開門見山,我喜歡!」唐天致坐到王傾君對面,端起茶喝了兩口,方才道:「不錯,驛館中那位官員是效忠於我的,是我讓他的女兒帶了多格公主出去逛街,讓多格公主買下手鐲和珠串。如我所預料的,多格公主戴著手鐲和珠串進宮了,天喜和天樂果然喜歡那五彩的東西,小娃兒一見著新鮮東西,總喜歡往嘴裡塞,啃一啃才罷。於是,他們就中毒了。那塗在手鐲和珠串的五彩漆,裡面混了慢性毒散,除了我,再無人能解。」

  王傾君握著茶杯的手指顫抖著,百般忍下,才沒有把茶杯摔在地下,只啞聲道:「小喜和小樂只有幾個月大,你怎麼忍心下手?」

  「那麼我呢?你們怎麼就忍心下手了?讓我蒙受不白之冤,讓我背上毒殺親兄弟的罪名,讓我像個罪犯一樣被人到處追打。為了皇位,你們又有什麼不忍下手的?現下倒好意思來指責我?」
  
  王傾君忍下掐死唐天致的心思,梗著脖子道:「殿下認為是我害你的?」
  
  「雖然不是你,但焉知你有沒有參與?」唐天致冷笑一聲,喘著氣道:「當晚在三清殿內的,除了你和我,別的人全死淨了。你當上太后娘娘,母儀天下。而我呢,卻背負著罪名,東躲西藏,這公平麼?」

  「殿下只說,要如何才肯給解藥?」王傾君深怕再分辯下去,會更加觸怒唐天致,忙轉了話題。
  
  「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明白?」唐天致把茶杯「叭」一聲擱回案上,站起來道:「給我洗刷冤屈,還我清白,恢復我的身份。我會助著你對抗陳文安,扶養天喜和天樂長大成人。」
  
  王傾君也站了起來,扶著案台道:「御醫說,小喜和小樂只能熬三個月,而幫你洗刷冤屈,三個月只怕不夠。」

  唐天致沉聲道:「朝臣懷疑天喜和天樂不是天家血脈時,你怎麼就能夠那麼快幫他們洗刷,還他們清白呢?三個月,是絕對夠了。」

  王傾君眼眶一下紅了,聲音低了下去,「小喜和小樂還小,那毒素留在他們身體內時間太長,只怕有害,還請你……」

  唐天致擺手道:「他們是我的弟弟,我焉能不心疼?那毒是精密調配過的,只要你們不胡亂解毒,三個月內,不會有事的。」

  王傾君又跌坐回椅上,扶著頭道:「我生產時脫力,產後得了忘症,以前的事,卻是忘記了。若要幫你洗刷冤屈,總得知道當年在三清殿發生了何事。」

  「怪不得你適才進來時,像是不認識我似的。」唐天致恍然大悟,坐回椅子上,說起當年的事。

  唐天致說完,停一停又接著道:「我怎能背負著殺弟的罪名活在世間,或是莫名死去呢?」
  
  「殿下認為,是誰下毒的?」王傾君問道。

  「應該是陳皇后令人下毒,想要毒殺我們兄弟,結果誤毒了她自己的兒子天祐。」唐天致仰頭大笑,「自作孽,不可活啊!」

  王傾君尋思,唐天致是唐若龍大兒子,若沒有意外,自可承繼皇位,確實沒必要節外生支,去毒殺其它兄弟,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王傾君才要接話,突聽得門口「咚」一聲響,緊接著,葉素素被扔了進來,昏倒在地。
  
  她未及喝問,「哐」一聲響,湧進數位持刀的侍衛,後面跟著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霞,難掩興奮,「唐天致,你毒死兄弟,氣死了父皇和母后,還有臉活在世上?」

  唐天致看向王傾君,大怒道:「你這個笨女人,自己不要命,連自己兒子的命也不要了麼?居然引了她來?若是我死了,你的兒子焉能活著?」

  王傾君臉色全變了,看著千金公主道:「小喜和小樂是你弟弟,若沒有解藥,他們……」
  
  「還有三個月,御醫一定能想到辦法解毒的。」千金公主似笑非笑,突然抬手指向王傾君和唐天致,朝侍衛道:「把這對在外幽會的狗男女殺了,地下昏迷這個,留著作見證。」


23. 極力誣衊
  
  秋風捲落葉,紗簾輕飄,乍明乍暗。葡萄心神不安,上前關嚴窗,拉好紗簾,退回小床前看著唐天喜和唐天樂,見他們雖是睡著了,臉色不若往常那樣粉嫩,不由暗咒唐天致,隔一會又憂愁道:「嬤嬤,主子不會有事吧?」

  「別亂說。」莫嬤嬤摀住葡萄的嘴,安慰道:「不會有事的,主子機警著呢!」
  
  「主子去見唐天致一面,唐天致就肯交出解藥嗎?」葡萄雖嬌憨,這些日子下來,其實已是成熟了許多,知曉事情絕不會這樣簡單,只能暗暗祈求老天保佑了。

  「唐天致讓主子單獨去見他,主子關心則亂,自然照辦,不敢違背。但是千乘王可不同,他肯定會尾隨主子,跟著過去保護主子的。」莫嬤嬤很篤定,有陳文安保駕,就算拿不回解藥,主子也不會有事的。

  葡萄一聽,這才稍稍放心些,一時問莫嬤嬤道:「嬤嬤為何這麼相信千乘王呢?」
  
  「我在宮中二十多年,歷經無數事,別的還罷了,這看人,總有幾分准的。千乘王他,不會害主子的。」莫嬤嬤俯在葡萄耳邊道:「他喜歡主子!」

  「真的啊?」葡萄驚嚇了,王傾君是太后娘娘,是陳文安名份上的母親,這,這不是亂倫麼?
  
  莫嬤嬤戳葡萄一指頭,「主子才十七歲,你想讓她守一輩子寡啊?」

  「可她是太后娘娘,是皇上和安陽王的母親。」

  「哪又怎麼樣?」莫嬤嬤嗤之以鼻,「我活了這把年紀,發現啊,是白活了。看看,一輩子下來,沒愛過人,也沒被人愛過,若不是跟了主子,更加默默無聞,就這樣老了。主子呢,青春年少,就該有個男人護著。再說了,千乘王權勢在手,有他幫著主子,皇上和安陽王才能平安長大。」
  
  她們這裡討論陳文安,陳文安卻在金沙寺不遠處被許之敏攔住了。

  「陳大人,我們主子知道你肯定會跟來,這才命我在此等候。」許之敏面無表情,根本不肯承認陳文安的皇子身份。開玩笑,陳文安成了大殿下,哪自己主子成了什麼?

  陳文安看一眼孫叔倫,好麼,咱們只帶了幾個人過來,行蹤卻敗露了,看來有內奸啊!效忠唐天致的人,倒是不少呢!

  孫叔倫卻急了,開口道:「許侍讀,我們跟過來,不是害怕你們主子對太后娘娘不利,是害怕別的人對太后娘娘不利。」

  「哦,願聞其詳!」許之敏認定陳文安投鼠忌器,不會先動手,只好整以瑕。
  
  「最恨你們主子的人是誰?」陳文安說著話,撥開許之敏,「快走,再不走,不光太后娘娘有危險,你們主子也一樣。」

  那一頭,千金公主一聲令下,眾侍衛持劍上前,王傾君見勢不妙,「砰」一聲,掀翻桌子,攔了幾位侍衛一攔,退向窗邊,才要跳窗而出,窗栓「咯」一響,窗外跳進一位侍衛,持劍而立,看來守在窗外已多時了,她只得退往桌子後面。

  唐天致手裡的茶杯砸在地下,發出聲響,卻沒有人來救援,臉色不由蒼白起來,也退向掀翻的桌子邊,和王傾君背對背站著。

  幾位侍衛是宮中頂尖高手,只一抄,已是圍住了王傾君和唐天致,步步進逼。
  
  「停手,我有話說。」王傾君大喊一聲。

  她畢竟是當朝太后,幾位侍衛聽得她這樣一喊,手下一緩,看向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止住眾侍衛,貓戲老鼠一樣看著王傾君,「你有什麼要交代的?」
  
  「若小喜和小樂有個什麼,宮中只剩下陳文安是名正言順的皇子,他自然要繼位,而他不比小喜和小樂,哪兒還需要人監國?如此一來,公主殿下在宮中的地位也必然不若從前。還請公主留二殿下一命,讓他解了小喜和小樂的毒,再……」王傾君說著,看了門外一眼。

  千金公主見了她的神色,一笑道:「你為了怕唐天致起疑心,不給解藥,不敢多帶人過來,只讓幾個暗衛跟著,只可惜啊,那幾個暗衛,早被我的人解決了。至於陳文安,你更不用指望了。自有人纏住了他,不讓他脫身。等他趕來,至多幫你們這對狗男女收屍。」

  唐天致心神不屬,也看一眼門外。

  千金公主陰笑道:「不用看了,你派許之敏去攔陳文安,另讓幾個心腹高手守在門外,可惜呢,那幾個心腹,喝了寺中的水,已倒了。今日裡,你再逃不掉的。」

  唐天致一聽,怒道:「唐天晴,你有腦子沒有?」

  「死到臨頭,還嘴硬?」千金公主不怒反笑。

  「當日三清殿之事,你也在現場,實情如何,難道沒有懷疑過?我若要毒殺兄弟,如何會沒有絲毫準備,事後也沒有絲毫得益,反逃亡在外,成了喪家之犬?」唐天致見千金公主眼中滿是仇恨之火,知道若是說當時之事是陳皇后安排的,她定然不信,一時急速轉動心思,看王傾君一眼道:「毒殺眾位皇子的,是陳文安。」說著,指向王傾君,「不信你問她,她當時也在現場。」
  
  「是陳文安!」王傾君大力點頭,只有留下唐天致一命,小喜和小樂才有救,不要說栽贓陳文安了,就是栽贓天皇老子,也要一眼也不眨。

  「有什麼證據?」千金公主聽得這番話,心底深處隱隱隱約約覺得,陳文安確實行跡可疑,莫非自己信錯了人,母后當年信錯了人?

  「我們都死了,最大的得益者是陳文安,他一個身份不明的人,便能登上皇位,這還不能說明問題麼?」唐天致冷笑道:「且你想一想,他一個陳家子弟,你的未婚夫婿,怎的輕輕易易,一躍成了皇子?他一當上皇子,一搬進宮中,天喜和天樂便中了毒。這樣一來,他便不費吹灰之力,一網打盡我們這些人了。」

  「天喜和天樂,不是你下毒的麼?」千金公主心下動搖起來,疑惑更甚。
  
  「是,是我設法讓多格公主戴上有毒的珠串,但若不是陳文安引多格公主進殿抱天喜和天樂,天喜和天樂焉能中毒?這是局中局,這是他布下的局,他要拖我下水。」唐天致越說越流暢,看定千金公主道:「妹妹,你也中了他的圈套了。」

  王傾君接口道:「公主殿下這會若殺了我們,轉頭陳文安追來,便會殺了公主,小喜和小樂沒有解藥,熬足三個月之後,便會和天祐當年一樣死去。那時,大唐江山便落在陳文安頭上,他自名正言順的登上皇位。」

  唐天致暗讚王傾君機警,順著她的話道:「陳文安當年毒殺天祐等人,把罪名栽贓在我頭上,正是想等著時機證實他自己的皇子身份,一矣證實,父皇自然要立他為太子。可惜天喜和天樂的出生,打破了他的陰謀。如今他又設局,要借我之手除去天喜和天樂,再借你之手除去我和太后娘娘。轉頭他再除去你。」

  「是的,陳文安便是借多格公主之口,當眾宣揚他和小喜小樂相貌相像,結果公主殿下怕小喜小樂被懷疑不是天家血脈,百官會要求二殿下回宮繼位,不得不幫陳文安作證,證實他是天家血脈,再間接證實小喜和小樂的身份。」王傾君見千金公主有所動搖,緊接著道:「公主殿下要是殺了我們,正正中了陳文安的陰謀。」

  千金公主心下又疑又驚又怒,疑者,陳文安真這麼陰險狡詐?驚者,王傾君說的,是實情麼?怒者,自己是被陳文安瞞騙了?

  千金公主一把搶過侍衛的劍,架在王傾君頸上,咬牙切齒道:「你夥同陳文安欺瞞於我?讓陳文安成為皇子?唐天致且另說,你卻必須死。」

  王傾君淒然一笑,「公主殿下,我只是為了小喜和小樂而已。如今公主殿下要殺我,我死不足惜,只求公主殿下和二殿下救救小喜和小樂,他們畢竟是你們父皇的血脈。你們兄妹一心,除掉陳文安後,大唐便是你們的。我只求小喜和小樂平安長大,做個閒散王爺便是。」王傾君說著,珠淚滾滾,不顧千金公主橫劍在頸,只抬袖擦淚,卻是越擦越多,哽咽道:「我還有一事,須得密告公主殿下,且待我說完了,公主殿下再動手不遲。」

  「你說!」至此,千金公主心亂如麻,王傾君是一定要殺的,唐天致麼,……
  
  王傾君看看侍衛和唐天致,又看看千金公主,咬牙道:「此事只能讓公主殿下知曉。」
  
  千金公主撤回劍,冷冷看著王傾君,「莫非你想要他們退避?」

  王傾君嘆息一聲,走近千金公主,以她能夠聽到的聲音道:「小喜和小樂不是……」後面的聲音低不可聞。

  不是什麼?千金公主心頭一跳,攥著劍的手垂了下去,示意王傾君走近些再說。
  
  王傾君眼眶又紅了,眼淚再次湧了出來,樣子極為委屈,伴著一點兒難堪,挪步貼近千金公主,俯到她耳邊道:「他們不是先帝的……」

  「什麼?」千金公主一聽「先帝」兩個字,瞬間分了神。

  說時遲,那時快,王傾君擦淚的袖子一翻,左手飛快伸出,狠狠擊打在千金公主攥劍的手腕上,右足騰起,正好勾起千金公主落到地下的劍,右手順勢一接,已是接住了劍。左手再一推千金公主的肩膀,右手一橫,已執劍橫在千金公主頸上,厲聲對眾侍衛喝道:「想要你們主子活命的,全部退下!」


24. 果斷揮劍
  
  形勢急轉直下,眾侍衛雖近在咫尺,卻相救不能,不由愣住了。

  「沒聽懂我的話是不是?」王傾君手底微微用力,看著千金公主頸上滲出血絲來,才又厲聲道:「放了唐天致,全部退出去。」

  頸上冰涼一片,有森森寒氣直逼喉間,千金公主不由尖叫一聲,顫著嗓子道:「聽到沒有,你們退下去!」

  看著侍衛一個接一個退了出去,王傾君又朝唐天致道:「扯一塊簾紗下來,拿來圍在公主殿下頸上,遮住我的手和劍。待會兒出去,不引人懷疑。」

  千金公主不敢亂動,更不敢高聲說話,只恐王傾君失手傷了自己,眼看著唐天致扯了簾紗來系在自己脖子上,才藉機道:「太后娘娘,單憑你一已之力,恐難以和陳文安抗衡。你給我喂一顆毒藥,我以後唯你之命是從,再不生異心。」她說著,一顆心「砰砰」直跳,自己幾次三番要殺王傾君,只怕王傾君這回不會輕易饒過自己了。

  見王傾君不理自己,千金公主又朝唐天致道:「皇兄,既不是你毒殺天祐的,自然還你清白。我若死了,誰來做人證?」

  「我作證!」王傾君沒好氣。

  「太后娘娘說的,百官未必信,若是我說,他們定然相信。」千金公主又朝唐天致看去,「皇兄要洗刷冤屈,留著我定然有用。」

  「住口。」王傾君不讓千金公主再說,指示唐天致道:「把素素弄醒!」
  
  唐天致見王傾君這個時刻還不忘葉素素,倒有些意外,一時蹲下,揀起摔在地下的茶壺,見壺嘴斷了,壺還好好的,裡面有殘茶,便拎起來潑到葉素素臉上。

  葉素素睜開眼,抹了一把臉,甩著手指間的茶水,有些茫然,很快一躍而起,喊道:「主子!」

  「這兒!」王傾君見葉素素醒了,心下一鬆,應了一聲。

  「素素過來,看著公主殿下,若有異動,一劍殺了。」王傾君押了千金公主,讓她貼牆站著,看著葉素素過來,讓葉素素代替自己執劍橫在千金公主頸上,這才甩著手道:「侍衛用的劍太重了,拿著太久,手都酸了。」

  千金公主淚了,本宮怎麼就著了她的道呢?這皆因她太會裝了,整天裝柔弱,看,現下又開始裝了。

  「好了,二殿下,咱們的人還沒來,外間是公主殿下的人,一時也走不了,且重新談談適才在談的事。」王傾君撫撫心口,理理鬢髮道:「你把解藥給我,我幫你洗刷冤屈。」
  
  「是你幫我洗刷冤屈,之後,我才把解藥給你。」唐天致度著許之敏就算和陳文安纏上了,這個時候也差不多該過來了,倒不怕千金公主的侍衛再作怪,語氣也沉穩下來。

  「皇兄,我三個月內幫你洗刷冤屈,還你清白。」千金公主在葉素素劍下,卻沒有在王傾君劍下那麼害怕,只嚷道:「到時你非但能洗刷冤屈,還能登上帝位。」

  唐天致聽出了千金公主話中的暗示,若是王傾君和唐天喜唐天樂死了,皇位空虛,他又洗刷了冤屈,自然能繼位。

  「皇兄,我和陳文安曾是未婚夫妻,知道他的短處,只要幫你洗刷了冤屈,你才是大殿下,他越不過你去。」千金公主再次開口,自己的侍衛在外面呢,王傾君還不敢殺自己的,若殺了,她也難以脫身,還得趁這時候說動唐天致。等到陳文安等人來了,就遲了。

  唐天致沉默了下來,是呀,天晴有法證實陳文安是皇子,難道沒法證實他不是皇子?與其和王傾君合作,還不如和天晴合作呢!前提是,要制住天晴,令她乖乖聽話。

  王傾君見唐天致意有所動,心下大急,突然轉身,走到千金公主跟前,一托葉素素執劍的手腕,示意她鬆開,自己握了劍柄,手腕用力,厲聲道:「公主殿下不怕死麼?」

  千金公主一下禁了聲,不再說話。

  唐天致若有所思,突然開口道:「她畢竟是父皇的女兒,太后娘娘放了她罷!」
  
  「我放了她,你就給我解藥麼?」王傾君一聽唐天致的話,知道千金公主適才的話起了作用,唐天致這是意動了,不想救唐天喜和唐天樂了呢!

  唐天致笑一笑道:「她的侍衛就在外面,太后娘娘殺了她,也不能全身而退啊!」
  
  「耽擱了這些時候,你的人應該也差不多來了,怎會怕她的侍衛?」王傾君豎耳聽著外間的聲音,若是陳文安能趕來,自然能收拾了外間的侍衛。

  葉素素警惕地看著唐天致,怎麼,不想給解藥,還想和公主殿下合作了?若這樣,拼了這條命,也得活捉你。

  「素素,過來!」王傾君怕葉素素輕舉妄動,沒擒住唐天致反讓他跑了,只得喊了一聲。
  
  葉素素退到王傾君身邊,輕聲道:「主子,……」

  王傾君冷豔一笑,囑葉素素道:「把圍在公主殿下頸間這條簾紗解下來,塞在她嘴裡,免得她亂說話。」

  千金公主本來害怕著,一聽王傾君讓葉素素解簾紗塞在她嘴裡,反鬆了口氣,只要她不說話,就不會殺了她吧?

  葉素素三兩個解下簾紗,團成一團,一把塞進千金公主嘴裡,還用拳頭捅實了,這才作罷。
  
  「解下她腰帶,縛實她雙手。」王傾君又指揮。

  待葉素素縛實了千金公主,王傾君籲一口氣,好了,現下殺了她,她不會發出尖叫,不會亂掙扎,就不會驚動外面的侍衛。

  她又吐一口氣,朝葉素素道:「素素,我力氣小,握不了這劍,你幫我一起握。」
  
  葉素素伸手搭上王傾君的手腕,兩人一起握住了劍。

  唐天致傾聽著外間的聲音,知道許之敏還沒趕來,千金公主的侍衛還守在外間,一時還走不得,便看向王傾君道:「太后娘娘要是不放心天晴,我這裡還有毒藥,不若給她喂一丸,她自然聽話了。」

  是啊,是聽你的話了。有她幫你洗刷冤屈,迎你回宮,你還會救天喜和天樂麼?王傾君閉了閉眼,又睜開了,朝葉素素道:「一道用力,殺了她!」說著手腕一沉,狠狠用力,朝千金公主的喉嚨割下去。

  「嗚……」千金公主一聲吶喊被堵在喉嚨內,根本發不出來,頭一歪,頸上一道血噴了出來,染紅了劍柄,身子軟軟倒下。

  葉素素鬆開手,怔怔看著千金公主,就這樣死了啊?

  「死了沒有?」王傾君扔了劍,全身發抖了,拉著葉素素道:「我是第一次殺人,沒有經驗,……」說著小聲尖叫起來,「天啊,我殺人了,太可怕了!」。

  葉素素摟住王傾君安慰道:「主子,不是你殺的,是我們一起殺的,別怕!」說著也顫抖了,這拿劍殺人,是第一次啊!殺的,還是囂張得要命的千金公主。

  殺人了呢!王傾君「嗷」一聲哭了起來,衝到唐天致跟前道:「公主殿下死了,只有我能幫你洗刷冤屈了。只要你給解藥,先解了小喜和小樂身上的毒,我到時自然要讓小喜退位,讓你登上皇位。若不然,我們死了,你毒害我們這一條罪名,可是罪證確切的。到時陳文安自然會追殺你,且他也能理所當然登上皇位。你從此就沉冤不能雪了。」

  「殿下,皇上和安陽王只有幾個月大,求求您了!」葉素素也過來相求。
  
  唐天喜和唐天樂確實年小,若真有一個什麼,自己毒害他們這條罪行,確實足夠陳文安作文章的。唐天致看了看王傾君,見她哭得悽慘,一咬牙,低聲道:「一個月內,你拿出一點行動,到時抱了天喜,另約地方見面,我親自給他喂解藥。至於天樂,待你幫我澄清了,再喂解藥。」
  
  「不,我等不了那麼久,小喜和小樂還小,等那麼久會出事的。」王傾君涕淚交加,「只要給解藥,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干什麼。」

  唐天致看向地下的千金公主,心下確信,這個女人為了兒子,什麼都敢幹出來,嘴裡道:「我怎麼相信你呢?」

  「小喜和小樂年小,就怕毒素在體內太久,會損害他們的筋骨。」王傾君手一伸,從懷裡摸出一串珠串,舉起在唐天致跟前道:「這是你讓多格公主買的珠串。」

  唐天致點頭,「不錯,是這串,這漆,是我親手漆上去的,不會有錯。」
  
  王傾君拿起斷嘴茶壺,見壺底還有茶,便把珠串扔了進去,搖了搖,當著唐天致的面,舉茶壺對著嘴,「咕嘟」幾口,喝下了壺底的茶。

  「主子!」葉素素攔阻不及,不由嘶聲喊了一句,「那珠串有毒呀!」說著去扣王傾君的喉嚨,哪兒還能扣出來?

  王傾君格開葉素素的手,苦笑道:「一時半會,死不了的。」

  唐天致看著王傾君嘴唇慢慢變黑,極是震驚,「你這是為何?」

  「這樣,你便放心了罷,相信了罷?」王傾君含淚一笑,「我中了毒,只有你的解藥能救,三個月內自然幫你洗刷冤屈,若不然,到時只有一死。但是,小喜和小樂的解藥,你現下就給我,他們太小,不能熬。」


25. 開始爭寵
  
  自己在外逃亡一年多,早不是當年的風光模樣,縱洗刷了冤屈回宮,也不能和正得意的陳文安抗衡,但若是得了王傾君的信任,和她攜手,助她對付陳文安,恢復身份當個王爺,總是可以的吧?
  
  唐天致迅速權衡著,唐天喜和唐天樂現下若有事,得益的確實是陳文安,而不是自己,而陳文安身份不明,怎能任他這樣得了江山?

  王傾君見唐天致不答,只心急如焚,繼續道:「天喜和天樂這樣子,很容易被人有機可乘,若有個什麼,必定賴在你頭上,認為是中毒之故,到時……」

  「好,我答應你。」唐天致緩緩吐出一口氣,低聲道:「我現下就跟你進宮,親配了藥給天喜和天樂服下。宮中有御醫看著,你也不怕我作假。」

  王傾君心頭一鬆,腿一軟,差點萎倒在地下,虧得葉素素扶住,才站定了身子,只驚喜交集道:「你願意跟我進宮?」

  「當然。」唐天致答的爽快。

  「好,我會想法保你安全,不讓人動你一根毫毛。也會盡快幫你洗刷冤屈,讓你重回殿堂。」王傾君說著,飛快轉向葉素素,吩咐道:「一矣回去,馬上召司徒將軍進宮保護二殿下,寸步不離。」
  
  「哐」一聲,門被踏開,陳文安領著人衝了進來,他一眼見到王傾君好端端站著,這才暗鬆一口氣,待看到王傾君衣領口有血跡,臉色又一僵,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公主殿下被刺客所殺,卻是救不活了。」王傾君指指地下的千金公主,掩面道:「那刺客武功極高,一擊得手便跑了,連樣子也沒看清呢!」

  她說著,指指唐天致,「虧得二殿下護著我,我才沒有出事。」

  唐天致見得許之敏也跟在陳文安身後進來,又指揮人守住了門口,這下放了心,順著王傾君的話道:「天晴帶來的那些侍衛全是草包,連主子也沒有護住,一個也不能饒過。」
  
  陳文安見王傾君說話聲音正常,不像受傷的樣子,方不再追問,只輕描淡寫道:「外間的侍衛,已全拿下了,一個也不漏,放心吧!」

  唐天致看一眼陳文安,再看一眼許之敏,心知自己這一方的人在陳文安手下是討不了好處的,因道:「聽聞皇上和安陽王中了毒,恰好我這些時流落在宮外,曉得些醫術,倒願意進宮配藥,幫皇上和安陽王解毒,陳大人應該不會攔阻於我吧?」

  陳文安先看王傾君一眼,見她點頭,便會過意來,唐天致這是已和王傾君說好條件了呢,一時道:「若能解了皇上和安陽王身上的毒,一切好說。」

  唐天致似笑非笑道:「陳大人諒解便好。只是我冤屈未洗刷,就怕進了宮中,被有心人利用,未及配出藥來,就有人借當年的事要致我於死地,間接害了皇上和安陽王。」

  陳文安知道唐天致疑忌自己,也不解釋,只道:「太后娘娘自會為你洗刷冤屈,恢復你王爺之位,你只管好好配藥。」

  王傾君見他們相談甚歡,知道雙方都有顧忌,不會動手,一顆心才放回原處,囑孫叔倫道:「孫大人,你令人四處搜查,抓捕那刺殺公主殿下的刺客。」說著停一停,又道:「公主殿下的後事,就由你辦理了。」

  孫叔倫一一應下,躬身道:「此處不安全,還請太后娘娘和王爺儘早回宮!」
  
  「擺駕回宮!」葉素素也知道王傾君急於回去,忙喊了一句。

  眼見王傾君向外走,唐天致忙緊緊跟上。

  陳文安蹲到地下,用手撫上千金公主的眼睛,低低一嘆,囑孫叔倫道:「她生前愛漂亮,身後事,也辦得漂亮一些罷!」

  孫叔倫應了,也蹲了下去,朝千金公主行了一個禮,這才道:「主子為何讓唐天致回宮,這一回去,只怕……」

  陳文安淡淡道:「大唐是強國,可是自從去年中秋節死了兩個皇子,傷了一個皇子,再至先帝駕崩,朝局便動盪起來,周邊小國和蕃國皆虎視眈眈,待機而動。唐天致先前是大皇子,支持他的人不在少數,至今還有許參等老臣效忠於他。若是為他洗刷冤屈,讓他回朝,卻是有利於人心歸攏。若殺了他,人心散亂,謠言四起,木達又在京城,於大唐不利。」

  「王爺想得深遠。」孫叔倫表示佩服,胸間有一言卻不吐不快,低聲道:「王爺固然是皇子,可總有人暗地裡質疑,唐天致不同,他生下來便在宮中,又曾有機會被立為太子,就怕他羽翼豐滿之後,不利於王爺。」

  陳文安揮手止住孫叔倫的話,「大唐四位大將軍,雖手握重兵,但一直忠於先帝,不幸的是,先帝一駕崩,將軍離心,已不復當年忠心。之前,我是陳家子弟,陳平是我伯父,他手握重兵,對我,對陳家,都是好事。但現下我是皇子……,偏他對我有養育教導之恩,我不能動他。可是不動他,則皇室勢弱,百官勢大,一旦有人生異心,則會出現臣欺君的事。所以,還是留著唐天致罷!再說了,唐天致也不是好殺的。皇上和安陽王還等著他的解藥呢!」

  孫叔倫明白了,這是留著唐天致抗衡陳平將軍呢!

  王傾君回到宮中時,不忙去見唐天喜和唐天樂,只匆匆去洗漱,換下髒衣裳,又把手泡在溫水中好半晌,猶自覺得還有血腥味,一時把頭伏在手肘上,有些難過。今日親手殺了千金公主,他日,還不知道要殺多少人,才能替兒子護住江山呢?

  葉素素拿了巾子過來幫王傾君擦手,勸慰道:「主子,公主殿下幾次三番要害您,不是您死,就是她亡,遲早的事而已,何必難過?」

  「說的也是。」王傾君自我安慰道:「我若死了,小喜和小樂怎麼辦?我若不想死,便遲早要殺掉公主殿下的。今兒不殺,明兒也會殺。」

  葉素素又稟道:「二殿下已和御醫配解藥去了,說道晚上便能配出來。」
  
  王傾君點頭,唐天致多年的皇子不是白當的,才進宮門,便有人不顧一切迎接他,又跪在地下為他叫屈,要自己為他洗冤,這麼著的,縱他沒有給自己下毒,自己其實也不敢動他了。不過也好,留著他抗衡陳文安吧!

  正尋思,浴室外傳來唐天喜和唐天樂「嗚嗚」叫的聲音。

  王傾君一聽,站了起來,衝了出去,一手一個,抱住了唐天喜和唐天樂,笑道:「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呢?」

  莫嬤嬤笑道:「有人稟報,說道主子回來了,進了浴室洗漱,皇上和安陽王硬是聽懂了,一直叫著,指著這個方向,要我們抱他們過來瞧。」

  唐天喜和唐天樂大半天不見王傾君,這會被她抱在懷中,只緊緊摟住她,突然的,一人一邊,「嘖」一聲,親在王傾君臉上。

  「喲!」王傾君叫了一聲,一顆心差點酥掉了,臉泛桃花道:「會親人啦!」
  
  「嘖」一聲,唐天喜又親了一下,聲音又大又響,親完還斜眼看唐天樂,瞧,朕最疼母后了,多親了一個呢!

  唐天樂也「嘖」一聲再親了一次,親完用小手蓋著王傾君左邊的臉,不讓唐天喜再親。
  
  唐天喜把小手伸過去,蓋在王傾君右臉,也不讓唐天樂再親。

  一殿人見了,忍不住全笑了起來,「就這開始爭寵了啊?」


26. 四名俊男
  
  天昏黑下來,玉階殿外掛起燈籠,殿內掌起燈,燈光昏黃溫暖,殿內各人臉色卻略現焦躁。
  
  王傾君心神不定,只頻頻看向門外,葉素素匆匆進來,稟道:「主子,二殿下已配好了藥,只方御醫不放心,拿毒鐲子泡水喝下,服了剛配的解藥,說要親自檢看解藥的效果,現下那邊的人全看著方御醫,只等他說行,才敢拿解藥過來呢!」

  聽說解藥已配出來了,只等著效果,王傾君略略放心,籲口氣道:「二殿下親手配的,自然不會有假。」唐天致都進宮了,怎敢配出假藥?

  葉素素說著,又稟道:「司徒將軍已進宮,現守在二殿下身邊,無諭便不會離開。」
  
  聽得司徒元進宮,王傾君鬆了口氣,千金公主死了,這宮內諸事,便是陳文安掌握著,雖說陳文安沒有露出要對付唐天致的意思,但總得防著。在唐天致未洗清冤屈之前,身邊須得有一個可靠的人護著他,同時監視著他。而司徒元,正是一個好人選。

  隔了一會兒,便聽得殿外腳步聲響,紅錦進來稟道:「主子,殿下和方御醫李太醫等人來了!」
  「快請進來!」王傾君一下醒了神,太好了,方御醫活生生來了,證明他適才服下的解藥有效果呢!

  葉素素和葡萄也激動起來,齊齊迎到殿門外。

  唐天喜和唐天樂趴在榻上玩,見得眾人皆看向門外,也仰起頭看向門外,極是興奮,有客人來了麼?每次有客人來,總會帶些好玩和好吃的,這回來的客人,會帶些什麼呢?
  
  待葉素素揭起簾子,通稟了一聲,唐天致便率先進去,一點猶豫也沒有,先站到王傾君跟前,躬身行禮道:「拜見母后!」

  陳文安見唐天致行禮,只得也上前行了禮,口稱見過太后娘娘。

  「免禮,都坐罷!」王傾君看看眼前這兩個「兒子」,有些頭疼。

  葉素素和葡萄等人悄悄打量陳文安和唐天致,再看唐天喜和唐天樂,都有些星星眼,喲,四兄弟都俊得離奇呢!四人的相貌,確實很相像。就是不說,人家一瞧,也知道是兄弟。
  
  唐天致一見唐天喜和唐天樂,只覺很稀奇,粉團團一對兒,長得一模一樣呢!
  
  「見過太后娘娘!」方御醫和司徒元等人也齊齊上去行禮,又轉向唐天喜和唐天樂,笑道:「見過皇上,見過安陽王!」

  「嗚!」眼見人多,唐天喜興奮了,免禮啦,好吃好玩的東西呢?

  「嗚!」唐天樂也跟著唐天喜叫了一聲,瞪在唐天致和方御醫等人的手上,眼見方御醫手裡拿了一個小瓶子,這才高興起來,哈哈,有糖豆豆呀?

  方御醫已舉起瓶子道:「稟太后娘娘,二殿下配瞭解藥出來,臣已親自試過,確認無誤。只是被臣吃了一丸,現只剩下兩丸,……」

  唐天致馬上解釋道:「並非不想多制,而是有一味藥不夠,只能制三丸,偏方御醫不放心,吃了一丸,這才……。母后放心,待那一味藥搜尋來了,兒臣自會緊著再製一丸出來。」

  李松柏也作證道:「那味藥雖不算名貴,但宮中剛巧沒了,已讓人出宮去尋,料著明兒早上便能再配一丸出來的。」

  王傾君這才含笑道:「你們辛苦了!」

  說著話,方御醫已令人拿了藥杵等物,把一顆藥丸倒了出來,當眾杵碎了,磨成粉未,一邊道:「溫水服下便成。」

  葉素素早端了溫水過來,候在一邊。王傾君把唐天喜抱到膝上,見唐天樂不滿,只笑道:「待會就輪到你了,別著急。」

  李松柏吩咐宮女拿了一張紙進來,讓方御醫把藥散倒在紙上,然後把紙小心折成漏斗形狀,笑眯眯朝唐天喜道:「皇上,這個可好吃了,吃吃看!」

  有多好吃呢?唐天喜張開小嘴,作出呱呱待哺的模樣。

  李松柏手快,一矣唐天喜張開小嘴,便把紙漏斗湊到他嘴上,只一倒,就把藥散倒了進去。
  
  葉素素手更快,已把鶴形嘴茶壺的壺嘴塞進唐天喜嘴裡,未待唐天喜品過味來,就灌了一口溫水進去。

  「好了,喝下去了!」王傾君見唐天喜嗆了一下,忙給他撫背,以肯定的態度道:「味道很不錯,是不是?」

  唐天喜扁扁嘴,一下哭了起來,苦的,苦的,不是糖豆豆。

  葡萄淡定的過來,往唐天喜嘴裡塞了一顆糖豆豆,見他含了一含,止了哭,這才抱過去,笑道:「輪到安陽王吃了,咱們吃完了,可以去玩了。」

  王傾君忙去抱唐天樂,唐天樂適才見唐天喜哭了,有些不安,待坐到王傾君的膝蓋,只緊緊閉著嘴,觀察著大人們。

  見唐天樂不肯張開嘴,王傾君忙哄道:「甜甜的,甜甜的喲,快張嘴。」
  
  葡萄抱了唐天喜過來,當著唐天樂的面問道:「皇上,是不是甜甜的呢?」
  
  唐天喜嘴裡砸巴一下,是甜甜的呀!

  「看,哥哥都吃了,你也吃,別落後了。」王傾君見唐天樂似懂非懂的,便一再強調是甜甜的東西。
  
  唐天樂見唐天喜砸巴得歡快,這才張開嘴。

  陳文安站在旁邊看著唐天喜和唐天樂吃了藥,見他們額間的青黑色漸漸褪退,方才籲口氣。
  
  一時眾人又哄著唐天喜和唐天樂喝水,逗著玩,見他們沒有異狀,皆鬆了口氣,看向王傾君道:「主子,是解藥沒錯。」

  看看藥效差不多了,方御醫再次為唐天喜和唐天樂把脈,神色鬆了下來,點頭道:「還得多喂水,再捂了出汗,毒素才能去盡。」

  李松柏插嘴道:「水裡加點鹽。」

  忙亂完畢,方御醫和李松柏告退,陳文安和唐天致卻賴在殿內不走。

  陳文安瞪唐天致:好了喂,還不走?我們一家子四口人團聚,你在這兒湊什麼熱鬧呢?
  
  唐天致早察覺到陳文安對王傾君有異狀,這會怎麼肯走?只和王傾君道:「母后今兒辛苦了,可得早些休息。兒臣明早定然奉上解藥,解除母后體內的毒。說起來,母后就不該服下那毒,嚇壞兒臣了。」

  王傾君:這麼膩歪說話是要鬧哪樣?


27. 酥麻酥麻
  
  司徒元在殿外候了片刻,不見唐天致出來,只好又進了殿,躬身道:「天已不早了,二殿下累了一天,明早還得起來配藥,該早些安歇的。」

  王傾君聞言,讚許地看司徒元一眼,朝陳文安和唐天致道:「天也不早了,你們退下罷!」
  
  唐天致有些為難,看定王傾君道:「母后,兒臣的王府早已被封,一年多時間無人打理,怕是荒廢了,再住不得的。且陳大人既然能夠住在宮中,兒臣也想住在宮中,早晚在母后跟前盡孝,陪伴兩位皇弟。這樣吧,母后把離這處不遠的青荷殿賜給兒臣住罷!」

  王傾君有些受不了唐天致那親暱的語氣,還有一口一個母后的叫喊,忙忙點頭道:「好,就賜青荷殿給你住。」若是讓唐天致出宮住,他便有機會勾結大臣,私養門客等,倒不若讓他住在宮中,和陳文安互相監視著。

  唐天致忙謝過王傾君,又朝陳文安道:「陳大人,母后要安歇了,你也請罷!」
  
  陳文安慢條斯理道:「太后娘娘,公主殿下已在百官面前證實了我的身份,為正視聽,還請太后娘娘讓欽天監擇吉日,領著我祭拜天地,認祖歸宗,改名換姓。」唉,本來想拖著,免得一認祖歸宗,得正式喊你母后,認兒為弟,可是唐天致回來了,再不認祖歸宗,便有些非正統皇子的感覺,生生被他壓了一頭,這怎麼行?

  王傾君聽著陳文安的語氣,似乎不滿,只得道:「這陣子事情太多,倒把你這事耽擱了,明兒就告訴欽天監,讓他們擇吉日。」說著又看向唐天致,「千乘王殿下既然是先帝的血脈,便是你大哥,怎麼著,你也得尊稱他一聲皇兄。再有,待給你洗刷了冤屈,便另給你策封,就封為昌平王如何?」兩個都要安撫,累哪!

  唐天致這下滿意了,躬身道:「謝過母后!」

  陳文安從鼻孔裡輕哼一聲,過去抱起唐天喜,笑道:「這麼晚了,還在這兒滾動,就是不肯睡,這可不乖。」

  唐天致見陳文安和唐天喜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樣,也不甘落後,上去抱起唐天樂,舉著打旋兒,見他「咯咯」笑,這才滿意了,看,咱們也「兄弟情深」呢!

  王傾君扶額,看向葉素素,葉素素無奈,只得做醜人,大聲道:「兩位殿下,皇上和安陽王才解了毒,宜早些安歇,可兩位殿下在此打鬧,影響他們,他們卻不肯睡,這可不行。」
  
  「誰在此打鬧了?」陳文安和唐天致異口同聲道:「又不是小孩子。」

  王傾君愕然,眼角直抽抽,先帝啊,瞧瞧你家的孩子吧,這麼大了,還在我跟前撒嬌!
  
  陳文安到底疼愛唐天喜和唐天樂,怕他們太晚睡對身子不好,捏捏唐天喜的鼻子,又朝唐天樂笑一笑,朝王傾君道:「你也早些歇著,若有不適,須得趕緊召太醫過來。」

  王傾君點頭,「有勞千乘王記掛。」

  演完兄弟情深,開始要演母子情深了是吧?唐天致看不過陳文安那副「深情款款」的樣子,也朝王傾君道:「母后早些安歇,早晚記得加衣,玉體為重。」

  王傾君:「……」好吧,兒子們都孝順啊!哀家是不是要深感欣慰呢?

  待陳文安和唐天致走了,王傾君搖頭道:「和這兩人說話,累人。」

  莫嬤嬤插話道:「千乘王對皇上和安陽王可是真心關懷,這個能看出來,若要選擇,頂好選擇千乘王。」

  葡萄弱弱道:「兩個都是兒子,讓主子怎麼選擇呢?」

  「你們說什麼呢?」王傾君愕然。

  莫嬤嬤索性挑明白了,說道:「雖然證明千乘王殿下是天家血脈,可是他相貌和皇上安陽王太像,大家嘴上不說,心裡可是認定,他們極可能是父子,而非兄弟。再說了,主子當時進宮侍寢時,先帝病臥在床,前頭那些七巧女全部侍寢不能成功,皆抬了出來,偏生主子一進去就……現下說什麼的都有。」

  葉素素道:「二殿下相貌和皇上安陽王一樣極像。主子今兒領了二殿下回宮,又將為二殿下洗刷冤屈,估計又有人要傳說,皇上和安陽王是二殿下的……」

  「什麼亂七八糟?」王傾君止了葉素素的話,「好了,都安歇罷!」

  因唐天喜和唐天樂晚間喂多了水,起來好幾次,王傾君身上的毒還沒解,也沒精神,第二日便罷了早朝。

  一大早的,葉素素出去一趟回來,跟王傾君道:「昨兒缺的那味藥已得了,二殿下和方御醫正製藥,估計著午間便也制好了。」

  王傾君點點頭,問道:「公主殿下的死訊傳出去後,百官有什麼反應?」
  
  「有些質疑公主殿下的死因,不肯相信是刺客殺的,千乘王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證據,一一證明確實是刺客殺的,他們才閉了嘴。只是公主殿下身邊的侍女六雪,卻不見了。」葉素素皺眉道:「六雪跟著公主殿下時間最長,知道的事兒也多,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就怕對主子不利。」
  
  六雪這會兒卻是在簡老太妃殿中,哭著道:「老太妃娘娘,公主殿下一定是被太后娘娘殺死的,堂堂監國公主,就這樣死了,滿朝文武,居然無一人站出來質疑太后娘娘。」
  
  簡老太妃嘆息道:「如今形勢比人強,你要是想活命,就趕緊出宮罷!」
  
  「我還能往哪裡去?」六雪擦了淚,紅著眼睛站起來,看著簡老太妃道:「老太妃一直希望見尋香公主最後一面,為何不自己努力,而把希望寄在別人身上?」

  「我老了,簡家又勢弱,卻能如何?」簡老太妃搖搖頭。

  「老太妃為何不想法當監國太皇太后?」六雪不顧簡老太妃神色震驚,接著道:「老太妃娘娘若能當監國,扶助簡家掌權,到時想見尋香公主一面,還不簡單麼?」

  簡老太妃一下坐直了身子,看著六雪道:「這是你的想法?」

  六雪倔強地看著簡老太妃,「難道老太妃願意餘生這樣在宮中過下去?」
  
  「就算我想,陳文安和王傾君可不是容易對付的。」簡老太妃難掩眼中驚奇,六雪這個丫頭不簡單啊,可惜了,不是正經主子。

  六雪見簡老太妃神色鬆動,不由暗喜,又跪了下去,低聲道:「二殿下正在配藥,若能令人於這個時候在藥中下毒,毒死王傾君,則陳文安定然和二殿下反目,兩虎相鬥,必有一傷。老太妃娘娘趁機讓簡大人進宮,把一傷變成兩傷,兩傷變成兩死。到時老太妃娘娘撫養皇上和安陽王,便是太皇太后娘娘,坐監國之位……」

  陳文安聽聞六雪不見了,令人守住宮門,全宮搜捕,不過一個宮女,料著是害怕,所以躲起來了,他也不放在心上,吩咐完侍衛,便自行過來玉階殿。

  唐天喜和唐天樂早醒了,見陳文安來了,不由「哇哇」叫,太好啦,一大早就有人來陪玩了。
  
  陳文安見王傾君晨起懶妝,另有一番風情,一時忘了要行禮,笑道:「太后娘娘昨晚歇得可好?」

  王傾君簡短答道:「不好!」

  「昨兒出宮,又中了毒,且要照顧兩孩子,能睡得好才怪?」陳文安收起笑臉,鄭重道:「若不然,我搬過來玉階殿,早晚幫你照顧一下孩子,如何?」

  開,開什麼玩笑?王傾君嚇了一大跳,瞪眼道:「千乘王就愛說笑。」

  陳文安見王傾君一驚一乍的,一下又笑了,「逗你呢,你當真了?真希望我搬過來?」
  
  「兒子太多了,便怕被怨,說道偏心。若千乘王要搬,二殿下自然不甘落後啊!」王傾君垂眼道。

  陳文安一笑作罷,自過去抱起唐天喜,仔細看了看他的眉心,見昨兒的青黑色全褪淨了,方才放了心,問道:「御醫今早可有過來診脈,怎麼說的?」

  「診過了,毒素排盡了,只他們畢竟年幼,還得再將養一段日子才成。」說起這個,王傾君心有餘悸,若是唐天致沒有進宮配藥,硬要拖三個月再給解藥,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唐天樂見陳文安只顧抱唐天喜,不抱他,一下不滿了,「呱呱」叫著,本王也要抱抱!
  
  陳文安見唐天樂叫聲古怪,不由笑了,把唐天喜環在左手臂,騰出右手臂抱起唐天樂,「哈哈」笑向王傾君道:「聽說他們爭著親你了?」

  王傾君:「……」莫非你要他們也爭著親你不成?

  「來,一人親一個!」陳文安示意唐天喜和唐天樂親他臉頰。

  唐天喜俯下身子,嘟起嘴,突然收住姿勢,「叭」一聲,伸出小手遮住陳文安右臉頰,不許唐天樂親下去,唐天樂收勢不及,一口親在唐天喜手背上,發出「嘖」一聲響,引得眾人全笑了。
  
  陳文安心裡酥麻酥麻的,恨不得真個搬進玉階殿,早晚和唐天喜唐天樂在一起。
  
  正嘻鬧,宮女進來稟報:「簡老太妃來了!」


28. 成功翻案
  
  簡老太妃進了玉階殿,先去瞧唐天喜和唐天樂,見他們和陳文安玩鬧著,生龍活虎的,不由笑道:「瞧著卻是沒什麼大礙了。」

  王傾君答道:「再將養幾日便好了。」

  一時人報方御醫和唐天致來了,王傾君忙令人快請。

  唐天致進殿時,見著簡老太妃,自是上去行禮,問候了一聲。

  簡老太妃紅了眼眶道:「回來就好,先頭的冤屈,總有洗清的時候。」

  唐天致聽見這樣一句親切的話,記起在宮內時,簡老太妃的種種好處,一時微微動容。
  
  簡老太妃說著,已轉頭去瞧王傾君,見她在方御醫手裡接了藥丸,吞了下去,又喝了溫水,隔一會兒,眉際的青黑色漸漸消失,知道已是解毒了,便站起來告辭。

  百戲候在殿外,見簡老太妃回來了,便迎了上來,讓小宮女退下,親扶了簡老太妃進殿,一邊悄聲道:「已讓人召簡大人進宮了。」

  簡老太妃點點頭,進了寢室,令百戲守在門口,喊道:「可以出來了!」
  
  六雪從床後閃身出來,咬著唇不說話。

  簡老太妃道:「待會兒云石進宮,我會讓他帶你出宮的。」

  六雪終於問道:「為什麼?」

  簡老太妃苦笑了,「你說的固然沒錯,可是我身邊一個得用的人也沒有,方御醫雖然常來給我請平安脈,但他可不會聽我的,怎麼下毒?再說了,簡家是文臣,又不是武將,手中無兵,真要亂起來,只怕先被人殺了,哪兒還能幫著把持皇上和安陽王?」

  「哪老太妃娘娘又肯幫我出宮?」六雪知道出宮後,便能揀回一條命,想和王傾君玉石俱焚的心思便淡了一半。

  「幫你,也是幫我自己。」簡老太妃感嘆道:「你這丫頭聰慧,死了太可惜。」
  
  「老太妃娘娘是要我做些什麼嗎?」六雪問道。

  「看,說你聰慧,果然聰慧。」簡老太妃笑了,「出宮後,去見多格,藏在多格侍女中間不要露面,到時讓多格帶你到蕃國去見尋香,你就在尋香跟前服侍。告訴尋香,我總會設法接她回國,不讓她死在異國他鄉。尋香能回來,你便是功臣。」

  六雪眼睛亮了起來,「老太妃娘娘,您……」

  簡老太妃點頭,「是的,若不是你提醒,我從沒想過,其實也可以靠自己努力,接尋香回來,而不是求著這個求著那個,把希望寄在別人頭上。」

  想當太皇太后,撫養唐天喜和唐天樂,可不是這樣乍然動手就能行的。起碼得經營數年,身邊有可用之人,簡家有領兵之將,時機合適……

  簡云石是傍晚時分進宮的,天一擦黑,他就帶一名小廝出了宮,守門的侍衛也沒多盤問,很快放他們出了宮。

  千金公主一死,六雪失了蹤,她身邊的其它侍女也作鳥獸散,鳳陽閣一下冷清下來,不復當時繁華。王傾君站在鳳陽閣外,遠遠看著,有些感嘆,和葉素素道:「當時若不是我手快,死的便是我。可她終是公主,喪事總要辦得好好看看,不讓百官質疑。」

  葉素素道:「孫叔倫是個會辦事的,自然曉得如何堵住別人的嘴。」

  王傾君點點頭,另問道:「讓許參辦的事,他可辦妥當了?」

  「聽說是要找證據為二殿下洗刷冤屈,他忙不迭就應承了,只說他手中本有證據,再找一個人證便成了,只是那人證在宮中,還得主子允許他盤問。」

  「什麼人證?」

  「說是當時在三清殿內服侍的一位公公。」

  「既然讓他辦這件事,便把人交給他。」

  「是。」

  數日後的早朝上,唐天致出現在金殿上,引起了一陣議論聲。

  早有老臣不顧一切上前相見,涕淚交加。

  唐天致一一安撫,笑道:「我回來了,各位且放心。」

  「我們知道,殿下是被冤枉的,早晚會回來。」

  王傾君見亂紛紛一片,忙清咳一聲,宣許參道:「許大人,你不是說有證據為二殿下洗刷冤屈麼?」

  許參忙出列,稟道:「二殿下當時身為皇長子,德才有眼皆見,若無意外,自然順理成章繼位,因何要毒殺親兄弟呢?就是要毒殺親兄弟了,因何會這般露跡,在事發時一點準備也沒有,就這樣背負了罪名,逃亡在外呢?……」

  百官靜靜聽著,暗自點頭。王傾君便問道:「許大人可有人證?」

  許參躬身道:「有,請當時在三清殿服侍,事後活下來的人證張公公。」
  
  張公公很快出來了,跪下叩頭道:「叩見太后娘娘,叩見皇上。」

  王傾君俯身看了看張公公,擺手道:「免禮,起來說話,把當日在三清殿發生的事仔細說了。」
  
  「是!」張公公得了保證,說出真相,便讓他出宮養老,這會壯了膽,說出當年的秘事。
  
  「月上中天時,三殿下和四殿下在賞月台下玩耍,兩人說話時,起了爭執……」張公公說到這裡,停了一停,補充道:「先帝病重時,脾氣不好,三清殿常會抬出公公們的屍體,若要逃過責罰,須得時時豎起耳朵,放亮了眼睛,因此,兩位殿下爭執時,小的便在賞月台後面悄悄看著,若有不妥,還得上前相勸,以免被責罰,那個時候,便聽到兩位殿下的對話。」

  唐天致接口道:「沒錯,當時我們在賞月台上等待父皇,天祐和天寧貪玩,下了賞月台去玩耍。至於爭執的事,倒沒留意。張公公,你繼續說。」

  張公公接下去說出一番話。

  百官聽得目瞪口呆,也是說,唐天祐拿一包酸粉調換成毒粉,誘騙唐天寧下毒,本意是想毒殺唐天致和唐天遠,不想唐天寧不甘心,也在唐天祐酒杯中灑了一點兒。而唐天致那杯酒,換到孫淑妃手中,最後又換到唐天寧手中。這樣一來,喝下毒酒的,自然是唐天遠和唐天寧,還有調換毒粉的唐天祐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張公公聲音低啞下去,「三位殿下喝了毒酒,倒下去時,有公公大喊,說道是大殿下毒殺他們的,眾人要抓捕大殿下時,大殿下分辯不清,便逃了。」

  唐天致胸口起伏著,直到今日,他才知道真相,原來下毒的,是唐天寧,誘使唐天寧下毒的,是唐天祐。而指使唐天祐的,除了陳皇后,還有誰?自作孽,不可活啊!

  許參又問張公公道:「你當時見到三殿下遞給四殿下一包毒粉,為何不喝破?」
  
  張公公分辯道:「當時只以為小孩子調皮,要換一包更酸的東西,卻沒想到會是毒粉。」
  
  王傾君拍拍手道:「好了,真相大白了。終是還了殿下一個清白。如今便封殿下為昌平王,和哀家一起扶助皇上和安陽王長大。」

  唐天致深吸一口氣,上前謝恩道:「母后英明!」


29. 有耳福了
  
  上完早朝回到殿中,費公公來稟,說道玉階殿人手漸多,殿室卻偏小,問王傾君要不要搬到興寧宮中住,若要搬,也好準備佈置一番,再擇個吉日搬過去。

  後宮各殿,以興寧宮地方最大,風景最好,也是各任太后娘娘安居的地方,王傾君本有心搬過去,只是事情忙,便耽擱了。現下聽得費公公的話,笑道:「近著年關了,各事忙碌,也不忙著搬,先佈置著,待過了年再擇吉日搬罷!」

  費公公應了,自行告退。

  葡萄這裡奇怪,喃喃道:「費公公怎麼操心起這個來了?」

  莫嬤嬤打一下她的頭,笑道:「這哪兒是費公公操心?是千乘王殿下在操心好不?」
  
  葡萄這才想起,費公公卻是陳文安一手培養的內侍總管,他問及王傾君是否要搬到興寧宮,自然是陳文安授意的。

  葉素素也會意,悄道:「二殿下洗刷了冤屈,又封了昌平王,偏生不肯出宮住,只住在離這兒不遠的青荷殿,千乘王這是防著他,不願他太過接近主子呢!待主子搬到興寧宮,昌平王早晚想見主子,便沒那麼方便了。」

  正說著,有內侍進來稟報,說道王氏族長帶了王應物和王蘊來見太后娘娘。葉素素忙令人快請,一面進去告訴王傾君。

  「主子,司徒將軍調查過王應物和王蘊,說道王應物今年十歲,年紀雖小,確實聰慧,假以時日,料著能成為主子的臂助。至於王蘊,卻是王氏族長的女兒,也是族中最為聰明美貌的女子了,主子瞧著,要是合意,就留在身邊,沒準將來也能成為臂助。」

  「族長想得周到啊!」王傾君感嘆,「小喜和小樂太小,我身邊沒有自己族中的人,確實不便。」

  葉素素提醒道:「國孝一過,千乘王和昌平王的婚事,便要上議程了,主子身為他們的母后,自然要費心。王蘊今年十五歲,過兩年十七,剛剛好。」

  王傾君點頭道:「且看過人再論。」

  一時王氏族長領了王應物和王蘊進來拜見王傾君,王傾君賜坐後,見王應物白白淨淨,笑起來頗有些靦腆,一下就喜歡上了,招手讓他上前,問了幾句話,點頭道:「且在宮中住兩天再回去罷!」
  
  王氏族長知道這是想留王應物在宮中觀察兩天再作定奪的,便笑道:「應物還不謝恩?普通男子,哪個有福份在宮中留宿?」

  王應物也聰慧,已是躬身謝過,害羞笑道:「我能抱抱皇上和安陽王麼?」
  
  王傾君笑著點頭,看著王應物過去和唐天喜唐天樂玩在一起,這才招手讓王蘊上前。
  
  王蘊有些緊張,若能留在宮中,不亞於一步登天,就算將來不能當王妃,至少也能嫁個太后娘娘的心腹大臣。

  王傾君見王蘊果然美貌,說話也伶俐,便笑對王氏族長道:「讓阿蘊也在宮中住幾日罷!」
  
  「這是小女的福份。」王氏族長大喜過望,示意王蘊謝恩,又道:「阿蘊在家中也是調皮,若太后娘娘瞧得中,留她在宮中跑跑腿,也是我們的榮耀。」

  至晚,唐天致卻是過來玉階殿拜見王傾君,伏地道:「這回能洗刷冤屈,全是母后一手之力,兒臣不勝感激!」

  王蘊站在王傾君身邊,悄悄打量唐天致,一顆芳心「砰砰」亂跳,昌平王好俊呀!
  
  王傾君示意唐天致起來,笑著給他介紹王應物和王蘊。

  聽得是王家族內之人,且王應物是準備過繼到王啟名下當兒子的,唐天致自是笑著誇了幾句。
  
  王應物還罷了,王蘊聽得唐天致誇獎,俏臉卻是微紅,只努力保持著嫻靜的樣子。
  
  正說著,葉素素揭簾進來,稟道:「主子,千乘王來了!」

  話一說完,陳文安便在簾外探進頭來,笑道:「好熱鬧啊!」說著跨步進房。
  
  王應物和王蘊嚇了一跳,千乘王怎的這樣囂張?也不等人稟完,就進來了?
  
  玉階殿諸人早習慣了,只作不見。

  陳文安一進去,直奔唐天喜和唐天樂,一手抱起一個,打了一個轉,這才笑道:「一天不見,又俊了一些呢!真是的,越來越像我了。」

  眾人:「……」

  王傾君暗汗,跟王應物和王蘊介紹道:「這位是千乘王。」

  王應物和王蘊只得上前行禮,「見過千乘王。」

  陳文安看了一下王應物和王蘊,隨口問了幾句話,見他們應答得體,便點點頭,又自顧去逗唐天喜和唐天樂。

  王蘊偷看陳文安一眼,俏臉紅霞更盛,一時悄悄退到王傾君身後,不敢再看。
  
  一時紅錦捧了一具琴進來,笑道:「太后娘娘,這是匠作局那邊制的,說道絃線是特製的,只要不猛抓,便不會割傷手。」

  王傾君讓紅錦放下琴,過去撫了撫琴,發現絃線確實柔軟,便點了頭,笑向唐天致道:「還是那日到簡老太妃的殿室,見得簡老太妃彈琴,小喜和小樂便揮著小手,硬也要上前彈一彈。後來回殿,便讓匠作局制一具琴,閒時讓他們兄弟玩。沒想這麼快便製出來了,瞧著也不錯,只不知能不能彈出曲子來。」

  唐天致卻是會彈琴的,聞言笑道:「我彈彈看!」說著過去,待王傾君站起來,他便坐到琴榻上,端正了身子,凝神一會兒,動手彈了起來。

  琴音響起來時,眾人都愣住了,這是給皇上和安陽王玩的琴哪,昌平王用這樣的琴來彈,居然也能彈得這樣好聽?

  唐天喜和唐天樂聽得琴聲,便在陳文安懷中掙紮起來,陳文安只得抱了他們過去。
  
  唐天致聽得唐天喜和唐天樂的聲音,回首一笑,停止彈奏,伸手抱過唐天喜,把他放在左膝,又抱過唐天樂,放在自己右膝,拉著他們的小手彈起了琴。

  唐天喜和唐天樂學唐天致適才的樣子,伸手撫在琴上,作出一副陶醉的樣子,「錚錚」的撥了起來。

  因琴的絃線是特製的,且唐天喜和唐天樂小手無力,琴音綿軟,這樣亂彈,居然也不算難聽,玉階殿眾人還配合的鼓起掌,誇獎道:「彈得好!」

  唐天喜和唐天樂更來勁了,彈得更歡了。

  陳文安看著坐在唐天致懷中的唐天喜和唐天樂,有些不滿,不過會彈一個破琴,居然就引走了小喜和小樂,豈有此理?

  「來人,拿我的洞蕭過來!」陳文安吩咐內侍,一面看著樂在其中的唐天喜和唐天樂,兒子啊,會彈琴不算什麼的,會吹蕭,那才厲害哪!

  咦,千乘王準備吹蕭?玉階殿眾人全驚喜了。從前便聽說千乘王吹得一手好蕭,只是輕易不在人前吹,沒想這回居然要吹了。哈哈,有耳福了啊!

  葉素素附在王傾君耳邊道:「千乘王殿下吹蕭,是拜過名師的,那時候先帝最愛聽他吹蕭,常召他進宮,恩寵有加。也因如此,陳皇后才下決心把公主殿下許給他。」

  原來還有這一段故事!王傾君低聲道:「真吹得那樣好聽?」

  葉素素道:「那時孫淑妃生辰,他吹了一次,我在殿內聽著,都恍了神,確然與眾不同。」
  
  很快的,便有人取了陳文安的洞蕭過來。

  陳文安接過洞蕭,坐到榻上,吩咐葉素素道:「把皇上和安陽王抱過來!」
  
  唐天喜和唐天樂亂彈了一會,早有些膩了,抬頭看見陳文安執了一管翠綠色的洞蕭,感覺很新鮮,見葉素素過來要抱他們,也不反對,笑嘻嘻讓葉素素抱了過去。

  待唐天喜和唐天樂乖乖坐到身邊,笑嘻嘻仰頭看時,陳文安這才擦了擦洞蕭,雙手執蕭湊在嘴邊,吹奏起來。

  蕭聲響起時,王傾君有一瞬間的迷惑,隱隱約約捉住了什麼,卻又沒有捉實,只看向葡萄,輕聲道:「我好像聽過這曲子。」

  葡萄遞了茶給王傾君,近前道:「老將軍也會吹蕭,在府中時,常吹這曲子,主子聽著,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

  王傾君凝神細想,好半晌搖頭道:「只覺蕭音熟悉,別的卻沒想起來。」
  
  葡萄嘆道:「千乘王吹得真好,快要趕上老將軍了。若他能常常過來吹蕭,不定能讓主子想起以前的事呢!」

  唐天喜和唐天樂聽了一會兒蕭聲,待要伸手去搶陳文安手中的蕭,一時搆不著,便各自把中指橫在嘴邊,作出吹蕭狀。

  眾人正聽陳文安吹蕭,突然察覺唐天喜和唐天樂的異狀,一下分了神,皆掩嘴笑了。
  
  陳文安一時停了吹奏,看向唐天喜和唐天樂。

  唐天喜移動著手指,吹出了口水,接著吹出「噗」的一聲。

  「噗!」唐天樂也吹出了聲音。

  蕭聲突然停了,接著傳來「噗」的聲響,王傾君脫口道:「咦,破音了?」
  
  「哈哈哈……」眾人全笑倒了。


30. 會吹蕭了

  早朝上,一群大臣欣喜的互相交流最近消息。

  「聽說了沒有?皇上和安陽王會吹蕭了!」

  「真的麼?不愧是龍種啊,這才多大,居然會吹蕭了?」

  「是宮中的公公說的,當然無假。」

  「怎麼吹的?」

  「說是千乘王殿下一時興起,拿了洞蕭吹奏,皇上和安陽王見了,便搶了洞蕭,也吹了起來,因第一次吹,吹出了破音。」

  「那也得胸臆氣力足,才能吹出破音。老朽就吹不出破音。」

  「來了,來了,皇上和安陽王來了!」

  王傾君抱了唐天喜坐上寶座時,便見一群大臣不同往日,氣氛雀躍,不由問道:「發生了何事?」

  一位大臣搶先道:「太后娘娘,臣下聽聞皇上和安陽王會吹蕭了,正驚喜呢!」
  
  王傾君忍不住笑了,拍著椅背道:「他們才多大呀?」笑完把昨晚的事簡單說了。
  
  眾人聽得是吹手指,也忍不住笑了,朝堂間滿是笑聲。

  上完早朝回到殿內,王傾君把事情跟莫嬤嬤一說,引得莫嬤嬤也笑了。

  看看時辰差不多,王傾君又抱了唐天喜去上課,學習帝王之道。

  王允達見王傾君來了,忙開始講起來,一時見唐天喜和王傾君膝上睡著了,便放輕了聲音,笑道:「太后娘娘若是累了,不妨休息休息再上。」

  王傾君搖頭道:「也不算累。至於小喜,他窩在我懷裡,睡的才香呢!老師只管繼續講。」
  
  王允達一聽,只得繼續開講,講完一節課,才提起唐天致之事。

  「太后娘娘幫昌平王洗冤之事,確實英明!」

  王傾君幫唐天致洗清冤屈,一下歸攏了原來朝向唐天致的民心,早前一幫子忠於唐天致的老臣,也不再反對王傾君,朝政自然漸穩。

  王傾君笑道:「小喜和小樂還小,我又是女流之輩,且年輕不經事,百官自有擔憂之處,難免盼望有德才的皇室中人坐鎮朝堂。為昌平王洗冤,正是順了他們的心,減了他們之憂,也讓木達攪亂大唐的計劃落了空。」

  王允達自是明白,雖然千金公主證實陳文安是天家血脈,在百官心中,卻還是傾向唐天致一些,且千金公主之死頗為蹊蹺,百官心中難免還有質疑之處。現王傾君為唐天致洗冤,封唐天致為昌平王,對他和陳文安一視同仁,百官自是釋然。原先暗中猜測陳文安和唐天喜唐天樂是父子的流言,也在唐天致歸來後,漸漸消失。若陳文安是唐天喜和唐天樂的父親,他和王傾君關係如此,定然不會讓唐天致回來,如今讓唐天致回來,還不夠說明問題麼?

  王允達想起木達等人還在京城,少不得問道:「蕃國使者等人在京城也耽擱太長時間了吧?」
  
  王傾君道:「現時天氣太冷,道路不好走,他們卻是打算在京城過年,開春之後才回蕃國的。且多格公主言道,要代替尋香公主在簡老太妃跟前盡孝,和簡老太妃過個團圓之年再回去。」
  
  王傾君本想藉機把多格公主留在京城,為她尋一位夫婿的,可是多格公主明顯痴迷陳文安,別的人卻是看不上。而陳文安現是千乘王,又住在宮中,他的妻室人選,極為重要,多格公主明顯不合適,一時之間,想留多格公主在京城的心思,只得作罷。

  王允達沉默一會,終是道:「多格公主畢竟是蕃國的公主,她和簡老太妃過從太密,也不是好事,太后娘娘宜注意一些。」

  王傾君不以為意,「多格是尋香公主的女兒,論起來便是簡老太妃的外孫女,她們親厚些,也不算什麼。」

  王允達不同意王傾君的想法,說道:「太后娘娘此言差矣,若是平民,她們祖孫親厚,自然沒有什麼。但簡老太妃在後宮幾次翻天覆地之後,還能穩穩當當站住腳跟,毫髮無傷,如今更是得了太后娘娘的尊敬,便不容小覷。而多格公主頻頻進宮,上回更是戴著毒手串,差點害了皇上和安陽王,不管她是完全不知情,還是故意裝作不知情,都不能不警惕。這樣子的祖孫團聚在一起,太后娘娘怎能大意?」

  王傾君一聽,馬上接受王允達的意見,點頭道:「既這樣,自當派人密切看住她們。」
  
  王允達又道:「如今千乘王勢大,昌平王卻得民心,兩者相制衡,太后娘娘暫時是安全了。只是國孝之期一過,兩位王爺的婚事提上議程,那時,誰個跟他們聯了姻,自跟他們結成一黨,因此太后娘娘定要作好準備。他們的王妃,須得在忠心於太后娘娘的大臣府中選取。」
  
  「若刻意安排,只怕他們不願,反壞了事。」王傾君若有所思。

  王允達笑道:「年節時分,那些誥命夫人自會帶了小姐進宮向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只稍作安排,到時自然事半功倍。」

  「也是。」王傾君笑道:「因是國孝,且國事繁忙,他們除了上朝,也極少出宮,更沒機會多多接觸女子,若是安排妥當,他們正當好年華,自會慕淑女。」

  陳文安這陣子除了朝政,卻是忙著考察王應物,開玩笑,這人要成為孩子們的舅舅,焉能不好好考察?

  王應物在宮中住了數日,行事舉止說話等,並無差錯。陳文安也不得不承認,王應物年紀雖不大,看著卻有前途。他考慮了再考慮,這才去見王傾君,提出自己的意見。

  「送王應物到福州少林寺學武,然後到軍中歷練,待十六歲再回來?」王傾君看向陳文安,「可他文質彬彬,是一個讀書的料呀!」

  「皇上和安陽王還小,身邊最需要的,是掌兵之人。」陳文安嚴肅道:「王應物才十歲,一旦成為你的弟弟,便是皇上和安陽王的舅舅,在這京城中,反易被人利用。送他出去學武歷練,遠離京城是非,才能更快成才。將來回京,一來,他已長大,曉得分辨是非,不容易被人拉攏;二來,一旦有需要,他能馬上掌兵出戰,幫皇上守住江山。至於讀書,也可以一邊學武一邊讀書的。到時派一位老師跟著他就是。」

  王傾君看著陳文安,有一瞬間的迷惑,這人似乎很體貼,所思所言,全是為小喜和小樂著想。難道他真是小喜和小樂的……。不會,不會,自己絕不是那樣的人。

  王氏族長再次進宮時,便接走了王應物。沒多久,王應物正式過繼到王啟名下,當了嗣子。
  
  陳文安也在十二月底,正式歸宗認祖,只是在改姓一事上,他不肯直接改為唐文安,只說陳家養育他近二十年,不敢忘掉這個恩情。最後,在族譜上寫上他的姓名,唐陳文安。姓唐,名陳文安。
  
  眾人私下喊他,便還是喊陳文安。

  驛館中,木達將軍皺眉道:「王傾君幫唐天致洗清冤屈後,朝臣歸心,臣服於她?現欽天監也擇了吉日,已讓陳文安正式歸宗認祖,改姓唐?」

  「正是。多格公主一句話,使人疑心皇天喜和唐天樂的血脈,他們瞬間陷入險地,危在旦夕。沒料到後來會證實陳文安是天家血脈,間接證實了唐天喜和唐天樂也是天家血脈,這樣一來,王傾君這個太后的位置,自是坐得更穩當了。現下更好了,王傾君幫唐天致洗清了冤屈,唐天致誓必站在她這一邊,短期內也不會起異心。王傾君身邊有陳文安和唐天致助著,我們再想攪渾水,自不容易。」
  
  一名謀士說著,又勸木達將軍道:「將軍既然來唐,總要有所收穫。現王傾君得勢,再招惹不得,不若著意結好?」

  「怎麼結好法?」

  「她身邊一位名喚葡萄的侍女頗為嬌憨可人,將軍不若求娶她為側室,以示唐蕃兩國永好之意。」

  「說的有道理。」木達將軍一笑,不過一位侍女,王傾君定然會答應。

  王傾君不知道木達在打葡萄的主意,只有些猶豫,和葡萄道:「要不要請千乘王再吹吹蕭呢?那一晚聽完他的蕭聲後,好像記起了什麼,只是抓不實。」

  葡萄卻是爽直,直接去見唐文安,稟道:「王爺,我們主子聽了王爺的蕭聲後,似是有所觸動,記起了一點兒往事,若可能,還請王爺過去時,再吹奏一曲。」

  「記起了什麼事?」陳文安一喜,看向葡萄。

  葡萄見陳文安露出期待的表情,有些摸不著頭腦,答道:「記起我們老將軍當年也愛吹蕭,也吹過那首曲子,別的便記不起了。」

  「既然能記起老將軍,別的,自然會一樣一樣記起來的。」陳文安有些小興奮,只掩蓋了下去,笑道:「她既然愛聽我吹奏,我今晚過去,再為她吹一曲。」

  待用過晚膳,陳文安便持蕭進了玉階殿,一時示意眾人退下去,葡萄會意,扯了扯葉素素和莫嬤嬤,抱著唐天喜和唐天樂退了下去。

  殿內蕭聲響起時,葡萄暗暗祝願,希望王傾君記起前事。

  王傾君托腮聽著蕭聲,思緒飄蕩,腦中有碎片,卻沒法拼湊成形。

  陳文安邊吹邊走近王傾君,蕭聲轉為輕柔,如輕語似細訴,無盡柔情。

  王傾君被蕭聲所迷,抬眼看著陳文安,有些迷惑。

  陳文安放下了洞蕭,伸出手撫在王傾君頭上,緩緩俯下頭。


31. 誘人採擷

「傾君!」一聲呢喃,在耳邊響起,陳文安的氣息拂過臉頰,帶來癢絲絲的感覺。

此情此景,似曾相熟。王傾君坐著不動,回想著什麼,卻又想不起來。

陳文安見王傾君俏臉洇出紅霞,眼神迷迷濛濛,咬著紅唇歪頭看人,分明是一副引誘人採擷的模樣,哪兒還能忍住,一下含住了她的耳垂,吮了下去。

耳垂一片溫熱,有喘息聲在耳邊響起,王傾君大驚,突然伸手,按在陳文安臉上,狠狠一推,喝斥道:「大膽!」

陳文安一個不提防,被推了一個趄趑,一時站定身子,拿洞蕭指著王傾君,待要說話,又吞了回去,俊臉上的暗紅未消退,眼神卻暗淡下去。想不起以前的事也罷了,可是我這樣的人,她難道半點不動心?

王傾君見得陳文安的眼神,一顆心「砰砰」直跳,莫名的慌亂,垂下眼睛,攥著裙角不說話。

陳文安嘆了一口氣道:「怎麼,還是想不起以前的事麼?你都不知道,你以前……」

「我以前怎麼了?」王傾君只覺耳垂似火燒,那火一直燒到臉頰,一時抬手揉揉耳垂,煩惱道:「王爺,你是小喜和小樂的哥哥,有些事兒太過份,自是不妥。」

「原來這樣不妥啊!」陳文安輕笑出聲,總有一天,要讓你覺得,這樣千妥萬妥。

王傾君聽得陳文安輕笑的聲音,莫名的,更是羞惱,只抬頭瞪了他一眼,笑什麼哪?

陳文安見王傾君臉頰霞紅,便按按胸口道:「太后娘娘有沒有覺得,這裡跳得很歡快?」

「一點也不歡快,沉悶極了。」王傾君脫口便道。

「哈哈……」陳文安覷一眼王傾君,嗯,深宮寂寞,看你能熬多久?

待陳文安走了,王傾君一按胸口,果然跳得很歡快,不由嘀咕:跳什麼跳啊,慢慢跳不行麼?

葡萄進殿時,見王傾君神色沮喪,便安慰道:「主子,以前的事慢慢想,總有一天能想起來的。」

王傾君坐到梳妝台前,心裡有些恨恨,一時「啪」一聲把一柄玉梳拗成兩半,嘴裡卻道:「頭髮亂了,過來幫我另梳一下。」

葡萄幫王傾君摘下首飾,另梳了家常髮髻,只道:「千乘王勢大,主子不能得罪他。若是得罪了,就怕對皇上和安陽王不利。」

王傾君把手裡兩半截玉梳擲在案前,哼道:「這樣君不君,臣不臣的,什麼時候是個頭?」

「可是主子勢弱,四位大將軍又不進宮朝見,萬一……」葡萄擔憂極了。

王傾君不接話,只去抱了唐天喜,細細看一下唐天喜的眉眼,越看越覺得他像陳文安,心下不免嘀咕,拉住葡萄道:「葡萄,你把我進宮之後的事再細說一遍。」

「主子去年七巧節進宮,同時進宮的,還有另九位七巧女。因先帝病重,要召七巧女沖喜,侍寢不成功者,全部投入煉丹爐中祭丹,十位七巧女,只有主子侍寢成功,活了下來,封為貴人。」

「別的七巧女不能成功侍寢,為何我卻成功了呢?」王傾君疑惑了。

葡萄回憶起當時的事,低聲道:「那時主子裝肚子痛,想避免侍寢,公公便喊了李太醫過來幫主子診脈開藥,李太醫說道主子食滯,不須服藥,只須用一顆消食丸,溫水送服便可。李太醫說著翻了藥箱,取出一粒蠟丸,當眾捏開,把黑乎乎的藥丸倒在主子手掌心。李太醫走後,主子捏開了藥丸,假裝服藥,卻是把藥丸中間的紙條吃了,那藥丸捏成兩半,藏到髮髻裡了。後來侍寢回來,主子髮髻裡那顆藥丸便不見了,我問過主子,主子說全靠這藥丸,才侍寢成功,活了下來。」

王傾君想了片刻,吩咐道:「請李太醫來診脈。」

李松柏聽得王傾君不適,指定他診脈,忙忙就來了,一進殿內,見王傾君好好的,不由疑惑。

王傾君示意李松柏坐下,這才道:「並無不適,不過想知道當年的事,特意召李太醫來問而已。」說著停一停,又道:「我得了忘症,之前的事想不起來,……」

李松柏點點頭道:「太后娘娘生產時受了一點兒苦,產後脫力昏迷,致使忘記之前的事,只要好好調養,慢慢的,自然能想起來。」

王傾君斟酌言詞道:「據葡萄說,當時卻是李太醫給了我一顆藥丸,這才侍寢成功的,……」

李松柏有些傷感,當年本決定上王家提親,不想王傾君會進宮,偏生自己為了救她,不得不親手配藥,讓她成功侍寢。如今她是太后娘娘,高高在上,而自己只是小小太醫,再不復從前那般。

王傾君見李松柏沉默,再次問道:「不知道那藥丸是……」

李松柏低聲答道:「先帝那時候病重,已不能御女,偏聽信清塵子道長的話,說道有七巧女侍寢成功,便是他的福星,能救他一命。九位七巧女進殿侍寢,皆沒有成功,被投入丹爐而死。太后娘娘是第十位進去的,卻活著出來了。」

「那顆藥丸,是能令先帝重振雄風的春丸。也是救了太后娘娘一命的救命丸。」李松柏俊臉微微一紅,接著道:「當時在殿內服侍的,有數位公公,且先帝雖病重,猜疑心卻不小,太后娘娘若有差錯,斷不能活著出來。那些猜疑千乘王和太后娘娘的話,純屬胡說八道。」

王傾君鬆了口氣,一下卻又有些茫然,隨口道:「怎奈小喜小樂和陳文安相貌太像,總難以撇清。」

「殺了陳文安!」李松柏突然插話,「只有殺了他,皇上和安陽王才不會受流言所擾。」

李松柏走後,王傾君獨自坐了良久,只難以決斷。陳文安勢大,掌控宮中各項,他若起不良之心,自己卻是沒法抵擋。一者,只能從了他,求得暫時的平安;二者,便是殺了他,永絕後患。

陳文安現下看以喜愛小喜和小樂,誰知道他是不是像喜歡小貓小狗一樣喜歡著小喜小樂呢?一旦小喜和小樂稍稍長大,陳文安還容得下他們麼?說陳文安不覬覦皇位,任是誰,也是不信的。而陳文安想要坐上皇位,總有一天,要除掉小喜和小樂。自己這會不先下手為強,將來便再沒機會了。

但要殺陳文安,談何容易?就連司徒元身邊,只怕也有陳文安的眼線,現如今,要找誰才能殺了陳文安,且不牽連到自己身上呢?

「主子,木達將軍求見!」葉素素進來稟道。

「大晚上的求見?」王傾君想到木達色眯眯的眼神,沒好氣道:「不見!」

木達在王傾君處碰了軟釘子的事,很快傳到陳平耳中。陳平有些意外,和副將曾蘇道:「王啟這個女兒倒是硬氣。」

曾蘇道:「王啟當年和蕃國人征戰,兩個兒子死在戰場,他回京後,舊傷復發病亡了,他的夫人經不住打擊,不久也沒了。可憐王家滿門,只剩下這位孤女。沒料到會進宮,因緣湊巧,卻又生下兩子,成了如今的太后娘娘。論起來,這木達是殺她父兄的仇人,一旦見面,如何不仇恨?不糊了心志,令人殺掉木達就不錯了。」

陳平聞言道:「先帝亡後,連著天災人禍,如今和蕃國再打,並沒有必勝的把握。這木達,還動不得。」

曾蘇道:「是,皇上年小,太后娘娘執政時間短,不知道厲害,這木達雖囂張,宜安撫,不宜得罪啊!」

陳平若有所思,半晌道:「我平生志願,便是打到蕃國去,打得蕃國人再無翻身之時,若太后娘娘有膽識,不怕蕃國人,何愁大唐不強大?」

曾蘇抬眼看陳平,有些感嘆,將軍,還是沒有忘記尋香公主啊!

陳平當年和尋香公主偶然相遇,情投意合,沒想他們這段私情還沒被人知曉,一紙聖旨下來,尋香公主便和了親,此事,成為陳平生平大恨。偏唐若龍怕他擁兵自重,只讓他鎮守京城,卻不准他出征,只讓王啟出征。如今是王傾君當政,他一顆心又熱了起來,若能打到蕃國,搶回尋香公主,此生無憾。

王傾君也明白,木達再如何囂張也好,卻是不能動的。但有些人,必須動了。

接近過年,宮中宴請三品以上的大臣,又格外開恩,讓大臣攜眷進宮,那些大臣全是人精,一聽說攜眷,不單帶了夫人,還皆帶了家中最為美貌聰明的女兒進宮。

宴席未開始,葉素素先出去轉了一圈,悄悄回到玉階殿,見葡萄正給王傾君梳頭,別的人皆不在身邊,便上前道:「主子,我瞧了一下,那些小姐們,以尚書令羅沖羅大人的女兒羅心倚,永平侯陳平的女兒陳文慧,還有許參的女兒許玉琪最為美貌可人。」

羅沖帶了女兒羅心倚進宮,志在唐天致。他是王啟的好友,本就偏向王傾君,陳皇后時,他被貶官出京,好容易鹹魚翻身,又被王傾君召回京,官復原職,自然知道自己身家姓命,已是和王傾君系在一處,只有王傾君地位穩固了,他這尚書令才能做得長久。而王傾君令他們攜眷進宮,自然是想為以後聯姻作準備。之前王傾君幫唐天致洗清冤屈,唐天致這會應該還感激著王傾君,若是唐天致能瞧上自己家女兒,將來聯姻,則唐天致就和自己串在了一起,也就是和王傾君串在一起,彼此有利。

永平侯夫人因夫君陳平不願進宮,便自己帶了女兒陳文慧進宮,她志在陳文安。陳文安本是陳家人養育大的,陳家於他有恩。他之前和陳文慧以堂兄妹的身份相處,情份頗深。若要娶妻,陳文慧當然是首選。再者,陳平手握重兵,若陳文安娶了陳文慧,便能掌握回原先陳家那部分勢力,手中多了一條籌碼。將來朝堂如何變化都好,陳文安都能立於不敗之地。而陳家,也能借助陳文安之手,繼續興盛下去。

許參帶女兒許玉琪進宮,自然志在唐天致。他本來忠於唐天致,唐天致流落在外時,他不惜得罪陳文安和王傾君,也要為唐天致洗白,如今唐天致洗清冤屈,他認為自己也有一份功勞。唐天致要娶親,不娶他這個忠臣的女兒,還要娶誰家的女兒?

葉素素說著,又壓了聲音,「主子,木達將軍求見!」

「悄悄帶到清寧宮偏殿那邊。」王傾君咬咬牙道:「一點兒風聲也不能走漏。」

葡萄卻恨木達,若不是這個蕃國人,老將軍等人如何會死?主子還沒得忘症那會,是心心唸唸要當女將軍,殺死這個木達的。沒想這個木達活得好好的,還來大唐耀武揚威,現下主子還想私會他?

「主子……」葡萄低聲道:「木達是蕃國人,就不怕他……」

王傾君止住葡萄的話,嘆口氣道:「我知道他是蕃國人,和他合作,是與虎謀皮。但如今只有這個法子了。」

木達被葉素素領到清寧宮偏殿時,便見葡萄扶了王傾君進來,坐到上首,心裡不由癢癢的,大唐這個太后娘娘如此年輕美貌,若能……。可惜啊,現下陳文安和唐天致不再相鬥,朝政平穩,自己想攪動,也攪動不了。只有另想辦法了,終有一天,要殺到大唐,把這個太后娘娘……。

見木達色迷迷看過來,王傾君暗怒,若不是小喜和小樂還小,大唐經不起動盪,必先拿下這個木達,令人殺至蕃國。

葉素素也不快,這兒是大唐皇宮,木達就敢這樣無禮,這是欺大唐不敢跟他們開戰啊!

王傾君舉杯,見木達一飲而盡,方才道:「木達將軍有何話要說?」

木達看一眼葡萄,清清嗓子道:「太后娘娘,我們蕃國人,一向心慕大唐風采,這次來大唐,也是想締結兩國永好之約。多格公主的娘親,便是你們大唐公主。我們陛下一直心心唸唸,想讓皇子也娶一位大唐公主為妻,不想你們大唐的千金公主一死,如今皇室中,卻再沒有適婚的公主了。如此一來,我回蕃國時,卻無法向陛下交代。現有一法,也能締結兩國之好,不知太后娘娘肯不肯應承?」

「你說!」王傾君倒想聽聽木達說什麼。

木達拱拱手,這才道:「我想求娶太后娘娘身邊的葡萄為妻,締結兩國之好。」看,我堂堂將軍,求娶一位侍女為正妻,夠給面子了吧?

葡萄腿一軟,差點軟倒在地,只縮向王傾君身後,低聲道:「主子,我不嫁。」

王傾君聽而不聞,淡淡道:「木達將軍只想娶一位侍女,而不是更好的女子?」

「什麼?」木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太后娘娘想賜給我一位更好的女子?」

王傾君看定木達,緩緩道:「沒錯,只看木達將軍敢不敢要了。」

木達也不是傻子,馬上道:「願聞其詳。」

王傾君揮一揮手,葉素素和葡萄馬上退到房門口,守住了房門。

不送侍女,卻要送更好的女子?木達疑惑,接著又釋然,不管如何,憑王傾君現時的處境,絕不敢得罪自己,沒準她真是要籠絡自己呢!

王傾君低頭呷茶,待茶入喉內,潤了潤嗓子,這才笑道:「木達將軍,你瞧我長得如何?」

「太后娘娘美貌動人,堪比天上的月亮。」木達心跳加快,這是……

王傾君一笑,低聲道:「比葡萄又如何?」

「葡萄不過小小侍女,怎能跟太后娘娘相比?」木達手心冒了汗,吞了吞口水,莫非今晚有豔遇?

「哪麼,木達將軍願不願為我殺掉一人呢?」王傾君舉杯,眼睛在杯沿覷木達,媚態橫生。

「殺誰?」木達問道。

「待會進來的人。」王傾君擱下杯子,卻又拿起,跟木達的杯子輕輕一碰,語帶雙關道:「殺了他,咱們再碰杯。」

木達「哈哈」一笑道:「太后娘娘不是開玩笑吧?想殺人,哪兒找不到人?怎的要用到木達?」

「不是開玩笑。」王傾君朝木達臉上輕吹了一口氣,「我是女流之輩,只想平安過日子,不想打仗,但有些人卻想打仗,殺了這個一心想打仗的人,日子便太平了,大唐和蕃國也能簽下和約,結為永好之國。」

木達至此已明白了,王傾君想殺的人,是陳文安。陳文安一直是強硬派,主戰不主和,就是陳平,也一直不願講和。自己來大唐這些時候,也極為明白,朝中有陳文安在,在和約上,別想佔到太多便宜。現下王傾君想殺陳文安,正中自己下懷。但在宮內動手,事後會不會?

王傾君道:「將軍若出事,大唐和蕃國便會陷入戰爭中,所以將軍放心,縱你殺了人,也必能全身而退,安全回國,又能在你們國君跟前領功,一舉數得。」

「太后娘娘說的有道理。」木達一下撫上王傾君的手背,只覺又嫩又滑,心裡癢絲絲的,盤算著多討些好處再答應殺陳文安。

王傾君不忙著縮手,只看了看門外。

「放開你的手。」房門口人影一閃,陳文安衝了進來,一眼見得木達去握王傾君的手,王傾君掙扎不開,不由大怒,大喝了一聲。

「將軍……」王傾君低聲喊了一句,縮回了手。

木達早已看見案台下放著一柄劍,一彎身已是揀起劍,二話不說,直刺向陳文安。

劍聲呼嘯而來,陳文安閃避不及,忙拿手中的洞蕭一擋,擋住了劍尖,一邊大喝道:「來人啊,有刺客!」

木達一劍刺在洞蕭上,只用力貫穿洞蕭,直刺向陳文安胸口,一邊道:「受死吧!」


32. 心有千結

葉素素作過安排,這會清寧宮並無值守的侍衛,任陳文安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出現的。王傾君退往一邊,嗓子眼卻有些發緊,眼睛酸酸的,陳文安,為了小喜和小樂,不得不這樣,怪不得我呀!

陳文安手中的洞蕭被貫穿,「啪」一聲斷為兩半,已知不妙,一個倒仰身,避過木達的劍,棄蕭在地,抽下腰帶一舞,纏上木達的劍,借力站直身子,同時右足踢向木達跨部,逼得木達向後退半步,左手在懷中一掏,一把銀針灑出,聽得木達嘶吼一聲,知道得手,又飛起一腳。

眼看木達差點得手,一下卻被銀針刺中,差點握不住劍,王傾君大急,一時咬了咬牙,從靴子中摸出一把匕首,揉身而上,狠狠插向陳文安後背。

陳文安灑出銀針時,纏在木達劍上的腰帶已碎成一段一段,再不能用,一側頭見得王傾君持了匕首衝過來,想也不想,向左一避,繞到木達側邊,右足一踢,踢在木達腿彎上,把木達踢向王傾君衝來的方向。

「噗」一聲,王傾君收手不及,匕首直入木達胸口,熱血噴了她一手。

葉素素和葡萄聞聲衝過來,皆呆在當地。

王傾君鬆了手,看著木達圓瞪著眼,直直倒向地下,也呆住了。

陳文安看向王傾君,眼神有些冰冷,她適才那動作,是要刺向自己吧?

木達死了,蕃國定然不肯罷休,若不肯割地賠款,就得打仗了。可是……,王傾君看向陳文安,沙著聲音道:「他要殺你,我只得殺了他,現下怎麼辦?」

陳文安冷冷道:「不是你想殺我?」

「怎麼可能?」王傾君瞪大眼,「小喜和小樂那麼喜歡你,我怎麼可能殺他們喜歡的人?」

「哦!」陳文安想起唐天喜和唐天樂的笑臉,心裡一顫,暗嘆了口氣,別開臉道:「木達進宮之事,瞞不過去的,他死了,更加瞞不過去。傳話下去,說道木達在宮中調戲宮女,被侍衛誤殺。把屍體抬去還蕃國使者,送蕃國使者等人回國。我們這邊再派人去蕃國賠禮請罪。蕃國提出什麼要求,先周旋著,不要拒絕。」

「不行,木達這次過來簽和約,提的要求已是極過份,這回木達死了,蕃國定然變本加厲,再提高要求,怎能答應?」王傾君咬牙道:「大不了和他們拼了。」

「拿什麼跟他們拼?」陳文安轉過臉,「先帝那會,不得已讓尋香公主去和親,你以為不想拼麼?是沒拼贏的把握。去年至今年,天災人禍,國庫空虛,一旦打仗,哪兒來的財政支持?」

「打仗沒錢,賠款便有錢麼?」王傾君可以想像到蕃國到時會如何獅子大開口。

「所以說要談判周旋著。使者一來一回,再一談一拖,起碼能拖一年。這一年,足夠我們招兵買馬,籌集資金。一年後,談判崩裂,直接打。」

「只能這樣了!」王傾君轉向葉素素和葡萄道:「今晚說的話,一句也不能漏露出去。」

「是!」葉素素和葡萄忙應了。

陳文安轉身出殿,突然又停了腳步,背對著王傾君,嗓子微澀道:「如果要我死,讓我死在戰場。」

王傾君怔怔看著陳文安出殿,再看看地下的木達,只覺自己做了一件極蠢極蠢的事。

葉素素待陳文安走了,手足發起抖,顫聲道:「原來千乘王武功這樣高,卻是低估他了。」

葡萄也害怕了,小聲道:「千乘王若要對主子不利,誰也擋不住的。」

王傾君緊緊閉著嘴,這回,是狠狠得罪陳文安了,只不知道,他會不會報復自己?

木達調戲宮女,被宮中侍衛誤殺的消息,終是傳了出去,朝野震驚。

蕃國使者不肯罷休,幾次提出質疑,又揚言回國會稟報國君,不會讓木達白白死了。

王傾君讓人去賠禮請罪,再三安撫使者,又召了朝臣商議此事,忙得不可開交。

還是陳文安出面,不知用了何法說服使者,使者這才停止了鬧騰。待過了年,使者和多格公主便扶了木達的靈柩回國,再不作停留。

王傾君使人護送,又厚禮相贈,再照陳文安的計策,另派使者去蕃國談判講和。

神機二年,大唐國是在和蕃國反覆談判中度過的。

王傾君至此也明白,不管陳文安有沒有存別樣心思,這當下,沒有他幫著策劃,自己在對蕃國一事上,將會束手無策。

莫嬤嬤悄悄勸王傾君放軟態度,甚至暗示,為了唐天喜和唐天樂,可以從了陳文安。陳文安卻是自從木達死後,儘量避著王傾君,若想見唐天喜和唐天樂,也是儘量挑王傾君不在玉階殿的時候進去的。

神機二年的年底,使者傳來消息,說蕃國態度越來越強硬,陳文安便和王傾君道:「看來蕃國再無耐心了,最遲明年初,便會開戰。宜先調兵遣將,作好準備,一旦開春,大軍便可以開撥。」

王傾君道:「大唐四位將軍,除了陳平鎮守京城,其餘三位,各鎮守一方要害,現下的將領人選,除了陳平,便是司徒元了。只是司徒元年輕,只怕不服眾。」

陳文安道:「當然要派陳平出戰。京城鎮守,讓司徒元全面接管。這樣,你也好安心。」說著意味深長看王傾君一眼。

王傾君有些尷尬,隔一會道:「小喜和小樂念叨著你,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們?」

說起唐天喜和唐天樂,陳文安眼神一柔,點點頭道:「還不足兩週歲呢,居然想跟我學武,這一去,定又纏著要打拳了。」

兩人到了玉階殿,陳文安左右瞧了瞧道:「年初便說,要搬到清寧宮,為何至今未搬?」

王傾君道:「住慣了這兒,便不想搬了。」

「還以為你怕搬了,離我的溫室殿太遠,見面不方便,這才不搬的,原來我會錯情了。」陳文安隨口開了一個玩笑。

這一年,兩人是第一次這樣輕鬆說話,王傾君心中一鬆,笑道:「若我說,確實是這樣呢?」

「信你才怪!」陳文安進了殿,喊了唐天喜和唐天樂一聲。

唐天喜和唐天樂聽得陳文安的聲音,歡呼著衝出來,哈哈笑道:「皇兄,你來了?」

陳文安一聽皇兄這個稱呼,鼻子一皺,接著又恢復了正常,笑著舉起唐天喜稱了稱體重,點頭道:「不錯,又重了。」說著去抱唐天樂,同樣讚許道:「不錯,也重了。」

唐天喜站到陳文安身邊,以他的腿彎為標準,感覺自己高了許多,一時挺胸凸肚,示意陳文安看自己的個子,一邊笑嘻嘻道:「朕比他高。」說著指指唐天樂。

唐天樂一聽,也挺胸凸肚,指指唐天喜,宣佈道:「本王比他俊。」

「哈哈……」陳文安忍不住笑了,心情大好。

唐天喜和唐天樂趁機纏著要學拳,陳文安便在殿中間打了一套慢拳,看著唐天喜和唐天樂學得有模有樣,不由笑道:「好好學,將來誰個不聽你們的話了,就上去揍他們一鼻子。」

「王爺,可不能教這個,要講道理才行。」莫嬤嬤見陳文安每次來,都說誰不聽話了,就上去揍一鼻子,這下再聽不下去了,終於抗議了一句。

陳文安摸摸鼻子道:「等講完道理,已被別人揍一鼻子了,怎麼行?」

莫嬤嬤無語,王爺,您這樣,會教歪皇上和安陽王的。

王傾君聽得動靜出來時,見莫嬤嬤衝自己使眼色,只得道:「王爺午飯在這兒用罷,正好有事要說。」

陳文安看著王傾君期待的眼神,卻自嘲道:「還沒打勝仗,可不想死在飯桌上。」

王傾君眼神一暗,低了頭道:「不吃就算了。」說著轉身進房。

陳文安立在原地一會,這才跟了進去,坐到王傾君對面,敲敲桌面道:「你也別擔心,跟蕃國這一仗,遲早要打,且一定會打勝。」

王傾君一下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小聲問道:「真的麼?」

陳文安挪近了身子,俯在王傾君耳邊低語道:「記得六雪麼?」

「記得,公主殿□邊的侍女。她怎麼了?」

「多格公主一行人出京城時,我潛在他們身邊,見到六雪混在多格公主侍女隊中。自然,我找機會和六雪談了談,她答應到了蕃國,會做我們的眼線。據她傳來的消息,蕃國皇帝年老,諸子爭權,並不像表面看著那樣強悍不可敗。」

陳文安說著,看著王傾君耳垂處,好容易忍了想掐一把的衝動,坐回原處,垂眼道:「差不多過年了,想法讓各處地方孝敬多一點,偷偷存著。待打完仗,家裡才有餘糧。」他說完,站了起來,轉身走了。

王傾君待要喊住他,又止了聲音,只怔怔出神。

莫嬤嬤顛進來道:「主子就是一個沒手段的,居然留不住王爺?」

王傾君苦笑,陳文安心結難解,肯和自己說話就不錯了,還想如何?

神機三年四月,大唐和蕃國談判宣告失敗,蕃國正式宣戰。消息傳來時,陳平準備領兵出戰,臨行前,上表要求王傾君給陳文慧賜婚。

王傾君一看到摺子,便明白了陳平的意思,召了陳文安晉見,把摺子遞到他跟前道:「陳平的意思,是想讓你娶了陳文慧,只不知道你的意思是?」

「哪太后娘娘的意思呢?」陳文安把球踢了回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王傾君。

「如今國孝之期已過,許多被耽擱的貴女紛紛出嫁,陳文慧年歲也不小了,陳平想看著她出嫁,再行出征,情有可原。」王傾君避重就輕,說道:「我當然希望陳文慧嫁個好郎君,好安陳平的心。」

「哪太后娘娘認為,我是不是一個好郎君呢?」陳文安嘴角起了笑意。

說他是一個好郎君,就是贊同他娶陳文慧,說他不是一個好郎君,便得罪了他。這叫人怎麼回答?王傾君繼續避重就輕,笑吟吟道:「是不是好郎君,得叫陳文慧來品評了。」

「我認為,唐天致更適合陳文慧。」陳文安終於不再糾纏是否好郎君的問題。

「只怕許參不這樣認為,只認為他女兒許玉琪才適合唐天致呢!」王傾君淡淡一笑,許參覬覦唐天致,不是一日兩日了。若自己讓唐天致娶了陳文慧,只怕同時就得罪了陳平和許參兩個人。

「太后娘娘是女人,在婚事上,當更有法子才是。至少,要比當初殺死木達一事上,辦得更漂亮才是。」

王傾君一聽陳文安這話,知道他不願意娶陳文慧,不由皺眉,陳平方面,要如何交代呢?

簡老太妃聽得王傾君的苦惱,提醒道:「太后娘娘有四位兒子啊,可不止千乘王和昌平王兩位兒子。」

「呃!」王傾君愕然,小喜和小樂才兩歲,怎能娶陳文慧?

「陳平想要的,不過是一個保障。只要太后娘娘給出承諾和保障,他自然安心。」簡老太妃抿嘴一笑道:「倒不一定要娶陳文慧。陳平還有孫女呢!且陳家一直出皇后,家教一向嚴謹,他家的孫女,就算相貌不出眾,別的也定然不錯的。」

王傾君回到玉階殿,卻有費公公領著人搬了一張新床進來,說是陳文安讓人定做的,一共做了兩張,送了一張過來玉階殿。

王傾君進去寢室一瞧,見是一張沉香木雕花大床,床帳垂著金縷球,極是華麗,不由道:「這床如此費功夫,不是新近才吩咐人做的罷?」

費公公應道:「千乘王殿下吩咐做這樣的床,足足做了兩年,這才做好呢!」

王傾君點點頭,待費公公走了,她躺上雕花大床,嗅得沉香木的香味,不由微怔,摸著床道:「好像以前也躺過這種床呢!」

「沒錯,你以前跟我一起,躺過這種床。」陳文安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接著緩步走近床邊,坐到床沿上,俯身看著王傾君。

王傾君嚇一跳,猛地坐了起來,抬眼看了看,便知道葉素素等人,是被陳文安遣開了。

陳文安敲敲床沿道:「聽說你想讓小喜和陳家孫女定親?」

「你知道了?」王傾君抬眼道:「還沒決定要定下那一個呢!」

陳文安不滿,皺眉道:「小喜才兩歲,怎能這樣輕率定下親事?要知道,未來的皇后是要母儀天下的,若是陳家孫女長大是一個平凡的,怎配得上小喜?」

王傾君嘆一口氣,「你又不願娶陳文慧,除了犧牲小喜的婚事外,還能如何?」

陳文安哼一聲道:「除了犧牲我和小喜的婚事外,難道沒有別的法子了?」

「若不然,就犧牲小樂的婚事?」王傾君脫口道。


33. 粉臉生桃

陳文安黑了臉,斜睨王傾君道:「除了犧牲兒子們的婚事,你就沒別的本事了?」

「我又不會打仗,要是會打仗,我就自己去了,不用陳平去,就不用受他要挾了。」王傾君也急了,「這當下要他去打仗,他提這樣一個要求,如果不答應,怎麼行呢?」

「你不會打仗,我會。」陳文安見王傾君一急,俏臉潮紅,不知為何,心裡又軟了,轉開臉道:「明兒早朝,我會自請領兵出征,跟陳平爭這個將軍之位。度著他一聽我要領兵,心裡必然著急,也就退讓了。」

「萬一他真的把將軍之位讓給你呢?」王傾君脫口道。

「哪不是如你所願麼?」陳文安冷聲道:「我死在戰場,你便能安心了。」說著站了起來,揚長而去。

王傾君突然抓起枕頭扔在地下,氣恨恨道:「小雞腸肚的男人,究竟要記恨我多久啊?」

「主子,您要殺他,這可不單單是小雞腸肚那麼簡單。」葉素素閃身進房,悠悠道:「皇上和安陽王還小,主子身邊沒有他幫著,確實寸步難行。」

「我能怎麼樣?我都低聲下氣了,他還給冷臉。」王傾君委屈極了,「除了他,還有昌平王幫著打理朝政呢,不信沒了他就不行了。」

「主子就別自欺欺人了,沒了他確實不行呢!昌平王雖有許大人一幫子老臣效忠著,總歸比不上千乘王。」葉素素搖頭道:「不得不承認,這兩年若不是千乘王坐鎮朝堂,憑主子一已之力,早被朝臣們欺負得渣都不剩了。更別說和蕃國的談判和戰爭方面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就該討好他?」王傾君白了葉素素一眼。

葉素素不客氣道:「你可以不討好他,但是出了爛攤子,你自己收拾呀!」

「好吧,要怎麼討好法?」王傾君聲音低了下去,「他很難討好的。」

「其實,你知道的。」葉素素雙手抱胸,嘆口氣道:「他若沒心思,怎會在知道你想殺他之後,還幫你收拾爛攤子?還對皇上和安陽王一如既往那麼喜愛?」

「若這樣,小喜和小樂長大之後,如何交代?」王傾君喃喃道:「他們是兄弟呀!」

「問題是,他們現在還沒長大,還太小。」葉素素挪到王傾君身邊,語重心長道:「先顧好眼下的事吧!」

「傳了出去,怎麼是好?」王傾君咬牙道。

葉素素哭笑不得道:「主子,皇上和安陽王這般像千乘王,你以為人人都相信他們是兄弟呀?人家早就認定你們……,若不然,千乘王為何甘心當個王爺,一心忠於皇上?就是昌平王,也是顧忌著千乘王,這才安安靜靜的。」

王傾君一下撫了心口,嗚,我清清白白的,外間居然開始亂傳了麼?枉擔了負名啊!若這樣,倒不如坐實了,也不算枉。

葉素素看王傾君神色鬆動,便又道:「千乘王這樣的,打著燈籠都難找,主子還矯情個什麼勁呢?」

「素素,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王傾君有些羞惱,人家哪兒矯情了?

她們這裡說話,孫叔倫卻在問陳文安道:「陳文慧才貌雙全,王爺怎麼不順勢娶了她呢?」

「我一向把她當妹妹看待,如何能娶她?」陳文安搖頭道:「陳家培養女兒,一向當成未來皇后人選在培養,我若娶了她,陳家如何容我只做個王爺?」

陳叔倫默一下,方才道:「王爺為何不肯進一步呢?太后娘娘和昌平王並不難對付。」

「叔倫,以後再不要說這種話。」陳文安正色道:「我發過血誓,這一生忠於大唐,忠於唐天喜,不生異心。」

其實,是忠於太后娘娘吧!孫叔倫心裡腹誹一句,嘴裡道:「就算王爺不想娶陳文慧,總要娶他人罷?現下國孝之期已過,各府談婚論嫁,論得熱鬧,王爺可是大熱人選。」

陳文安有些失神,隨口道:「此事還有太后娘娘,我的母后作主呢?急什麼?」

「王爺不娶陳文慧,便得娶羅沖大人的千金羅心倚,這也算效忠太后娘娘的一種了。」孫叔倫又勸道:「王爺的婚事舉朝矚目,總得早作打算。」

陳文安不答,看向窗外,眉頭蹙著,是啊,該娶親了,但是,娶誰呢?

第二日早朝上,陳文安果然自請領兵出征,說道這些年和蕃國人打交道,熟知他們行兵佈陣的風格,自信比陳平更適合領兵云云。

王傾君裝作為難道:「還得和陳將軍商議商議再論。來人,宣陳將軍。」

陳平聽聞陳文安自請領兵,不由愕然,匆匆進宮,言道:「太后娘娘,和蕃國這一戰,非同小可,千乘王固然能幹,但在打仗一事上,未必有我在行。」

王傾君道:「卻是看過摺子,得知陳將軍心憂府中女兒未嫁,兒子還小,怕陳將軍牽掛太多,不願出征,如今看來,卻是錯怪陳將軍了。」

若讓陳文安領兵,便要雙手交出手中所握重兵,怎能甘心?陳平無奈,只得道:「太后娘娘確是錯怪臣下了。只因女兒到了適婚年紀,現還未定親,這才想請太后娘娘作主賜婚,並無其它想法。」

「哪陳將軍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婿人選?若有,哀家問得對方同意,自然可代為賜婚。」王傾君見陳平不肯把領兵之權交給陳文安,心中卻是一鬆,語氣也輕鬆起來,笑道:「陳小姐貌美如花,她想嫁誰,誰個還不得半夜笑醒?」

陳平看陳文安一眼,知曉他不願意娶自家女兒,只得作罷,嘴裡道:「有勞太后娘娘掛心了!現下出征在即,倒不可為了小女的婚事,誤了大軍行程。小女的婚事,就由我家夫人自行決定便好。」

下了早朝,王傾君眉眼全是笑意,太好了,不用犧牲兒子的婚事了。

莫嬤嬤提醒她道:「主子,該謝謝千乘王。」

葡萄牽了唐天喜和唐天樂進殿,笑道:「太好了,皇上和安陽王不用這麼小就定親了。」

王傾君一把摟了唐天喜和唐天樂,嘴角全是笑,「這一回,確實要謝謝你們皇兄!」

至晚,葉素素親到溫室殿中請陳文安,笑道:「我們主子已備下酒菜,還請王爺賞臉過去一趟。」

「不是要毒死我吧?」陳文安慢條斯理道:「上一回就敢勾結木達殺我,這一回,誰知道她會幹出什麼來?」

葉素素硬著頭皮道:「我們主子已是明白過來了,若沒有王爺,憑我們主子一已之力,如何鎮得住滿朝文武,如何讓昌平王不起異心,如何護得住皇上和安陽王?如今主子想賠罪,只望王爺看在皇上和安陽王的面子上,不再計較。」

陳文安淡淡道:「你們主子明白就好。」

玉階殿中,王傾君緊張的絞了絞手帕,嗯,蕃國虎視眈眈,人心不穩,還得靠陳文安周旋,嗯,要討好他,要討好他……

莫嬤嬤俯在王傾君耳邊道:「主子,為了皇上和安陽王,須得……。再說了,千乘王那般俊俏,主子也不會吃虧呢!」

不吃虧?難道還賺了?王傾君吐了一口氣,咬唇道:「嬤嬤,你放心罷,反正要讓他死心塌地忠於小喜。」

「主子英明!」莫嬤嬤也吐了口氣,曉得厲害就好哪!

葡萄乖巧,早早就哄了唐天喜和唐天樂去睡,避免像以往那樣,陳文安一來,就被他們纏住了。

陳文安到玉階殿時,殿中各人得了吩咐,早已避開了,室內只剩下葉素素在侍候。

葉素素斟了酒,布了菜,悄悄吹滅幾盞油燈,不使室內太過明亮,這才退了下去。

王傾君眼角瞥得葉素素退下去的身影,突然有些慌張,悄悄去看陳文安,正好碰上陳文安抬頭,兩下里對正了視線,一時心跳,微垂下眼,勸酒道:「這酒是莫嬤嬤自己釀製的,入口甘純,王爺試一試。」

陳文安待要說什麼,一眼見得王傾君臉頰上洇開淡紅,仿似三月未的粉桃花,那句刻薄的話語便吞了回去,只打量王傾君的裝扮,嗯,生過兩個孩子的人了,還這般嬌豔動人,不怪木達當時動心,就是我也……。想到哪兒去了?像這等想謀殺親夫的女人,哪能輕易原諒?

王傾君喝了半杯酒,見陳文安並沒有端杯,一時咬咬牙,把手中的酒杯遞到陳文安跟前,低聲道:「王爺要是不放心,便喝這杯罷!」

燈下美人柔語,玉手持杯相勸,自有一番動人情懷。陳文安抬眼,抿抿唇道:「太后娘娘勸酒,也這般沒有誠意麼?」

王傾君只得站了起來,笑道:「請王爺喝了這杯酒,原諒我以前做的錯事。」

「這可只有半杯酒,並不是一杯。」陳文安看了看王傾君手裡的酒杯,彷彿嗅得杯沿的口脂香,卻故作姿態,不肯輕易接了王傾君這半杯酒。

王傾君忙放下酒杯,執壺斟滿了酒杯,再次舉起來道:「敬王爺!」

陳文安不接,心下作著鬥爭,就這樣原諒了這個女人麼?不行,不能太便宜她。

都到這地步了,再不能讓他釋懷,就枉費這番佈置了。王傾君狠狠心,繞過桌子,坐到陳文安身邊,把酒杯湊在他嘴邊,膩聲道:「這樣還不喝麼?」

陳文安不由自主張開嘴便喝了一口,一時驚覺,伸手握住了酒杯,連帶著握住了王傾君的手,把酒杯推向王傾君嘴邊,耳語般道:「只有經過你嘴裡的酒,我才能放心地喝下去。」

這是要哀家以嘴哺酒?王傾君俏臉「轟」一下,開出兩朵桃花。


34. 吮她紅唇

陳文安手指撫摩著王傾君握杯的手背,輕輕用力,把酒杯推向王傾君嘴邊,身子傾向前,半挨了過去,低語道:「我不過想喝一杯放心酒,太后娘娘就不能如我所願麼?」

王傾君臉頰似火燒,一下張開嘴喝了一口酒,卻是「骨嘟」一聲吞了下去,差點嗆著了,一時穩住了杯子,不讓陳文安再往她唇邊湊,喃喃道:「我都喝過了,你該放心了罷?」

陳文安看了她半晌,這才接過酒杯,湊在唇邊,含住了杯沿,眼角覷著王傾君道:「有了酒,怎能沒有菜?」

想怎麼樣呢?難道這菜也得嘗過,你才敢吃?王傾君看著陳文安喝了小半口酒,一咬牙,拿筷子挾起菜先吃了一口,又再挾一筷子送到陳文安嘴邊。

陳文安搖搖頭,「不是這個菜。」

「哪個菜?」王傾君眼睛在桌上巡了一圈,拿不準陳文安愛吃什麼。

「你不知道我愛吃什麼菜?」陳文安心裡又不是滋味了,這樣求原諒,太沒誠意了好麼?

王傾君無奈,又重挾了一筷子菜,喂到陳文安嘴邊。

陳文安這才吃了,又喝一口酒,示意王傾君再挾菜。

青荷殿中,許之敏笑吟吟道:「過了今夜,主子便有機會翻身了。」

唐天致橫手指在唇間,示意許之敏小聲些,一面卻是忍不住得意,笑道:「那酒,那菜,自是沒問題。陳文安今日喝下的香茶,也沒問題。可惜呢,喝了那香茶,再到玉階殿喝了那酒,吃了那菜,肯定會出問題的。他一旦腹內絞痛,定然懷疑王傾君要殺他,怎能容忍?」

許之敏接話道:「他想對太后娘娘動手,司徒元送給太后娘娘那兩個暗衛也不是吃素的,肯定會出手。縱陳文安不會就擒,他們兩人的關係,肯定沒可能恢復了。只要太后娘娘猜忌陳文安,就只有依靠主子您了。待得陳平領兵出征,司徒元接掌了京城,陳文安勢力變弱,主子正好行事。」

兩人說著話,早已有人進來稟道:「王爺,玉階殿那邊燈火通明,已傳了御醫過去。」

「很好。」唐天致吩咐道:「好生監視著,若有動靜,再來報。」

待來人退下去後,許之敏笑道:「御醫就是說出什麼來,也擋不住陳文安起疑心了。」

唐天致點頭,「只要他們互相猜忌,我便能坐收漁翁之利。」

許之敏提醒道:「陳文安勢大,主子宜不動聲色,慢慢挖牆角,一旦發現不對,馬上縮手,不讓他有機會反擊。」

唐天致笑道:「我不信陳文安不覬覦皇位。只要他有異心,王傾君必然會防著,總有一天,他們兩人會鬥起來。」

陳文安這會臉色雪白,死瞪著王傾君,心下咒罵:怎麼輕易相信她了呢?

王傾君一再分辯道:「這酒和菜真沒問題,你也看到了,我一樣吃了不少。」

再待在玉階殿,沒準就不能活著回去了。陳文安掙紮著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喂,已傳御醫過來了啊!」王傾君站過去擋住陳文安,著急道:「我要下毒的話,肯定要下劇毒,一沾致命那種,怎會只讓你腹痛?你倒是想想,來這邊之前,吃過什麼東西,喝過什麼東西?可是有人特意要破壞我們的關係?」

陳文安臉色沉沉,坐回了椅子上,回想今日所發生的事。今日,宮女泡了新貢的茶,……。

御醫很快來了,診了脈,只說吃了有衝突的食物所致,餓兩頓也就好了。

王傾君一聽,鬆了口氣,連茶也不敢給陳文安上了,只吩咐人送他回殿。

另一頭,唐天致很快得到消息,說道陳文安和王傾君吵了一架,不歡而散,一時笑向許之敏道:「好好安排,趁機搧風點火,再著人好生結納司徒元。」

陳文安一走,王傾君跌坐在椅子上,跟葉素素道:「他要是生了疑心,便無論怎麼做,都不再信我了。」

葉素素道:「王爺是聰明人,只要好好想想,自然明白這回不是主子要害他。」

「但願如此吧!」王傾君有氣無力道:「大戰在即,若是他生疑心,只怕……」

陳文安回到殿內,卻是冷靜了許多,和孫叔倫道:「唐天致最近太過安靜了,還得提防著他。」

因陳平出征在即,陳文安暫時只得拋開對王傾君的不滿,全力籌備軍糧。

五月酷熱,陳平領著大軍出發,滿朝文武都略為擔憂,深怕未到戰場,士兵會因為天氣太熱而中暑。王傾君也睡臥不安,直到七月初,陳平派人傳來消息,大軍到達邊境,中暑的人數並不多時,她才松了口氣。

八月初時,傳來陳平初戰告捷的消息,滿朝歡慶。王傾君歡喜之餘,想起這陣子虧得陳文安調軍糧,安撫人心等,一時踱步,嗯,要用什麼法子,才能讓陳文安不再記恨呢?

莫嬤嬤見了王傾君的樣子,猜測出幾分,笑道:「民間女子想討人歡心,都是繡了手帕子啦荷包啦相贈,不信對方不心軟。」

「可是,我舞刀弄槍還行,針線活一點也拿不出手的。」王傾君搖頭。

「要不,讓人代主子繡一個?」葡萄建議道。

莫嬤嬤阻止道:「這可不行,讓人代繡,怎能表達誠意呢?主子是太后娘娘,繡得再差,那也是珍品。千乘王見了,知道是主子親手繡的,肯定動容。」

「真行麼?」王傾君喃喃道:「我就繡一個出來給你們看看好了!」

王傾君手帕子繡好這一天,便領了唐天喜和唐天樂到溫室殿見陳文安。

「皇兄,皇兄!」一到溫室殿,唐天喜和唐天樂便大叫,興沖沖喊道:「母后來看你了!」

陳文安聽得唐天喜和唐天樂的聲音,顧不得矜持,早迎了出來,笑得滿臉燦爛,「怎麼突然來了?也不讓人先過來說一聲,好給你們準備一點兒玩的和吃的。」

王傾君陪著笑道:「他們剛吃過東西,這是隨意走走,消消食呢!」

陳文安不理她,一手一個,牽了唐天喜和唐天樂進殿,一邊道:「今兒正好有空,給你們一人削一柄木劍怎麼樣?」

「好呀好呀!」唐天喜和唐天樂一聽木劍兩個字,都歡呼起來,「要這麼長的木劍。」說著各伸了手臂比了比。

「小孩子家家的,玩什麼木劍呢?要玩,就玩木偶好啦!」王傾君跟在他們身後,一邊道:「待大些再玩木劍罷!」

那三人根本不理她,已是討論起木劍的尺寸和花紋等。

進了殿,宮女上了幾樣茶點,就退了下去。陳文安果然吩咐人拿了小刀等物,當著唐天喜和唐天樂的面,很快削好了兩柄木劍,笑道:「雕花紋的話,就比較費時間了,還得晚間有空再雕,雕好了明兒給你們送過去,怎麼樣?」

唐天喜拿過木劍揮了揮,作出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樣,奶聲奶氣道:「還要配個劍銷。」

唐天樂看著手裡的木劍,愣是覺得比唐天喜那柄要大些,一時咧開嘴笑著,啊哈,皇兄還是對本王好些,瞧瞧,削的木劍也大多了。本王就說嘛,不過遲生一會兒,哪兒會樣樣吃虧呢?這不,皇兄就明顯疼本王多些。

陳文安慈愛地看一眼唐天樂,不過一柄木劍,就樂成這樣了?

王傾君見唐天喜和唐天樂親近陳文安,三張相像的臉靠在一起,一時便有點迷茫,這是同父異母兄弟呀,怎就這麼像呢?

葉素素朝唐天喜便眼色,唐天喜想起她之前說的話,奶聲奶聲道:「皇兄,朕可以逛逛這座殿嗎?」

陳文安不由笑了,「這兒是皇上的家,皇上想逛那兒都行。」

葉素素便牽了唐天喜和唐天樂的手,笑道:「我領皇上和安陽王四處瞧瞧再過來。」

待唐天喜和唐天樂一走,陳文安便對王傾君道:「有什麼事便說罷!」

王傾君看看陳文安道:「你瘦了。」

陳文安摸摸臉,那一腔怨氣消了一大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王傾君也跟著喝茶,隔一會又道:「夜裡早些安歇,顧著身體一些,小喜和小樂還要你教導呢!」

陳文安抬眼看王傾君,突然一笑道:「多謝太后娘娘關心!」

王傾君微低了頭,心裡掙紮了一下,終是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子,遞到陳文安跟前道:「是我繡的,你要不嫌,就拿去用。」

陳文安伸手接過,抖開看了看圖案,驚奇道:「居然能繡得這麼醜?」

「不要就算了!」王傾君有些羞惱,伸手要奪回手帕子,不想陳文安手一縮,把手帕子舉到高處,她想也不想,伸長手去奪,一時驚覺自己貼了陳文安站著,只忙忙縮回手。

陳文安站定身子不動,見王傾君不再來搶,便折好帕子放到懷中,隔一會道:「一條帕子不夠用,再繡幾條罷!」

「繡一條都累死了,熬夜熬得眼睛疼,你還想要幾條啊?」王傾君衝口道。

「我瞧瞧!」陳文安聽得王傾君語氣似撒嬌,心頭一動,伸手托住她的下巴,俯頭去看她的眼睛,低聲道:「還真有些腫了呢!」

王傾君嚇一跳,紅了臉道:「是有些不適。」

「是麼?」陳文安突然吹了吹王傾君的眼睛,含笑問道:「好些了麼?」

「好多了!」王傾君心跳加快,拿著主意一定要跟陳文安和好,堅定討好的心思。

「那再吹吹!」陳文安俯了過去,貼近王傾君的額角,輕輕向下吹氣,吹完一瞧,見王傾君閉上了眼睛,紅唇輕顫,一時之間便忘記還在記恨她,只俯下頭,吮向她的紅唇。


35. 不能自控

兩唇相觸,異常的柔軟甘香,陳文安鼻息燙熱,有些不能自控。

王傾君小心肝「砰砰」亂跳,待要推拒,卻又想著葉素素的話,一時微啟了紅唇,讓陳文安唇舌馳騁而入。

「主子,昌平王……」孫叔倫的聲音突然在簾外響起,陳文安和王傾君同時一驚,後退兩步,各坐回椅子上。

「昌平王聽聞皇上和安陽王在這兒,特意過來相見!」孫叔倫揭簾而進,話才說完,突感不對,只假裝無所覺,躬身對王傾君道:「見過太后娘娘!」

王傾君臉上紅霞未褪,卻不想被唐天致見到,站起來道:「哀家先回殿了,待會兒讓素素領了小喜和小樂回去罷!」

唐天致被請進側殿中時,王傾君便從殿內出了門,直接回了玉階殿。

回到玉階殿內,王傾君對鏡一照,鏡中人臉頰桃花紅,分明春情蕩漾,瞞不過人去,不由摀住臉,自語道:「天啊,他是小喜和小樂的哥哥哪,這就……」

唐天致從溫室殿出來時,卻是疑惑,王傾君一聽聞我來了,怎麼就跑了?她跟陳文安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先前冷戰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不和,今兒怎麼走動起來了?

許之敏聽得唐天致的疑惑,說道:「不管如何,主子不能讓他們和好。一旦他們聯手,主子就沒有機會了。」

「對,得空須得多過去玉階殿表孝心才是。」唐天致踱步道:「聽說她喜歡騎馬,倒要弄幾匹好馬孝敬她。」

許之敏看看四下無人,低聲道:「主子莫要忘了,太后娘娘可是年輕女子,深宮又寂寞。主子只要得了她的芳心,何愁別的不到手?」

唐天致斜睨許之敏道:「虧你說得出?」

「難道主子不是這樣想的?」許之敏一笑道:「主子若不行動,只怕讓陳文安先得手呢!」

唐天致終於不再裝了,笑道:「行,過幾日我生辰,自要請她過殿相聚,你再好好安排一番。」

那一頭,孫叔倫卻和陳文安道:「主子和太后娘娘過從太密,將來皇上長大了,能容下主子麼?」

陳文安看向孫叔倫道:「所以,你須得幫我想個妥當的法子,讓我成為名正言順的太上皇。」

「啊?」孫叔倫目瞪口呆,好一會才道:「主子是認真的?」不想當皇上,卻想當太上皇?

陳文安輕點頭,「太后娘娘漸得人心,現下朝中有老臣羅沖效忠於她,京城有司徒元鎮守,再加上我相助,這便是鐵桶的江山。唐天致再如何鬧騰,都只能當個閒散王爺了。」

孫叔倫默默:太后娘娘是有多吸引啊,主子居然不想正經娶妻生子,而寧願當個「太上皇」。

至晚,王傾君安歇下時,總覺得渾身不對勁,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在枕上輾轉良久,這才入睡。睡夢裡,彷彿有陳文安的身影。

她翻一個身,卻又夢見沉香木雕花大床邊,壓帳的金縷球輕顫,發出「滴答」輕響。床上一片狼狽,一個美人坐在床上,臉頰桃紅,媚眼如絲,身上衣裳碎成布條,妙處若隱若現,大腿雪白耀眼,魅人心神。

陳文安突然出現在床邊,那美人拼盡全力按住陳文安肩膀,把他上半身按壓在床上,騎到他腰上,俯身就親。

王傾君再翻了一個身,夢境的畫面一變,那美人躺在草地下,陳文安壓在她身上,兩人互相糾纏著。

雖在夢中,王傾君還是下意識去看這美人,想瞧瞧她是誰,那美人突然抬起頭來,王傾君這下瞧得清清楚楚,不由「啊」的叫了一聲,翻身坐起,醒了過來。

「主子,怎麼啦?」紅錦聞聲進來,見王傾君怔怔的,忙絞了巾子給她擦汗,又倒了水喂她喝了。

王傾君心神稍定,重新躺回床上,卻了無睡意。怎麼回事呢?那夢中和陳文安糾纏的美人,怎麼會是自己呢?好端端的,怎麼做起這樣的夢來了?

不知道是前幾晚熬夜繡手帕,還是一晚做了無數夢睡得不好的原故,第二日,王傾君卻是發起燒來。

李松柏過來診脈,只說是勞累太過,勸王傾君多休息。

葉素素嘆道:「現下陳將軍在外打仗,千乘王忙著籌集軍糧,無瑕□,主子忙著朝政,回到殿內,又要照顧皇上和安陽王,這幾日晚上又睡得少,不累倒才怪?」

待送走李松柏,葉素素忙親去看小宮女煎藥,又讓莫嬤嬤和葡萄看好唐天喜和唐天樂,不讓他們進寢室吵王傾君。

王傾君服了藥,睡了一覺醒來,覺得輕鬆一些,這才問葉素素道:「早朝時可有什麼緊要事?有呈戰報上來沒有?」

葉素素應道:「千乘王令人來說過,今兒並無戰報,其它的事,他已處理完了,讓主子安心養病。」

「怎能安心啊?陳平和蕃國的兵將對恃,也不知能否打退他們?」陳平初戰告捷後,卻又吃了一次敗仗,形勢嚴峻,王傾君不由憂心。

葉素素安慰道:「有千乘王在,主子少些憂心,好好休息罷!對了,各位大人聽聞主子病了,遞摺子進宮,想領夫人來探病,我只推說主子小病,不須勞師動眾,回絕了他們。」

王傾君點點頭道:「陳文安為了籌集軍糧,這陣子逼得他們太緊,他們卻想到我跟前來告狀。不見他們也好。」

葉素素說著,俯到王傾君耳邊道:「司徒將軍藉著探病,進了宮一小會,見主子睡著了,又出宮了。他只讓我轉告主子,昌平王在外秘密養了一批門客,那門客皆是有識之才。讓主子提防著昌平王呢!」

王傾君蹙眉道:「看來他還沒死心,還覬覦著小喜的位置啊!」

「他認為這位置本是他的,自然不肯死心。」葉素素又俯耳道:「反觀千乘王,雖權傾朝野,但做的事,說的話,哪一件哪一句,不是朝向主子?所以我說,主子也該將心比心,讓千乘王安心。若是千乘王對主子也起異心,主子就真的寸步難行了。」

王傾君默然一會,咬唇道:「知道了!」

葉素素待要再說,聽得紅錦在外稟道:「千乘王到!」一時止了話,出去迎接陳文安。

「昨兒還好好的,今兒怎麼突然就病了?」陳文安揭簾進來,見葉素素領著紅錦退下去,只微挑眉,嗯,這個丫頭挺識趣的。

王傾君聽得陳文安的聲音,忙掙紮著要坐起來,陳文安見了,坐到床沿,按住她肩膀道:「生病了就好好躺著,起來幹什麼?」

王傾君躺了回去,臉伏在枕頭上,悶悶道:「今兒不上早朝,只怕摺子會壓成小山。」

「有我呢,你只管養病。」陳文安伸手撫了撫王傾君的頭髮,見她俏臉騰的紅了,忙縮回手,改為按按她額頭,皺眉道:「怎的燒成這樣?太醫怎麼說?」

王傾君哼哼道:「說是熬夜繡手帕子,熬出來的病。」

「呃!」陳文安啼笑皆非,「好啦好啦,不用你再繡手帕子了,那麼醜的手帕子,也只有我才要。」

王傾君籲一口氣,你就不知道,繡一條手帕子有多難麼?又費時間又費眼神的,繡出來還難看。

陳文安說著話,沒有聽見唐天喜和唐天樂的聲音,便問道:「皇上和安陽王呢?」

「莫嬤嬤領了出去玩,一時半會也不肯回來的。」王傾君笑道:「說是今早得了你令人送來的木劍,興沖沖到處給人瞧呢!」

陳文安道:「他們就像我小時候,一般的聰慧,一般的好動。」

兄弟嘛,當然相像了!王傾君病中虛弱,不由自主撒嬌,「要喝水!」

陳文安張眼一瞧,過去案上提了水壺,倒了一杯水端過來,左手託了王傾君的頭,右手喂她喝了半杯水,低低道:「下次別熬夜了,你這個樣子,叫人看了心疼。」

「你不怪我了?」王傾君大喜,那次想借木達之手殺他的事,他足足記恨了一年多,現下不記恨了?

陳文安似笑非笑道:「你說呢?」

王傾君忙轉移話題,「嘴巴發苦,難受呢!」

陳文安只得去挾了一粒蜜餞,喂到王傾君嘴裡,王傾君含了蜜餞,一時不慎,卻吞了下去,不由咳了起來。陳文安見王傾君嗆著了,不由自主就抬腿上床,扶起她的頭,讓她的頭枕在自己腿上,一邊拍著她的背,問道:「吞下去沒有?」

王傾君指指喉嚨口,擺手道:「卡在這兒了!」

陳文安伸手去撫她喉嚨,輕輕捻了捻,推拿了一下,問道:「下去沒有?若不然,再喝一杯水灌下去。」

「下去了,只是胸口悶,不知道是不是卡在胸口這兒了?」王傾君俏臉潮紅,指了指胸口。

陳文安一瞧,見她穿著寢衣,領口微微敞開,露出鎖骨,這會一指,指在鎖骨下,一隻手不由自主就朝著她所指,撫了下去,觸手柔滑,隱約還有幽香,一時揉了揉,俊臉早泛起潮紅,低語問道:「好些了沒有?要不要再揉揉?」

王傾君渾身滾燙,把臉伏到陳文安大腿上,蹭了蹭道:「更難受了!」

這個樣子,究竟誰更難受呢?陳文安溫香軟玉在懷,大腿繃得緊緊的,控制著自己不異動,一時口乾舌燥的,低語道:「你想我如何呢?」

「想你如何,你都肯答應?」王傾君又在陳文安大腿上蹭了蹭。

陳文安有些控制不住,啞聲道:「你真想,我就答應!」

王傾君側過頭,待要回答,不提防陳文安大腿處突然隆起一硬物,「呼」一聲,塞在她嘴裡,堵住了她的話。


36. 沒臉見人

「唔!」王傾君呼吸滯了滯,伸手拿住塞在嘴裡的硬物,撥了出來,捏了捏,發現又硬又燙,一時鬧不清陳文安為什麼要在大腿處藏著東西。莫非因上次木達之事,陳文安還不放心自己,在身上藏了秘密武器?

陳文安一隻手托在王傾君頸下,另一隻手正在她胸口處幫她順氣,一時僵著身子,想去王傾君手裡搶回自己的東西,恰好王傾君好奇的捏了捏,握在手裡尺量著,一時發出一聲喘息,她想幹什麼呢?

可憐王傾君雖然生了兩個孩子,可是前事盡忘,就是魚水之歡,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且這幾年各事繁忙,又要照顧孩子,便宛如少女般不識風情,這會猶自擼了擼那硬物,用力撥了撥,見那物仿似在陳文安大腿處生了根,就是撥不出來,便問道:「什麼東西呢?」

「是好東西,你仔細摸摸看看。」陳文安又是難受又是享受,誘哄道:「雙手揉一下,可能還會變得更大。」

「有這麼神奇?」王傾君表示不信,果然又伸出另一隻手,兩手握著,揉了揉,一時嚇一跳,嚷道:「真的變大了。」說著又撥了撥,東西畢竟是藏在陳文安褲襠裡,自然不好去掏出來看究竟,一時就疑惑了。

要命啊!陳文安吸一口氣,低聲道:「別撥,會痛的。」

會痛?莫非這東西是活的?王傾君忙鬆開手,改為安撫地摸了摸,她因發著燒,腦袋便還有些昏昏沉沉,只用水汪汪雙眼看向陳文安,「你還是不放心我麼?褲襠裡藏個東西,若有不對,便可以咬死我麼?」

陳文安僵著臉,古怪地看著王傾君,心肝跳得厲害,胸口有火在燒,突然抓住王傾君的手,讓她握著硬物,低啞道:「你再摸摸。」

「不摸了!」王傾君見陳文安連大腿處也發燙了,莫名的覺出不對來,想要縮回手。

陳文安低語央求道:「再摸一下!」

呃!王傾君只得伸手隨便拍了拍那硬物,見它還有彈性,便安撫道:「不要咬人,好好待著,等會讓人喂你吃點東西。」她說著話,只覺頭沉沉重重的,便半閉了眼道:「困了!」

「主子,昌平王前來探病,已到了殿前。」葉素素的聲音突然在簾外響起。

陳文安牙癢癢的,唐天致啊唐天致,你一次兩次突然過來煞風景,是故意的吧?

王傾君聽得唐天致也來了,倒有些清醒,掙紮著要起來,早被陳文安抱住,放到枕頭上,給她蓋了被子,低聲道:「他是兒子,你是母后,好好躺著罷,不用起來了。」

唐天致進入寢室時,便見王傾君躺在床上,臉色潮紅,陳文安在旁邊奉茶奉水,忙上去問候,「太醫說什麼了?母后可好些?」

「服過藥,好多了,只須靜養幾日。」王傾君在枕上微微仰臉答道。

一時人報簡老太妃來了,葉素素忙出去迎接。

簡老太妃一進殿,先問了王傾君的病情,得知無大礙,這才嘆氣道:「現入了秋,早晚卻有涼意,不單太后娘娘病倒了,簡府老老小小,也病倒了三四人。就是他妻子,也經不住壓力,病了數日。」

王傾君一怔,問道:「卻是何病?待我吩咐方御醫出宮為他們診治一番罷!」

簡老太妃欲言又止,看了看陳文安,終是道:「云石管著財政,這陣子為了軍糧之事,和王爺多有磨擦,回到府裡,免不了心憂,只在書房安歇,並不去他妻子房內。誰知他妻子以為他想寵妾滅妻,就鬧了一番,後來得知是為了軍糧之事徹底不眠才歇在書房的,他妻子又愧疚,一時就病倒了。云石因睡不好,也略有不適,只苦撐著而已。」

眾人皆是聰明人,一聽便明白了簡老太妃的話,這是說陳文安逼迫太緊,簡云石不堪壓力呢!

王傾君也知道,陳平領兵在外打仗,若是軍糧稍有減少,就怕軍心不穩,會生動亂,陳文安這才不得不下狠手逼迫朝臣。現時簡老太妃說出此話,若是簡云石藉機稱病,不再管財政之事,只怕更糟糕。因對葉素素道:「請方御醫到簡府給簡夫人看病,另外,告訴簡大人,好好保重身子,萬不能有閃失。」

她說著,掙出一點精神勁來,側頭對簡老太妃道:「現時皇上和安陽王還小,宮中有莫嬤嬤和葡萄照料著,也儘夠了。一些年滿二十五歲的宮女,自要放出宮。至於一些內侍和嬤嬤,若出宮後有去處,也可以斟量放出一些。我這邊的吃穿用度,自當縮減一半。這麼著的,也能省出一筆錢來購買軍糧。另外不夠的,再想想辦法就是。」

簡老太妃忙代簡云石道謝,又道:「因皇上還小,未立嬪妃,這後宮中的人,卻是少之又少了,再放出一批人,用度自然更省下不少。如今太后娘娘縮減開支,我那邊自然也要跟著縮一半。再有一些閒散的宮女,只讓她們做些手工刺繡拿出去賣,也能換些錢。」

王傾君一聽,不顧頭還昏沉著,只要坐起來謝過簡老太妃。簡老太妃忙按住她,笑道:「我也是有私心的,太后娘娘別謝得太早。」

王傾君重新躺好,一笑道:「自然,若是咱們打勝仗,蕃國的國君自然不敢慢待尋香公主。」

簡老太妃接話道:「若能打勝仗,講和時自然由得咱們這邊開條件。到時只希望陳將軍能把尋香接回來呢!」

「好,若是打勝仗,就讓陳平將軍接尋香公主回來。」王傾君一口應承。

「謝過太后娘娘!」簡老太妃一下行下禮去,葉素素忙過來扶住,笑道:「老太妃是長輩,萬不可行此大禮。」

「我是代尋香行的禮。」簡老太妃哽嚥了,「多少年了,就盼著尋香回來呢!」

陳文安道:「老太妃放心,只要打勝仗,由不得蕃國不放人。只是簡大人方面,還要老太妃好生勸著,讓他加緊籌集軍糧才是。」

簡老太妃應了,笑道:「簡家一向忠心,現下危急,自要盡力。」

待簡老太妃等人告辭了,葉素素才道:「蕃國狼子野心,陳將軍這一仗,至關重要。因此軍糧之事,是不能減少的。千乘王為此寢食不安,哪兒單單簡大人寢食不安了?簡大人管著財政,這當下不出力還要什麼時候出力?那些不緊要的錢糧用處,自然要先卡著,先盡著軍糧。哪兒有卡著軍糧,只顧批准其它用項的呢?」

王傾君道:「簡云石不爽爽快快幫著籌集軍糧,也是怕一旦陳平打勝仗,陳文安居功,他更沒地位。現下難得卡著陳文安,自然要作姿作態。只是如今要用他,自然要安撫為主。」

葉素素見王傾君說著話,眼睛已有些張不開,忙給她放下帳子,囑紅錦進來守著,這才自去安排其它事。

稍晚一些時候,葉素素揭簾進來,見王傾君醒了,便坐到床沿稟了一些事,看看王傾君氣色還不錯,少不得打趣道:「千乘王一番安撫,倒讓主子有精神了。」

葉素素本是無心之語,聽在王傾君耳內,卻另有一番意味,一時去戳葉素素額頭,嗔道:「他還防著我呢,哪兒有安撫了?」

「還防著主子?」葉素素一怔。

「可不是?他身上藏著一件東西,忽大忽小的,度著是特製的。摸著像是皮革之物,偏又燙手。」王傾君把在陳文安身上摸到那件東西的質感和尺寸說了。

「藏在哪兒?」葉素素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又有些拿不準。人家也是黃花閨女哪,偏要被逼著瞭解這些,容易麼?

「藏在褲襠裡。」王傾君老老實實回答,說完見葉素素一臉古怪,終也覺出不對來,只和葉素素面面相覷。

「要命!主子不是生過孩子麼?怎麼還這樣傻?」葉素素突然就尖叫了,一邊跺腳大笑,「我要笑死了!」

王傾君傻傻看著葉素素,看了好一會,見葉素素笑出眼淚來,突然一拉被子,整個人鑽進被子裡,在裡面噱叫一聲道:「丟人丟到家了,沒臉見人了!」

陳文安回殿時,也是心神不定,一時笑著,一時又皺眉,這女人真是的,孩子都生過了,還這樣不解風情?

王傾君究竟不是什麼大病,只休息了兩天便好了。這兩天中,陳文安忙得不可開交,卻是再不得閒過來玉階殿了。

第三日,是唐天致生辰,他自己說道不要大辦,只請了幾位官員吃酒,吃得幾杯便散了。

待送走官員,稍晚一些時候,唐天致便令人過來請王傾君,只說以前每年生辰,總有家人相伴,希望王傾君能過去一聚,陪著吃碗壽麵。

王傾君自是應承了,待進去更衣時,悄對葉素素道:「令人跟千乘王說一聲,讓他稍後也過去青荷殿那邊一趟。唐天致最近太過配合,反令人不安。現下天也不早了,又來請我過去相聚,教人疑惑。」

葉素素抿嘴一笑道:「主子現下倒是信得過千乘王了?」

「他要起壞心,早就起了,何必等到現在?所以不信他能信誰?」王傾君戳戳葉素素的額頭,「還有你,一直幫他說話,能不信他麼?」

「冤枉啊,我哪兒有幫他說話了?我只實話實說而已。」葉素素捏住王傾君戳過來的手指頭,看看左右無人,便俯耳道:「主子對千乘王,難道沒有一點動心?」

對啊,她對我,難道一點也不動心?陳文安這會在鏡子前左照右照,怎麼照怎麼迷人。一時嘆息:「縱是得了忘症,總也要讓你喜歡上我。」


37. 摟在懷中

青荷殿點了梅花燈,燈盞如一朵盛開的梅花,燈繩結成梅花狀,不知用的什麼燈油,隱隱約約間,卻有梅花清香。

唐天致一直勸酒,王傾君已是喝了三杯,一時笑道:「再喝就醉了。」

「母后就是太過謹慎,在自己宮中,連喝杯酒也怕喝醉了。」唐天致語調溫柔,在燈下凝視王傾君,說起了以前,「那時初見母后,是在御花園中,還贈了一物與母后,不知母后記得否?」

王傾君一怔,心下打個突,嘴裡道:「有這事麼,我怎麼記不清了?」

唐天致笑吟吟道:「是一枚有王府標記的玉魚子。」

「王爺想要討回此物?」王傾君想了想,好像沒聽葉素素等人提過,這玉魚子之事,想來她們是不知道的。

「母后如果喜歡,留著就是。只是那玉魚子畢竟有王府標記,被有心人看到,難免生出流言來。」唐天致試探著王傾君,笑道:「母后年輕貌美,縱兒臣守規矩,也有些人百般猜度。」說話間,神情款款。

「主子,千乘王到!」有宮女在簾外稟了一聲。

話音才落,就聽到陳文安爽朗的笑聲道:「皇弟生辰,自然要來相賀。」說著揭簾而進。

唐天致有些薄怒,守門的人全是廢物麼?居然讓陳文安直接就進來了。

王傾君見陳文安來了,暗鬆一口氣,笑道:「你卻是來晚了一些。」

「見過母后!」陳文安行了一個禮,不待唐天致招呼,就自行坐到王傾君身邊,把王傾君面前的酒杯端到自己跟前,笑道:「母后的病才剛好,不宜喝太多酒。」

「皇兄真有心!」唐天致明白今晚灌醉王傾君的計劃要泡湯了,不由牙癢癢的,陳文安,你事事件件都要跟我搶麼?

「你們兄弟團聚,慢慢喝罷,哀家先回去了!」王傾君說著,站了起來,不想那酒確實後勁極大,這麼一站起,雙腿卻發軟,一時喊道:「素素!」

不等葉素素過去相扶,陳文安一伸手已扶在王傾君手肘上,柔情款款道:「母后小心!」

唐天致微有怒色,正要說話,簾外忽然響起許之敏的聲音,「主子,不好了,孫大人被人擄了。」

「什麼?」唐天致失聲道:「適才還好好的,怎麼就出事了?」

唐天致今晚請的官員中,其中一位孫姓官員,卻是這回戰爭的三位運糧官之一。

陳文安一聽孫大人被擄,也著了急,運糧官負責運糧,熟知行軍路程,若擄他的是蕃國奸細,此番定然不妙。

「速去追查!」唐天致和陳文安異口同聲喊道。

王傾君的酒也醒了一半,自己站定身子,焦急道:「通知司徒元,讓他領人全城大搜查。」

有了這個插曲,無論是唐天致也好,陳文安也好,再沒心思爭風吃醋,各各親自領人去追查孫大人的下落。

王傾君回到殿內,只急得踱步,跟葉素素道:「孫大人要是落入蕃國奸細之手,行軍運糧的路線,定然洩露,若再改路線,誓必影響運糧時間,糧草遲到,軍心不穩,這仗……」

「主子勿慌,千乘王和昌平王定然會想出妥當法子。」葉素素忙安慰,又展被鋪床,扶王傾君坐到床上,勸道:「主子先安歇罷,明兒要早朝,諸事繁忙,再要熬夜,就怕又病了。」

王傾君雖心神不安,到底還是上床了,才合上眼,就聽得外間有說話聲,接著是葉素素驚怒交加的聲音,她心裡「咯噹」一響,坐了起來,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主子,糧倉被燒。」葉素素揭簾進來,一張俏臉全沒了血色,千乘王辛辛苦苦籌集的軍糧,未及運出京,居然就這樣被燒了,守著糧倉的兵衛全部被燒死,無一倖存。

王傾君瞬間也白了臉色,跳下床吼道:「讓人守住城門,不許人隨便出入,有可疑的人,全抓了。最近接觸過孫大人的人,和在糧倉附近晃悠過的,也全抓了。馬上讓司徒元進宮,全城戒嚴。」

「運糧官被擄,糧草被燒,分明是有蕃國奸細潛在京城中啊!」葉素素喘氣道:「主子且息怒,現下還得掀出那奸細,不能讓他再搞破壞。」

一夜無眠,早朝時,百官愁云慘霧,沒了糧,陳平的兵吃什麼?怎麼和蕃國打?大唐快要完了麼?

「報,千乘王和昌平王在郊野外抓到了奸細,那奸細招認,是他放火燒糧倉的。據奸細說,他們擄了運糧官陳大人,陳大人不堪拷打說出糧倉守衛薄弱處,他們就潛到糧倉那兒,放火燒了糧倉。後來又拷打孫大人,問及行軍路程,陳大人不肯說,咬舌自盡了。」侍衛進殿稟報完,見王傾君示意他平身,這才站起來,又接著道:「千乘王說道沒糧了,可緊急向富戶借糧度過難關,請太后娘娘勿憂。」

「對,可向富戶借糧。民間徵糧也是一個辦法。」百官這才回過神來,紛紛討論著。

待把奸細的頭掛到城牆後,陳文安和唐天致這才入宮,一項一項發佈命令,「向富戶借糧,承諾戰後分期還糧,自動獻糧的,就嘉獎他們家,他們家中有優秀子弟的,優先參加這次的武舉大賽。」

運糧官被殺,糧倉被燒,陳文安和王傾君為了軍糧之事,焦頭爛額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有富戶聽得借糧,倒是爽快答應了,有些猶豫的,聽說家中子弟優先能參加武舉大賽,卻又心動,到底也答應了借糧。

有了富戶的資助,軍糧便集了一大半,只是另一半卻還沒有著落,陳文安急得夜不能成眠。

王傾君也一晚睡不好,早早就起來,到得早朝時,只向百官詢問還有什麼徵糧的好法子。

百官都說,今年欠收,向百姓徵糧就怕引起民怨,還得再找富戶商議,多借一點糧。

下了早朝,王傾君只坐臥不安,謀思借糧之事。

另一頭,孫叔倫匆匆進殿,帶笑向陳文安道:「主子,有京城首富之女董家小姐願意獻糧。」

「快,帶進來!」陳文安這下眉眼俱開,拍手道:「京城首富董家,只生了一女,聽說富可敵國,覬覦她家產的,不計其數,不想現下卻願意來獻糧。倒要好好嘉獎一番。」

聽得富戶之女願獻糧,王傾君大喜過望,令葉素素去打聽究竟。

葉素素去了良久,回來時撇嘴道:「那董家小姐是獨女,本來要招婿入門,因聽得千乘王借糧,特來獻糧,但有一個條件,便是想當千乘王身邊的人,就算當不成正妃,側妃也願意。」

「她獻多少糧啊?」王傾君關注的重點不在正妃側妃,而在於董小姐能獻多少糧。

葉素素道:「這董家本是京城首富,她家的財產折合成糧食,怎麼也夠用一年了。」

「這麼富有?」王傾君眼睛一亮,「哪千乘王答應沒有?」

「千乘王還沒答應,孫叔倫在勸說那董家小姐,讓她獻糧歸獻糧,嫁人歸嫁人,不要混為一談。」

「這樣好的事兒,又是側妃,就趕緊答應啊!猶豫著作什麼?」王傾君大急,「現下去哪兒找這樣的好事哪?「

「怎麼,你很想我納妃麼?」陳文安一揭簾進來了,聽得王傾君的話,臉色略有不對。

「人財兩得,有什麼不好?莫非那董家小姐相貌不堪?」王傾君沒注意陳文安的臉色,猶自興奮道:「就是她相貌差點,這不是只要求當側妃嘛?你還可以娶美貌的正妃啊!」

「主子!」葉素素見陳文安沉著臉,覺出不對來,打斷王傾君的話,低聲道:「董家小姐很漂亮。」

「哪不是更好麼?你也大了,總歸要娶妃納妾的。董家小姐雖是商戶,嫁過來後,追封一下她娘家也就是了。」王傾君說著,看向陳文安,不由嚇一跳道:「看你累的,這臉色都成什麼樣了?快去安歇罷!董家小姐的事,交給我來辦。總歸要給你辦的好好看看。」

陳文安深吸一口氣,朝葉素素擺手,見葉素素機靈,馬上領著人退下去,這才咬牙道:「你要我隨便娶一個女人?」

什麼話?人家董家小姐富裕有糧,願意獻糧解決危難,怎麼成了隨便的女人了?王傾君疑惑地看向陳文安,「你不喜歡女人?」

陳文安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自己撫了撫胸口,這才定了神,一時問到王傾君臉上道:「上次你就想犧牲我的婚事,讓我娶陳文慧,這次又想犧牲我的婚事,讓我娶董家小姐,你當我什麼人?」

王傾君怔怔的,他這麼生氣作什麼?陳文慧有什麼不好了,董家小姐有什麼不好了?

「反正,我不會娶董家小姐。」陳文安恨恨道:「獻糧就獻娘,居然以婚事作為條件,這種,我無論如何不會要。」

「你不娶她,哪軍糧怎麼辦?」王傾君怔怔的。

「你是太后娘娘,你自己想辦法。」陳文安豎起眉道:「我每餐只吃你們一碗米飯,為你們做這麼多事還不夠,還想犧牲我的婚事?」說著就要拂袖而去。

王傾君慌了,他不理軍糧的事,誰來理?

「王爺,咱們再想想法子。」王傾君一把扯住陳文安的袖角,「不娶就不娶唄!」

陳文安猶在生氣,待要奪回袖角,卻被王傾君更緊的攥住了,一時臉色稍緩,低聲道:「放開!」

「不放!」王傾君見陳文安用力奪回袖角,她也用力往回扯。說了不放就是不放。

陳文安突然鬆手,王傾君這裡正用力,這麼一扯,就把陳文安整個人扯進懷中,摟在臂彎內。


38. 王爺好帥

臂彎一沉,王傾君下意識便摟住了,一時俯頭,對上了陳文安亮晶晶的雙眼,不由飛紅了臉,託了托他的腰,示意他站直身子。

陳文安倚在玉人懷中,哪兒肯站直了?只苦著臉道:「扭到腳了,你扶我到床邊坐著,召太醫來瞧瞧。」

這麼嬌弱,真的假的啊?王傾君手一鬆,感覺到陳文安腰板一繃,她順勢一托,把陳文安腰背向上一推,看他站定了,這才退後幾步,笑道:「要不要召太醫?」

陳文安不答,作個欲走的姿勢。不是不放麼,怎麼又放了?

王傾君只得又上前拉住他袖角,低聲道:「若不是我殺了木達,現下就不會打仗,也不用為了軍糧的事憂煩,一切全是我的錯。你不要怪我!」

「只是如此嗎?」陳文安轉過臉,眼底一抹黯然一閃而過,淡淡道:「打敗蕃國之後,你又該想法殺掉我這個威脅了吧?可憐我一腔忠心,付於流水。」

「怎麼會?大唐國沒有你坐鎮,不知道會成為什麼樣子呢?」王傾君一咬牙,伸手環在陳文安腰上,把臉伏到他背上,低語道:「等打敗了蕃國,你想怎麼著都成。」

陳文安全身一僵,哦,原來有條件,須得打改蕃國後,而不是現在啊?他心下一冷,嘴裡道:「若是打不過蕃國呢?」

「怎麼會?」王傾君雙手又環緊了一些,悶聲道:「反正,我只有依靠你了。」

陳文安一聽,心裡又好受了一些,正待說話,卻聽葉素素的聲音傳來道:「王爺,羅大人等人在外求見!」

陳文安緩緩扳開王傾君的手,揭簾走了。

羅沖等人是聽說董家小姐願獻糧,條件是陳文安答應納她為側妃,都覺得這是大好事,紛紛來勸陳文安道:「千乘王,董家小姐美貌,又如此家財,不知道多少人肖想而不能得。如今她願意獻上家財,只為謀一個側妃之位,王爺因何不應承?」

陳文安道:「勞各位大人費心,婚姻之事,我自有道理,各位不必再勸。」

羅沖不解,又勸道:「可是王爺,男人三妻四妾屬平常,王爺就算不喜這董家小姐,將來再納喜歡的正妃就是,何必這樣拒人千里之外?王爺須知,現下軍糧緊缺,縱是向富戶借糧,怎比董家小姐這白白獻上的家財?我等只是不明白,王爺因何婉拒這樣的好事?莫非王爺有苦衷?」

陳文安無奈,答道:「我心有所屬,不能另娶他人。」

千乘王何等身份地位,居然會為一個女子守身,拒絕董家小姐這樣的婚事?究竟是何女子能讓千乘王這樣上心呢?百官不由紛紛猜測。

王傾君聽得陳文安那句「心有所屬,不能另娶他人」的話,卻是發怔良久,心下酸甜各半。陳文安這樣的人,真會為了自己而不婚?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若真是這樣,自己焉能不報這份恩情?可是將來呢?自己和陳文安若真是如何,有將來嗎?小喜和小樂長大後,能容得生母和兄長這樣麼?

她正想著,葉素素又進來稟道:「主子,董家小姐求見。」

王傾君點頭道:「召她晉見!」

董韻進了玉階殿,叩下頭道:「拜見太后娘娘!」

「起來說話!」王傾君示意葉素素給董韻置座,看著她坐下了,這才道:「聽聞你想獻家財資助國家打仗?」

「是,但民女弱女子一個,沒了家財,便沒了去處,只怕受人欺負。因想求千乘王收留,不敢求正妃之位,甘願當個側妃。可是千乘王不願接受,因來求太后娘娘作主。」董韻悄悄抬頭,見得王傾君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年輕美貌,不由暗吃驚,一時又低下頭去,不敢再瞧。

王傾君嘆道:「你且先回府,此事慢慢再議。」

陳文安聽得董韻求見王傾君,王傾君讓她回府了,這才有了笑意,哼,總歸知道不能為了錢,就把我賣了。

至晚,他便到玉階殿中,對王傾君說出自己的法子。

「武舉大賽在即,到時想進賽場看武舉大賽的,皆要收費。座位分為三六九等,每等收費不同。另設觀賞樓,只招待夫人和小姐,有茶水供應,收費貴十倍。比賽共是七天,最後一天,你和皇上安陽王出現一下,說說這次籌集軍糧之事,號召在場的人捐款。我剛剛算過,出得起入場費的,家裡肯定有餘財,他們出手,自會大方一些。這麼著,得來的資金,就算不及董家小姐的家財,料著也有一半左右了,可解燃眉之急。」

陳文安走後,葉素素揭簾進來,聽得王傾君的話,點頭道:「千乘王確是厲害,這麼著的,他還能想出摟錢的法子,還是這種好法子。」

王傾君有些失神,隨口道:「這麼樣一個人,若不是忠心於我和小喜小樂,卻是可怕。」

「主子,您可不能再起什麼心思。」葉素素大驚,上前摀住王傾君的嘴唇,顫著嗓子道:「上回動念,誤殺了木達,致如今之禍,若不是千乘王善後,還不知道會如何呢?主子現下若是又有想法,再得罪了千乘王,後果不堪設想。」

王傾君拿開葉素素的手,低聲道:「我還不知道怕麼?只是我和他名份上畢竟是母子,若有什麼,也是難以善後。但不如此,又難以拴住他的心。我,我為難啊!」

葉素素跺腳道:「千乘王如此聰慧,他要是想,自然能想出妥善法子。要善後,也是他善後,主子憂什麼心?」

王傾君一聽也是,稍稍釋懷。

接下來,陳文安全力籌辦武舉之事。

這武舉之事,本是王傾君和王允達商議著要辦的事,已是籌集了兩年,現下各地武舉人選已是齊集京城中,只等著日子進賽場。

稍有頭腦的人卻是知道,這場武舉賽事,名為選取人才為大唐效力,其實是為太后娘娘選取忠心的武將。只要得中武狀元,成為太后娘娘的心腹,將來自然有機會領兵,成為一方將領,前途不可限量。

武舉考試,共有七項。第一項,靶射;第二項,騎射;第三項,馬槍;第四項,步射;第五項,身材相貌;第六項,言語;第七項,舉重。

因著第五項和第六項的限制,結果各地能夠上京的選手一站出來,倒是讓京城女子驚豔了一把。她們心目中,武將多是五大三粗,說話粗俗的漢子,不想這回的武舉選手,十人中,倒有兩三人相貌堂堂,談吐不俗,令人瑕想。

大唐朝民風本就奔放,無論男女,多是外貌控,很喜歡以貌取人。所以許多聽說進場觀賽要收費,本想打退堂鼓的人,待見到武舉選手之後,皆打消了念頭。衝著選手這相貌談吐,這場比賽也值得花錢了。

各府小姐聽得武舉選手美貌,一時也下決心要進場看比賽,不管多貴都要進去瞧瞧。

很快的,武舉比賽便在萬眾期待中開場了。陳文安聽官員稟報,說進場的特製小銅牌全賣完了,一時心喜,臉上卻不露,又囑道:「放一批小販進場賣零嘴,儘管高價賣,賣完所得的錢跟朝廷三七分。」

官員道:「王爺,三七分太便宜小販了。還是四六分合理些,朝廷錢銀緊張的情況下,一點不加稅,也不擾民,以這樣的方式集資,已是對民仁慈了。現下放小販進場賺錢,也不能太吃虧。」

陳文安不由笑了,挑眉道:「是朝廷七,小販三,不是相反。」

官員「啊」的一叫,一下回過神來,輕扇一下自己嘴巴,笑道:「下官想左了,這就照王爺所囑去辦。」

陳文安想了想,又俯耳過去道:「待比賽開始後,看看觀賞樓上的小姐們情緒如何,要是激動,就讓人送花上去賣給她們,讓她們高價買了,拿去砸那些身手了得的武舉選手。」

官員目瞪口呆,王爺,你要不要這樣會摟錢?這樣也能想得到?

另一位官員激動不已,王爺真是人才啊,照這樣摟錢法,還愁什麼軍糧呢?他一時開口道:「王爺到時若能出場露一手,保準那些小姐買花砸人,都會買瘋了。」

「這也是法子呢!」陳文安點著頭,「安排一下,到時我也出場,就騎射那項好了。」

官員為難道:「王爺,下官只是隨便說一說。王爺千金貴體,怎能出場騎射,萬一有個閃失,可如何是好?」

「怕什麼?全是咱們的人,還能有什麼閃失?」陳文安眼睛亮亮的,笑道:「讓唐天致也出場,跟我比賽一場,這樣才有看頭,才能賣出更多的花。」

「什麼,陳文安讓我在武舉賽事上,跟他一起出場比賽騎射?」唐天致一聽到這個消息,不由皺眉道:「他安的什麼心思?」

許之敏怕陳文安別有心思,勸道:「主子不若裝病,避過這一場?」

「不行,這是在武舉選手中立威的好時候,不能不去。」唐天致道:「且我騎射一項上,一向拿手,不信會輸給陳文安。」

「主子……」許之敏待要再勸,卻被唐天致揮手止住了。

唐天致道:「陳文安權傾朝野,有專權之嫌,百官本來猜度,怕他不忠於太后娘娘,不利皇上和安陽王。可是和蕃國之事後,人心漸漸歸攏,多有傾向他之勢。再如此下去,讓他得了民心,朝中還有我的位置麼?如今武舉賽事,云集天下武功高強的選手,這些人中,表現優秀者,就算得不了武狀元之位,肯定也要重用。這些人不屬於陳平,不屬於司徒元,只崇拜高手。只有在賽場上展身手,才能震住他們,將來籠統他們,也比較容易。」

許之敏還是不放心,低聲道:「此事由陳文安倡導,就怕他起壞心害主子。」

「眾目睽睽之下,度著他也不敢這樣囂張。」唐天致想了想道:「要是不放心,還可以讓許參等人暗中安插一下場中的侍衛,作個防備。」

「就這樣辦!」許之敏見無法阻止唐天致,只得下去安排。

陳文安和唐天致要在武舉賽事上比賽騎射的消息一下傳了開去,場內眾人激動不已。

各府少爺:「值了,光是看一下千乘王和昌平王的風姿,這銀錢都花得值了。」

各府小姐:「天喲,千乘王和昌平王也要出場比賽啊,今天花的這個錢,不冤枉啊!」

「來了,來了,他們來了!」

陳文安和唐天致各騎了一匹馬,緩緩進場。

各種尖叫歡呼聲同時響了起來,天呀,千乘王和昌平王好帥啊!


39. 畫個大餅

所謂騎射,就是騎在馬上射箭。全數不中靶或是中靶數量極少者為下等,中靶達到一定數量者為中等,全部中靶者為上等。

唐天致策馬向前,抽出筒中箭,一箭射在靶心,只聽四周傳來歡呼聲,不由微微一笑,轉頭去看陳文安。

陳文安嚴肅著臉,抽出筒中箭,瞄準靶心,一箭射去,射在唐天致那支箭的箭尾,兩箭串在一起,連成一線。

「好!」眾人一陣歡呼。

早有貴女在觀賞樓上大喊:「千乘王,昌平王……」隨著喊聲,貴女們擲出花朵,花落如雨,花瓣紛紛揚揚,猶如落了一場花雨。

陳文安看了一眼地下的花朵,心裡樂開了花,這些,那些,全是軍糧啊!

王傾君在宮中聽得唐天致和陳文安三十箭皆中靶心,貴女現場重金買花,大力擲花時,也喜笑顏開,忙忙吩咐葉素素道:「快領人到御花園多摘一些花送到賽場。挑著大紅大紫的摘,品種名貴一些的,提高一點價錢賣。」

葉素素笑道:「千乘王和昌平王射完箭,只剩下選手比賽,只怕貴女們沒那麼瘋狂擲花了。」

「除了騎射,還有步射呢!悄悄告訴他們,讓他們加場步射。總之,得把貴女們的私房錢多挖點出來。」王傾君說著,又怕貴女們沒有帶那麼多的銀子進場,想得一想,另外吩咐道:「你領紅錦和綠意進場,有貴女帶不夠銀子的,你就借給她們,立字為據。限期還錢,若到期不還的,加利息。」

「呃!」葉素素驚嘆道:「主子,你跟千乘王簡直是天生一對,為了錢,什麼都能想得出來。」

「我哪兒是為錢?我是為了大唐,是為了軍糧,是為了小喜!」王傾君不滿葉素素的說辭,瞪眼道:「我可是一心為國為民。」

「好吧,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葉素素也不反駁,忙忙領著人去御花園擷花。

陳文安和唐天致騎射不分勝負,本就有心再比試一場,聽得王傾君讓他們加場步射,自然應承下來。

貴女們觀賞完陳文安和唐天致騎射,有些意猶未盡,聽得他們還要步射,不由歡呼起來。一時轉頭見賣花的又捧了花過來,這回皆搶著提前買下花朵。有些發現帶不夠銀子的,轉頭聽見說有宮女願意借錢給她們買花,自然忙忙喊了宮女上前,有借一百兩的,有借兩百兩的,皆立字為據。

貴女中,也就以陳文慧,羅心倚,許玉琪為首了。她們買了花朵,轉頭見另一處觀賞樓上,買花的女子出手豪闊,不顧花兒高價,硬是買了許多,不由好奇,讓人去打聽那處觀賞樓上坐的是誰?

丫頭們很快回來稟報,撇嘴道:「是京城首富董家小姐董韻,還有她那些閨蜜們。」

董韻想獻家財,謀個側妃之位的事,貴女們早聽聞了,這會都暗咬牙:董韻啊董韻,你不過富戶之女,一身銅臭味,怎敢肖想千乘王當夫婿呢?真是豬油蒙了心啊!千乘王拒絕了你,你居然還有臉來擲花?

陳文慧更是冷笑了,吩咐丫頭道:「去看看她買了多少花,咱們一定要比她買的更多。銀子不夠就先藉著,今兒反正不能讓她出風頭。」

羅心倚和許玉琪自然附和,不屑道:「憑她,也想當王妃,還敢來爭風頭?」

董韻聽得貴女爭著買花,卻也不屑,哼道:「我別的不多,偏就是銀子多,怎麼的?跟我爭買花?去,提高一倍價錢,把花全買下,到時千乘王一出場,咱們就拚命擲花。要不是考慮到砸銀子太俗氣,我都準備砸銀子了,看那些貴女拿什麼跟我比著砸?」

王傾君一聽貴女和富戶之女爭出風頭,不由大喜,又囑葉素素道:「領著人悄悄去搧風點火,讓她們鬥氣出銀子買花,那個地方扔下的花多一些,就讓兩位王爺朝那個地方多揮揮手,必要時多笑笑。」

葉素素暗汗,嘀咕道:「這是讓兩位王爺賣笑麼?」

陳文安和唐天致聽得說讓他們多笑笑,都有些愕然,太后娘娘,你把我們當什麼了?紅坊裡的搖錢樹?笑一笑就來錢?

步射卻比騎射更有看頭。場中立了草人,筒中箭皆射中草人咽喉者,為勝出者。陳文安一箭射出,射在草人咽喉上,身後馬上落了一場花雨。

王傾君聽聞陳文安和唐天致步射時,場中落了數場花雨,葉素素送去的花全賣完了,不由暗算一下賺了多少銀子,越算越心喜,哈,賺大發了呢!

唐天喜和唐天樂眼見宮女頻頻進出,都是稟報說借出多少銀子了,賺了多少銀子了,不由好奇,問王傾君道:「母后,什麼賺銀子?」

王傾君笑眯眯道:「母后缺銀子,沒銀子用,千乘王和昌平王幫忙賺銀子呢!」

「怎麼才能賺到銀子呢?」唐天喜好奇問道:「是用缽向人討要嗎?」

「用缽討要的,那是乞丐。」王傾君一下笑了,知曉這陣子講書的人講到民間疾苦時,提到用缽乞錢的故事,這兩寶貝以為賺錢是這樣賺的呢!

「賺錢呢,是憑技藝,也叫本事。」王傾君講解了幾句,見兩寶貝半懂不懂,就打個比喻道:「比方來宮中演藝的,他們比劃一場,就能得賞賜一樣。」

正說著,宮女又來稟報,說道陳文安和唐天致三十箭皆射中草人咽喉,場內歡呼雀躍,氣氛高漲,花雨一陣又一陣。

「好,太好了!」王傾君鼓掌道:「他們這出場費,夠買好多車軍糧了。」

第一天的比賽結束時,王傾君親到宮門迎接陳文安和唐天致,表示了慰問,還親在玉階殿設宴款待他們。

兩顆搖錢樹,你們辛苦了!

第二天比賽時,陳文安和唐天致雖不再出場,但貴女和商女之間的鬥爭,卻未停息,王傾君又賣出了許多花。

這一晚王傾君正算賬,葉素素揭簾進來道:「千乘王來了!」

話音才落,陳文安就進了房,揮手讓葉素素下去,只去坐在王傾君身邊,問道:「還差多少?」

王傾君撥動算盤道:「還差一半呢!再有,向富戶借的糧,戰後總得還,這也是一筆債。大唐這個家,不容易當啊!」

「當務之急是籌夠軍糧。」陳文安翻了翻賬簿,沉吟著道:「買軍糧所費之資太大,光憑武舉比賽這些收費,確實不夠。」

王傾君感嘆道:「若我是男子,我就應承娶了董韻,什麼事都解決了。」

「你在怪我麼?」陳文安薄怒,看著王傾君道:「只知道打我的主意。」

王傾君待要反駁,一抬頭見陳文安眼眶下一片青黑,知道他這幾日為了軍糧之事,缺眠入睡的,一時伸出手去,撫了撫陳文安的眼眶,低聲道:「早些安歇罷,明兒再籌謀。」

陳文安握住了王傾君的手,伏下臉,在她手心裡蹭了蹭,悶悶道:「孤寢難眠。」

王傾君俏臉騰的紅了,忙要抽回手,卻被陳文安緊緊握住,一時只得由著他,低語道:「小喜和小樂還在鬧騰,不肯睡覺,小心他們進來瞧見了。」

「瞧見又怎麼啦?」陳文安哼道:「咱們拚死拚活,還不是為了保住大唐,為了給他們這兩個小子一個鐵桶江山。」

話雖如此,陳文安到底還是告辭了。王傾君看著他的背影,莫名的,卻有些失落。

武舉比賽第七天時,剩下三十名選手角逐前三甲,很難得的,這三十名選手,居然全是美男子。數天下來,觀賞台上的貴女和富戶之女,已是對這三十名選手的姓名資歷等如數家珍,有些支持這個,有些支持那個,買花擲花的行為持續著。

董韻這幾天憑著大把花銀子買花的行為,出了一番風頭,更和閨蜜商議,說到時前三甲出來,不單要擲花,更要上前獻花,鬧不好的,就招了一個武狀元為婿了云云。她們正說得熱鬧,卻有丫頭跑來,滿臉興奮之色,嚷道:「小姐,太后娘娘傳召!」

董韻一聽,喜上眉頭,咦,莫非太后娘娘說服了千乘王,千乘王答應納我為側妃了?

董韻進宮沒多久便出來了,待進了武舉賽場,眾女不由圍住她,七嘴八舌問道:「太后娘娘說什麼了?封你為妃了?」

董韻眉飛色舞道:「自然是好事,只是,現下還不能告訴你們。」

這會兒,已有人告訴陳文安,悄道:「主子,太后娘娘召董韻進宮,不知道許諾了什麼,董韻答應捐一半家財,歡歡喜喜走了。」

陳文安一聽,起了不妙的感覺。能讓董韻歡歡喜喜捐出一半家財的條件,能是什麼條件?

武舉比賽才結束,陳文安就忙忙回宮,進玉階殿見王傾君,問道:「董韻捐了一半家財?」

王傾君笑容滿面道:「加上董韻捐的一半家財,正好夠買這一批軍糧,現下只缺運糧官了,你倒是瞧瞧,看看今科武狀元能否充當一個運糧副官?」

「你許了什麼條件給她?」陳文安警惕地看著王傾君。

王傾君吞了吞口水,避開陳文安的眼睛,低聲道:「我應承她,將來你和她各自成親後,生下兒子就結為兄弟,生下女兒結為姐妹,生下一兒一女就結成夫婦。」

畫個這樣虛幻的大餅,就讓董韻獻出一半家財?陳文安才想笑,又覺出有什麼不對來,一下撲住了王傾君,把她按在桌邊道:「好,我現在就和你生一個兒子,將來好娶董韻的女兒為妻。」


40. 不能亂動

「饒命啊!」王傾君也知道自己這樣私自應承董韻,對陳文安不公平,可是讓兒女們結個親,就能換來一半家財,還去哪兒找這樣的好事?而且,又不是自己的兒女跟董韻的兒女結親,而是陳文安的兒女去結,自己不答應才怪呢?

陳文安哭笑不得,一時狠狠扳過王傾君的身子,舉手就要打在她臀部上,最終卻只是揉了揉。

「皇兄!」唐天喜和唐天樂突然就蹦了進來,見得陳文安按住了王傾君,不由大嚷道:「不許欺負母后!」

「沒有沒有,就是你們母后差點摔倒,我扶住她了。」陳文安鬆開王傾君,趕緊解釋,深怕唐天喜和唐天樂嚷得太大聲,驚動了外邊的宮女。

「母后,您沒事吧?」唐天喜過去察看王傾君,見她髮髻散亂,臉頰緋紅,不由疑惑,搖了搖她的手道:「皇兄怎麼欺負您了?」

唐天樂卻說怒瞪陳文安,質問道:「你打她屁股了,是不是?」

陳文安暗汗,指指王傾君道:「你們自己問她。」

王傾君見避過一劫,深感慶幸,忙幫著解釋道:「沒有打,就是鬧著玩玩。」

「朕原諒你了!」唐天喜作大人樣,負著小手對陳文安道:「以後要守規矩,不能亂動母后。」

唐天樂也附和道:「太博說了,母后是一國之母,不能跟她隨意鬧騰,要講道理,你下次別這樣了。」

唐天喜和唐天樂其實忿忿不平呢,憑什麼他們跟母后鬧著玩就會被太博教訓,皇兄跟母后鬧著玩就沒事呢?

陳文安俊臉一紅,一手一個,抱起倆個萌孩子,轉了幾個圈,終於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

唐天喜和唐天樂不再嚷嚷陳文安欺負他們母后這件事,而是笑著要求道:「再轉幾個圈!」

王傾君在旁邊收拾著情緒,隔一會道:「好了,別轉了,讓你們皇兄早些去安歇,這幾天可是累壞了。」

陳文安難得聽到如此體貼的話語,心下一甜,放下唐天喜和唐天樂,看一眼王傾君道:「你也早些安歇,明兒還要上早朝呢!」說著自行去了。

第二日早朝上,為了運糧官的人選,百官幾乎吵翻了天,都認為這次的軍糧一定要妥當運到邊境,不能有任何閃失,運糧官人選至關重要云云。

陳文安聽他們議了半天,還沒確定下來運糧官的人選,心下也焦急,原來的軍糧被燒,為了籌集這批軍糧,已是拖了十天時間,現下須得盡快把軍糧送到陳平手上,再拖下去,只怕不利戰局,可是新科武狀元沒有任何經驗,明顯只能當個副官,不能當主要的運糧官,朝臣們推薦的人選,也不盡人意。

待下了早朝,陳文安隨王傾君進了御書房,揉著眉頭,嘆息道:「羅大人和許大人倒是好人選,偏生他們老了一些,精力不足,且又是文官出身,舟車勞頓,只怕他們身子吃不消。」

王傾君也發愁,嘆口氣道:「若不然,就讓司徒元去。另選人接手京城鎮守之職?」

「不行,京城鎮守之職事關你們母子三人安危,好容易從陳平手中奪了過來,萬萬不能再假手他人。」陳文安踱步道:「且司徒元對這條行軍路線並不熟,若有閃失可不是玩的。」

陳文安說著,停住腳步道:「真要沒法子,只能我親自當這個運糧官了。這條路線,我卻是走過的,自比司徒元妥當。」

王傾君脫口道:「這怎麼成?你走了,我獨力支撐著朝局,再要防這個防那個,可太吃力了。」

陳文安有些意外,看著王傾君道:「你不捨得我?」

王傾君轉開臉,只覺臉頰有些發燙,嘴裡道:「唐天致在外養了一批門客謀士,只怕不安好心,你一走,萬一他生了異心,可不好應付。」

陳文安笑道:「這個簡單,讓唐天致和我一起運糧,當個左右運糧使便是。我們一走,京城有司徒元鎮守,朝內有羅沖幫著你,宮中又有葉素素看著些,你自己總能撐幾個月時間的。」

第二日早朝上,百官又討論了一回,各自推薦的人選皆被王傾君否決了。羅沖一時便道:「太后娘娘所言有理,如今老臣倒想要推薦一人,這人年輕力壯,文武雙全,卻是好人選。」

「是誰?你只管道來。」王傾君作出傾聽的樣子。

羅沖朝邊上的陳文安和唐天致瞧了瞧,這才開口道:「老臣要推薦的人便是昌平王。」

唐天致聽得自己的名號,不由一怔,張口欲言,卻聽羅沖緊接著道:「昌平王這回在武舉賽場展示的身手,有目皆睹。無論是騎射還是步射,樣樣出色。且昌平王早年曾隨軍出征,先帝也讚賞過。由昌平王當這個運糧官,再無閃失的。」

羅沖一說,好幾位老臣也憶起當年的事,紛紛道:「昌平王年少時便不凡,若由他運糧,確實妥當。」

許參卻反對,上前稟道:「昌平王先前在外受了苦,身子虛弱,並不適合當運糧官。倒是千乘王更為適合當這個運糧官。」

另一位老臣也附和道:「千乘王身手了得,熟知行軍路線,由他當運糧官,自能更快把軍糧送至陳將軍手中。」

王傾君抬手止了眾人的爭論,嘆息道:「和蕃國之戰,事關重大,若是敗了,百年基本便危矣。軍糧之事,實在不容有閃失。既然大家認為昌平王和千乘王都是好人選,便由他們兩人一起擔當運糧官一職罷!」說著轉向陳文安和唐天致,嬌聲道:「兩位王爺有什麼意見沒有?」

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麼意見?唐天致腹誹,一時想不出託辭,只得站起來道:「皇兄若無意見,我便也無意見。」

陳文安等的便這句話,一時也站起來道:「國難當前,兄弟同心運糧,自是應該的。我也沒有意見。」

「如此,兩位王爺收拾一番,明早便起程罷!」王傾君暗鬆一口氣,很好,唐天致跟著陳文安出發,自己不用防著他,也能安穩一些。

下了早朝後,唐天致回到殿中,不由憤然,和許之敏道:「什麼運糧官?滿朝文武,就選不出一人當運糧官了,偏要兩位王爺去運糧?」

許之敏道:「王爺不能去,這明顯是調虎離山之計,誰知道運糧路上會出現什麼事?且到了戰場,有個三長兩短,也屬常事。」

唐天致自是明白,到了邊境,陳文安和陳平要聯手弄死他,然後栽到蕃國人頭上,輕而易舉。可是他已當著朝臣的面應承當運糧官,卻是不好再胡亂推託了。

陳文安忙著購買軍糧,安排走後事宜等,卻是一天沒停歇。至晚進了玉階殿,先去看唐天喜和唐天樂,掏了兩塊玉牌遞給他們,笑道:「我要出去一趟遠門,這個你們好好拿著,想我了,就拿出來親一口。」

「皇兄要去哪裡?」唐天喜抬起粉嘟嘟的臉,扯住陳文安的袖角道:「不走不行麼?」

唐天樂也奶聲奶氣道:「本王不怪你打母后屁股了,你別走。」

陳文安環住他們,在他們耳邊叮囑道:「不走不行啊!我走了,宮裡就剩下你們兩個男子漢了,要好好保護你們母后,不能亂走,她在哪兒,你們就要在那兒,好好盯著她,明白麼?」

唐天喜和唐天樂被委以這樣的重任,一下感覺自己成熟起來,都點頭道:「放心吧,會好好保護她的。」

「這就對了。」陳文安和唐天喜唐天樂拉勾,俯耳道:「那個司徒將軍進宮,你們也要盯著,可別讓他欺負你們母后。」

唐天喜和唐天樂再次鄭重點頭。

莫嬤嬤看著陳文安跟兩個孩子嘀咕,進房和王傾君道:「千乘王是真喜歡皇上和安陽王,主子放心罷!」

一時陳文安進來,莫嬤嬤忙退下了。

陳文安看了王傾君一眼,突然上前抱起她,在她唇上狠狠一親,這才松了手,頭也不回走了。

王傾君怔怔的,好半晌回過神來,撫著嘴唇無聲的笑了。

第二日一早,軍糧裝車完畢,陳文安便和唐天致出發了。

王傾君有些擔憂,只派人日日打聽著消息。這一日,卻有兵士來報導:「不好了,昌平王在半路上吃錯了東西,病得不能起身,千乘王怕耽擱了運糧,自行領了人向前,留了昌平王在驛站中養病。」

「怎麼會這樣?」王傾君大吃一驚。

兵士稟道:「隨行軍醫說,昌平王先頭在外吃了苦,身子本來就弱,此去餐風宿露,再吃錯了東西,自然就倒下了。還得調養上一頭半個月,才能起床。」

許參一聽就急了,稟道:「太后娘娘,昌平王玉體金貴,這樣病倒在外,只怕外面的人照顧不周,還得派人接他回宮調養。」

司徒元聽得唐天致病倒在驛站,不由沉吟起來,悄悄進宮和王傾君道:「太后娘娘,此事……」

王傾君擺手道:「不行,唐天致既敢病倒在驛站,不定就等著你呢!若你有個什麼,鎮守京城之職落到他手中,則我們母子危矣!」

「太后娘娘英明!」司徒元聽得此話,出了一身冷汗,忙問道:「如此,還是讓許參自行帶人接他回京?」

王傾君沉吟片刻道:「讓今科武狀元隨許參出發,接唐天致回來。」

司徒元一下明白了王傾君的意思,眼睛一亮道:「太后娘娘要不要親自見見這位武狀元?」

王傾君點頭道:「你安排一下!」


41. 終於相思

武狀元宋子秋今年十九歲,正是一腔熱血,急於報國的年紀,聽得王傾君召見,忙跟司徒元進了宮。

一路上,司徒元問了宋子秋一些情況,不由暗點頭,除了武功高強,還有幾分急智,這正是太后娘娘用得著的人。

進了御書房,明晃晃的燭火下,坐著一個明豔華貴的女子,宋子秋忙跪了下去。他雖在策封武狀元時已是見過王傾君,但那時人多,且又隔得遠,他又不敢多看,便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今晚這麼近的距離乍然得見,不由激動萬分,口稱見過太后娘娘。

王傾君擺手道:「起來罷!來人,賜坐!」

宋子秋謝了恩坐下,見王傾君不說話,不由拿眼去看司徒元。

司徒元卻是把宋子秋父輩的功績一一報上,笑道:「狀元郎出身可不簡單,父輩世代學武,皆為國效力呢!」

王傾君點頭道:「年紀輕輕,便能考得武狀元,自然是肯吃苦,這才練得一身好武功的。如今大唐積弱,正需要你們這樣的人才。」說著又鼓勵幾句。

宋子秋被鼓勵得熱血沸騰,拱手道:「家父一向教導,好好學武,將來報效國家。如今陳將軍在外打仗,只恨不得馬上隨軍出戰,和蕃國人好好較量一番。」

在御書房這一番談話,直談了一個多時辰。至出了宮,宋子秋猶自激動著,太后娘娘信任他,交給他這樣一個任務,怎能不盡力?

送走宋子秋和司徒元,葉素素這才小聲道:「主子,讓宋子秋想法把昌平王拖在驛站一段時間固然有可能,讓他拖到千乘王送糧回來,可能麼?」

王傾君托頭道:「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司徒元不能離京,如今身邊又無得用的人,這也是沒法子之事。萬一宋子秋拖不住唐天致,到時再想法子好了。」

葉素素咬著牙道:「何不直接讓人殺了唐天致呢?」

王傾君搖頭道:「一來,唐天致在朝中有老臣支持,外間還有黨羽;二來,唐天致有一定的民望。如今陳文安在外,若是殺了唐天致,只怕朝中不穩。再有,讓宋子秋拖住唐天致,他自然效力。讓宋子秋殺了唐天致,只怕他就沒這個膽了。」

說著話,王傾君去看唐天喜和唐天樂,見他們睡了,一時坐在小床邊凝視著他們。這眉這鼻這唇,跟陳文安可真像啊!陳文安這趟運糧,不會出事罷?

她胡思亂想得一會,突然一驚,我什麼時候這麼掛念陳文安了?從前不是恨不得早些除掉他麼?

一時葡萄端了宵夜進來,勸著王傾君道:「主子今兒晚膳也沒吃什麼,倒是吃點東西罷!」

王傾君接過碗,胡亂吃了幾口,問道:「小喜和小樂今兒乖麼?我只顧著忙朝中之事,今兒還沒和他們說說話,他們倒睡了。」

葡萄笑道:「簡老太妃過來陪著玩了一會兒,後來王小姐進宮,沒見著主子,卻也陪著他們玩了半天。他們卻是玩累了,早早就睡了。」

「哦,王蘊進宮有什麼事麼?」王傾君先前留著王蘊在宮中小住,本想等國孝之期過了,讓唐天致或是陳文安納她為妃,以此作牽制。不想國孝之期過後,又忙著和蕃國打仗,倒顧不上王蘊的婚事了。

葡萄提醒王傾君道:「主子,王小姐十七歲了,等著您賜婚呢!再要拖下去,她就成老姑娘了。」

「啊?」王傾君不由去看葡萄,「你也快二十歲了,不是更老?想嫁誰啊?快告訴我,我好給你安排一下。」

葡萄臉一紅,「啐」王傾君一口道:「說王小姐呢,主子扯我身上幹什麼?就是要嫁,也是素素先嫁。」

「哦,素素有喜歡的人了麼?」王傾君不由笑道:「你們一個兩個都嫁掉,剩下我一人,可怎麼辦?」

「主子不是有千乘王麼?」葡萄口快,一時止不住,說完不由摀住嘴,乾笑著道:「不是有千乘王和皇上安陽王這些兒子們麼?」

王傾君和葡萄胡亂扯了幾句,心中的煩燥漸消一些,這才論起王蘊的婚事,問道:「你可知道她想嫁誰?」

葡萄笑嘻嘻道:「自然是最俊俏那一個,就怕主子不捨得呢!」

「陳文安麼?」王傾君脫口說出名字,一時卻啐了葡萄一口,「我有什麼不捨得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千乘王這趟運糧回來,也該納妃了。」

「主子別哄自己了。自從千乘王運糧出京,主子夜夜不能安眠,昨兒夜裡還喊了他的名字……」葡萄自小跟著王傾君,縱王傾君忘了前事,這主僕情分,卻還是與別人不同些,別人不敢說的,她卻是敢說。這會湊上前道:「沒千乘王護著,主子這太后之位,總是不安穩。」

王傾君一時垂下頭,把頭埋在膝蓋間,悶悶道:「我可是太后娘娘,又育了兩個孩子,誰知道陳文安什麼心思呢?」

葡萄想笑,隔半晌道:「等千乘王回來,主子直接問他不就得了。」

說著話,聽得浠浠瀝瀝的聲音,葡萄推窗去看,回頭道:「下雨了!」

王傾君也走近窗邊,頗有些擔憂,陳文安運著糧,最怕下雨天了,若是淋了雨,可怎麼是好?

陳文安這會也在看天,一邊吩咐人道:「蓋好糧草,莫要淋了雨。」

孫叔倫發愁地看看天,伸出手接住雨水,低聲道:「照這天氣,明兒只怕要耽擱了。」

陳文安不語,隔一會道:「現是秋季,秋高氣爽,就是下雨,很快也會停的。倒是唐天致那兒,不能讓他這樣回京。」

孫叔倫道:「主子不在京中,若讓昌平王回了京,只怕打完仗回來,京城已換了主人。」

陳文安道:「下了雨,路上泥濘不好走,也只能慢慢走了。你明兒領著人出發,不要走太快。穩妥為上。」

「主子,您……」孫叔倫一驚,卻聽陳文安又道:「是的,我今晚快馬加鞭,大概凌晨時分便能趕回唐天致病倒的驛站了。他肯定料不到我會回頭,只怕還在等著許參接他回京呢。」

「主子要殺了他?」孫叔倫忙阻止道:「一旦他出事,只怕許參等人會借此逼宮,質問太后娘娘呀!」

陳文安道:「不是要殺他,要是讓他真真正正病倒。病得不能起身。」

雨聲中,陳文安單騎策馬,飛馳而去,孫叔倫默默,主子啊,你這是為了太后娘娘,連命也不顧了。只希望太后娘娘到時記得主子您的好處,不會玩鳥盡弓藏的把戲。

陳文安這一番秘密回轉驛站,自然有收穫。他走後幾天,許參和宋子秋也到了驛站,卻發現唐天致確實病得不輕。

唐天致病倒後,又誤服當地一種毒草,上吐下瀉,不能起身,暫不能回京的消息,很快傳到王傾君耳中。

王傾君暗喜,和葉素素道:「看來宋子秋確實有法子,不能小看他呢!」

葉素素也暗籲一口氣,笑道:「昌平王精明,許參又老謀深算,想在這兩人眼皮底下作手腳,想必宋子秋是費了不少心思的。主子沒有看錯他。」

正說著,卻有人來稟道:「太后娘娘,許府的許玉琪小姐悄悄出京了。」

王傾君一挑眉道:「去驛站會唐天致?」

來人應道:「正是。據情報說,許小姐聽得昌平王病得厲害,便有些憂心,今兒帶了京中名醫出城了。想來是去給昌平王診治的。」

葉素素微一思忖道:「許玉琪這是想把事情坐實了呀!她這一去,在昌平王身邊照料著。回京後,昌平王自要給她一個名份,納了她為妃。如此一來,昌平王和許參之間,便再也打不散了。」

王傾君有些心力交瘁,撫胸口道:「只希望陳文安早些回來!」

「太后娘娘,千乘王身邊一位侍衛求見,持有信物!」一位宮女進來,把信物遞給王傾君瞧。

王傾君接過一瞧,確實是陳文安臨行前,自己遞與他的,一時忙召見。

侍衛一進來,先行了禮,這才稟道:「千乘王殿下讓小的來稟報,昌平王這一病,料著要病幾個月時候,讓太后娘娘不必憂心。」

怎麼,難道不是宋子秋下的手,卻是陳文安下的手?王傾君以眼詢問。

侍衛躬身道:「因那日下雨,路上行走,運糧隊走得慢,千乘王憂心昌平王之病,趁夜快馬加鞭回轉驛站,得知昌平王病勢更重,難以起身,這才又趕上運糧隊。現路上平安,讓太后娘娘勿掛念。」

待侍衛下去了,王傾君臉色一下變了,拉住葉素素道:「他連夜趕回驛站,又淋了雨,若是生病怎麼辦?」

原來主子也會關心千乘王啊?葉素素感嘆了。

唐天致這一病,果然病了數月,直至年底,方才好些了,只說要趕回京過年。

王傾君還未作反應,早有消息進來,說是承豐王領著人上京,已到了城外。

王傾君大吃一驚,先前便有旨意,無諭,這些在封地的王爺是不能上京的,如今承豐王突然來了,是何用意?

羅沖等大臣也急了,上奏道:「如今千乘王運糧未回,昌平王病倒在驛站,承豐王突然來了,只怕別有用意,萬萬不能讓他進城。」

另一位大臣道:「城內兵馬多數跟隨陳平出戰,司徒元雖鎮守京城,手底的兵馬並不多,承豐王硬要進來,卻是不好辦。」

王傾君一拍椅背,眼中有煞氣一閃,道:「著人把昌平王接回來,讓他去攔承豐王。」


42. 得勝歸來

「稟太后娘娘,昌平王病體欠安,實在不能移動,屬下無能。」數位去接唐天致的官員空手而歸,跪地叩頭。

王傾君握了拳,這才沒有怒罵出聲,唐天致這是要等著承豐王逼宮,他再坐收漁人之利麼?

羅沖急道:「太后娘娘,待老臣質問承豐王,攔他一攔。」

王傾君擺手道:「不必了,他既有備而來,你去了,反惹口實。倒要看看,沒有聖旨的情況下,他要如何硬闖進城?」說著喝道:「來人,傳召司徒元!」

司徒元迅速來了,稟道:「太后娘娘,承豐王雖領了兵馬而來,人數並不算多,現候在城外,似乎沒有惡意。」

「這當下突然來了,沒有惡意?」王傾君杯弓蛇影,哪兒敢隨便相信人,只沉臉道:「傳旨,讓他們自行紮營住下,無諭不得進城。」

承豐王收到聖旨,果然在城外紮營住下,並無異動。

王傾君這下奇怪了,和王允達討論道:「承豐王突然來了,卻又這般聽話,實在令人費解。」

王允達也百思不得解,半晌道:「不管如何,太后娘娘都宜著人安撫承豐王,現近著年關,兵士們也要過年,到時著人送了飲食等物過去,示好一番。若能拖到過了年開春,有了千乘王的消息,便好辦了。」說著若有所思,又道:「承豐王一來,卻也攔下了昌平王,太后娘娘這個年,還是能安心過的。」

王傾君想著承豐王的行徑,有些不敢相信,皺眉道:「這樣瞧著,承豐王好像是專門為了攔唐天致回京而來的。」

「主子,司徒將軍來報,說承豐王去驛站探病,特意留下兵士看護昌平王等人。」葉素素匆匆進殿,語氣儘是訝異,「承豐王他,這是看住了昌平王,不許他回宮?」

「承豐王身為皇叔,高著昌平王一輩,他要壓制昌平王,卻比誰都名正言順。」王允達大喜道:「看來承豐王確實在幫太后娘娘呀!」

「可他為什麼要幫我呢?」王傾君極是疑惑,再著人去打聽,得知承豐王唐若虎確實派人把唐天致和許參軟禁在驛站,一時又喜又憂。喜者,唐天致縱有黨羽,在承豐王威壓下,也沒有作為了。憂者,承豐王收拾了唐天致後,是不是要開始逼宮?

不管他們如何猜測,神機四年的春節,卻是來臨了。

這一年,唐天喜和唐天致虛歲已是四歲了,越法機靈討人喜歡,無論說話還是神情,也越加像陳文安,一些有心人又免不了嘀咕起來。

才過二月,又有戰報來,說是陳平得了糧草,打贏了一仗,恰好蕃國老皇帝駕崩,新帝繼位而罷戰講和。這一次的講和,蕃國並沒有佔到一點兒便宜,反承諾每年上貢一定數量的馬匹和羊毛給大唐國。

一時滿京城全是歡呼之聲。

隨著戰報,早有人來稟道:「太后娘娘,千乘王趕在大軍之前回來了!」

「在哪兒?」王傾君一下失態站了起來,急聲問道:「他人呢?」

「已到了城外。」

「快,著人相迎!」王傾君這些日子繃緊的弦一鬆,不知怎麼的,居然有委屈的感覺。

陳文安是帶了承豐王一同進城的,同時帶來的,還有尋香公主和多格公主。

簡老太妃聞得尋香公主歸來,不顧一切衝向宮門,眼淚直流,哭道:「我的尋香終於回來了!」

尋香遠遠見得簡老太妃,跪伏在地,哭得不能出聲,簡老太妃上前扶起她,母女都哭紅了眼睛。

多格公主在旁邊勸她們進殿,一面又道:「這回還得多謝千乘王。若不是他一再堅持要人,只怕我皇兄還不肯讓母后回來呢!」

百戲幫忙勸著簡老太妃,一時問多格公主道:「公主也跟隨回來,是以後就住在大唐了還是如何?」

多格公主眼睛一閃道:「母后在那兒我就在那兒。」

說著話,眾人進了殿,簡老太妃囑人拿冰袋來敷眼睛,又拉著尋香公主道:「能看著你好好回來,雖死無憾。」

尋香公主在蕃國二十年時間,歷經各種磨難和挫折痛苦,已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少女,聞言道:「母妃說什麼話?我回來了,自然要一家和和美美,活得長長久久,怎能死呀活呀的說。」

簡老太妃這才破泣為笑,「對對,看我,都老糊塗了。」說著又有些嘆惜,尋香三十多歲了,現下歸來是喜事,只是自己百年後,她的終身怎麼辦呢?

尋香公主如何不明白簡老太妃的擔憂,早俯在她耳邊道:「母妃不要擔憂,我自有計較。沒準還能讓你抱上一個外孫。」

「真的?」簡老太妃驚喜交集,待要多問,見殿內人太多,只得忍了。轉而說些別後之事。

一時說著,打聽得王傾君在御書房和眾臣論完政事,回了玉階殿,母女忙忙去見王傾君。

王傾君一見尋香,卻是一怔,咦,不是說在蕃國受苦麼?怎麼還保持得這般年輕美貌,瞧著倒像是多格公主的姐姐,而不像是母親。

尋香公主見得王傾君的模樣,也一般震驚,太后娘娘卻這般嬌美?還以為鎮得住朝臣的女人,是多麼厲害可怕的人呢?

雙方見畢,王傾君笑道:「公主回來就好,老太妃思念你,幾乎沒哭瞎了眼睛,如今一家團聚,正是大喜之事。」

尋香公主應道:「母妃在宮中,多得太后娘娘照顧,這廂拜謝太后娘娘了。」

見尋香公主說著就要下跪,葉素素趕緊過來扶住了,笑道:「公主不須多禮。老太妃娘娘也常過來幫我們照料皇上和安陽王,是我們要謝她。」

一時說著,唐天喜和唐天樂跑了出來,笑著和尋香多格相見。

尋香公主一見唐天喜和唐天樂,愛得不行,一手拉住一個,嚷道:「太后娘娘是怎麼養的,居然能養出這樣一對水靈人兒?」

「用米飯養的,一餐只要半碗就成。」唐天喜一本正經答道。

「哈哈……」眾人不由笑倒了。

送走簡老太妃等人,王傾君略有些坐立不安,陳文安怎麼還不來見自己?

陳文安是晚上才進玉階殿的,王傾君一時細看他,有些鼻酸,「怎麼黑成這樣,瘦成這樣?孫叔倫呢,他怎麼不照顧好你?我瞧他倒沒怎麼瘦,肯定只顧自己了吧?哼!」

陳文安嘴角的笑意漸漸盪開,待要伸手去握王傾君的手,看著坐在他膝蓋上的唐天喜和唐天樂,只得硬生生收回了手,轉而答唐天喜和唐天樂關於戰場上怎麼殺敵的種種疑問。

好容易哄走了唐天喜和唐天樂,王傾君情緒已平復了一些,低聲問道:「承豐王是怎麼回事?」

陳文安挪近了一些,答道:「去年初,承豐王便令人悄悄進京和我會面,出示了證據,說道我的生父並不是先帝,而是他。當時他醉酒出恭,見到美人,從後撲倒,後來想向先帝討個人情,讓先帝把美人賜給他,卻聽說美人病亡,只得作罷。上回聽得京城流言,方知當年的美人並沒有病亡,而是藏在陳府,再推論我的出生日期,便證實,我是他兒子。」

「這只是他一面之辭,怎能相信?」王傾君疑惑。

「他說了我母親身體的特徵,我查證過,確然無誤。若非那般親近過,絕無可能得知。」陳文安微微頓了頓,「待處理完唐天致的事,你若還不放心我,我便回封地。」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王傾君才要說幾句挽留的話,卻聽得葉素素在外道:「多格公主求見!」

這麼晚了,多格來幹什麼?王傾君微一皺眉,只得道:「讓她進來!」

多格公主一進殿,拜見了王傾君,笑道:「這麼晚來打擾太后娘娘實屬不該。只是表哥一路辛勞,晚上缺眠少睡,又吃得不好,現下回來,還得好好滋補一番,再睡個好覺。待養好精神,才能更好的為太后娘娘效力。」說著去看陳文安,「表哥說是不是?」

這是?王傾君有些氣結,稱哥道妹了呀?

陳文安溫柔一笑,站了起來道:「夜也深了,我們告辭了,太后娘娘早些安歇罷!」

王傾君怔怔看著陳文安和多格公主並肩出殿,好一會才一甩袖子道:「好一對狗男女,這就……」話才說一半,趕緊的摀住了嘴,一時又揉胸口,嗚,怎麼感覺有點痛呢?

陳文安一回來,卻是雷厲風行的處理政事,又和百官商議,說道唐天致病了半年不見好轉,只怕是京城天氣不適合他養病,倒不如到他的封地昌平城那處養著,沒準很快就好了。

早有大臣應和,說昌平城位處江南,四季如春,繁花似錦,最適合養病了,昌平王早該回封地養病的。

見得大臣皆點頭,王傾君便道:「擬旨,讓昌平王回封地養病,著許參一家隨行。」

眾人一聽,都知道,唐天致此去封地,是再無機會回京城了。

唐天致被承豐王的兵馬困住了數月,再接到這道聖旨,已知無力回天,若是抗旨,便是死路一條,一時只得領了旨。

唐天致領旨出發時,王傾君在殿內連飲了數杯酒,大著舌頭和葉素素道:「好了,待承豐王來請辭,千乘王再和多格公主成親,一起回封地,京城也就徹底安穩了。」


43. 以退為進

「主子,多格公主和千乘王在下棋。」紅錦送東西到溫室殿,見多格公主纏著陳文安,不知道怎麼的,越看越不順眼,心下嘀咕了幾句,回來忍不住就報告了王傾君。

王傾君「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心下卻痛罵:下什麼棋下什麼棋?一個蕃國公主,懂什麼棋呢?還有陳文安,一大堆摺子不幫著批,居然下棋?

「主子,多格公主繡了香包送給千乘王,千乘王沒說要,她硬給千乘王佩上了。」綠意和溫室殿的小宮女聊天,打聽到這件事,當作新聞,跑來跟王傾君報告。

「嗯!」王傾君裝作不知意,晚間卻向莫嬤嬤討教怎麼繡香包,一邊繡一邊暗暗腹誹:誰不會繡香包啊啊?她繡了幾針,突然發怔,陳文安這次回來,和多格公主打得火熱,明顯的,對自己不再執著了。自己繡了香包幹什麼呢?

莫嬤嬤和葉素素對看一眼,咦,主子要繡香包送給千乘王麼?她終於是發現了,沒有千乘王護著,這個太后的位置,坐得辛苦吧?都說了,千乘王百般忠心,還犯忌他幹什麼呢?好好的繡了香包送去罷!

陳文安卻是仗著原先和陳家的關係,在拉攏陳氏一些人,以待陳平歸來時,可以憑手中的人,對陳平進行制衡,不使他功高蓋主。

三月底時,陳平終於領大軍凱旋歸來。京城民眾夾道歡迎,王傾君更是親迎出宮門外,在宮中設宴款待陳平和有功之武將,親口賜下許多封號。

陳家富貴,陳平本有侯位,又身兼將軍,手握重兵,再無可賜之物,王傾君免不了詢問陳文安道:「不知道賜陳平什麼好呢?」

陳文安道:「陳平此回出戰,其實是為了一個人,只把這個人賜給他,他便知足了。」

「誰?」

「尋香公主。」

「啊!」王傾君驚愕,問道:「傳聞他和尋香公主有一段情,居然是真的麼?」

陳文安點點頭,淡淡道:「男人除了為利益,也多有為情的。只可惜你不懂。」

我不懂?王傾君微撇開頭,懂了又如何?哼!

「可是陳平自有妻室,尋香公主位份是公主,更曾為蕃國的皇后,怎肯作妾?」王傾君為難了。

陳文安道:「讓她們平起平坐不就得了。」

「不成,我不會把尋香公主賜給陳平的。」王傾君道:「尋香公主原先為了大唐,犧牲自己到蕃國和親,歷經磨難回來,怎能再置她於水火中?」

「你覺得是水火,沒準尋香公主自己願意呢?」陳文安淡然道。

王傾君皺眉道:「就是尋香公主願意,永平侯夫人願意麼?好好的夫君,突然要分人一半,誰會願意?」

永平侯夫人終於風聞尋香公主和陳平的□,進宮拜見王傾君,哭道:「太后娘娘要為我作主啊!我嫁進陳家二十年,生兒育女,侍奉翁姑,哪樣不周到?如今卻事事挑剔我,甚至暗示,讓我退位讓賢。我怎能甘心?」

王傾君慢慢道:「你出身名門,一向賢淑,兒女又聽話,何必憂心呢?」說著又暗示幾句,說道尋香和過親,身份複雜,其實不宜嫁與陳平這樣的大唐重將。只是他們兩人都於國有功,若有要求,她做太后娘娘的,也不能十分拒絕。但永平侯夫人方面,有娘家撐腰,怕什麼呢?

永平侯夫人一聽,忙站起來謝恩,對,自己還有娘家,還有兒女,何必怕陳平另娶尋香公主?再說了,尋香公主在蕃國二十年,誰知道歷了什麼事,還是不是當年的性情?陳平記念的,只是當年的尋香公主,未必是如今的尋香公主,這場仗還沒打,自己不能先認輸。

王傾君見永平侯夫人抹了淚,便又道:「有時候以退為進,也是好法子。」

「以退為進?」陳文安聽聞王傾君對永平侯夫人說的話,不由笑了,「這法子倒值得一試。」

孫叔倫聞言道:「陳將軍手中副將,好幾位是他夫人娘家的族弟,他想娶尋香公主,本就要掂量掂量。如今太后娘娘向著永平侯夫人,永平侯夫人再向娘家求救,鬧得一鬧,那幾位副將和陳平離心,太后娘娘再趁機令宋子秋分得一些兵權,陳平也就不足為慮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陳文安笑出聲音來,「沒料到,她如今也老謀深算了呢!」

孫叔倫暗汗,主子,太后娘娘這般對待有功之臣,你居然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就不怕她也這樣對你?

隨著唐天致離京,陳文安又方方面面表示效忠王傾君,再加上司徒元和新科武狀元宋子秋得用,王傾君的位置終於坐穩了。朝臣再不敢輕視,老實了許多。就是各府誥命夫人進宮請安的次數,也漸漸多了起來。

承豐王卻是自打見了唐天喜和唐天樂,一有空就往宮中跑,甘當唐天喜和唐天樂的跟隨,甚至趴在地下當馬讓他們輪著騎。

王傾君看不過眼道:「皇叔這樣子,只怕寵壞了他們。」

承豐王不以為意,「哪兒就寵壞了?他們聰明著呢!再說了,宮中全是宮女和內侍,陰聲細氣的,老讓他們和這些人混一起,小心變了性情。還得多多和我們這些男人在一起才行。就是太后娘娘,也得多和文安在一起才行。」

扯到哪兒去了?王傾君愕然。

承豐王早聽陳文安說過他和王傾君的關係,更知道唐天喜和唐天樂是他的孫子,若不然,哪兒甘心進京護著王傾君母子?只是現下見王傾君不開竅,偏陳文安也不解釋,不由急壞了。

待承豐王告辭走了,葉素素進了房,悄和王傾君道:「承豐王怎麼還不離京呢?」

王傾君看看左近無人,便道:「待宋子秋分薄了陳平的兵權,他再走未遲。」

說著話,卻有人來稟報,說道王蘊和她母親進宮求見。

王傾君知道王蘊是為了婚事而來,自笑著召見。

葉素素不大喜歡王蘊的母親,便帶了唐天喜和唐天樂去見陳文安,隨便探探陳文安的口氣。

「皇上,安陽王駕到!」內侍在簾外稟了一聲。

陳文安一聽唐天喜和唐天樂來了,顧不得矜持,站起來迎了出去,笑問道:「跟誰過來的?你們母后呢?」

唐天喜應道:「母后和王太博議事呢!葉姑姑陪我們過來的。」說著指指葉素素。

葉素素行了禮,答道:「王小姐和她母親進了宮,請太后娘娘賜婚。王太博認為,王小姐是太后娘娘族妹,身份高貴,若要擇婿,自當在千乘王,司徒將軍,武狀元宋子秋等人中擇其一。太后娘娘也認同,正商議此事。」

陳文安心中「突」的一跳,看向葉素素道:「王蘊?」

葉素素笑道:「這段時間頻頻有誥命夫人進宮,都想求太后娘娘賜婚,她們所求的女婿人選,便是你們三人中的一人了。太后娘娘的門檻快要被踏破了。王爺宜早作準備,沒準年底就要納妃了呢!」

陳文安突然一笑道:「葉姑姑幫我一把怎麼樣?若是事成,我就撮合你和司徒元。」

「啐,王爺胡說什麼呢?」葉素素這幾年幫著王傾君傳遞各種消息,和司徒元多有接觸,早就萌生了好感,只是掩飾得好,自以為無人知曉,這當下突然被陳文安揭破,不由滿臉通紅,轉身就要走。

陳文安忙叫住了她,笑道:「葉姑姑不爭取,難道準備讓司徒元娶了別人不成?」

「他是將軍,我是太后娘娘身邊的侍女,怎配得起?」葉素素聲音低了下去。

「只要你想,便配得起。」陳文安笑笑道:「就如我和太后娘娘,只要我想,便配得起。」

葉素素咬咬牙,轉過頭道:「怎麼幫你?」

陳文安低聲說了幾句話,葉素素聽了連連點頭。

這個時候,多格公主卻在房內發愁,陳文安不冷不熱的,可怎麼辦呢?她思前想後,一時喊道:「六雪!」

六雪應聲而進,站到多格公主身邊。

多格公主素知她多計,且她跟在自己身邊,有什麼事也瞞不過她,索性撕開道:「我想得到陳文安,你有什麼法子?」

六雪隨多格公主回皇宮,其實心中打鼓,深怕王傾君記著前仇,會打殺了她,沒想王傾君似乎忘記了她,她暗暗慶幸之餘,知道想要活命,只有緊緊巴住多格公主了。這會聽得多格公主的話,不由暗喜,陳文安勢大,若他娶了多格公主,自己成了他們身邊的人,就是王傾君,也不能隨便弄死自己了。

「主子,千乘王自來冷情,當時和千金公主訂親,本是未婚夫妻,可他和千金公主並不親近,生冷的很。後來證實他是皇子,本可以廣置宮女在身邊,偏生他只關心政事。像這樣的人,想要以平常手段得到,只怕很難。」六雪斟酌言詞,想了想道:「千乘王對女子冷情,對小娃兒卻極喜愛。一見了皇上和安陽王,視如親生,呵護備至。若主子懷了他的孩子,不信拴不住他的心。」

多格一下紅了臉,看看左右無人,便道:「召李太醫來說話。」聽說李太醫擅長配製藥丸,當年就是他為太后娘娘配製了好用的藥丸,才使太后娘娘侍寢成功,產下一對龍子。如果自己也能得了好用的藥丸,和陳文安一夕之後,也生下雙胞胎,不信陳文安不對自己死心塌地。

多格越想越美好,踱步道:「憑著陳文安的才情,憑著我的美貌,不信生不出一對比皇上和安陽王更俊的孩子?」


44. 半夜搞事

王傾君的香包繡了一半便丟下了,因春夏之交,時冷時熱,晚上便睡不好,白日批摺子時,覺著肩膀僵硬,至晚躺上床,又覺著痠痛,只得讓宮女按摩肩膀以減輕症狀。

莫嬤嬤卻是用熱毛巾給王傾君敷著,直敷得肩膀發紅才不敢再敷了。

葉素素怕宮女亂按,使王傾君更加不適,一時道:「還得召李太醫來瞧瞧才好。就是要按摩,也得讓他們這些懂醫術的按,咱們又不懂,胡亂按著,萬一有個什麼可怎麼辦?」

王傾君點頭道:「召李松柏過來!」

葉素素自去傳召,一時又進來道:「主子,尋香公主來了。」

王傾君抬眼吩咐道:「讓尋香公主進來,這幾晚亂做夢,早上起來,腦袋像是塞了棉花,有些抓不著實處,尋香公主擅長說笑話,聽一聽笑一笑,沒準爽快一些。」

葉素素提醒道:「只怕她是為了婚事而來的,主子可別亂應承。」

「我省得。」王傾君點點頭。

尋香公主進得房中,見王傾君案前堆著摺子,忙上前行禮,笑著坐下道:「太后娘娘也別太勞累了,有些事兒交與千乘王和狀元郎去辦就好,何必事事親力親為呢?」說著又瞧王傾君的臉色,嘆息道:「瞧瞧,眼眶都青了,再不好生保養休息,只怕人就憔悴了呢!」

王傾君笑道:「我倒想早些安歇,只這幾晚上床,卻睡不著,折騰了大半夜才睡著了。」

尋香公主聞言,便挪近一些道:「我生下尋香後,蕃國皇帝漸漸年老,不再需要我陪伴,我晚上獨個兒安歇,也是睡不著,慢慢就憔悴了,後來得了一個法子,卻又開始睡得好,容顏也漸有光采。」

「怪不得你保養的這麼好,看著像多格的姐姐。」王傾君大為好奇,細看尋香的樣子,笑道:「究竟是什麼法子?倒要打聽一下了。」

尋香公主笑而不語,只看向侍立一旁的紅錦和葡萄。

王傾君知機,輕輕揮手,看著紅錦和葡萄退下了,這才道:「沒人了,可以說了。」

尋香公主曖昧的笑了笑道:「當時每到晚上,身心煩燥,便常召了太醫診脈,太醫也診不出什麼病。還是有一晚肩膀痛,讓宮女按了按,後來太醫來了,就遣了宮女,讓太醫幫著按肩膀。太醫按了半晚才走,那一晚,我睡得極香甜。後來便常召了太醫按肩膀。因太醫文弱,手勁不足,自動介紹了另一位太醫幫我按。自然,隔一段子又再換人。這麼著的,我才能熬到陳平接我回來。」

讓太醫按肩膀?按出一副好顏色?王傾君頗有些不解。

尋香公主見王傾君似乎不明白,便俯過去道:「太后娘娘還年輕,莫非想一輩子這樣白白的過了?」

王傾君不自覺搖搖頭道:「我還能怎麼著?」

尋香公主捂嘴笑道:「太后娘娘想一想,假若您是男子,身居高位,年輕美貌,也會這樣孤清過日子麼?」

是啊,就像陳文安那樣,一時陳文慧想嫁他,一時董韻想嫁他,一時王蘊想嫁他,一時多格想嫁他,宮女更是圍繞著他,他怎肯孤清過日子?而自己呢,就要孤清過日子麼?王傾君突然忿忿:憑什麼啊?自己辛辛苦苦批摺子,處理朝政,管理後宮,夜晚就要這樣孤清的過麼?這樣做太后有什麼意思啊?

尋香公主說著,見王傾君有些意思了,便低聲道:「太后娘娘鎮日低頭看摺子,只怕脖子和肩膀已僵硬了,其實早該讓人按一按。您是太后娘娘,宮中的太醫本就該為您解勞。就是司徒將軍和宋狀元,也該為您分憂。」

「主子,李太醫來請平安脈!」葉素素的聲音在簾外響起。

尋香公主一聽,夾夾眼,朝王傾君道:「李太醫來了,我自當告退。」說著告辭走了。

王傾君聽得簾響,李松柏走了進來,一時打量李松柏,嗯,年輕俊俏,醫術一流,忠心可靠,嗯,他不錯,但是……

李松柏見王傾君一反常態打量他,不由奇怪,上前行了禮,這才問道:「太后娘娘因何這樣看著臣下?」

王傾君這才回過神來,問道:「李太醫,你也二十好幾了,怎麼還不成親呢?可是有隱情?」

李松柏臉一熱,答道:「並沒有隱情。只是尋不著喜歡的女子罷了!」

王傾君有些心神不屬,問道:「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呢?」

李松柏不答,隔一會道:「我喜歡的女子,已嫁人生子了。」說著擱了醫案,探手要給王傾君請脈。

王傾君並不伸手,而是為難道:「近來肩膀痠痛……」

「現春夏之交,冷熱交替,最易邪風入體,致肩膀痠痛。待臣為太后娘娘診脈開藥。」李松柏又伸出手,卻見王傾君一點讓他把脈的意思也沒有,一下醒悟過來,太后娘娘這麼晚召自己過來,哪兒是為了診脈?一時笑道:「臣愚鈍,本就該先稟告了事兒再診脈的。」

我的肩膀是真的痠痛啊!王傾君默默,人家尋香隨隨便便的,就能讓好幾個人輪著給她按肩膀,我說這麼明顯了,還是沒人來按麼?

李松柏自顧自道:「今兒多格公主召了臣下,讓臣下為她配製藥丸,指明要當年配製給太后娘娘那種藥丸。」

「啥?」王傾君這下坐正了身子,多格要藥丸幹什麼?

李松柏低聲道:「臣下旁敲側擊,又猜測了一番,推論著,多格公主這顆藥丸,是要和千乘王同服的,正想來稟告太后娘娘,剛巧太后娘娘著人來請,忙忙就來了。」

多格要和陳文安同服一顆藥丸?他們,他們……

王傾君深吸一口氣,再從嘴裡吐出那口氣,緩緩道:「李太醫,哀家肩膀痛,你上來幫哀家按按!」

李松柏猛的抬頭,不敢置信地看向王傾君,見她並無一點開玩笑的表情,一時紅了臉,腳步卻不停,很快繞到王傾君椅後,伸出雙手顫抖著按在王傾君肩膀上。

李松柏深通穴位,按壓的手力不大不小,才按了一會兒,王傾君果然覺得肩膀鬆快了許多,一時讚道:「李太醫好手勢。」

李松柏雖隔著衣裳幫王傾君按壓,猶自覺得觸手滑膩,有淡淡幽香鑽進鼻端,心肝只「砰砰」跳著,悄悄移了手向上,按在王傾君脖子上,輕輕捏了捏。

「啊!」王傾君輕叫出聲,太舒服了啊!

尋香公主出了玉階殿,卻是繞到溫室殿,進去見了陳文安,笑道:「這麼晚還不睡?不過也是,太后娘娘那兒也燈火通明呢,王爺是男子,自然更能熬夜。」尋香公主說著,暗打量陳文安,見他身段欣長,風姿無雙,不由暗道:不要說多格愛慕了,這樣的才貌,但凡是年輕姑娘,無有不愛慕的?且多格要是嫁了他,就是攀住了一顆大樹,我們母女也有靠了,至少比陳平可靠得多。

論起現時的身份,陳文安便要喊尋香公主一聲姑姑,雖見她突然來到,不知何意,倒也客氣著,笑道:「姑姑請坐,是從太后娘娘那兒過來的?」

「是啊,本來跟太后娘娘說話解悶,李太醫突然出現,我只得告退了。」尋香公主不經意道:「聽宮女說,太后娘娘近來肩膀痠痛,讓宮女幫著按壓,只是症狀不緩解,卻是讓李太醫過去想辦法呢!」

尋香公主說完,看看陳文安,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卻又咬咬牙道:「這麼晚到太后娘娘處,本想求她一事,因李太醫到了,便沒提,這才過來王爺這裡,想請王爺幫著說說。」

「什麼事呢?」陳文安問道。

「自然是我和陳平的事。」尋香公主說著,深嘆一口氣,「他為我這樣,我怎能讓他處於兩難?」

陳文安聽著這話大有深意,不由問道:「姑姑想如何?」

「也不想如何,只想讓太后娘娘作主,為我另尋夫婿。」尋香公主低了頭,「我才三十多歲,還有半輩子要過,不可能這樣孤獨終老。」

「姑姑放心,定當在太后娘娘跟前為你說道。」陳文安一口答應了。

待尋香公主走了,自有人來密報多格公主近日的行蹤。

「多格公主讓李松柏配製藥丸?」陳文安聽到消息,不由哂笑,「她想幹什麼呢?」

孫叔倫笑道:「她自然是想得到主子。只不過,這用的法子太過那個了。」

陳文安雙手抱胸,頗有些無奈,「那藥丸威力太大,只怕她到時自討苦吃。」

「主子吃過那藥丸?」孫叔倫來了興趣,追問道:「什麼時候吃的,我怎麼不知道?」

「被人強喂的。」陳文安悠悠嘆口氣,看向窗外道:「往事如煙啊!」

孫叔倫呆呆道:「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強喂主子藥丸?」

「當今太后娘娘!」陳文安不再瞞著孫叔倫,把當年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孫叔倫這下目瞪口呆,原來皇上和安陽王是主子的親生兒子,怪不得主子拚命護著他們,怎麼也不肯做皇帝,只寧願當個太上皇。

陳文安說著,一時想起王傾君不適的事,因站起來,出了殿,至玉階殿而去。待到了玉階殿,見宮女想進去通報,便攔下宮女,示意她禁聲,自行進去。

葉素素站在簾外,聽得王傾君「啊」的一聲叫,不由嚇一跳,揭簾子去瞧,還沒瞧清楚,就聽旁邊一個聲音道:「大半夜的,在搞什麼?」卻是陳文安的聲音。


45. 夜半會幽室

「見過千乘王!」葉素素放下簾子,莫名的慌張起來,呃,李太醫正幫主子按摩,千乘王突然過來,這是誰通風報訊的啊?

陳文安不理葉素素,自己揭了簾子進去,正好見著李松柏從王傾君椅後繞行出來,過來行禮,一時問道:「李太醫來請脈麼?」

李松柏臉上有可疑的紅雲,聲音卻鎮定,答道:「太后娘娘肩膀不適,臣正幫太后娘娘檢看,或者要針灸才能緩解。」說著收拾藥箱,行禮告退道:「臣去準備針灸之物,明兒再過來。」

看著李松柏逃也似的走了,陳文安默不作聲,靜靜繞到椅後,低頭看王傾君的頸項,那兒還留著幾個按壓過的指印。

王傾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待要站起來避開陳文安,不知為何,卻又不敢動。

陳文安看著王傾君的頸項半晌,突然就暴怒了,喊道:「葉素素進來!」

葉素素戰戰兢兢進去,問道:「千乘王有何吩咐?」

陳文安咬著牙道:「打一盆水進來,幫你家主子把脖子洗乾淨。」

王傾君一抖,一下想到那些江湖人士每每喜歡喊道:「洗淨脖子等著,我一定會來取你人頭。」

陳文安見葉素素呆站著,又怒道:「以後不許亂七八糟的人幫她亂按。」說著想起唐天喜和唐天樂安歇了,怕吵醒了他們,只得忍下怒火,扶在椅背上的手卻捏得「咯咯」響。

燭光下,王傾君微垂著頭,就像一個做錯了事,被捉個正著的小媳婦。陳文安一出現,她不知何故,莫名就慌了。這會喃喃道:「李太醫就幫我按了幾下,沒做別的,你別多心。」

陳文安深吸幾口氣,終是按下怒火,退到一邊坐著,默默想心事。

葉素素很快端了溫水進來,過去幫王傾君擦脖子,一邊擦一邊道:「主子,千乘王他……」

王傾君先是慌張,接著皺眉,現下卻也怒了,止住葉素素的話,小聲抗議道:「我是太后娘娘,我讓太醫幫著按摩,礙他什麼事呢?他黑著一張臉作什麼呢?」

陳文安耳尖,早聽到這句抗議,他不怒反笑,待葉素素下去了,便上前道:「我帶你去看看別人是如何按摩的,待你看完了,想必不會這樣亂來。」

讓太醫按一下肩膀,怎麼就是亂來了?王傾君見陳文安語氣軟和下去,她馬上囂張起來,對呢,自己又沒做錯,也沒出格,憑什麼怕他呢?

看著陳文安和王傾君出了玉階殿,葉素素雙腿發軟,跌坐在椅子上,籲,大半夜的,兩人沒有打起來,而是友好的出去散步,這便是好的開始。

葡萄悄悄進房,問葉素素道:「怎麼不派人跟著,這樣讓他們獨自出去,真沒問題麼?」

葉素素擺擺手道:「要是派了人跟著,反而怕有問題呀!」

葡萄捂嘴笑道:「千乘王適才那樣子,真像是來捉姦的。」

一說起這個,葉素素也憋不住笑了,「主子才好笑呢,一副被捉個正著的模樣,動也不敢動,待緩過勁來,才知道要抗議。」

葡萄其實很擔心陳文安會娶多格公主,這會道:「這些年虧得千乘王護著主子,才平平安安過來了,偏主子不開竅,不肯討好他。若待千乘王納了妃,還會對主子這樣上心麼?再說了,多格公主是半個蕃國人,總歸有些兒……」

葉素素俯過去道:「放心好啦,千乘王對主子可不會變,你沒看他對皇上和安陽王,至今還是愛如至寶麼?一個男人肯這樣愛兩個孩子,對兩個孩子的娘親,肯定是愛到骨子裡的。」

葉素素一向清冷,這會嘴裡愛呀愛呀的說,與平日有些不同,葡萄免不了細看她,打趣道:「怎麼,最近是愛上誰呀?連說話都不同了。」

葉素素臉一紅,推葡萄一把道:「別亂說。」

葡萄卻不放過她,緊接著道:「我和道了,是司徒將軍。」說著就跳起來往外跑。

葉素素待要去追,又停下動作,只怔怔的,我和司徒元這麼明顯麼?一個兩個都瞧出來了。

這會兒,陳文安帶著王傾君,悄然來到青荷殿,進入殿內,來到寢室中。

青荷殿原是唐天致所住的地方,因唐天致到了封地,這處便空了出來。

王傾君驚疑不安,陳文安帶她來這兒幹什麼呢?

陳文安慢條斯理道:「費公公稟報,這幾晚皆有人在這兒進出。我前晚過來看了看,看到一些有趣的東西。今晚便帶你來看看。」

陳文安熱熱的鼻息拂在額角,王傾君一張俏臉突然也熱了起來,低聲道:「誰會進這兒呢?」

陳文安不答,突然抓住了王傾君的手,見王傾君一僵,他微微一嘆,緊抓著不放,牽引著向一個方向走,低低道:「有人進來了,我們藏到屏風後吧!說起來這架屏風挺不錯的,從裡往外看,能看得清清楚楚,從外往裡看,卻什麼也看不到。」

說起青荷殿這架屏風,王傾君倒是知道來歷的,笑道:「這是許參蒐羅了孝敬唐天致的,上回清點殿內諸物,因這架屏風太重,便沒抬走。你要喜歡,便著人抬到溫室殿中便是。」

「唐天致用過的東西,我怎麼會喜歡?」陳文安哼哼道:「只須知道這架屏風是哪個能工巧匠做的,讓人再弄一架新的便是。」

陳文安說著,摸到屏風角,拉著王傾君繞過去,兩人坐在屏風後的矮凳上,這才吹滅了燈籠。

沒過多久,便聽得寢室的門「吱呀」一響,有人持了燈籠推門而進。

王傾君聽得聲音,藉著燈籠的光細看進來的人,見持燈籠的是一位眼熟的侍衛,跟在後面的,卻是尋香公主,這下吃了一驚。怎麼回事?

陳文安猶自牽著王傾君的手不肯放,這會搖了搖,手指在她手心捏了捏,示意不要作聲,卻又俯耳過去,耳語道:「尋香公主最喜歡荷花香,恰好這寢室近著荷花池,她隔晚便會偷偷進來一趟。」

她要喜歡這處殿室,跟我說一說,便也賜給她住了,何必偷偷摸摸?王傾君暗暗搖頭。

陳文安似是知道她的想法,又耳語道:「想來她是喜歡這份偷偷摸摸的刺激罷!」

王傾君耳朵根癢癢的,只得側了側頭,避開陳文安的氣息,只去看尋香公主和那侍衛,卻見那侍衛移開床邊的屏風,把燈籠掛在屏風角上,擁著尋香公主坐到大床上。

很快的,那侍衛幫尋香公主按起肩膀,一雙手越按越下,後來停在臀部,又繞到前面往上按,最後停在胸部。而尋香公主已是整個人倒在侍衛懷中,挨挨蹭蹭的。

王傾君目瞪口呆,原來按肩膀是這樣按的?

待侍衛撩開尋香公主的衣裳,和她糾纏在一起時,王傾君臉熱心跳,不敢再看,只把頭伏在膝間,無奈前面兩人發出的聲音,卻一聲不落鑽進耳中。

良久良久,侍衛和尋香公主穿好衣裳,放好床前屏風,持了燈籠出去時,王傾君才籲出一口氣,喃喃道:「她不是要嫁陳平麼?怎麼又和侍衛混在一處?」

陳文安答道:「這不是還沒嫁麼?偏生肩膀痛,須得讓人按按,還能怎麼著呢?」

王傾君默默:好吧,我以後再也不讓李松柏按肩膀了!

陳文安見王傾君不說話,這才語重心長道:「你肩膀痛,可以李松柏教一個宮女如何按,再讓宮女幫你按才是。你是太后娘娘,一國之母,萬民表率,可不能學尋香這樣啊!」

王傾君「嗯」一聲道:「知道了!」

「就是要按,也只能讓我按。」陳文安見王傾君說著,似乎想站起來,卻又用手按在她肩膀上,低語道:「讓兒臣幫母后按按罷!」

王傾君渾身發燙,想要推開陳文安,卻被陳文安摀住了嘴,一時停了動作一聽,原來又有人推門進來了。

兩人坐正身子,透過屏風一瞧,這回進來的是多格公主和六雪。

多格公主持著燈籠在床前一照,冷冷道:「仔細瞧瞧,看看母后有沒有昏了頭,又落了東西在別人床上。」

六雪聞言,上床去搜了一會兒,這才爬了下來,捏著幾根長發給多格公主瞧,又小心繞了頭髮,收進一隻小錦囊中。

王傾君這下明白了,看來尋香公主經常幹這種事,而多格,卻經常幫她收拾殘局。

多格看著六雪收好小錦囊,苦惱道:「母后和一個侍衛半夜進進出出,若叫陳平知曉了,還會娶她麼?」

六雪答道:「所以主子須得趕緊抓住千乘王,只要嫁了千乘王,當了王妃,什麼也不怕了。」

「我倒是讓李松柏配了藥,可是如何引千乘王到寢室中,卻是一個問題。」多格嘆著氣。

六雪俯在多格公主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話,多格轉憂為喜,笑道:「好,就這樣辦。不信千乘王不來我的殿中?只要他來了,便不能全身而退。」

陳文安和王傾君一聽,皆好奇,咦,六雪說了什麼好法子呢?

待多格公主和六雪一走,陳文安站了起來,冷哼道:「趕緊尋機會把多格嫁掉,這個六雪也趕緊陪嫁出去。再留她們在宮中,是禍害。」

「你不想娶多格公主?」王傾君跟著站起來,心內有些竊喜。

陳文安不答王傾君的話,突然一拉,把她拉進懷中,狠狠吮向她櫻唇。折騰大半晚,總要親一個吧?要不就太虧了!


46. 我要陳文安

漆黑一片中,只聽到喘息聲,有幽香襲在鼻端。陳文安如願吮住一片柔嫩的唇瓣,舌尖已是探出,頂開唇縫,探了進去,捲住了對方的香舌,一時神魂半蕩,渾忘一切。

適才尋香公主表演的那場活春宮,王傾君雖只看了開頭,不敢細看過程,但尋香公主發出那些銷魂蝕骨的聲音,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的,這會被陳文安吻住了嘴唇,春心有些蕩漾,身子早酥軟下去,發出「唔」的一聲。聲音又嬌又軟,像是要滴出水來。

陳文安唇舌並進,一隻手扶在王傾君腰上,另一隻手托在她頸項上,渾身發燙,不能自己。

王傾君也有些難以自持,雙手環在陳文安脖子上,趁陳文安喘息時,低低道:「文安,你不能負我!」

「嗯!」陳文安哪兒顧得回答她?又俯下頭去,從臉頰滑到耳際,吮住王傾君耳垂,低喃道:「傾君,咱們再生一個孩子吧?」

王傾君迷亂中,並不注意陳文安話裡有話,只捶打他的胸口,嬌哼道:「想得美!」

陳文安捉住王傾君的拳頭,有些難以自控,只去扯她的衣裳,探手進她衣內,待得捉住豐盈之處,一時神魂飄蕩,上下其手。

王傾君呻吟了一聲,有些站不穩,只倒向陳文安懷裡。

陳文安摟住了她,托實了她的腰,俯下頭去,在黑暗裡準確找到豐盈所在,叨住了某處小凸起,發出含糊的一聲低喃。

王傾君只覺整個人發起軟來,飄在半空,落不到實處,只緊緊抓住陳文安肩膀,喘息著道:「我站不住了。」

「哪到床上去?」陳文安帶笑問道。

「不,尋香公主剛在上面鬧過,我不要去那兒。」王傾君輕哼道:「我不要!」

「我要!」陳文安喘息著,把持不住,只倚在屏風上,伸手探進王傾君衣裳內,一路向下,輕捻慢揉。

王傾君半推半就,嬌嬌哼著,環在陳文安腰上的手卻沒有鬆開。

陳文安摟著王傾君滑坐在地下,右手的手指探到一處地方,只輕輕撓著,聽得王傾君發出嬌喘,又試著探了探,在王傾君耳邊輕語一句。

王傾君羞得不行,待要推開他,又有些難以自持,反向他身上蹭了蹭,哼了一聲。

陳文安輕笑,捉住她的手,引導著摸向自己,一邊情語綿綿。

王傾君摸著一處地方,又熱又燙的,只輕輕驚叫一聲,突然又想起上回誤會是陳文安藏了東西在褲襠內,忍不住又笑了,臉頰燙得要命。

陳文安才要解腰帶,卻發現雙膝發軟,猛地裡一驚,低啞著聲音道:「怎麼回事?」

王傾君也驚覺不對,未及回答,就聽得門響,燈籠的光亮映照進來,有腳步聲朝著他們這邊走了過來,她半伏在屏風上,看得清楚,卻是尋香公主和多格公主並六雪三人。

陳文安使不出勁來,卻有餘力替王傾君掩了衣襟,轉頭看向燈籠照映處。

「她們怎麼又回轉了?」王傾君話一出嘴,已知不妙,心下一沉,莫非自己和陳文安中了尋香公主她們的圈套?

尋香公主持了燈籠,走近陳文安和王傾君,俯身瞧了瞧,搖搖頭道:「本想讓你們做對快活鬼,沒想你們磨蹭這麼長時間,居然什麼也沒做。」

王傾君抬了抬手,發現使不上力氣,知道尋香等人有所準備,這會大喊也是沒用的,因問道:「你做了什麼手腳?」

「就在這架屏風上塗了軟骨香啊!你們適才靠著屏風這麼長時間,自然吸入了軟骨香,一時半刻是動不了的。」尋香仰頭笑道:「待會放一把火,馬上乾乾淨淨了。放心,會把你們風光大葬的。」

「若不是我令陳平出征,打敗蕃國,接了你回來,你能有今天麼?你為何要這樣做?」王傾君胸口起伏,劇力忍著怒火。

尋香公主把燈籠掛好,手指繞著衣角,怯怯弱弱道:「我還以為能回來,是陳平的功勞呢!卻原來是太后娘娘的功勞。」

「就算是陳平的功勞好了。可是你回來後,我也待你不薄,你居然恩待仇報?」王傾君一邊說著,一邊想著計策,偏生無計可施,只盼望多拖一點時間,葉素素等人能找來。

尋香公主冷笑道:「什麼叫待我不薄?我堂堂大唐公主,卻在蕃國受苦二十年。一旦回來,還得跪拜於你,就連和陳平的婚事,也得不到你的支持,這叫不薄麼?再說了,憑什麼我們唐家的天下,要讓你這個姓王的掌管?」

陳文安靜靜聽著,這會已是明白了過來,尋香公主和多格回來不久,未必能調動侍衛,也未必能策劃今晚之事,這件事只怕和簡老太妃有關。簡老太妃有簡云石支持,尋香公主有陳平支持,一旦自己和王傾君身死,他們奪了唐天喜和唐天樂的撫養權,自然成了大唐的實際掌門人。

「老太妃謀劃這件事,謀劃了多長時間?」陳文安道:「想來有一段時間了,若不然,今晚也不能這樣順利放倒了我們兩個。」

六雪接話應道:「太后娘娘殺死千金公主之後,老太妃娘娘便開始準備了。我等這一天,足足等了三年,公主殿下地下有知,想必也可以瞑目了。」

陳文安道:「原來你是一個忠心的奴婢,倒錯看你了。」

王傾君朝向尋香公主道:「原來你今晚和人在這兒幽會,是要引我們過來。想來多格公主進房來,也是穩住我們,不讓我們馬上走出去,好讓你在外佈置一番的?」

尋香公主笑道:「糊塗人糊塗一世,有聰明一時的時候,而聰明人聰明一世,自然也有糊塗一時的時候。你們兩人太精了,想要你們入圈套,豈是容易的?好在你們兩人今晚動了春情,一時便糊塗了,這才著了我們的道。」

陳文安道:「縱你得了手,可是別忘了,你們幾人皆是女流之輩,豈能鎮得住朝臣?且承豐王還在京中,若他起野心想做監國,你們是反抗不了的。若放了我們,今晚之事便當作沒有發生,怎麼樣?」他說著,心下暗暗計算時辰,想著孫叔倫或會尋到這處也未定。

「我們敢做,就自然有萬一的法子,千乘王不用為我們擔憂。」尋香公主輕笑。

多格見陳文安臨危不亂,俊臉上的潮紅未褪,更見俊美,只呆呆看他,突然抿抿唇,朝尋香公主道:「母后,留他一命罷!」

尋香公主臉色一變,斥道:「到了這個地步,留著他便是禍害。只要我們掌權,還怕找不到俊俏男子當你夫婿?何必留戀他?」

王傾君馬上道:「這些年來,美男子見過不少,卻沒有一個及得上千乘王的,就是哀家,也為他動了心,公主動心不足為奇。這麼俊的男子,殺掉確實可惜。倒不如留著對抗承豐王。真要不放心,給他喂一顆藥丸就是。」

「要你多嘴?」尋香公主冷冷瞥一眼王傾君,朝六雪道:「拿東西塞住他們的嘴,待會燒起來時,才不會驚動人。」

六雪早拿出兩方帕子,上前去塞在陳文安和王傾君嘴裡。

尋香公主又指揮道:「把他們拖到床上,脫了衣裳,讓他們抱在一起。到時傳出去,自然知道他們是偷情時,燈籠跌落在地,不慎燒起來,以至著火燒死他們的。」

六雪力氣卻大,很快拖了陳文安上床,又來拖王傾君,又俯在王傾君耳邊道:「太后娘娘,對不住啦!」

千防萬防,為何沒防著簡老太妃呢?王傾君心下嘆息。

尋香公主怕有人尋到這處,已是催著六雪道:「快些解了他們衣裳。」想了想又道:「還是撕爛吧!這樣更顯猴急,更能說明深陷其中,沒有察覺燈籠跌在地下燃燒起來之事。」

多格一聽要撕衣裳,卻來了興致,鼓起腮子,上前反剪陳文安的手,不讓他掙扎,一時動手,狠狠撕開他的衣裳,撕成一條條,露出陳文安結實的胸膛,一時又在陳文安胸口處摸了一把,有些不捨,這樣的美男子,就要被燒死了麼?

聽得撕衣裳的聲音,王傾君心裡沸騰著,感覺這場景似乎曾發生過,也顧不上細想,只暗暗祈禱,希望玉階殿眾人見自己良久不回,會曉得出來找。

六雪也上前,把王傾君的裙子撕成布條,卻並不扯下布條,而是任由王傾君掛著布條,又和多格公主合力,把王傾君身上的衫子也撕成布條,只餘領口滾邊留著,垂掛著布條,造成很誘惑的模樣。

尋香公主見王傾君微微一動間,布條晃動,胸口肌膚如玉,便指了指王傾君胸口,示意六雪扯下她的肚兜。

王傾君只覺胸口一涼,肚兜被扯了下來,不由掙紮了一下,卻聽尋香公主道:「縛住她!」

聽得尋香公主的聲音,六雪用肚兜反縛住王傾君雙手,扯低她的手,讓她反仰向後,這才拂開她胸口布條,露出豐盈之處。

多格抬起王傾君的左腿,擱到床邊,讓陳文安瞧得更清楚些,又拿了一個長毛刷子,在王傾君大腿處掃撫。

「轟」一聲,王傾君只覺自己腦袋快要炸開了,心裡詫異,這場景,為何這麼熟悉,好像曾發生過一樣?

見王傾君渾身發顫,尋香指示六雪分開她雙腿,讓她跨坐到陳文安身上。

多格咬著唇,突然一把拂開六雪的手,把王傾君從陳文安身上掀下去,推到裡床,朝尋香公主道:「母后,我要陳文安!」


47. 想起了往事

尋香公主眯眼看著多格,有些恨鐵不成鋼,咬牙道:「別再節外生枝了!」

多格倔強的回視尋香公主,用身子半擋著陳文安,低聲道:「我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男子,你是不明白的。」

「我不明白?」尋香公主臉色黯淡下去,卻不再攔著多格,只道:「給你一刻鐘時間。」說著退出房門外。

六雪神色複雜地看了看多格,也跟著退出去,小心關好房門,走到尋香公主身邊,低聲道:「主子,已是囑了兩位侍衛大哥,時辰一到,只管在殿後放火,不須再過來稟報,免得露了行跡。且現下各殿的人不見了太后娘娘和千乘王,只怕會尋來,怎能拖延呢?」

尋香公主沉默一下道:「多格是一個死心眼的,若不讓她如願,只怕她會鬧起來,反而壞事。這樣也好,此回過後,想必她不會輕易動情了,不動情便不會被人擺佈,我也省心。」

六雪又悄悄看一下四周,傾聽了一下,知曉還沒人尋來,這才稍稍鬆口氣。

尋香公主沒有看她,只看向暗處,想起當年到蕃國和親前夕,也曾去求過陳平,希望他帶自己遠走高飛,結果呢?現下多格愛慕陳文安,沒準會求陳文安帶她走,可惜啊……。

有一瞬間,多格確實想放了陳文安,求陳文安帶自己遠走高飛,很快的,她又知道,這是妄想。

陳文安靜靜看著多格,雙手虛握,依然無力,心知這一刻鐘,是在尋香公主算計之下,也是藥力未消的時刻,反抗是徒勞的,因又閉了眼,極力傾聽周圍的聲息。

多格自動忽略床裡側的王傾君,只從懷裡摸出一顆蠟丸,捏開取出裡面的藥丸,想起李松柏的警告,便把藥丸捏成兩半,捻了半片藥丸在指間,爬上床去伏在陳文安身上。

陳文安睜開眼來,眼神卻沒有抗拒,甚至帶著一點情意。

多格心頭狂跳,扯開陳文安嘴裡塞著的帕子,候著他喘息空隙,便把藥丸極速放進嘴裡,含在舌根下,低頭去親陳文安,見陳文安沒有反抗,似乎還有意配合,不由一喜,把藥丸頂到舌頭,卷放到陳文安嘴裡,用舌尖一攪,攪成粉未。感覺到陳文安鼻息漸粗,心知藥丸藥效已發作,便顫動身子,在陳文安身上挨擦。

多格這是要強了陳文安?太勇猛了!值此生死關頭,王傾君卻有些怔怔的,陳文安好像不是第一次被強啊!等等,好像自己也曾強過他,這場景,這場景,怎麼熟悉成這樣呢?

陳文安渾身燥熱,腹下有邪火漸漸升騰,突然動了動腳,心下一喜,臉上卻不動聲色,嗯,看來這藥丸效力極大,甚至破了軟骨膏的藥效了。不過也是,這藥丸本就是令人氣血急行的,軟骨膏怎是它敵手?他小腹一熱,不由自主竟是摟住了多格的腰。

多格意亂情迷,卻渾忘陳文安中了軟骨膏,這會雙手怎能摟到自己腰上?她只雙手扯開陳文安的腰帶,撩起他袍子,搓揉挨擦。

陳文安喘出一口粗氣,腰部一用力,突然翻身而上,把多格掀翻在床,未等多格反應過來,雙腿壓住多格的身子,雙手已是掐上多格的喉嚨,任多格如何撲騰都不松手。

手底下的人漸漸失了力,不再撲騰,陳文安這才松手,伸手在多格鼻端處一探,吐出一口氣,轉頭去看王傾君,見王傾君身上的衣裳碎成布條,比不穿更誘惑,這會鼻孔一熱,無法自控,卻是撲了上去。

王傾君嘴裡塞著手帕子,全身綿軟,任陳文安動作著,臉頰早紅如桃花,天呀天呀,還不趕緊跑,還動還動?

陳文安素了數年,又被喂了半粒藥丸,這會美色當前,哪還跑得動?只動了半刻鐘,這才記得王傾君嘴裡還塞著手帕子,一伸手扯開了,又解開縛在王傾君手上的肚兜,一時更怕王傾君發出聲音驚動外面的人,只用嘴堵住了王傾君的嘴,唇舌輾轉進去,需索無度。

陳文安嘴裡有藥丸的辛辣味道,那味道衝進王傾君喉間,她一激凌,全身發燙,雙足一縮,舉起環在陳文安大腿上,雙手也環上陳文安的腰,配合著陳文安的動作。

陳文安一愣,馬上知道王傾君身上的軟骨膏也被破了,一時想要停下去,偏生停不下,只狠狠動作。

兩人都想速戰速決好逃命,不想那藥丸非同小可,哪兒停得下?

王傾君一急,伸手去扳陳文安手,想要推開他,不想陳文安以為她想在上面,只一翻,就倒在王傾君身上,把王傾君扶著坐到自己身上。

兩人一翻一轉間,卻到了床尾。王傾君一掙扎,一頭撞在床柱上,只覺眼冒金星,一時按住陳文安,有些茫然,低語道:「合作,雙贏,不合作,一起死。」

「你想起以前的事了?」陳文安驚喜,低低問了一句,抓著王傾君豐盈之處,讓她身子顛簸起伏,低低啞啞道:「我是你的人了,要負責啊!」

電光石火間,王傾君記起了以前種種。

當年唐若龍聽信道長的話,以為七巧女侍寢能功,便能救他一命。她身為七巧女,為了活命,便在髮髻中藏了藥丸,和唐若龍親熱時,喂了唐若龍半粒藥丸。不想唐若龍在緊要關頭暈了過去,眼看侍寢不能成功,便會身死,恰好陳文安跪在屏風後稟事,內侍們全退在門外,她在危急之際,只好引陳文安入內,強喂了陳文安另半粒藥丸,威脅陳文安說:「合作,雙贏,不合作,一起死。」

於是,她在龍榻上和陳文安做完未做完的事。

待得內侍們進入寢室,見得陳文安依然跪在屏風後,唐若龍已醒了,而她騎在唐若龍身上,便以為她侍寢成功了。而唐若龍相信自己的能力,也沒有懷疑過陳文安。

是的,是她在先帝榻上,強要了陳文安,這才生下唐天喜和唐天樂。而這幾年,她卻百般矯情,避著陳文安。……。

王傾君騎坐在陳文安身上,看著他俊美無比的面容,心中盪開漣漪,雙手撐在床上,身子後仰,減少壓力,配合陳文安的衝刺。百忙中瞥一眼多格,卻發現多格手指動了動,不由大驚,一邊哼叫一邊指指多格道:「她想活過來!」

陳文安一側頭,也瞥見多格眼皮動了動,他一下坐起,狠狠一動,傾洩而出,很快抽身,抱開王傾君,找到腰帶勒在多格脖子上,看著多格不再動了,方才松了手,迅速穿了衣裳。

王傾君潮紅的臉色轉而變蒼白,待要說什麼,側耳一聽,止了話,看向陳文安。

陳文安忙躺下,示意王傾君也躺下,一面指指掉在床邊的肚兜。王傾君會意,躺好不再動,作出一副軟綿綿的樣子。

尋香公主和六雪推門進來,見得室內一片安靜,躺在床上的三人皆沒有動,一時也不疑有它,只走近床邊,正要說話,卻地裡有人影一閃,床上有人撲向她們,未及驚叫,已被床上的人撲在地下,死死掐住了喉嚨,發不出聲音來。

陳文安手勁大,手底下的尋香公主很快不再撲騰,因鬆了手去幫王傾君,只兩下就掐昏了六雪。

「時辰到,燒!」候在殿外某處的一個侍衛低聲吩咐另一個侍衛,兩人在暗處潑了油,點了火,根據尋香公主原先的指示,迅速撤離現場。

「王爺,王爺!」孫叔倫的聲音在殿外響起來,聲音漸近青荷殿,接著,有人大呼道:「不好,走水了,快來人啊!」

夜半時刻,百戲突然衝進簡老太妃寢室內,驚恐萬狀道:「主子,不好了,青荷殿著火,尋香公主和多格公主卻在裡面,沒有救出來。」

「什麼?」簡老太妃本來只是閉眼養神,並沒有睡著,聽得這話,一時睜開眼睛,猛地坐了起來,差點摔下床底去。

「怎麼會這樣?」簡老太妃不能相信,死死咬著牙才壓住了嗓音的顫抖。

百戲道:「是孫大人來報的。說是尋香公主在青荷殿會兩位侍衛,多格公主和六雪不知何故,也進了殿內,那侍衛藉機走了。尋香公主卻和多格公主吵起來。爭執間,殿內的燈籠跌落燒了起來,兩位公主和六雪卻沒有逃出火海。」

「那兩位侍衛呢?」簡老太妃下了床,只覺眼睛蒙了一層東西,看不清眼前的人和物,話才問完,已是昏倒在地下。

玉階殿中,王傾君捧著一杯熱茶,猛灌了幾口,這才稍稍定神,向葉素素說了事情的經過,至於和陳文安那一段,自然只有輕描淡寫的兩句話。

葉素素猶有餘悸,嘴裡道:「幸好孫大人及時找到青荷殿去,若不然,時辰一到,那兩個侍衛舉火就燒,只怕會連主子和千乘王一起燒死在殿內。」

王傾君籲出一口氣道:「幸好捉到那兩個侍衛了,有了他們的供詞,尋香公主和多格公主之死,也能對百官作個交代。」

葡萄只去摸王傾君的臉,深怕她有個什麼損傷,一邊道:「主子,以後千萬不能獨自出去了,嚇死我們了。」

王傾君拿住葡萄的手道:「別怕,有陳文安護著我呢!」

「主子現在完全相信千乘王了?」葡萄驚奇。

王傾君又喝一口茶,臉上神色十分精彩,聲音小小的,透著不好意思,說道:「我記起以前的事了。小喜和小樂的生父,是陳文安,不是先帝。」


48. 被男色所迷

尋香公主和多格公主母女為了兩個侍衛,爭風吃醋,以致燒死自己的事,傳得沸沸揚揚。有相信傳言的,也有不相信的。但尋香公主在蕃國苦熬二十年,終於得以歸國,卻這樣身亡了,百官免不了為她唏噓。至於多格和六雪之死,他們倒沒有特別上心,畢竟一個是蕃國公主,一個只是小小宮女,不值得他們花心思。

陳平聽聞尋香公主死訊,卻不肯相信宮中調查的結果,只進宮見陳文安要求說法。陳文安也不多說,讓陳平去問簡老太妃。

一夕之間,簡老太妃已是憔悴得不成人形,病臥在床,聽得陳平求見,想了想便讓百戲去請陳平進來。

陳平見了簡老太妃的樣子,不由上前一步道:「老太妃娘娘,是誰害你們的?你只管說出來,總要為你們討個公道。」

簡老太妃心下卻是明白,陳文安肯讓陳平來見她一面,這是給她一個機會,讓她保全簡氏家族,保全簡云石。尋香和多格已死,她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但是簡氏家族,總不能因她之故覆滅。

「陳將軍,自從尋香和蕃,我除了日日盼望她歸來之外,更暗暗發誓,若有機會,一定要掌權,決不讓別人主宰我們母女命運。四年前千金公主身死,六雪逃入我殿中尋求保護,我便讓云石送六雪出宮,讓六雪在多格跟前侍候。自此後,我著力培養心腹,整整四年,這才有了十數個得力的人聽候差遣。此回尋香歸來,我便把這得力的人交在尋香手上,讓她想法除掉陳文安和太后娘娘,好接手皇上和安陽王的撫育之職,當個監國公主。」

簡老太妃說到這兒,喘了喘氣,接著道:「我是想著,你和尋香不能成親,定然心生愧意,一旦尋香掌權當監國公主,你必然忠心效力於她。因你手握重兵,尋香又是名正言順的公主,百官自會服從。此後,我們母女再不會受人擺佈……只沒想到,尋香設局引陳文安和太后娘娘入圈套,想燒死他們,不想一個失誤,反燒死了自身。」

陳平鐵青著臉色,好半晌道:「是你害了她。」

簡老太妃眼角有淚珠滾下,心痛如絞,隔一會才道:「希望你看在尋香面上,能幫著保住簡氏一族。」

陳平從簡老太妃殿中出來時,天已昏暗,他繞道到御花園,站在荷花池邊,想起和尋香初次相遇的情景,一時摸出懷中的蕭管,放在嘴邊吹了一曲,吹完收蕭,出了御花園,去見陳文安。他在陳文安處待了片刻,答應交出部分兵權,條件是簡氏一族不受簡老太妃之事牽連。

第二日,簡云石上摺子辭官,王傾君當場批准了。簡老太妃知道陳平和陳文安的協議後,對百戲道:「有陳平在,簡家終是保全了。我死後,你便去服侍云石罷!你一個小小宮女,太后娘娘等人不會為難你的。」

「主子!」百戲不由哭倒在地,只她也知道,縱王傾君願意放過簡老太妃,簡老太妃也不願活著了。盼了二十年,盼來了女兒,不想團聚才沒多久,女兒卻死了,她怎肯再活著?

當夜,簡老太妃便「病死」了。

簡老太妃不過深宮一位太妃,極少出現於人前,她病死的消息,反不及簡氏家族退出京城回鄉的消息引人注意,倒是王傾君聽得簡老太妃的死訊,傷感了一下。

莫嬤嬤對簡老太妃本就警惕著,聽得她死了,卻是鬆了口氣,悄和葉素素道:「老太妃每回來了,雖一副疼愛皇上和安陽王的模樣,我卻總是不放心,沒想到她真有這些心思啊!」

葉素素關注點在別一方面,皺眉道:「尋香公主和多格公主死了,主子自不用為她們守孝,但是老太妃是長輩,主子要不要守孝啊?若是守了孝,哪主子和千乘王的事,又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解決?」

莫嬤嬤撇嘴道:「守什麼孝啊?想要殺主子,主子還用為她守孝?」

「不守孝會不會引人非議?」葡萄問道。

「找一個道長來做法事,讓道長隨便扯個理由,也就不用守孝了。且主子是太后娘娘,當今皇上的生母,身份尊貴,不為一個老太妃守孝,也不是什麼大事。」莫嬤嬤在宮中多年,熟知這些規矩,笑道:「你們不用憂心這些,現下要憂心的,是如何讓千乘王有一個名份。」

正說著,紅錦悄悄來報導:「千乘王來了!」

葉素素一聽,忙道:「該幹什麼就干什麼,待會兒奉完茶,領著人退下,不要打擾他們。」

紅錦笑嘻嘻應了。

葡萄納悶,問道:「紅錦也知道千乘王和皇上安陽王的關係了?」

紅錦捂嘴道:「紙是摀不住火的。除了主子自己茫然著,我們心裡可雪亮了。」

葉素素笑道:「千乘王那麼疼愛皇上和安陽王,三人又那麼相像,是個明眼人,其實也瞧出來了,只是不說而已。」

王傾君聽得陳文安來了,莫名的慌張,俏臉紅透了,坐在榻上不動。

陳文安進了殿,見宮女們頗為識趣,請安完畢就退下了,嘴角不由起了笑意。

「給母后請安!」陳文安站在王傾君跟前,像以往那樣請安,見王傾君低頭不答,只用手指繞著衣角,不由好笑,又道:「母后這幾日睡得好麼?」

「一點都不好。」王傾君抬頭,對上陳文安灼灼的雙眼,又沒了底氣,怎麼聽,怎麼感覺陳文安這一聲母后帶著戲謔。

陳文安坐到王傾君身邊,含笑看著她,自己斟茶,喝了一口方道:「母后要是睡得不好,可要兒臣來相陪?」

「啐!」王傾君啐了陳文安一口,一時想著唐天喜和唐天樂是他的親兒子,他自然會護著,再不必擔驚受怕了,又忍不住笑了,橫陳文安一眼。

陳文安也笑了,悄聲問道:「什麼時候給我一個名份啊?你這樣搞了我兩次,再不給名份,說不過去吧?」

王傾君的臉又紅了,狠狠瞪陳文安道:「正經說話,不要嘻皮笑臉!」

「我很正經好不好?」陳文安換了委屈的語氣道:「人家真的很想要一個名份嘛!」

王傾君雞皮掉了一地,擺手道:「行啦行啦,會想法子給你一個名份的,別吵!」

「這樣我就放心了。」陳文安膩上前去,端了茶杯湊在王傾君嘴邊,耳語道:「母后說了這麼多話辛苦了,先喝茶潤潤嗓子。」

王傾君就著陳文安的手喝了一口茶,雖然紅著臉,卻嚴肅道:「好好服侍,一定給你一個名份的。」

嘿,三分顏色上大紅了?陳文安擱下茶杯,看看無人,突然一伸手,把王傾君整個人抱起,轉了一個圈道:「晚上過來服侍你好不好?」

王傾君小聲尖叫著,又摀住了嘴,嗔道:「放我下來!」

「不放!」陳文安一個倒轉,坐到椅子上,把王傾君置在自己膝上,讓她騎坐著,不待她說話,已是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唇。

殿外候著的兩個小宮女悄悄討論著:

「你說千乘王和太后娘娘能成麼?」

「他們本就是一對,怎麼不能成?」

「可千乘王一直喊太后娘娘母后,這母子關係一時之間哪能隨便就改了?」

「怎麼不能改?相信千乘王一定有法子的。」

「嘻嘻,我倒是聽說,有不懂事的大人暗地裡上摺子,勸喻太后娘娘不要沉迷男色,別被千乘王迷住了,誤了江山云云。他也不想想,沒了千乘王,太后娘娘哪兒坐得穩這個位置?」

「是啊,不管那件事是真是假吧,太后娘娘為了皇上和安陽王,就得討好著千乘王。」

……

兩個小宮女說著,突然見唐天喜和唐天樂躥過來,忙矮身行禮,笑問道:「皇上和安陽王要往哪兒去?」

「聽說皇兄過來了?」唐天喜說著,拉著唐天樂的手,從小宮女身邊擠過去,喊道:「母后,皇兄!」

王傾君和陳文安正親熱,突然聽得唐天喜的聲音,嚇了一跳,忙忙分開,正襟正好。

唐天喜和唐天樂進了殿,上前纏住陳文安道:「皇兄答應教我們一套拳術的,什麼時候教?」

「這段時間太忙,待過了這個月再教好不好?」陳文安一伸手,早把唐天喜撈到左膝上,又撈了唐天喜放在右膝,動了動膝蓋道:「不得了,一段時間不抱你們,好像又重了,也長個子了。」

唐天喜趴在陳文安耳邊說悄悄話道:「皇兄是不是要娶老婆了?」

陳文安忍不住去看王傾君,嘴裡笑道:「皇上怎麼這樣說呢?」

唐天喜調皮的眨眨眼道:「難道你不想娶?」

陳文安不由哈哈笑了道:「皇上認為我娶誰好呢?」

唐天喜托腮深思一下道:「誰屁股大就娶誰。」

陳文安嚇一跳,「為什麼?」

「屁股大好生養唄!一娶過門,馬上能給我們生下一對兒小侄子來。」唐天樂奶聲奶氣答道。

「哈哈哈……」陳文安樂不可支,一邊笑一邊看王傾君,某人的屁股好像不是很大啊!

王傾君一口茶差點噴了,問道:「誰跟你們說這些的?」

唐天喜和唐天樂異口同聲道:「嬤嬤經常這樣說啊!」

王傾君扶額,看向陳文安。

陳文安笑道:「讓他們多跟著我一些,很快便能學些有用的東西了,放心罷!」說著眼睛瞄瞄王傾君屁股處,含糊道:「大些確實好生養。」

王傾君怒:人家不大,照常一胎生兩個好吧?


49. 新娘子漂亮

因四月二十日是唐天喜和唐天樂生辰,陳文安自是準備了禮物,又打算給他們大辦一回,順便在壽宴上給他們物色伴讀人選。

唐天喜和唐天樂出生後,先是陳太后身亡,守著國孝,接著是內亂,再接著是和蕃國打仗,竟是沒一年安生,他們每回生辰,都隨便打發著過去了。這一回生辰,無論是百官,還是宮內諸人,都要求給他們大辦,歡慶一回。

承豐王卻是聽聞王傾君不想給唐天喜和唐天樂大辦壽辰,因進宮求見王傾君,笑道:「太后娘娘,本王知道這幾年打仗,國庫空虛,但是皇上和安陽王的生辰,也不能因為要省錢就隨便過了。這一回的費用若掏不出,就由本王來出,也算本王對他們兩個的一點心意。」

自打知道自己和陳文安的關係後,王傾君再見到承豐王,便有些兒媳婦見公爹的尷尬,現下聽得他這話,有些不好意思,忙忙道:「倒不是為了省費用,而是因為簡老太妃新亡,才辦完喪事,一下子就大肆慶祝,顯得薄情些。簡老太妃雖有錯處,但這幾年對小喜和小樂的疼愛,卻也是實實在在的。」

見王傾君心軟念舊,承豐王暗暗高興,這樣子的兒媳婦好啊,兒子在她手底下肯定不會吃暗虧。他臉上帶出笑來,嘴裡卻道:「簡老太妃若真個疼皇上和安陽王,想必也會贊同大辦的。且現下人心歸一,趁著這機會高興一番,也不為過。」

王傾君見承豐王堅持,也不想太拂他的意,便笑道:「既這樣,便讓人好生準備一番,大辦一回好了。」

到了四月二十日這一天,唐天喜和唐天樂早早起來,先到朝堂上受了百官一拜,這才回宮內。三品以上的官員自攜了家眷進宮相賀,送的壽禮多是好玩的物事,倒合了唐天喜和唐天樂的心思。

宴席間,各位誥命夫人說著話,話題又轉到陳文安的婚事上,悄悄道:「真不知道千乘王是如何想的,這都二十多了,居然還不肯納妃,小心絕了後。」

「陳文慧才貌雙絕,他拒絕了;王蘊是太后娘娘族妹,賢良淑德,他不要;董韻是京城首富之女,坐擁萬貫家財,只求一個側妃之位,他還嫌棄。這三個女子他都不要,還真不知道他要什麼樣的人呢?」

「不是說他跟太后娘娘……」

「噓~!」

夫人們說著八卦,唐天喜和唐天樂卻是和羅沖的孫子羅植等小娃兒玩在一處。

羅植今年五歲,在府中是小霸王,大家都讓著他,最是囂張不過的,可今兒隨祖母進宮,祖母一再叮囑,讓他見到唐天喜和唐天樂,要小心討好他們,萬不可得罪云云,他心中不以為然,只隨口應了。待見了唐天喜和唐天樂,幾個人玩在一處,不一會兒也就忘記了祖母教導過的話,言笑無忌。

唐天喜和唐天樂好容易有了小玩伴,自然問東問西的,待問得羅植經常出府玩,不由羨慕,嘆氣道:「我們還沒出去玩過呢!」

羅植馬上形容街上的美景,別的形容不出,只再三說街上有人玩雜耍,還有糖人和冰糖葫蘆等,可熱鬧了什麼的。說著見唐天喜和唐天樂一副很想出去瞧瞧的模樣,馬上想起大人的話來,叮囑道:「街上有拍花子,專門拍小孩子的,像你們長成這樣,白嫩嫩像女娃兒的,拍花子最喜歡了,見了肯定要拍走。所以你們千萬不能單獨出去,須得讓大人領著出去。最好讓你們的爹爹帶你們出去,那樣才安全。」

唐天樂托腮道:「沒有爹爹怎麼辦?」

羅植順手一指不遠處的陳文安,很驚奇道:「難道他不是你們爹爹?」

「他是我們皇兄啦!」唐天喜拍下羅植的手,解釋了一句。

羅植道:「可我明明聽府中大人說過,他就是你們爹爹。」

「胡說!」唐天喜和唐天樂異口同聲斥了羅植一句。

羅植不滿了,站起來道:「不跟你們玩了!」說著跑開了。

「稀罕麼?」唐天喜和唐天樂一起翻白眼,想和我們玩的人多了去啦!

陳文安暗暗留意著這邊,眼見羅植氣乎乎跑開,便過來問唐天喜和唐天樂道:「怎麼啦?不是說和誰玩得來,就要挑誰做伴讀麼?這麼快就鬧翻了?」

唐天喜和唐天樂同時看陳文安一眼,再對看一眼,互相搖搖頭,也不答話,徑直走開了。

陳文安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冷遇,不由微微一怔,這兩個小屁孩,究竟是怎麼了?

承豐王卻是無意間聽得眾位誥命夫人的話,心內大急,一眼瞥見葉素素,便招手叫她過去,問得王傾君和陳文安這些日子極少見面,也沒有在一起,不由道:「你們是怎麼辦事的?主子的事居然不上心?」

葉素素愕然,抗議道:「他們不在一起,我們有什麼法子?」

承豐王生氣了,低嚷道:「你們就不會找個藉口,讓欽天監擇個吉日,讓他們洞個房,搬到一起住著麼?只有住到一起了,自有聰明的馬屁官兒忙著給他們想法子,集思廣益,明正他們的關係。」

「王爺英明!」葉素素不由豎起拇指。

第二日,葉素素便找了欽天監,忙碌了半天。

這天晚上,唐天喜和唐天樂早早就被哄去睡了,王傾君得以清閒了一會兒。待她進入寢室時,幾乎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忙喊葉素素道:「這是怎麼回事?」

葉素素順著她的眼瞧了瞧,帶笑道:「千乘王讓欽天監擇了吉日,換了這張新床進來,又擇了吉時安床,鋪上龍鳳呈祥的被子,佈置了一番,這才稍稍像樣子一些。主子不要太苛求啦!待將來正式大婚,自然不會這樣寒磣。」

王傾君還待再說,葡萄已是進來道:「香湯已準備好了,主子快些沐浴罷,可別誤了吉時。」說著招手叫進紅錦和綠意,不由分說擁了王傾君進浴室。

見王傾君沒有反抗,葉素素吁了一口氣,進了側殿見莫嬤嬤,笑道:「今晚肯定妥妥的,嬤嬤放心啦!」

莫嬤嬤拍胸口道:「他們再不住在一起,我們都要愁死了。主子也不想想,千乘王都二十多歲了,這樣子放任他獨宿,萬一讓那個宮女揀了一個現成便宜,給皇上和安陽王添出弟弟或是妹妹來,不是鬧心麼?」

葉素素笑道:「咱們連新房都給佈置好了,不信他們不住在一起?」

陳文安進王傾君的寢室時,便見喜燭高燒,窗上貼著大紅喜字,王傾君穿了喜服,蓋了紅蓋頭坐在雕花大床的床沿上,雙手放在膝前,安靜而乖巧。

陳文安只看了一眼,臉上的笑意便差點溢出來,轉身出了寢室,喊過一位小宮女道:「莫嬤嬤在哪兒?讓她把本王的喜服送過來。」

小宮女笑道:「喜服在浴室內,王爺自進去換了便是。」

陳文安一聽,又進了寢室,關好門,忍著沒有再看王傾君,只進了浴室,見裡面果然放了喜服,又有一桶熱水,便脫了衣裳進桶洗浴了一回,小心穿上喜服,整理一下這才出來。

王傾君聽得腳步聲,心下亂跳,不知不覺繃緊了身子,一時驚覺,又慢慢放鬆了,安慰自己道:「又不是第一次,這麼緊張幹什麼?」

陳文安站到王傾君跟前,在床邊找到花桿,輕輕挑開蓋頭,對上王傾君含情帶怯的俏臉,一時看痴了,喃喃道:「新娘子好漂亮!」

「新郎倌也俊俏!」王傾君抬眼一瞧,見陳文安穿了喜服,更顯風神俊朗,不由脫口應了一句,話一說完,俏臉更紅了。

陳文安雙眼亮閃閃的,坐到王傾君身邊,捧著她的臉定定看著,低聲道:「這些年一直想這樣看你,可惜你一直給冷臉,現下好了,終於是笑臉了。」

王傾君有些愧疚,紅著臉道:「今晚你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真的?那我一定要看個夠。」陳文安語帶曖昧,俯在王傾君耳邊說了一句話,引得王傾君捶打他,便順勢捉住王傾君的手,扯著她往床上倒去。

王傾君卻突然想起一事,用手抵在陳文安胸口不許他亂動,說道:「還沒有喝交杯酒呢!」

陳文安並沒有鬆開王傾君,反而一抄,把她抄到懷中,抱起走向案前,把她置在膝上,伸手去倒酒,遞了一杯給王傾君,自己端了一杯,兩人含情脈脈對視,緩緩舉杯。

「主子,宋狀元求見!」一位小宮女在外稟報。

王傾君一怔,放下了杯子,跟陳文安解釋道:「因你先時送糧草出京,司徒元又□乏術,只得重用宋子秋,讓他看住唐天致和許參。為了便宜行事,當時便給他一塊牌子,許他隨時進宮。現下朝局漸穩,不知他因何深夜進宮?」

陳文安也放下杯子,淡淡道:「他既來了,自然是有急事,你且見了他再說。」

王傾君摸摸陳文安的頭,在他額角親了親,便從他懷中掙出來,待要到側殿中見宋子秋。

陳文安喊住了她,帶笑道:「讓他進殿說話罷,我也好聽聽。」

王傾君回頭看看陳文安,見他一臉堅持,知道他這是起疑心了,不由瞪他一眼,哼道:「你不信我?」

「我信你,但我不信宋子秋。」陳文安站起身,一邊走向屏風後,一邊道:「我倒想知道,他這麼晚突然進宮,究竟是有什麼急事。」

王傾君暗汗,這吃的哪門子飛醋?


50. 挾一個試試

陳文安站在屏風後,用腳尖輕輕踏著屏風邊,有些不忿,這麼一種情景,王傾君要是不解風情,居然真個叫宋子秋進寢室問話,那麼,宋子秋明兒就不用待在京城了。

王傾君呆得一呆,喊了葉素素一聲,聽得葉素素的應聲,便道:「去問問宋子秋有什麼事?還有,收回他身上的牌子。」說著也繞進屏風後,從後環住陳文安的腰,把頭抵在他背上,輕笑出聲。

陳文安眼底有笑意,語氣卻嚴肅,「不怕宋子秋有急事?」

「有你在,怕什麼?」王傾君甜言蜜語的。

陳文安拉下王傾君的手,轉過身對著她,笑道:「你知道我的厲害就好。」

王傾君忍不住笑了,捅陳文安的胸口道:「你眼線這麼多,連宋子秋的來意都知道?」

「眼線不多,怎能護得住你,怎能護得住兩個兒子?」陳文安拿住王傾君的手指,送到嘴邊含住,含糊道:「宋子秋那點小心思,還能瞞過我?」

王傾君感覺到陳文安舌尖在手指處打圈圈,一時只覺手指尖癢絲絲的,甚至直癢到心底去,俏臉早紅了,卻還問道:「宋子秋有什麼心思呀?」

「他不自量力,覬覦你。」陳文安吐出王傾君的手指,俯到王傾君唇上,用舌尖打著圈圈,一邊問道:「要不要?」

「什麼?」王傾君有些茫然,不是在討論宋子秋麼?

陳文安見王傾君迷糊,也無心和她打啞謎,只把她抱起,讓她雙足環在自己腰上,各種上下其手。

王傾君沒有聽見葉素素來稟宋子秋的事,一下便知道宋子秋確實沒有什麼急事,因應和著陳文安,吮在他唇上,香舌和他的舌尖纏繞,很快便迷亂了。

陳文安環抱著王傾君,一邊低聲道:「待會叫你知道我真正厲害之處。」

「有多厲害呀?」王傾君挑逗著陳文安,在他耳邊說情話。

殿門外,葉素素只吩咐小宮女道:「潑!」

小宮女手裡一盆水很快潑了出去,潑在宋子秋臉上身上。

宋子秋一下被潑成落湯雞,只用手抹了一把臉,很快清醒過來,呆呆站著。

葉素素見宋子秋不再醉眼迷離的,這才問道:「宋狀元這麼晚進宮求見太后娘娘,卻是有什麼急事?」

宋子秋這下出了一身冷汗,今晚喝了一些酒,不知因何,就很想見太后娘娘,一時頭腦發熱就來了,卻沒去想後果,這下要如何交代?

葉素素見宋子秋不答,便又伸手道:「牌子。」

宋子秋趕緊把牌子交到葉素素手上,陪笑道:「我是來歸還牌子的,葉姑姑告訴太后娘娘一聲就行了,這廂告辭了。」說著撥腿往外跑。

葉素素也不追,只在原地吃吃笑,又看向小宮女手中的銅盆道:「這盆怎麼這麼眼熟?」

小宮女誠實回答道:「這是姑姑平素用的洗腳盆,這水,也是姑姑適才洗過腳的水,這麼一潑,就潑醒了宋狀元。」

「噗!」葉素素樂了,拍拍小宮女的頭道:「待會兒去領賞。」

小宮女歡天喜地應了。

「敢覬覦主子,潑洗腳水還是輕的。不對不對,這是救了他一命呢!改日得讓他感謝我才對。」葉素素自語。

莫嬤嬤聽得宋子秋深夜進宮,頗不以為然,嘀咕道:「若有急事,千乘王哪會不知道?」

她才說完,就見葉素素進來,一時問道:「宋狀元走了?」

葉素素笑道:「走了。」

莫嬤嬤便不再問,只略略發愁道:「皇上和安陽王昨兒生辰,不知道聽了什麼閒話,今兒一天都極少說話,不像平時那樣愛鬧,也不嚷著要見皇兄了。」

葉素素一怔,坐下道:「皇上和安陽王年紀雖小,卻聰慧,不比尋常小孩子,若他們不肯接受千乘王,可如何是好?」

莫嬤嬤搖搖頭道:「主子和千乘王的事,其中太過複雜,就是想解釋給皇上和安陽王聽,也怕他們聽不懂。但他們發現一向敬愛的皇兄是他們父親,恐怕又會受不了。」

葉素素道:「他們還小,多哄著一些,度著慢慢就接受了。」

莫嬤嬤又去看沙漏,笑道:「度著時辰差不多,可得讓人送熱水進去給主子和千乘王洗漱。」

葉素素笑道:「都安排妥當了,放心吧!」

玉階殿寢室內,這會兒羅帳低垂,輕羅帳子無風自動,微微搖晃,壓帳的香薰球發出清脆的響聲,一室春意。

這一晚,唐天喜和唐天樂卻睡得不好,第二日一早,早早就起來了,因恰好是休沐日,不用上早朝,兩人洗漱完畢,便去見王傾君,才要進去寢室,就聽得一陣低低的笑聲,王傾君的聲音道:「在我心底呀,當然是小喜和小樂排前面,你排後面。」

「我以為是並排第一呢!」陳文安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們並排第一,你第二。」王傾君笑道。

唐天喜和唐天樂聽得王傾君的話,心情一下舒暢了許多,揭簾而進,喊道:「母后!」

「跟隨的人呢?」王傾君見唐天喜和唐天樂來了,身邊卻沒有跟隨的人,不由四處瞧了瞧。

唐天喜一眼就瞄到陳文安坐在案邊了,也不過去相見,只答王傾君的話道:「朕不讓他們跟著,一大早的見外人,神煩!」

唐天樂接話道:「本王也不喜歡見外人。」

嗯,這是說我麼?陳文安看一眼唐天喜和唐天樂,見他們小臉繃得緊緊的,一臉厭煩,不由好笑,只捻起腰帶上的玉魚子,用穗子輕拍手心,淡淡道:「小孩子家的,沒有大人跟著,可不妥當。」

王傾君趕緊打圓場,笑道:「好啦好啦,用完早膳再說話。」說著吩咐人上早膳。

早膳才上桌,唐天喜和唐天樂呼啦一下過去,一左一右坐到王傾君身邊,看也不看陳文安,只讓王傾君給他們挾這個挾那個。

陳文安自顧自坐到他們對面,等王傾君給唐天喜和唐天樂挾完,便推過碗道:「給我也挾一個!」

唐天喜和唐天樂一聽,用眼斜睨王傾君,你倒是給他挾一個試試看?


51. 小眼神犀利

這倆小子年紀雖小,眼神兒卻犀利成這樣,長大不得了啊!陳文安一則欣慰,一則又微惱,好小子,這樣對待老子,長大了還會把老子放在眼裡嗎?

王傾君在唐天喜和唐天樂小眼神的威壓下,筷子一伸,挾起的東西便沒有放到陳文安碗裡,而是放到自己碗裡,一時也暗暗嘀咕:這三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若不肯和睦相處,以後可有得煩了。

唐天喜和唐天喜見王傾君沒有給陳文安挾東西,臉色齊齊一緩,就知道母后最疼我們了,除了我們,才不會給別人挾東西呢!

我是別人嗎我是別人嗎?陳文安見唐天喜和唐天樂一副排外的小模樣,想起不久前他們還求著自己要木劍,不由沉下臉來,小子,等著瞧!

跟孩子置什麼氣呢?王傾君瞥一眼陳文安,招呼道:「吃這個,味兒不錯。」

慈母多敗兒!陳文安回瞥一眼王傾君,若不是你平素太讓著他們,他們敢這樣囂張?

「吃東西就好好吃東西,不要眉來眼去。」唐天喜一抬頭,清脆的童音蹦出一句大人話來。

陳文安和王傾君一噎,還沒答話,就又聽唐天樂道:「別當我們透明人。」

淚啊,以前怎麼沒發覺這倆小子這麼可惡呢?王傾君默默,狠狠挾起一個小豆酥,不想豆酥不經挾,一下就碎了,她哀怨地看向陳文安,這倆小子分明像你,都不好對付呢!

陳文安默默挾起另一塊小豆酥放到王傾君碗裡,吃吧,吃完再想法子教訓這倆小子。

唐天喜和唐天樂:誰怕誰啊?

用完早膳,王傾君看著天氣極好,就想到御花園散散,話說自從進宮,日日擔驚受怕,極少有閒情逛御花園了,白瞎了御花園那些名貴花草。她想去逛一下,唐天喜和唐天樂自然緊緊跟著,陳文安也不甘落後,尾隨在後。一行人來到御花園,上了八角涼亭,坐定了,自有宮女提了茶果等物過來侍候。

唐天喜和唐天樂以往只喝蜜水兒,並不喝茶,但今兒擺脫不了陳文安,心中悲壯,都讓宮女給自己斟茶,也不怕燙,各各舉杯喝了起來,母后,別看我們年紀小,大人能做的事,我們其實也能做,比如舉杯喝熱茶。

王傾君見他們端茶,本來怕他們燙著,正要攔阻,卻被陳文安一個眼神壓了下來,好吧,其實這茶也不是很燙,他們早該自己端杯喝茶了,而不是還要自己和嬤嬤們端著杯小心翼翼地喂。

四人正各懷心事,卻有宮女來報導:「太后娘娘,承豐王求見!」

「皇叔來了!」唐天喜和唐天樂小臉綻出笑來,承豐王最疼愛他們了,還肯趴在地方給他們馬騎呢!哪像這個陳文安,會削兩柄木劍就以為了不起,還想跟他們搶母后,還爭寵,還……。

承豐王大踏步過來,見了王傾君等人,一時抱了唐天喜和唐天樂坐到膝蓋上,笑問道:「怎麼啦?今兒瞧著不開心?」

唐天喜和唐天樂不答,各斜睨陳文安一眼,有人跟我們搶母后,能開心?

承豐王見了他們的小表情,「哈哈」笑了道:「有人欺負你們了?」

啊,王爺,你就別火上澆油了好不?王傾君一聽承豐王的話,不由暗汗。

唐天喜和唐天樂早點頭了,委屈道:「有人以大欺小,還打算一直欺負。」

「這樣啊,我得和那個人好好談談了,怎麼能欺負小孩子呢?」承豐王帶笑說著,一邊招手叫過莫嬤嬤道:「帶皇上和安陽王在附近逛逛,本王和太后娘娘有話相商呢!」

莫嬤嬤見王傾君點頭,便牽了唐天喜和唐天樂去摘花玩。

「本王在京城也耽擱了太長時間了,再待下去,只怕御史要上摺子彈劾了。」承豐王笑道:「只是你們的事還沒解決,卻又不放心這樣走了。」

陳文安道:「自然得待我們的事解決了,讓小喜和小樂喊您一聲祖父,您再走。」

王傾君微紅了臉,問道:「王爺可有好法子?」

承豐王搖頭道:「我若有法子,還發什麼愁?但我沒有法子,不代表別人沒有。還得集了聰慧的朝臣,讓他們想法子。總得堂堂正正公告天下,這事才算完。」

三人商議到中午的時候,用了午膳,又接著討論。陳文安負手踱步,一時令人喊孫叔倫過來,又令人去召司徒元、羅沖並宋子秋進宮。

王傾君想了想,站起來對承豐王道:「王爺和他們商議著,我和文安還是先迴避一下的好。」

陳文安俯到承豐王耳邊道:「此事全靠父王成全了,其中曲折之處,父王只管巧言虛飾,各位大人自必心領神會的。」

承豐王得了陳文安這一句父王,不由眼眶泛紅,啊,值了,兒子喊了父王,還有什麼不能為他辦的呢?再說了,這些年沒有盡父親的責任,本就欠著他的。若能在這件事上為他辦得圓圓滿滿,以後私底下見面,不怕他不繼續喊父王。

王傾君先行回了玉階殿,進去側殿見唐天喜和唐天樂正在午睡,便退了出來,自和葉素素說了召幾位大人進宮的事。

葉素素悄聲道:「有承豐王出面,總比較好辦事。且一旦有質疑,自有他出言作證,比主子和千乘王自己分辨更勝百倍。」

王傾君低聲道:「正是這個話呢!且有承豐王周旋著,小喜和小樂定然會接受陳文安的。你都不知道,適才在御花園,他們還沒承豐王告黑狀,說陳文安欺負他們呢!」

葉素素聽了,不由樂不可支,「還不是像你們,一樣很難討好。」

溫室殿中,待羅沖等人皆到了,承豐王斟酌言詞道:「先帝和本王兄弟情厚,縱本王不在京城中,先帝也常有書信訓示本王,這個大家有所聽聞吧?」

眾人不解其意,只看著羅沖。羅沖卻是知道往事的,答道:「老臣知道。」

承豐王點點頭,接著道:「先帝重病時,無意間得知,文安乃是皇嗣,只那時陳皇后專權,陳平手握重兵,一旦和文安相認,文安成了皇長子,必招致殺身之禍,因隱忍不說。只這事實在干係重大,便寫了密信與本王,告知詳情。說道文安將來歸祖認宗,若有人質疑,讓本王出來作證。」

眾人一聽,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王爺進京後,一力護著千乘王,反對昌平王呢,原來是受了先帝所托啊!

承豐王鋪墊了一通,這才進入正題,笑道:「先帝在病榻前不敢認文安,卻又憐惜他,便想為他選一位旺夫益子的妻室。因讓清塵子道長為文安測算八字,清塵子道長說七巧女手靈手巧,堪為良配。先帝一聽,便召了數位七巧女進宮,讓清塵子道長面相。」

眾人:難道不是先帝聽信清塵子道長的話,召七巧女侍寢麼?怎麼變成召七巧女進宮,是要為千乘王選妃了?且聽這王爺如何扯下去。

承豐王清咳一聲,依然面不改色,嚴肅道:「清塵子道長相完七巧女,告訴先帝,王家小姐王傾君體健貌端,定然能產下聰慧的皇子,且八字貴不可言,若將她許給文安為妻,夫妻將來定然能開創大唐盛世。先帝信了清塵子道長的話,便在病榻前讓文安和王家小姐成了親。當時見證的有費公公等人。」

眾人:先帝讓千乘王和王貴人在病榻前成……,成親?不愧是大唐王爺,一件那樣的事經他這樣一說,變得光明正大,還是先帝允許的,服了。

承豐王繼續道:當時的內務總管不知道事由,誤會先帝的意思,傳旨封了王家小姐為貴人。因忌著陳皇后和孫淑妃,先帝便將錯就錯,打算病好再給文安和王家小姐正名,只沒想到事態失衡,唐天寧等會被毒死,先帝未及為文安正名,便駕崩了。」

眾人:嗯,告訴我們這些,是要我們想法宣揚開去,為千乘王和太后娘娘正名?但是皇上和安陽王……?等等,莫非皇上和安陽王是千乘王的兒子?流言並非空穴來風?

承豐王環視他們一眼,「沒錯,當今皇上和安陽王是千乘王的兒子,也是先帝的孫子,本王的侄孫。」

眾人雖說早有猜測,但這件事從承豐王嘴裡說出來,卻還是嚇了一跳,一時皆呆住了。

承豐王拍拍手道:「現下真相大白了,要如何給千乘王和太后娘娘正名,就靠各位大人了。」

羅沖率先道:「千乘王和太后娘娘既然是先帝賜婚的,且又在先帝病榻前成了親,更有費公公現場見證,當然要及早正名,也宜擇了吉日,讓千乘王正式迎娶太后娘娘,成就佳話。」

司徒元這會也反應過來,接話道:「須得讓皇上和安陽王祭拜天地,到先帝靈前改口喊皇祖父,再昭告天下。」

宋子秋趕緊附和道:「兩位大人說得是。待得千乘王和太后娘娘正式成親,皇上和安陽王有千乘王護著,自然千妥萬妥的。」

孫叔倫笑道:「千乘王迎娶了太后娘娘,便是太上皇,有太上皇監國,何愁大唐不強大?」

眾人都點頭,是啊,太上皇監國,是名正言順。且皇上和安陽王是太上皇的親生子,做臣子的,再不用憂心千乘王會對皇上不利,造成朝局不穩了。

承豐王極為欣慰,這幾位大人都是有眼力價的,文安正名有望了啊!待文安成了太上皇,本王就是暗地裡的太上太皇,輩份好高啊!


52. 謝謝太上皇

羅植又隨祖母進宮了,和唐天喜唐天樂玩耍時,再次吹噓街上有多麼好玩,又嘆息道:「皇上和安陽王沒上過街,可惜了!」

待羅植一走,唐天喜和唐天樂便去纏王傾君,要求上街一趟,只要能上街,什麼條件都願意應承。

葉素素在旁邊道:「主子是太后娘娘,不能隨便出宮的,更不可能隨便帶皇上和安陽王出宮。倒有一個人,或者能夠帶皇上和安陽王出宮一趟。」

「是誰?」唐天喜和唐天樂衝過去扯住葉素素的袖角,搖晃著要她回答。

「是千乘王。」葉素素笑眯眯回答。

唐天喜和唐天樂一聽,鬆開葉素素的袖角,互視一眼,走到角落商議。

「朕是皇上,可以命令他帶咱們出街吧?」

「皇兄下一道聖旨吧,他是臣子,不能抗旨的。」

「還是下一道口諭吧!」唐天喜悄悄道:「有許多字朕還不會寫,要是寫錯了,就貽笑大方了。」

「皇兄英明,這貽笑大方四個字,就用得特別好。」唐天樂誇了一句,希望唐天喜能鼓起勇氣命令陳文安一次。

唐天喜其實也沒底,萬一陳文安就敢抗旨怎麼辦?還是口諭保險些,到時陳文安不肯帶他們出街,還能想法挽回面子呢!

兩人嘀咕著,便聽得宮女稟報,說陳文安來了,不由對視一眼,忙忙進了側殿,很快的,兩人各執一柄木劍出來,在殿門前舞了起來。這木劍是陳文安相贈的,他要是看到了,會明白我們和好的心意吧?

陳文安進得玉階殿,見唐天喜和唐天樂沒有如往常那樣上來霸住王傾君,不許他們兩人單獨相處,不由好奇,問葉素素道:「皇上和安陽王呢?」

葉素素捂嘴笑道:「在殿門前舞劍呢!」

陳文安不由笑道:「看來,他們很想上街一趟了。」

王傾君卻有些擔心道:「街上雜亂,他們又小,出去就怕不安全。」

陳文安道:「他們總得見見世面,一味困在宮中不是法子。有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身為皇上和王爺,沒法出京歷練,但是上街逛逛,瞧瞧京城風貌,卻不為過。」

王傾君想了一想,只得同意,小聲道:「讓司徒元多派人清查一下京城,總得妥當了才能出宮。」

唐天喜拿著陳文安送的木劍舞了一會兒,終於見陳文安走了出來,站在旁邊觀看,他動作慢了慢,看向唐天樂,喂,老弟,想出街就看你的表現了!

唐天樂默默:不是要下道口諭給他麼?怎麼又朝本王使眼色了?難道要本王代你傳口諭?

唐天喜和唐天樂不為所動,一時暗急,老弟,機會難得,快撒嬌啊!沒聽人家羅植說,他想要什麼,只要撒嬌一下,就全如願了?口諭這個東西,若能用撒嬌的口吻說出來,效果更佳。

唐天樂見唐天喜一再使眼色,也知道機會難得,可昨天還給陳文安臉色看,今天就要求他?他一個失神,腳下一絆,一跤就摔向地上,正張嘴驚呼,卻發現自己沒有摔在地下,而是被陳文安抱在懷中,一時脫口道:「皇兄,我們想出街逛逛!」

陳文安見唐天喜也眼巴巴看他,一時伸手,也把他抱了起來,笑道:「想出街可以,但有條件。」

「什麼條件?」唐天喜和唐天樂一聽能出街,哪兒還管什麼條件?只尋思,嗯,有求於人的時候,要低調,要溫柔,要答應那些不太過份的條件。

向唐天喜和唐天樂講條件的,是承豐王。

承豐王屏退左右,抱著唐天喜和唐天樂,開始講故事道:「從前呢,有一隻公鳥和一隻母鳥在一起,生下一對兒小鳥,恩愛無雙,這個時候,出現一隻奸鳥要害他們,這只奸鳥還有幫兇,囂張無比,眼看母鳥小鳥危在旦夕,公鳥就想出一個法子來。」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深深嘆息一下。

唐天喜和唐天樂聽住了,代母鳥和小鳥緊張著,追問道:「接下來呢,公鳥想出什麼法子了?」

承豐王抹抹眼睛道:「這只公鳥聰明啊,知道它父親老鳥厲害,能幫著對付奸鳥,就想法讓母鳥托在老鳥名下,讓母鳥假裝成自己的庶母,天天喊這只母鳥母后,還喊兩隻小鳥皇弟,讓兩隻小鳥喊他皇兄。後來,老鳥死了,奸鳥也除掉了,一家四隻鳥就團聚了。可是這個時候問題來了,兩隻小鳥不願意認公鳥為父親,公鳥傷心得不行,吃不下飯。有別的鳥建議這只公鳥再娶一隻母鳥過日子,不用理原來的母鳥和小鳥了,公鳥重情厚義,怎麼也不肯再娶,只期待小鳥會回心轉意認它為父。」

唐天喜和唐天樂異口同聲道:「兩隻小笨鳥,怎麼就不肯認父親呢?」

「是啊,認了父親,父親還會帶他們出去逛街,還會保護他們不讓人欺負,還……」

唐天喜和唐天樂年紀雖小,卻極聰慧,這下聽出含義來了,看著承豐王道:「皇叔是說我們是那兩隻小鳥?」

承豐王點頭承認,補充道:「本王是老鳥的兄弟,是你們皇太叔,當然,你們要是想喊本王皇祖父,本王也會一口應下來。」

承豐王這裡講故事,羅沖等人已公告天下,說道當年唐若龍為了保護皇長子陳文安,把陳文安放在陳家教養,後來病重,聽信清塵子的話,選七巧女進宮,擇其一中的王傾君配與陳文安,讓他們在他病榻前成親。後來一系列變化,王傾君當了太后娘娘,唐天喜繼皇位,陳文安成了監國王爺。如今朝局已穩,又和蕃國訂了和約,正該公佈當年的事,給陳文安和王傾君正名,讓陳文安正式迎娶王傾君,升任太上皇云云。

公告一出,京城大嘩,百官議論紛紛。陳文慧也好,王蘊也好,董韻也好,終於明白陳文安為何婉拒她們了,太上皇啊,如何會娶她們為妃呢?各府誥命夫人也明白了過來,白瞎眼了,千乘王對太后娘娘那種深情款款,自己怎麼看不出來呢?而且千乘王權勢滔天,甘心當個王爺,一點不想篡位,想一想都知道是為什麼了,為何從前沒想到呢?

董韻是兩年前嫁與京城一位世家子的,現下女兒一週歲,這會聽得陳文安和王傾君是先帝賜婚的,不由跳起來大喊道:「天啊天啊,賺了啊!」

她的夫君於晉聞言問道:「什麼賺了?沒賺過麼?激動成這樣?」

「這回不同,不同啊!」董韻激動得調子都變音了,抱起女兒親一口,尖著聲音道:「你也來親一口,若不然,等有了名份,你想親,還不能夠隨便讓你親。」

「瘋了麼?」於晉搖著頭,不理會董韻的話,轉身想出門。

「等等,是說真的啊!我們女兒可能會成為皇后娘娘啊!」董韻想要大笑,又怕嚇著女兒,只忍著,低嚷道:「我當年獻了一半家財給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答應我,說道將來千乘王生了兒子,我生了女兒,兩家就結為親家。沒想到當今皇上就是千乘王親兒子啊!這樣一來,咱們女兒豈不是未來的皇后娘娘了,能不激動麼?」

「當真?」於晉倒退回身子,又驚又喜道:「是聽你提過,當時大唐和蕃國打仗,急需銀錢購買軍糧,你急公仗義,獻上一半家財。沒想到有這條件啊!」

董韻壓低了聲音道:「因千乘王遲遲不娶親,我還後悔了,想著那一半家財該不會打水漂了吧?等千乘王有一天娶親,生下兒子來,我們女兒都多大了,哪兒等得?不想有今日啊!」說著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於晉抱過女兒,真個親了一口,跟著笑道:「趕緊的,再給女兒找兩個登樣的奶娘,丫頭們也得先挑著,不能馬虎,這可是未來的皇后娘娘,得精養著。」

董韻馬上回想起自己生下女兒那一天的事來,「那晚夢見一朵白蓮花盛開,第二天就產下女兒,有師太說她來歷不凡,不想真的應了師太的話。」

兩夫妻說著,齊齊計劃著找機會進宮,讓王傾君和陳文安早點給女兒一個名份。

王傾君卻是忘記了這一樁事,這會和葉素素道:「承豐王真能說動小喜和小樂,讓他們喊文安為父皇?」

葉素素笑道:「主子放心啦!承豐王舌綻蓮花的,連羅大人等人都說動了,不要說皇上和安陽王了。」

葡萄也道:「主子可別忘了,承豐王他是千乘王的親生父親,父子一脈,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他平時慈和,其實自有想法,定能說動皇上和安陽王。」

唐天喜和唐天樂確實被承豐王說動了,已悄悄喊了皇祖父,又大聲喊一句皇太叔,這才牽了他的手,拖著出側殿,嚷道:「要出街,要出街!」

陳文安及時出現在殿門口,笑眯眯道:「小喜,小樂!」

唐天喜和唐天樂聽得聲音,抬頭見陳文安來了,突然卡了聲音,那聲父皇在喉嚨裡硬是喊不出來,本來就是麼,喊了幾年的皇兄,突然要換稱呼,一時之間怎麼喊得出來?

陳文安也不相逼,過去牽了他們,笑道:「今兒早些安歇,明兒就上街。」

「啊,太好了!」唐天喜和唐天樂齊齊歡呼,改口道:「謝謝王爺!」

陳文安搖搖頭,表示他們稱呼錯了。

唐天喜和唐天樂對視一眼,再次改口道:「謝謝太上皇!」


53. 郎君真俊俏

陳文安摸摸鼻子,好吧,雖然沒有聽到期待中的父皇兩個字,但沒有喊皇兄,而是喊太上皇,這也是承認他的身份了。

唐天喜和唐天樂見陳文安沒有再說什麼,一時暗喜,太上皇多好聽啊,比父皇多了一個字呢,尊貴多了,他聽完笑眯眯,明顯是滿意了。一旦滿意這個稱呼,我們就能上街了。

這一晚,唐天喜和唐天樂早早上床,卻興奮得睡不著,一直翻來覆去,又小聲討論街上是何模樣,最後說到陳文安,一致承認,有太上皇護著上街,肯定很威風,下回見到羅植,一樣可以大肆吹噓。

莫嬤嬤和葡萄守在一邊,聽他們說起陳文安,忍不住插嘴道:「太上皇這幾年可不容易,內要穩朝局,外要鎮蕃國,中間還要護著你們母子三人,幾乎操碎了心。現皇上和安陽王也懂事了,可得體貼一些,不負他這幾年的辛苦。」

「朕以為,體貼太上皇是母后的事呢!」

「本王以為,不負他幾年的辛苦,是母后的事呢!」

唐天喜和唐天樂反駁莫嬤嬤和葡萄,反駁完卻是閉眼裝睡,為了上街,把母后出賣了算不算不孝呢?

莫嬤嬤和葡萄見他們閉眼,忙吹滅了幾盞燈,只留下一盞照明。

唐天喜和唐天樂一閉上眼,卻是很快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陳文安便帶了他們上街,直到傍晚才回宮。

王傾君在宮中坐立不安,直到唐天喜和唐天樂回來,這才鬆口氣。

唐天喜和唐天樂一回宮,就興奮地說著自己的見聞,又和王傾君道:「太上皇答應我們了,以後每月出宮一次。」

王傾君不信陳文安這樣好說話,笑眯眯問道:「沒有條件嗎?」

「母后怎麼知道有條件?」唐天喜一怔。

王傾君笑道:「猜的。」

唐天喜這才答道:「太上皇說了,以後每月他會考核一次我們的功課,若是通過考核了,便能出宮。若不能通過,自然不能出宮。但是……」

他說著,學大人那樣清咳一聲,仰小臉道:「但是,朕和皇弟這樣英明神武,怎會通不過考核呢?他白費心了。」

唐天樂也跟著拍小胸脯,大聲道:「不過區區功課,怎能難倒我們?本王倒想問問,要是功課學得太好了,是不是每月讓我們出宮兩次?」

「噗!」王傾君不由失笑,好吧,這倆小子跟他們的爹一樣,牛皮哄哄的。

唐天喜和唐天樂的話,是第二天傳到陳文安耳裡的,他聽了忍不住失笑,和承豐王道:「這倆小子聰明,只是怕他們的聰明不用在正途上,還得慢慢引導。」

承豐王也與有榮焉,點頭道:「本王的孫兒,哪能不聰明?」說著又道:「你和太后娘娘的關係也昭示天下了,還得快些成親,明正關係,本王才能安心回封地。」

陳文安笑道:「這事兒急不得,總得由臣子們聯名上摺子,求我們早些成親,才有意思。到時臣子們皆覺著自身是媒人,只會把先帝給我和太后娘娘賜婚這件事編造得更可信,不給小喜和小樂帶來困擾,那樣才更加穩妥。」

承豐王道:「雖這樣,也得讓人推波助瀾,早些成事。」

「早授意司徒元和羅沖推波助瀾了。」陳文安笑道:「說起來,我比誰都急。」兒子都四歲了,還不能跟兒子和他們的娘在一起,能不急麼?

他們正說著,早有人來稟道:「主子,於晉的夫人,也就是董韻,進宮求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讓我過來稟報一聲。」

陳文安一聽董韻的名字,臉色不由變了,這陣子事忙,怎麼就忘記了這一茬?

承豐王不知就理,問道:「這董韻是何來路?」

陳文安撫額道:「她便是京城首富之女。先前為了軍糧之事,太后娘娘甚至想讓我娶她為妃。後來她獻上一半家財,太后娘娘又承諾,將來我和她各自生下兒女,便結成親家。現下她進宮,自然是要求太后娘娘應諾的。」

來稟話的宮女道:「正是這樣。董韻嫁與世家子於晉,成親兩年了,現育有一女,已滿一週歲。」

承豐王瞪大了眼,低嚷道:「你們怎能賣子求榮?」

這會兒,董韻坐在王傾君下首,眼睛卻在唐天喜和唐天樂身上轉,啊呀呀,這兩個都太得人意了,女兒就是嫁不成皇上,嫁個王爺當王妃,其實也是賺大發了。想我們董家啊,世代為商,連誥命夫人也沒出過,更不要說什麼皇后王妃之類了。那一半家財,買一個皇后或是王妃噹噹,實在太划算了。

正所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愛。董韻看著唐天喜和唐天樂,也是同樣心情。

王傾君卻是欲哭無淚,當時不知道小喜和小樂是陳文安的兒子啊!若不然,怎會應承董韻的要求?

唐天喜見董韻眼珠骨碌碌轉,在他和唐天樂身上轉來轉去,極端無禮,便有些不快,待得董韻又看了過來,便板起小臉,裝作威嚴的哼了一聲,斥道:「大膽!」

董韻一怔,馬上想起對方年紀雖小,畢竟是皇帝,按禮不能直視,一時收回視線,卻又暗樂,瞧咱的小女婿喲,真個威風凜凜!

王傾君糾結極了,小喜才四歲,真要為他定下皇后人選?若是董韻這女兒長大後資質一般,可要怎麼辦呢?

董韻卻已開始誇自己的女兒了,「這才一歲呢,已是會說話了,從小兒就透著聰明,師太都說了,是貴人命。」

王傾君打斷她的話,笑道:「說起來,你也不是第一次進宮了,這次既然進來了,便到御花園逛逛罷,也看看我們皇宮裡的奇花異草。」

董韻忙謝恩,心下暗喜,太后娘娘果然是一個識趣的,這就開始像待親家一樣待咱了。

葉素素看著王傾君領董韻去逛御花園,知道這是要拖延時間,好讓陳文安想法子解決這件事,因嘆息道:「主子肯定悔死了,當初答應什麼不好,非要答應和董韻結成親家。」

她說著,見得紅錦匆匆進來,便問道:「怎麼樣?千乘王可有什麼話說?」

紅錦喘著氣道:「千乘王讓人去宣於晉進宮,並沒有說別的話。」

葉素素喃喃道:「莫非真要結成親家,這是考察於晉這個岳父的人品資質?」

王傾君領著董韻逛了好一會兒御花園,遲遲不見陳文安出現,卻是心急了,怎麼回事,難道他也沒有法子?

正著急,卻遠遠聽得笑聲,她巡聲看去,卻是陳文安領著一位面生的男子過來了。

董韻一瞧,便和王傾君道:「那位穿青衫的,正是臣婦的相公。」

於晉和陳文安到了涼亭前,忙上前向王傾君行禮,口稱見過太后娘娘。王傾君點頭笑道:「不必拘禮,且坐下說話。」

於晉卻不敢坐下,只躬身道:「臣下有幾句話要私下和內子說一說,請太后娘娘恩準!」

王傾君笑道:「你們夫婦說話,自是應當,怎能攔阻?」

於晉便過去拉了董韻,走到一邊說悄悄話。

王傾君見他們走開了,這才看向陳文安,急急道:「當初應承的事,這當下沒法子反口,可怎麼辦呢?」

陳文安揮手讓宮女退後,他坐到王傾君身邊,低聲道:「你喊我一聲好聽的,我便為你想一個好法子。」

「都這個時候了,還顧著逗笑?」王傾君哼哼。

「你不喊,我就走了!」陳文安作勢要走。

王傾君正心急,也不細想,微紅了臉喊道:「郎君!」

「晚上再多喊喊!」陳文安滿意了,低語道:「他們夫婦商量完,事情也就解決了。」

於晉這會鼓動如簧之舌,勸董韻道:「女兒還小,且我們家勢一般,一旦定親,只怕遭人妒忌,反為不妙。倒不如待女兒長成了,到時再帶進宮讓太后娘娘和皇上瞧瞧,若是和皇上有緣,再行定親,豈不是更妥當?」

董韻生氣道:「進宮之前,你明明不是這樣說的,怎麼改口了?」

於晉壓低聲音道:「千乘王答應我,說讓我進戶部任職,跟在戶部侍郎身邊辦事。假如我有個正經前途,便可以讓女兒做個真正的千金小姐,長大後能融進上流圈子,讓權貴們正眼相看,也有機會嫁入皇家。若是現下讓女兒得個皇妃的名份,跟著我們這樣過日子,不上不下的,明顯配不上皇家的人,長大後卻要嫁入皇家,不知道會不會受排斥,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棄。且女兒受委屈了,我們身份不高,也是無能力為她出頭的。想要女兒嫁得好,須得我們自己先奮發起來,而現在,就是一個機會。」

「你答應千乘王了?董韻雖覺於晉的話有道理,可是一想他不跟自己商量,就答應了陳文安,還是有些惱火。

於晉早就答應了陳文安,這會卻道:「沒有,沒有答應千乘王,這是跟你商量來著。你想,女兒不單是我的女兒,也是你的女兒,當初獻一半家財,也是你獻的,又不是我獻的,這件事怎麼能私自做主呢?當然要你點頭我才敢答應千乘王。」

董韻一聽,心裡舒服了許多,又尋思著,用女兒皇妃的身份換相公一個前途,其實也還划算。且女兒長大了,不是還有機會嫁進皇室麼?

於晉眼巴巴看著董韻,見董韻要開口,就忙道:「我都聽你的,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回絕千乘王。」

「我有說不同意了麼?」董韻想要擰一下於晉的耳朵,畢竟這是皇宮,不能亂來,只得作罷,因低聲道:「就遂你的願罷!」

於晉大喜,忙過去稟了陳文安。

待得於晉和董韻告辭出宮,王傾君識趣,輕俯在陳文安耳邊誇道:「郎君真俊俏!」

 


54. 龍鳳歡喜配

接著兩個月時間,京城各類流言紛紛,關於唐若龍在病榻前給陳文安和王傾君賜婚的流言,已是越編越真實,各類細節也有了,在這裡面,陳文安和王傾君為了保護孩子,避過陳太后的毒手,不得不作母子相稱的理由,也越編越有可信度。

不管如何,大唐這幾年能安安穩穩,全賴陳文安之力,民眾也願意他當這個太上皇,因紛紛四處疾呼,讓他正式迎娶王傾君,正名當太上皇。

自打陳平交出部分兵權,陳文安如虎添翼,集兵權政權於一身,不要說只是想當太上皇了,就是他想當皇帝,百官也不會反對的。因也紛紛上摺子,請求陳文安迎娶王傾君,及早當上太上皇,堂堂正正監國。

各類呼聲中,陳文安開始授意費公公佈置宮室,又特意去問王傾君道:「成親後,你想住哪個宮殿?」

「我答應嫁給你了嗎?」王傾君矯情了一把,裝著不願意。

陳文安也配合,馬上道:「我令人上王家提親。現下你弟弟王應物也回京了,正好準備嫁掉他姐姐。」

王應物過繼在王啟名下,被陳文安送出京城,在外歷練了幾年,現下回京,已是漸露頭角,一提起他,王傾君也極為滿意,笑道:「應物先時有些懦弱,在外幾年回來,瞧著卻是好多了,倒有些像我大哥的風格。王家有他撐著,也不致過早沒落。」

陳文安笑道:「這樣的舅舅,才不會辱沒小喜和小樂。」

王傾君有些小心事,上回身為七巧女被匆匆召進宮中,連個儀式也沒有。如今要嫁陳文安,卻希望能有個正式的儀式。

莫嬤嬤建議道:「主子不若回王家待嫁,到時讓千乘王到王家迎娶主子,堂堂正正成親。」

王傾君一想也是,卻又放不下唐天喜和唐天樂,怕自己一走,沒人管教他們。

莫嬤嬤笑道:「主子放心,不是還有承豐王在麼?他們祖孫玩得可好了。主子到王家住幾天不礙事的。」

王傾君一想也是,笑道:「你和素素就留在宮中打理一切,讓葡萄隨我回王家就成。」

莫嬤嬤悄悄笑道:「素素最近心不在焉的,留在那兒都一樣。」

王傾君一怔,問道:「她怎麼啦?」

莫嬤嬤這才告訴王傾君道:「主子不知道麼?她最近和司徒將軍眉來眼去的,只是沒有稟報主子而已。」

「有這事?」王傾君不由笑了,「既這樣,倒要先給他們定了親,我再回王家。」

待喊了葉素素到跟前,王傾君直接道:「素素是不是喜歡司徒元呢?要是喜歡,我就為你們賜婚。」

葉素素看一眼莫嬤嬤,微紅了臉,低頭道:「但憑主子作主。」

「平時多爽利一個人,提起親事,卻又這樣了!」王傾君笑著打趣葉素素道:「倒要你親口說一說,究竟要不要嫁司徒元?你要我作主的話,我就作主不要嫁人了,一輩子服侍我。」

哪有這樣的?葉素素不得已,只好開口道:「要嫁司徒元!」

「這就對了嘛!」王傾君笑了。

司徒元進宮時,聽得王傾君要為他賜婚,不由大喜,他和葉素素的情愫,已不是一天半天,早就想求賜婚了,只是宮中多事,一直拖著沒有開口而已。

宋子秋一聽王傾君為司徒元和葉素素賜婚,也進宮求賜婚,說道想娶王蘊為妻。

王傾君想著王蘊年歲也不小了,遲遲沒有許人,現宋子秋也是一個好人選,因召了王蘊進宮,問她的意思。

王蘊一聽是宋子秋求親,自然願意。

待給宋子秋王蘊也賜了婚,王傾君這才回王家,領著王應物祭拜父母,在王家宅院住了下來,象徵性繡起嫁妝。

各府誥命夫人得知王傾君在王家待嫁,紛紛藉機上門巴結,又暗暗傳授令男人聽話的小招數,再三再四道:「千乘王這樣子的,得妨著他納太妃,太后娘娘須得好好拿住他。」

王傾君但笑不語,陳文安若想納太妃,先前和自己未明確定關係時,自可以大把的納,何必等到現在?且這幾年接觸著,倒也瞭解陳文安是什麼樣的人,只要真心對待,加上有唐天喜和唐天樂作籌碼,才不怕他會納太妃呢!

八月初秋,花果飄香,陳文安正式迎娶王傾君,用的是迎娶皇后的儀式。

花轎從王家出來,直至皇宮門口,萬民歡呼,隔著侍衛隊大聲恭喜。

王傾君在花橋內濕了眼眶,沒想到這輩子還有正式出嫁的時候,還是這樣盛大的婚禮。

司徒元領了侍衛一層一層護住花轎,卻又另外吩咐侍衛長道:「待會到了宮門外,花轎停下時,准許一些平民百姓上前觀禮,不要攔阻。」

「這怎麼成?萬一混了有壞心的人呢?」侍衛長不敢答應,勸說司徒元收回成命。

司徒元道:「這是太上皇的命令,可不是我的命令。」

侍衛長無奈,只得答應。

司徒元安慰他道:「因今兒是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大喜之日,京城早就清查了幾遍了,就是一路觀禮的人,也多是清查過的人,只要再警惕些,料著不會有事的。」

司徒元還有一句話沒有明著說出來,陳文安手底的眼線現下遍佈京城,若這些觀禮的人中有異動,可逃不過陳文安的眼線。且陳文安要讓普通民眾觀禮,也是想博得他們的認可和恭喜。只有普通民眾認可了,他和王傾君是先帝賜婚這件事,才更加不容置疑。

唐天喜和唐天樂穿了喜服,在殿內踱步,一直問莫嬤嬤道:「花轎什麼時候到?」

「喲,我的小祖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才是新郎官呢!」莫嬤嬤樂不可支,笑道:「花轎一到,馬上有人進來稟報的,急什麼呀?」

唐天喜嚷嚷道:「能不急麼?萬一母后臨時改變主意,不想嫁了怎麼辦?」

「也是,萬一主子不想嫁了怎麼辦?」葉素素也配合,點頭作憂愁狀。

「不嫁了就搶唄!」唐天樂比了比手勢道:「咱們人多勢眾,可以搶親呀!」

莫嬤嬤暗汗,心裡暗暗罵承豐王,老王爺,你自己腹黑就算了,怎麼亂教導皇上和安陽王呢?

正說著,紅錦匆匆進來報導:「花轎到宮門口了!」

唐天喜和唐天樂一聽,歡呼著衝了出去,「太好了,母后終於嫁進來了!」

這當下,陳文安已在宮門口踢轎門,抱了王傾君下轎,當眾掀開紅蓋頭,露出王傾君的真面目。

「哇,太后娘娘好美貌!」

「哇,好年輕!跟太上皇好登對!」

「一對壁人啊!」

王傾君不意陳文安會當眾揭開她的蓋頭,雖描了喜妝,猶自覺得臉上發燒,美目四顧間,含笑向眾人致意。

眾人一激動,便跪下道:「太后娘娘千歲,太上皇千歲!」

陳文安:咦,怎麼把我排在她後面了?難道不是該先喊太上皇,再喊太后娘娘的麼?

孫叔倫也不覺有何不妥,跟著起鬨喊道:「太后娘娘要好好待太上皇啊,他就交給您了!」

「承豐王駕到!」

「皇上駕到!」

「安陽王駕到!」

隨著喊聲,唐天喜和唐天樂早一左一右站到王傾君身邊,擠開了陳文安,幫王傾君捧住花球,笑著朝王氏族人和王應物揮手道:「母后交給我們了,你們只管放心!」

陳文安:是我娶親,還是這倆小子娶親?喧賓奪主了吧?

承豐王清咳一聲,看了看唐天喜和唐天樂,喂,晚上還要不要聽故事了?過幾天還要不要出街玩了?

唐天喜和唐天樂一見承豐王的眼神,只得不情不願退開兩步,讓陳文安站到王傾君跟前。

禮儀官本來候在殿內,聽得人來報,說陳文安和王傾君臨時改變主意,要在宮門口拜堂成親,忙喘著氣跑了出來。

承豐王一見禮儀官出來,已是幫著喊道:「一拜天地!」

陳文安和王傾君忙忙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承豐王一喊完,就站到陳文安和王傾君面前,現時有資格受他們一拜的長輩,也只有自己這個太上太皇了。

「夫妻對拜!」唐天喜和唐天樂跟著承豐王喊,眼看陳文安和王傾君對拜完畢,不由激動喊道:「禮成,送入洞房!」

「哈哈……」一片笑聲中,王傾君嗔怪地看一眼陳文安,深怕人不知道你是太上皇咩?硬要在宮前拜堂成親,讓人看笑話。

陳文安卻笑容滿面,在眾人的見證下拜堂,正是多年心願啊!想想古往今來,有哪個太后娘娘和太上皇是兒子登基後,他們才拜堂成親的?今日在眾人跟前這一拜,足以載入史冊,成就千古佳話。

「恭喜太上皇,恭喜太后娘娘!」

眾人紛紛恭喜。一片恭喜聲中,陳文安上前抱起王傾君,緩步進宮。

唐天喜和唐天樂見狀,哪兒甘心?一左一右跳上前去,吊在陳文安左右手,嚷道:「放下母后!」

王傾君掙紮著想要下地,卻被陳文安緊緊抱住,不能動彈,只得嚷道:「快放我下來!」

「不放,這回怎麼也不放了!」陳文安不肯放下王傾君,任唐天喜和唐天樂吊在他手臂上,只微抬高手臂,讓唐天喜和唐天樂雙腳離地,直接吊了他們向前走。

圍觀的人群瞠目結舌,我們大唐帝國太上皇真是不凡,這樣子抱一拖二,還走得動?

待得一行四人漸漸遠了,圍觀的人群這才突然爆發出歡呼,圍攏雙手喊道:「恭喜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喜結連理,早生貴女,給大唐添一位公主!」

陳文安俯頭看懷裡的王傾君,笑得壞壞的,很好啊,到時新添的小公主就趴背上吧,這樣子,他就成樹人了。

王傾君反抗無效,索性窩在陳文安懷裡不動,一時嘴角上揚,卻是甜蜜蜜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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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arasu 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