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記得懷舊影片裡有一出來自地球的電影叫做《神鬼奇航》,裡面的男主角之一,從一開始的鐵匠到後來變成船長,都很始終如一的貫徹目標,常常被人給打昏。

我覺得我自己就像那一個男主角,最近的日子,肯定被附身才會這一次昏一昏,下一次又昏一昏,聽說有種宗教每隔幾年自己出生的年份所屬生肖就會出現所謂的犯太歲,到了犯太歲那一年一定要記得安太歲,要不然就要小心橫禍,但是,這個世界有哪一個祭司堂肯幫忙做這個什麼安太歲的服務嗎?

「大哥哥,他為什麼還不醒來?」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我耳邊充滿疑惑著嘟囔著,然後我感覺到一隻小小熱熱軟軟的指尖突然在我臉頰戳了又戳,要不是小孩子力氣小的話我懷疑像他這種戳法我的臉頰會掉一層皮下來。

「小節!別打擾月色哥哥,他很累很辛苦,需要好好的休息。」旁邊的小娃兒大概是被抱走了,戳著我臉頰的小指尖消失。其實我已經醒來了,只是整個人都非常的疲累,累得連睜開眼睛的體力都找不到,如果不是擔心里昂,不是不安我們現在究竟在何方的話,恐怕早就繼續放任自己沉入睡眠中直到恢復體力為止。

肩膀上的傷口似乎沒有什麼痛覺,但是還是有灼熱感,這代表我們並沒有跟文他們會合,或者是已經會合了,但是文卻不在……

不管是哪一個答案我都不喜歡,因為那代表著「意外」。

可是剛剛那一個人叫我月色,代表他知道我冒充夜精靈的身分,那麼里昂一定在這裡,或是其它人一定在,才會將我的名字告訴他……

拚命把力氣集中在眼皮上,但是活像是被鬼壓床一樣,腦中的神智雖然是清醒的,就是睜不開雙眼,身體也動彈不得。

我還在想辦法睜開眼睛,然後突然就聽見剛剛那個小鬼尖叫起來,還可以聽見小小的腳步聲往外面沖,似乎很開心興奮的模樣。

「裡奇哥哥!裡奇哥哥!抱!抱!我要抱抱!」

抱!抱個頭啦!

可惡,害我現在浪費一堆力氣在爆青筋上。

聽見小鬼叫著「裡奇哥哥」,我終於稍微放下了心,至少我知道里昂他沒事,沒事就好。

「小節有沒有乖?」

「有,小節最乖了。」騙人!剛剛還伸手戳我臉頰。

「裡奇哥哥,小節跟你說喔!月色一直都沒有醒耶!族長爺爺說過,一直睡覺不起床的小孩是壞小孩,月色也是壞小孩嗎?」

可惡啊——我看不到自己現在這模樣,但是我可以肯定我額頭那一片白皙的肌膚上一定蔓延著很可怕的凸出青筋。

死小鬼,月色也是你叫的嗎?什麼叫做一直睡覺不起床?本少爺平常的確是喜歡睡懶覺,但是還沒有一直睡覺不起床過,基本上一直睡覺不起床那不叫壞小孩,那叫死人好嗎?

「要叫月色哥哥,月色哥哥不是壞小孩,他只很累很累了,而且他還在生病,生病沒有好所以起不來,小節知道嗎?」

輕輕緩緩的聲音,聽起來還不是非常有力氣,可是是我熟悉的沉穩和安心,看來里昂的身體狀況恢復的很好,他跟小節所說的話,讓我想起當初我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也是閉著眼睛聽他跟村裡的孩子解釋那些一萬個為什麼,全村裡對孩子最有耐心也最有辦法的就是他,細心溫柔的個性跟他高大的體型一點都不相符。

「知道了……小節的媽媽也是這樣,爸爸跟我說媽媽很累很累,所以生病了,要好好的睡覺休息才會好,可是……可是小節一直都沒有看到媽媽醒來……族長爺爺說,媽媽因為要去很遠的地方永遠都不會回來,所正在休息儲存體力,才能夠順利的到達目的地。」

「小節……那不一樣。」聽里昂的口氣我隨便想都可以猜得到他臉上現在的表情,一定是為了孩子失去母親而悲傷,卻又為孩子的童言無忌無可奈何。

臭小鬼就是臭小鬼,不要以為你失去母親我就會原諒你把我當死人!我從小雖然就有爸媽,但跟他們見過面的時間比我宿舍隔壁的隔壁那一個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禦宅族還少,有跟沒有一樣,誰比誰可憐!哼!難說的很。

「哪裡不一樣?」

「月色並沒有要去永遠都回不來的地方,我們只要經過這裡,以後都可以來看看小節,而且小節一定可以看到月色哥哥醒來。」

「是這樣嗎?」

「是這樣沒錯。」

「嗯……」那聲音聽起來分明就是十分懷疑的樣子,我的額頭上八成又冒出了青筋,而且肯定相當明顯,因為原本還在跟小節講話的里昂,發現了我的醒來。

「月色,你醒了嗎?」他摸摸我的額頭又摸摸我的臉,我可以感覺到他已經不像那天一樣那麼冰冷的溫度,但是就是無法說話也睜不開眼睛讓他明白我已經醒來,心裡很是慌張,一點都不希望里昂以為我還在昏睡讓他擔心。

「別慌!我知道你沒有力氣,動不了也睜不開眼,但是你醒來的是不是?如果不是,又怎麼會冒出這個來。」他指尖碰碰我的額頭,我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冒出了滿頭青筋,醜死了!

像是聽到我的心聲,里昂安慰我:「放心,其實不醜的,還是一樣好看……我知道你還沒有足夠的體力張開眼睛……」

我不介意你用手指頭幫我張開,我比較喜歡看著人的臉講話。

可惜,這兩句里昂沒跟我心電感應到。

「但是又擔心最近的事情,所以我很快的說一次,聽完你好好的睡。」

成交!

「你睡了一天半的時間了,肩膀上的箭矢已經取下,但是因為這裡是一個很小的部落,沒有牧師或是光明、水系魔法師,所以只能用藥草幫你包紮,這部落的酋長有很奇妙的藥草技術,不但成功的幫你止血,而且傷口也消炎止腫了,昨天夜裡你發燒,喝了藥之後好了很多,我想起你以前跟我說過的,在你生長的地方,藥草是非常好用的治療方法,果然是真的。」

一個擅長用藥的部落?

「所以你現在的傷勢已經沒有問題,至於我更不需要擔心,你的治癒術一直都是那麼的完美,我身上連一點疤痕都沒有了,體力在這幾天也恢復過來,昨天夜裡你退燒後,我先騎馬到團長跟我們約定的集合點去查看,並沒有人在那裡,但是我相信連我們都逃出來了,更何況是他們?大家一定是為了躲避追兵或是遇到一些其它的問題,導致他們集合的速度慢了許多,我在那裡留下了記號,如果你快點醒來,明天我們一早在過去查看,說不定就可以和他們相遇了你說是不是?」

里昂說話的聲音很是輕鬆,但是正如我心中的急切跟不安一樣,他一定也擔憂著修他們目前的狀況,儘管綜合實力來說,加上我的拖累,我們可能是最弱的一組,連我們都逃出來了,他們當然不成問題,可是在沒有相遇之前,腦中依然會想著他們現在怎麼了?為什麼還沒到集合點?是不是跟里昂一樣受了重傷?他們身邊沒有像我這樣懂得治癒術的人在,要是受傷太嚴重的話,是不是會有生命的危險?還是在逃脫的途中遇到最可怕的霍克了?

我整個人為這個可能性而顫抖,身上突然出現一股力量,就這樣猛然睜開雙眼,入眼的正是里昂張手擁我入懷安慰我的景象。

我睜著眼,無力的依靠在他身上,身體的反應卻無法控制,腦中不斷的想像著那些可能會發生的恐怖畫面。

這時,我發現臭小鬼也不是全然沒有用處的,站在里昂後面拉著他的衣角的小鬼,似乎很不滿里昂忘記他對自己的遺忘,抬著腦袋瞪眼張嘴就要大喊,結果正好跟我的視線對在一起,一雙挺少見的午夜星空藍雙眼瞪得老大,小嘴張成O字型,楞了很久才大喊:「啊──這個精靈沒有眼睛!」

爆筋!瞬間,我完全將剛剛的不安給拋在腦後。

誰沒有眼睛!誰沒有眼睛了!

亞列族生病時瞳孔顏色比較淡而已,還是有顏色的好嗎!我眼球都還在,什麼叫做沒有眼睛!臭小鬼!你知道沒有眼睛是什麼樣子啊!超級恐怖超級醜的好嗎?

抱著我的里昂身體僵了一下,輕輕拉開我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僵著脖子回去看臭小鬼一眼,臉上的表情很是難以說明,明明應該是看見我醒來很高興的笑容,又接著聽見什麼天底下大笑話一樣的戲謔,兩種笑容混合在一起,讓我原本期待里昂看見我張開眼睛會閃亮那一雙翠綠雙瞳,和我一起感動的場景,完全消失殆盡……

可惡!

臭小鬼!我就知道我這輩子一定跟小鬼不對盤,氣死我了!

***

「大人,敵軍已經撤離……目前,沒有發現任何倖存者。」

一個士兵掩飾不住臉上的悲憤,他的好兄弟這一次跟他一起出戰,只是一個身在前鋒部隊,一個身在輜重部隊,原本之前兄弟還羡慕的看著他,希望哪一天自己也可以成為前鋒,為國家奮勇殺敵即使犧牲也在所不惜,他們都以為,如果有一天有人先離開這一個人世,必然是在前鋒的自己……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他們都錯估了命運的安排。

喬看著可以說是已經燒成一片廢墟的城鎮,屬下的答案早已經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是心裡所想跟真正聽到答案是完全的兩回事,一時之間很難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去跟薇絲少將說,讓她先將一半的士兵帶回幹欖,雖然已經證實幹欖的飛齊軍不過是為了引起我們注意力的餌,但是如今我們都見識到霍克的兵法是怎麼變幻莫測,沒有人能保證他們不會突然又回到卡巴發兵,這裡留下一部分戒備的士兵跟負責清理這些殘骸的人就好……我想,一定還有人生還,這麼大的一個城鎮,我不信之前還在跟我說話的人,就真的一個都不見!」

他還是願意去相信,這裡必然還有存活的人。

「是!那個……屬下認為,一定還有人生還,之前我借住的那一戶人家,為了保存一些過冬用的糧食還有自用的釀酒,在自己家裡挖了地窖,我想一定有些人家也一樣,說不定會有人躲在這些地窖裡。」

喬點點頭道:「我很高興你可以想到這點,下去吧!我會讓其它的弟兄注意這一點。」

其實士兵說的話他也知道,這就是為什麼他沒有在見到這一片廢墟之後掉頭就走,他相信肯定有人能找到躲藏的地方,因為他們回兵的速度很快,儘管無法救援即時,卻肯定給霍克一個措手不及,他不會有時間留下來一個一個檢查這些被大火焚燒過的廢墟,因此在那些私自建造的地窖下藏有生還者,絕對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見到自己長官能認同自己的話,士兵感動得整個身體都熱了起來,他在心裡暗暗期望自己得兄弟,是見機得早的人,可以躲到這些地窖裡,讓他們還有見面的機會,即使他知道……自己那一個衝動的兄弟,向來以保護人民奮勇殺敵為志願,躲起來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人就是這樣一種心存僥倖的動物,稍微有一點點的機會和盼望,他們都願意去相信。

喬看著他的目光歎息,士兵心裡所想的,他何嘗不是同樣的感觸……不曉得那一個引發這一切悲劇的阿沙多加是否有逃過這一次的災難,他不怪那一個人,沒有人能預料到這一刻眼前所見,他做的只是幫助自己的國家奪回軍事重地,如此而已,換成是自己,如果有機會,自己也會這麼做。

但是,他心裡面總是會有一個念頭……如果當初把人給交出去,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是不是就不會有如此多的犧牲?

光想著這些答案,他就覺得自己根本還沒長大,還是那樣的幼稚可笑……

他還沉陷在自己的思考中,薇絲已經駕著馬來到他身旁,剛剛她接到了士兵的通知,也同意喬的決定,重新集結絕大部分在搜索敵人跟倖存者的士兵,剛剛她確認人數都到齊之後,是來跟喬報備一聲。

「我這就回幹欖了,你自己小心點,那一個人不是那麼好猜測的對象。」她一點也不願意去提起金色戰神這一個大名,這個名字是每一個國家心裡的夢魘,卻也同時是每一個軍人響往的目標之一,身為敵對者,他們對於金色戰神這一個存在,心裡是五味雜陳,既是畏懼怨恨,卻也不得不告訴自己,那樣的一個軍人是典範中的典範。

「我知道,魔法門空間不是那麼容易開啟,我想這一支飛齊的私家軍隊,不是還在國境裡找尋機會,就是已經回歸,如果是前者,我們已經大概得知是一萬多左右的人馬,留下來的人我想應該足以抗衡,如果是後者,那麼還要嫌留下來幫忙協助搜尋的人太多,畢竟前線才是真正的戰場。」

「空間魔法門」是一種奇特的禁咒,想要開啟它必須擁有大魔導師的資格,可是這一個大陸上擁有大魔導師資格的人可能連十個都不到,另外除了擁有大魔導師的資格外,還必須擁有六個單位一級的魔晶石,如果沒有,那麼必須請六個魔導師輸送法力,才有辦法開啟魔法門。

魔法門一旦開啟,便允許同一個地點進、出各一次,進──必須輸入大量的魔法力,但是出,就只要當初發出禁咒的大魔導師再使出一次禁咒即可。

一般戰場上,魔法門是相當有用的一種法術,但是如果運用不當,其實效果十分有限,因為魔法門的開啟時間端看輸送法力者的能力跟大魔導師禁咒的威力,根本不允許百萬的軍隊移動,連十萬都很困難,霍克可以傳送一萬多人已經是難得的壯舉,由此可見霍克的個人能力有多麼可怕,很少有魔武雙修者可以達到大魔導師的境界。

除此之外,六個單位的一級魔核或是六個魔導師也是相當驚人的條件,每一個魔導師在戰場上都有發出禁咒的威力,一級魔核則是可以創造出禁咒卷軸,因此一般人最後兩兩決定下,大多會選擇將這一股力量發揮在戰場上,一舉消滅敵方大多數的敵人,而不是用在開啟魔法門,效率相差太多。

因此,魔法門的開啟不是壯舉,可是霍克的這一種運用方式跟理由,就是歷史中的壯舉。

「既然你這麼認為,我也不多說了,自己小心一點……雖然我實在是不想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霍克……不是我們可以對付的敵手,至少現在還不能。」稱讚敵人令她不住的彆扭。

喬笑了一下道:「薇絲,通常需要這幾句話的人應該是妳。」私底下她才是他們幾個少將中,最衝動的一個人,而他正好反過來,常常是最冷靜的那一個,因此她說的這些話,其實給她自己還比較實際一點。

薇絲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但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別人口中講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真謝謝你的提醒喔!」

「哪裡,不客氣。」喬微笑,他們都在試圖讓自己輕鬆一點,縱是沉浸在悲傷或是畏懼中,不是面對未來戰局的好方式。

薇絲正待再多說幾句時,遠處傳來呼喊的聲音,裡面充滿了驚喜和感動,讓喬和薇絲兩人愣了一下之後,充滿默契的互看一眼,彼此的臉上露出真正的笑容來。

這呼聲……難道真的找到生還者了?

 

 

 

第二章

傑瑞特曾經一度以為自己這一次八成是死定了,他跟雷瑟還有菲司三人被那些逃難的居民給擠離了原本前進的方向,騎馬一邊躲著追兵,一邊找尋出去的道路,繞著繞著竟然又繞回城鎮的中心,大後方的位置居然是他們之前投宿的旅館,根本就是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位,這時抬眼望去,整個城鎮的四周都已經燃起大火,那勒斯軍的包圍網已經完成,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衝出去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這時雷瑟的經驗反而不如他,他可是在城鎮長大的孩子,急得滿頭大汗的情況下,傑瑞特突然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為了維持生計,每年都會和他一起去森林采果子釀酒,將這些大大小的釀酒跟醃漬物放到自家父親仍在時挖的地窖下,一般人家的地窖要藏人不是問題,但是一次要藏三個大男人,到時候不是會不會被發現的問題,而是會擠在裡面悶死的問題。

必須找一個像是在幹欖時,蘭所發現的地窖那麼大的地方才可以。

看來……如果是必須大量釀酒儲藏食物的旅社,地窖的大小肯定就不是問題了。

於是他帶著雷瑟跟菲司兩個沖入四下無人的旅社,這時候整間旅社都空了,旅舍的內部顯得相當的雜亂,八成是被蘭給影響,三個人一邊找著地窖,一邊將四下散亂看起來比較值錢的東西都搜刮到自己身上,反正依霍克目前的手段看來,他一定會要人把所有的房子都給燒光,這些東西留著也是會被燒掉,還不如自己藏著,要是能夠活下去,這些東西拿去好好利用才是真正價值所在。

三人馬上就找到了地窖,趕緊把門給掀開卻沒想到裡面傳來驚恐的尖叫聲。

傑瑞特覺得自己的耳膜差點被震破,看來這城鎮裡還是有跟他一樣機靈的人,有想到地窖的存在。本來他還以為這一個城鎮不像卡巴或是幹欖那樣,因為時常發生戰爭,幾乎大部分的房舍都有地窖能藏人,而他們可能是唯一知道可以躲地窖的人,卻沒想到已經有人比他們還要早一步。

「別叫了!別叫了!我們不是敵人,一樣是來躲藏的!」手掌一伸,在掌心浮起一個火球,照明的效果不像蘭的光明術那麼好,但是要照亮地窖裡面的狀況還不是難事,他稍微探頭,果然看見了有一家三人躲在裡頭,睜著大眼驚恐的看著他們,一副隨時都可以爆起傷人的動作,可是看著他們手裡拿著酒瓶在發抖的樣子,傑瑞特不禁懷疑他可能一隻手就能把他們給掛倒了。

「媽媽……」看起來來兩三歲大的娃娃不明所以,抱著母親的偷偷地住傑瑞特瞄幾眼,夫妻兩人似乎也看出了傑瑞特不是敵人,稍微松了一口氣之後點頭讓他們三個快一點進來,男人更是上前在菲司進來後趕緊把地窖的門給關上。

「你們是這店裡的人?」

男子點頭道:「我是在這裡幫忙的工人,大家都在逃,我想到這裡的儲藏室很大,我們的速度根本不可能比得過那些士兵,所以就拉著我的妻子跟孩子躲進來,你想他們會不會發現我們的存在。」

傑瑞特瞧了那一直藏在母親懷裡的孩子一眼,「我希望不會,我想他們並沒有時間一家一家找,放火是最快的方式,等一下我們把這儲藏室裡比較不容易燒毀的東西往門口那裡堵住,要不然就算敵人沒找到我們,大火燒進來的話,我們同樣都會沒命。」

男子點點頭,就要開始搬地窖裡的那些東西往上面塞,傑瑞特他們的體格跟從容的態度讓他安心不少,他看得出來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人,心裡猜測可能是哪個商隊的傭兵。

他的手還沒朝儲藏物伸過去,雷瑟阻止了他的動作,比了一個安靜的姿勢,一家三口又馬上安靜起來。

沒多久,果然又聽到一陣腳步聲,有點匆忙,聲音也輕,不像是穿戴重盔甲的士兵,但是為了預防萬一,幾個人還是把手伸到了武器旁邊等待。

「地窖在這裡,快!」

外面的人,說話很小聲,一副怕被人聽到一樣,傑瑞特他們已經可以猜到是跟他們一樣來地窖躲藏的人,因此拍拍一旁男子的肩膀,讓他安心別慌張。

果然,這門一下子又被打開,他們看見外面隱約已經可以看見火光,而打開地窖門的是一個穿著翔龍軍裝的男子,後面跟著一個全身罩著黑袍的人,黑袍者體態並不高大,有點嬌小,因此雷瑟懷疑那人應該是一名女子。

翔龍的士兵看見裡面的六個人,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後面的黑袍者給推進地窖裡,差點沒摔得鼻青臉腫,黑袍者一點歉疚的話也沒說,把士兵跟自己都帶進地窖後,立刻伸手就把旁邊比較不好燃燒的貨物往門口的方向堆高,將門給堵住,速度相當的快而且毫不猶豫。

先到的那一家子中的男主人看見她的動作也馬上跟著搬東西,但是搬沒幾樣又聽見腳步聲,這一次的腳步聲更輕,有點像是孩子的感覺,傑瑞特也聽見了孩子的哭聲。

「先別堆,外面是孩子,快點放他們進來,已經可以感覺到熱度了,外面肯定是燒起來了!」

 男主人愣了一下之後,就要把剛剛堆上的東西稍微挪出一點空位讓地窖的門可以順利打開,但是黑袍者卻把他的手推開,持續往地窖口堆東西,外面響起孩子哭聲,還有努力想要推開地窖的聲音,只是孩子的力氣太小根本就挪不動。

傑瑞特看著黑袍者,毫不猶豫的就上前把人給拉開往後一推,黑袍者準確地跌在剛剛翔龍士兵摔倒的地方,身上的黑袍落下,露出一張美麗潔白的臉龐,冰冷的臉蛋上有著一雙冰藍色的雙眼,還有燦金的頭髮。

原本總是憐香惜玉的傑瑞特,這一次對自己的動作一點後悔也沒有,連孩子都可以不顧的女人,光是有一張漂亮的臉一點用處都沒有,更何況要說漂亮,他「家」裡還有一個更漂亮的。

拉開地窖的門,傑瑞特看見一張哭得慘兮兮的小臉,小臉上的雙眼看見傑瑞特的臉之後愣了一下,接著開心的笑了起來。「哥哥!精靈!精靈!」伸手就要拉著傑瑞特出來。

精靈?

傑瑞特愣了一下,第一個反應是難道蘭在外面?那為什麼不說話?受傷了?

連忙把身體探出去,接著就看見幾個小孩七手八腳地扶著他熟悉的海精靈——文,後面大火已經快燒上來,幾個孩子的臉被熱得通紅卻一點都不放棄,不願意放開精靈的身體讓他倒下。

「天啊!菲司!快來幫忙!」他必須留下功夫比較好的雷瑟在裡面,免得被那個心腸狠毒的女人又堵住門讓他們在外面被燒死。

菲司一探頭,看見外面的景象,也趕緊跟著傑瑞特把這些孩子跟半昏半醒的精靈給扶進地窖裡,外面整個旅店都已經燒了起來,連地窖上方的樓梯也已經出現火苗,要是剛剛真的讓黑袍女子的動作再快一點,他們來不及把東西搬開,這些孩子跟精靈恐怕就要被燒死了。

將所有人送進地窖後,傑瑞特又忙著跟菲司兩人把門給堵上,堵好門一轉頭就看見那一雙冰藍色的雙眼正冷冷地看著自己,看不出那一雙眼睛裡有什麼怨恨或是不滿,但是也看不見愧疚及任何的歉意。

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女人?為什麼會有翔龍的士兵護著她來到這裡?

「悶死了!差點被悶死!」

翔龍的士兵一打開地窖,傑瑞特第一個竄上來,全身的衣服濕答答的全是汗水,整個地窖裡熱氣蒸騰,雷瑟跟菲司兩人趕緊先把孩子一個一個抱出來給傑瑞特,這些孩子嚴重缺水,需要補充大量的水分。

除了一個一直跟在文的身邊那個小男孩,在所有孩子都走出去了之後,還是緊緊抓著文的衣服,一隻小手努力地幫文把身上的汗水擦掉,又忙著擦乾自己額頭上的汗,那模樣讓幾個大人無比的感動,中途文有醒過來一次,大致將他們遭遇的事情說了一遍。

在他帶著這個男孩逃出的途中遇上不少次攻擊,因為他已經答應里昂他們會帶這孩子離開,所以他便奮不顧身的護著這孩子,沒想到卻因此引來一些逃難的居民注意,紛紛將自己的孩子努力遞到文的手中。

精靈是一個高傲的種族,但卻不是冷酷的種族,看著這些大人一個個流著淚,說什麼都要將孩子交到他手中,已經成功交替的人則是馬上回過身,不顧一切以自己的身體擋住後方的路,不讓那勒斯的士兵追上,他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孩子的生存。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文沒有辦法拒絕,如果說人類和精靈的性情有什麼相似共通之處,或許就是這種可以為了孩子犧牲一切的精神,於是他帶著這群孩子,擊殺了一個又一個的敵人,將這些孩子抱上馬匹奔逃,在這些孩子父母的犧牲下,真的讓他們暫時逃離了敵人的視線,只是他身上已經傷痕累累,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而從開始就一直待在他身邊的那一個孩子,則是含著淚幫他擦掉身上的血,還不時地轉過頭要那些跟在後面哭泣的孩子安靜下來,仿佛轉眼間成了一個堅強的小小領導者。

文在昏昏沉沉之中,同樣想到之前在幹欖城時蘭發現的那一個地窖,於是立刻讓這些孩子跟著他一起回到旅社,中途他因為失血過多的關係多次失去意識,沒想到這些他救下來的孩子同樣回報給他一樣多的恩情,用他們小小的身體一起扛著他,努力到達地窖前。

接著就是傑瑞特所看到的,一開始他接下的那一個孩子叫做羅勒,羅勒在救了蘭那時有見過跟他們在一起的傑瑞特,因此一看到傑瑞特,他就知道他們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那一份聰明機警,還有在兵荒馬亂下依然可以記住每一個人臉龐的記憶,讓他們不得不佩服這一個能幹的孩子。

當全部的人都出來後,傑瑞特聽見馬匹前來的聲音,轉眼就瞧見他再熟悉不過的喬跟一個女人往他們的方向過來,他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臉,然後籲了一口氣,看來蘭幫人易容的技術果然跟他吹噓的一樣高明,不曉得那是什麼樣的東西,不但水洗不掉,在這種高溫大汗下竟然也沒脫落。

雷瑟看見他的反應不覺地笑了,他比傑瑞特還相信蘭的技術,身為一個冒險者,易容是一種必學的手段,因次他在蘭幫他改變容貌之後就試了不少卸掉臉上易容物的方法,只是沒想到東西依然牢牢在臉上,那時他就知道只要他的動作不要太明顯,就算遇上熟悉的人,想要認出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直跟著黑袍女子的翔龍士兵,在看見喬之後率先迎了上去,在敬禮後迅速上前跟喬很小聲地說了幾句話,喬往黑袍女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除了驚訝之外,還有著很複雜的情感。

菲司也上前跟喬問好,事實上他的舉動是想知道士兵跟喬說了什麼,只是做的非常的自然,一切都像一個商人在感激著恩人的前來搭救如此而已。 

可惜,士兵講得太快也太小聲,隱約間菲司只聽到幾個字,只聽到「首都」還有「護送」之類的話。

喬跟薇絲說了幾句話後,薇絲點點頭後離開,喬下馬走到黑袍女子的身前,兩個人低聲不曉得在討論什麼,為了不引起喬的注意,傑瑞特幾個人也不好靠得太近,乾脆先安頓好幾個孩子,麻煩士兵拿些食物過來,如果可以找個地方讓他們清洗一下更好,他們現在身上可不只是滿身大汗而已,還滿身的煙灰,而且整個城鎮被燒毀,到現在依然是四處煙霧彌漫,有些地方依舊可以看到火苗,在這樣的地方一直吸著滿是煙塵的空氣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對於這些生還者的要求,士兵們非常樂意地幫忙,就在領這些人到城外重新駐紮的營區清洗休息時,喬帶著黑袍女子走到菲司跟傑瑞特幾人身邊。

「請問你們是要前往龍城的商隊嗎?」

菲司點點頭,然後一陣苦笑。「原本是要前往龍城沒錯,只是我現在身上連一點貨物都沒有,可能要沿途補充,不過幸好還有一點資金在,否則這一次大難後恐怕除了我這條命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能活著就是一件好事。」喬嚴肅的回答,對他來說,只要能活著一切都有可能,在戰場上,他希望可以聽見越多的生還者越好。

「這也是!」

「如果你們要前往龍城,我可以麻煩你們一件事嗎?為了彌補你們的損失,只要能達成這個任務,到了龍城可以從我家族的府邸獲得一份賞金。」

菲司愣了一下後,不但心裡猶豫而已,臉上也露出猶豫的表情,以他身為一個商人的精明,大概可以猜得到這一個任務絕對跟身前這一位黑袍女子有關,對於黑袍女子之前的所作所為,不只有傑瑞特一個人反感而已,他心裡同樣覺得不舒服,因此並不太願意去做任何跟黑袍女子有關的任務,免得要是遇到什麼危險,背後還會被自己人給捅一刀也不一定。

喬沒想到他會猶豫,在他的心裡,商人都是一群有利可圖,就不顧一切的傢伙,而這一個商人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他都還沒說出任務是什麼,對方臉上就已經露出很可能會拒絕的表情來,這似乎不太尋常。

旁邊原本一直跟著黑袍女子的士兵看見自己長官臉上的疑惑,還有菲司跟傑瑞特其它人臉上的表情,大概猜到是怎麼一回事,連他自己都在心裡苦笑,趕緊上前將女子之前在地窖時的行為跟喬解釋了一下。

這下子,連喬臉上的表情都有點不自然,看了黑袍女子一眼,心裡不能說沒有掙扎,換成是他,大概也不想要跟這個冷酷的女人有任何的關係吧!

沒想到讓他一直心中矛盾的物件,竟然會是這樣一個冷酷無情且自私的人,這讓他心中的天秤越加的傾斜,看看眼前原本還熱鬧無比的城鎮,如今除了大火留下的殘骸跟灰燼之外,就只有那些連姓名都不曉得的殘存骸骨,他很難不一次又一次的問自己,這樣值得嗎?

但是身在這個位置,他很清楚自己該做的是什麼。

「我想你們應該需要一份可以順利到達龍城的檔是吧?」他必須要逼迫自己不通人情。

「是的,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難,城鎮的城防官現在可能已經……犧牲,因此我正煩惱該怎麼得到新的過境檔。」戰爭時的國家,規定實在嚴格,每經過一個城市都要有蓋印章,確認商隊的所有行蹤,原本是今天一早出發時要請城防官蓋印,然後他們就可以順利的往下一個城市,現在城防官恐怕都死了,時間也已經太晚,就算只剩下他們幾個,這時已經過午,他們可能連睡覺的地方都找不到。

不曉得其它人的狀況怎樣,他們可是在地窖裡被悶了超過一天的時間啊!其它人可能很擔心他們此刻的去向吧!

喬笑了一下。「不如這樣,我們來做個交易,你們幫我將這個人護送到龍城,我不但會給你們一筆報酬,還會給你們一份能一路暢通到龍城的文件,如何?」他話裡並沒有任何強迫的意思,但是菲司只要夠精明,都可以懂得他的言下之意,如果他們不願意護送這個黑袍女子到龍城,那麼檔的部分他也會「好好考慮」。

在一邊照顧幾個小孩的傑瑞特臉色有點黯然,他跟喬之間沒有像蘭那麼的熟悉,但是也知道喬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但是離別的這段時間來,喬似乎已經學會了一些官場上的威脅利誘,完全失去了學生時代那一份單純……或者該說喬身處在貴族權貴之中,原本就難有單純的個性,如今喬不過是真正成為他該成為的那一種人罷了。

「我們的團長不在這裡,我想這件事情恐怕還無法答應少將大人,請允許我們考慮一段時間好嗎?」雷瑟接過話,暗自拍拍傑瑞特的背,他們這些人裡,傑瑞特的心智大概可以跟蘭列為同一等級,甚至在某方面來說,他比大家族出身的蘭還要來得單純一些,更不喜歡爾虞我詐的生活,自然比較無法接受這種轉變。

喬還想說什麼,但是自己已經可以說是半強迫別人執行自己的請托了,又怎麼好開口要他們動作快一點,也不能說出一些「你們的團長說不定也同樣犧牲」這類的話,他看著黑袍女子,沉默了一下。

「請問,我可以知道這一位小姐是誰嗎?」菲司開口,如果這個任務勢在必行,至少讓他們知道護送這樣的一個人,可能會遇上什麼樣的麻煩。

黑袍女子轉頭看向菲司,鬥蓬底下那一雙冰冷的眼睛一如之前他們在地窖裡看見的一樣冷淡。

「我叫阿沙多加。」

 

「團長,我們已經跟霍克的軍隊錯開了。」

修停下馬,回頭凝望遠處的森林,他們逃離城鎮的時候,因為正好湊在一起的都是實力比較堅強的幾個,不管是他自己還是梅新他們,都是在戰場中歷經多次錘煉的士兵,就算是經驗比較少的亞南,也是速度型的戰士,因此很快的就逃出了城鎮外,只是沒想到竟然會跟阿摩茲正面交鋒,一邊奔逃一邊跟阿摩茲打在一起,中間曾經纏鬥了近五馬特的時間,而且躲避阿摩茲的方向跟原先的目的地越來越偏,導致他們雖然是實力最強的一組人馬,現在說不定是最後到達集合點的人。

想到他們這麼多人卻贏不了一個阿摩茲,再想想阿摩茲身後那一個更強大的戰神,修面無表情下的臉龐,暗自繃緊每一吋肌肉。

由於他們幾個是最早脫離隊伍,因此也不清楚後面的狀況究竟怎麼樣,雷瑟他們幾個人是不是都在一起,還是同樣被分散開來,這其中他最擔心的就是蘭那傢伙,他不會說他是累贅,因為在戰鬥中蘭往往是那一個可以在最緊急一刻發揮作用的人,而且他的直覺驚人,這次如果不是他,以霍克的佈局,想要順利逃離城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魔法師本來就不應該身在戰局中,任何一個魔法師就算已經到魔導師的等級,在近戰中永遠是最危險的那一個,他們的身體反應速度太慢、體力差,會跟不上戰士的動作,這是他擔心蘭的原因。

「飛藏,觀測一下我們的位置,推算從這裡該怎麼繞回約定的集合點最快。」

「必須走上一點回頭路,再轉東南的方向前行,行動必須隱密一些,因為中間會經過霍克軍隊的駐紮點。」

「到時候警示。」

「是!」

修繞轉馬頭,他們已經離逃離的城鎮很遠一段距離,卻依然可以看見遠方天空因為燃燒而出現,一直線直達天際的黑煙,雖然他無法親眼看見,但也可以猜出城鎮已經完全的消失。

這就是屬於霍克的戰爭……快速、決斷、不留情更無從猜測……

「有一天,我們會相遇。」

梅新凝視著自己的城主,他們都知道城主口中的「我們」指的是誰,只要他們還生存在這一個人世間,只要他們不臣服于飛齊,終有一天他們又會在戰場上面臨如此強大的一個敵人。

「害怕嗎?」

幾個人猶豫了一下後,點頭,他們不會在這種地方欺騙自己的主上,從過去他們的父兄就有教導過他們,害怕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害怕的時候,最重要的,是他們要懂得去面對自己畏懼的事物,克服它!然後征服它!

修笑了一下,原本的壓抑在一瞬間化為催促自己成長的力量,雙眼的眸光閃亮,連夜奔逃帶給身上的狼狽,並沒有因此讓他臉上的表情失色,那是一個強者在面對另一個強者時,臉上會出現最動人的一個表情,是興奮、是戒慎、也是一種雄心展揚,大而有力的手,緊緊地握住韁繩,克制自己拔出長劍仰天高喊。

「有一天,一定可以……」

可以什麼?

一切,都盡在不言之中……

 

 

耽行 天下

第三章

當我跟里昂再一次回到集合點時,我們看見了傑瑞特他們,忍不住臉上就掛起了笑容,不顧一切地沖上去,結果讓從那一頭沖過來的傑瑞特給抱個滿懷。

歷劫過後,沒有人不感到開心安慰,一時之間,小小的谷地中滿是笑聲,後來我才發現這裡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幾個不認識的人在,我才想到要擔心這樣的態度會不會太失常引起陌生人的懷疑,一個個性跳脫的夜精靈?

發現我看著那些陌生人的目光,菲司有點尷尬的搔搔頭。

「我介紹一下,她叫做阿沙多加,是翔龍軍團『堅持』要我們接受的任務,我們必須在往龍城的路上一直帶著她,龍城是她的目的地。」

我沒有說話,因為在這趟行程裡,出主意的大多是修、菲司跟里昂他們,我是偷偷加進來的,因此有時候我想說什麼意見,修都會故意以我沒有發言權打斷,然後看我在那裡氣得跳腳。

里昂望向雷瑟,雷瑟走過來跟我們解釋,為了要那些通關檔,他們不得已只好答應翔龍軍隊的要求,畢竟我們身在翔龍的領地上,如果不配合的話,倒楣的只會是我們。

雷瑟講述的過程很詳細,我心裡的滋味也很複雜,雖然我早就已經瞭解所謂的世家、貴族、財閥等等這種家門深厚的環境會給人什麼樣的改變,我自己就身處其中過,但我總希望這其中有人也許可以跟我一樣,去放開什麼,獲得什麼?

當然,這只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因為我自己在那樣的家庭裡過得並不快樂,老覺得那樣的地方一點都不好,但很多人總會身陷其中,並不是真的萬不得已,畢竟有錢、不需要憂愁物質的生活,多得是有許多人想要擁有,更何況這些人裡,或許他們的父母親慈愛,懂得照顧自己的子女,跟我家那兩個不同,換成是我,有錢有閑又有愛自己的父母,的確是沒道理不喜歡這種生活,也可能會為了過這種生活改變自己。

不願意多想,我走到文的身邊,喬的軍隊自然有牧師或是魔法師,因此除了臉色比較蒼白,身體力氣還沒恢復過來之外,文的身體已經沒有危險,我也看見他身邊那一個緊緊拉著他的孩子,雖然我的記憶力可能沒有這孩子那麼好,可是要忘記一個救了自己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們都要跟我們一起嗎?」我相信等修到來,他絕對不會同意。讓一群小孩跟著出任務,成什麼體統。

文摸摸孩子的頭,原本帶這個孩子一起逃出城鎮只是他為了讓里昂跟蘭不愧疚,沒想到這一路下來,這個孩子的堅強還有機警、聰敏跟善良、正義感,讓他不得不喜歡。

「這幾個孩子是菲司認為既然都已經帶了一個麻煩的女人了,再加上他們也沒差,其它的孩子我們只帶他們到下一個城鎮,那裡有一個規模比較大的祭司堂可以收容他們,翔龍許多戰爭中的孤兒都在那裡,至於羅勒……」

聽到文說的話,羅勒的小手更緊的抓住文的衣服,一雙眼睛閃爍,眼裡的那一股堅持,恐怕不是我們說什麼,這孩子就會答應。

「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午夜星空的顏色,在這個世界並不多見。

「他是一個好孩子。」

「你有跟他說過我們不是翔龍的人,有一天會離開翔龍嗎?」

文沒回答我,倒是羅勒先開了口。「你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我笑了起來,其實對孩子來說國家並沒有那麼大的認同感,他們只相信自己的父母,或是照顧他們、讓他們相信的人。

「看來你必須面對團長大人的質詢了。」

文苦笑:「似乎是這樣。」

「那個阿沙多加的身分?」我小聲詢問,我想雷瑟他們的心裡一定也有疑問。

「翔龍的少將不肯多說,只交代我們必須要護送她到龍城如此而已,但是換成是別人,也許猜測不到,但是我們應該不難猜想,在這種時候,為什麼要護送一個看起來並不像是貴族身分,也不像是軍方的人到龍城?」文沒有見過喬,因此他只稱呼喬為少將。

「雷瑟他們知道這個可能性嗎?」

文點點頭,我皺起眉來道:「不該答應這個任務的。」雖然霍克可能不知道那一個幕後黑手長得什麼模樣,但是把這樣一個身分的人帶在身邊,等於是無止盡的麻煩,我們隨時都要擔心霍克一旦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我們的隊伍裡時,絕對會不計任何代價追殺他們。

「不答應,就沒辦法繼續前進。」

這個回答讓我超想把飛行器給拿出來用,儘管它無法離開地面太遠,反正速度快,往沒有人的方向跑,管它是不是需要城防的印章,一路直飛到高加貢山算了。

「如果你的飛行器可以一次乘載這麼多人的話,我無所謂。」看透了我的想法,文笑著說。

「一開始就幾個人一起走不就好了。」

「被人攔截下來呢?以長程,或許沒有人可以追上你的飛行器,但是短程來說,大部分的高階武士都追得到,甚至魔法師也可以,你敢保證你的飛行器不怕任何攻擊?」

這真是讓我咬牙切齒又捶心肝的問題,我又開始後悔當初應該把錢給花光買一架高速飛行用的飛行器,通常速度越快的飛行器,能量聚合越是堅固。而且高速飛行用的飛行器可以離地超過三千英呎,根本不用擔心啥鬼魔導師,或是會被人給看見。

「算了,回來重點,我們可以半路就丟下她嗎?」請原諒我不是什麼善良、可愛、體貼、仁慈的人,基本上那是種馬小說裡花瓶女主角的必備美好品德,雖然常常奇怪的在這些品德上會加上蠻橫、任性、弱小。

文笑了一下,眼中有著精明,千萬不要以為精靈良善就一定不僅得去估算時局,精靈的良善都是用在對自己人或是美好事物上,依照雷瑟的說法,那個女人似乎並不能包括在美好事物之中,除了冷酷之外,我總覺得這個叫做阿沙多加的女人還隱藏著什麼,時時刻刻都罩著黑袍,更是讓人覺得詭異,全身都罩黑袍並不能增加更多的隱密性,反而在這種已經是初夏的天氣裡會更加顯眼,因此我一點都不認為她之所以一直穿戴著黑袍,是因為不想引起霍克的注意,肯定是為了隱藏一些不願意別人看見的秘密。

「雷瑟其實也是這個意思,而且他也對那一個少將直言,我們的確是可以護送她到龍城,前提是敵人不是霍克的話,如果是霍克,我們肯定會把她給交出去,因為我們對上霍克,除了逃跑之外只有死路一條,沒必要為一個陌生人犧牲自己生命,我們只是傭兵,不是翔龍的士兵。」

「那就好。」

我走回里昂身邊,然後發現那一個女人的視線似乎一直在傑瑞特的身上,那種感覺怪詭異的,因為她的視線裡感覺不到任何意圖,沒有高興、沒有怨恨、沒有算計……

如果一直看著一個人,通常都是有原因,但如果有人一直看著自己,視線不曾移開,看回去卻發現那視線一點意義都沒有時,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全身都不舒服。

幸好傑瑞特的神經向來比較大條,因此我可以看出他儘管有發現這一件事,但並不是很在乎。

現在就剩下修跟亞南他們還沒到,不曉得他們是不是在一起?

 

在谷地裡等了一天,依然沒有等到修跟亞南他們,大家都不願意往不好的方向去想,都認為以他們的實力,比我們都還可能逃開追殺,我們既然都存活下來了,他們一定也可以,因此再一次留下記號,回到我跟里昂停留的部落休息。

這個部落真的很小,全族的人聚集起來也不過兩百多人而已,昨天我又休息一陣子過後,聽部落族長說,他們是一個四處遊走的部落,說起來不算是哪一個國家的人,走到哪裡住哪裡,現在在這裡定居已經有大概十年的時間,等到他們熟悉這裡的環境之後,又會離開。

我問他為什麼,在之前的那一個小鎮,人們即使明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並不是那麼安全,卻依然守候在那裡,跟那一個如今已經消失的城鎮比起來,這裡顯得安全許多,為什麼他們想要離開。

族長說,他們是一個奇特的民族,並不是不會武技或是魔法,但是卻儘量不依靠這些技能生活,他們一直相信,人之所以活在這世間,就是神要讓你去瞭解,你為什麼活著?你活在什麼樣的地方?

一直在同樣的一個地方待著,或是用簡便的方式去生活,你對生活的體悟,就會減少許多,因此他們工作的時候不會使用鬥氣、魔法,治療傷口病痛的時候使用藥草,當他們看盡了眼前的這片景色,就必須到這世界的另一個角落去重新體會。

我覺得,聽族長如此一一道來,我真的有一種或許這才是人們該瞭解的生活方式,跟那些享受奢華、舒服的人比較起來,這一個部落裡的人們,臉上洋溢的表情,比誰都還要更來得充足。

於是我在心裡,仔細檢討自己的生活方式,發現即使打從心裡認為這樣的生活方式,的確是一種對上帝給予我們生命最好的體驗,但是卻一點都不適合我。

對他們來說,因為他們從小就是這樣過生活,從小就被教導這樣的觀念,因此他們可以將這些視為理所當然,可是對於活在星際那樣舒服便利環境且習慣的我,要我去過像這樣蠻荒的日子,我就覺得那並不能給我更多的快樂和滿足。

但我認為這並不是代表他們的生活對我來說就無足可取,所以我跟族長學習他所知道的每一種草藥,每一種植物的特性跟用法,跟他們的族人瞭解他們生活過的環境,還有對待環境的方式,我覺得有一天,我一定可以將這些知識運用在我將來的生活裡。

帶傑瑞特他們回來後,我又繼續跟族長學習,然後想到一件或許可以試試看的事。

「族長,你說你們再過一段時間就要重新尋找下一個生活的定點對不對?」

族長不曉得我為什麼又問起這個問題,但是他還是很有耐心的點頭回答我是。

「那你們去過奇斯城嗎?」

「奇斯城?你是說在光明學院西側的那一個領地?」

看來這一個部落儘管離群索居,但是該有的外界知識,他們並沒有因此落下。

「是的,我就是說那裡,我們精靈常常會在奇斯城集聚,我有許多朋友也在那裡。」

「我還沒去過,為什麼問?」

我笑了起來,族長的答案正好是我想要的。

「下一個定居點,試試看奇斯好嗎?因為這兩天的學習,讓我發現就算我再如何努力的記憶,也無法將這麼多的知識用幾天的時間就記載在我的腦中,因此我想,如果族長你們下一個遷徙的地方是奇斯的話,或許等我完成我的願望回來,我還可以跟您好好討教。」

族長想了一下,黝黑的臉龐上並沒有身為一個老者該有的皺紋,其實族長的年紀據說已經很大了,可是看起來大概是三十歲左右的模樣,甚至比霍克看起來還要年輕一點,我想很可能是他們的生活方式跟飲食習慣,讓他們的身體可以一直維持在最好的狀態,更或許他們在這樣的生活體驗中,曾經獲得什麼神奇的力量,因此外表並不顯老。

「這也許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我跟我的族人目前還沒有下一個目的地的地點,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會以這一個地點當作第一目標,希望到時候你們精靈不會不歡迎我們。」

因為精靈大多數跟他們一樣都生長在大自然中,所以族長才會這麼說。

「當然不會,我可以事先為你跟奇斯城的城主通報一聲,我相信他一定很歡迎你們的到來。」他們的知識可以教導奇斯城的人民一些有別於魔法的東西,這樣可以減少因為缺乏牧師、魔法師所帶來的困擾,要是可以將草藥廣泛推廣至民間,那些老百姓一定可以瞭解它所代表的意義,和能夠給予他們什麼樣的生活價值。

「那我們就先這麼約定吧!」

里昂正好帶著小節來接我,我們現在住在小節的家裡,剛剛他其實就已經先到了,只是一直站在外面,等我跟族長談完才出現在門口等我。

我跟族長說了聲謝,再道一聲晚安後,走到里昂身邊,他似是聽見了我們的談話內容,凝視著我,然後溫柔的說:「其實,你一直都跟你自己說的不一樣,跟我們比較起來,我認為你才是那一個對奇斯付出許多,無時無刻關心它成長的人。」

我搖搖頭,看見一旁的小節對我做了一個鬼臉,讓我很想踹他的屁股。

「其實,我們都一樣,我並沒有付出比誰多,只是我想,如果那裡是我們現在的家,那麼就應該要讓它可以讓人過得更舒服,更不需要讓人擔心外面的風風雨雨。」

我不曉得將來會如何,可是這一刻我會去珍惜目前的這一個所在,直到有一天,我們必須要離開……

傑瑞特原本是要到外面去找點東西吃,睡在別人的家裡,他不好意思把人家給叫醒直接開口要,心想今天是里昂員責守夜,他在這裡待的時間比他久一點,或許知道這個時間哪裡有東西吃,再不然從他的空間手環裡拿點東西出來吃也好,這個傢伙幾乎可以說是蘭的保母,只要是他認為蘭可能會用到的東西都會儘量帶在身上,像是一些零食就是必備品,可以解決蘭總是吃不多的問題。

結果還沒走到里昂守夜的地方,傑瑞特就在部落邊緣的一棵果樹下看見那一個黑色的影子,大半夜不睡覺還穿著黑袍,他真的覺得這個女人的腦袋有病。

心裡這麼想但人還是走了過去,他的心腸總是比誰都還要軟,就連里昂對這種女人也不會想要去交談,但是他就是看不慣一個女人大半夜裡窩在一角,還孤伶伶的可憐模樣,就算她可能不是什麼好人也一樣。

「大半夜不睡,要是早上睡過頭可別希望有人會叫你。」在她的身旁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她從原本遙遙望著遠方的側臉,慢慢地轉過來正對著他,小巧的臉龐、挺直的鼻樑、粉色的雙唇,每次看著他都會在心裡納悶,這麼樣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為什麼會有那樣冷酷的心腸,要是她可以溫柔一點、善良一點,配著這樣的一張臉蛋,他這時的心裡肯定會怦通怦通地劇烈跳動。

可惜……現實是再熱烈的心,被她那一雙眼睛這麼一望,無論是該冷的不該冷的都會被凍結起來。

「我不需要。」面無表情的臉龐,終於吐露了這麼一句話,但是除了聽起來像幾個字拼湊而成的句子,缺乏感情之外,還僵硬地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隔閡。

傑瑞特覺得全身都不對勁,他一直認為自己是那一種不管到哪一個地方遇上哪一種人,都可以亂七八糟搭上話的個性,現在讓他遇上了這麼一個每一句話都可以讓他腦袋空白的人,他全身都想扭動,用力用掉那份打從心裡冒出來到身體每一個角落的不爽快。

「不需要就算了,我先說,要是你自己跟不上,我們把你給丟下來的話可別怪我們。」

「不會。」

傑瑞特抬手用力掐了自己的肩頸一下,阻止自己像條蟲一樣扭動。

不會……真短的兩個字,是認為我們不會丟下她?還是說不會怪我們丟下她?亦或是不會讓我們有機會丟下她?

媽的!兩個字而已,這麼多的答案,他要選哪一個?

「下次妳說話,能不能多說幾個字?我覺得我的腦袋快要打結了。」動腦筋的工作向來不是城主大人直接命令,要不然就是雷瑟跟里昂商量,他幾乎都是那一個聽聽就好,沒有半點意見的那一個,現在要他講話多用腦筋,拜託!聊天而已,聊天需要這麼累嗎?

「……」

這次乾脆就沒有回答了,傑瑞特深吸一口氣,然後把胸腔裡的所有空氣都給擠出體外,這世界是多麼美好,空氣是多麼清新……

「總可以告訴我你是哪裡人吧?」

「翔龍。」

這不是廢話嗎?

「翔龍哪裡?」他很想知道為什麼會是她?

那一個深入敵營裡的間諜為什麼會是她?要是她在夏特拉的身邊也是這麼一副模樣,他絕對不相信夏特拉會讓她有機會接觸自己,然後從中獲得能殺死他的最好辦法。

一個冷得跟冰塊沒什麼樣的人實在是太引人注目,而且真的不討人喜歡,像她這樣老是停在一個角落後就定住,直著眼睛看著別人瞧,不管誰都會覺得她的身分很可疑,要是以夏特拉的個性,絕對會將她從過去到現在的生活都查得一清二楚,因為這麼可疑的一個人,要是不好好利用說不定還可以來一場反間計的話,那才是真的暴殄天物。

「……」

連哪裡都不可以說是吧?

看來她當間諜至少有一個地方符合資格,嘴巴比蚌殼還緊,不用擔心她會洩漏任何不該說的秘密。

「傑斯,你在做什麼?」里昂看見了他們兩個人莫名其妙的站在樹下,表情不像是在聊天,氣氛還相當的僵硬。

好好的夜晚不休息,無聊到跑出來跟人對瞪?

「沒什麼,只是想找點東西吃,正好就看到她站在這裡。」

「別多事。」里昂提醒她,對於這一個可以說是不請自來的女人,尤其身分還這麼危險,能不多接觸就別碰,不可以牽連太深免得到時候想抽手都難。

「放心,我知道。」傑瑞特嬉皮笑臉的回答,結果被里昂給白了一眼,他立刻重整自己臉上的表情表示他很慎重,讓里昂無奈的苦笑。

阿沙多加轉過頭來看著他們兩個,很難得有表情的眉頭皺了一下,可是根本沒有人,可以猜出那代表什麼意思。

但是沒有多久,聽到遠方傳來的馬蹄聲,兩個大男人就明白了她沒有說出口的話,立刻快步往馬蹄聲前來的方向迎上去,他們聽得出來朝這個部落賓士而來的人數並不多,如果是霍克的軍隊的話,可能也只是前面探路的,所以並不擔心。

可當那幾個明顯可以看出狼狽的身影,出現在他們的視線時,自己原本以為可以很沉著面對一切的心,很重很強而有力的怦咚撞擊在心坎上。

「團長!」

「亞南!」

來者同樣因為他們的叫喚,疲累的臉上露出欣慰地笑容。

 

 

 

第四章

大難後的重逢,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大家都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連我自己也一樣,傻傻地將一個人的模樣仔細從上到下,總是要百般確認對方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後,才捨得收回視線,換到下一個人的身上。

如果不是這時候身邊有許多陌生人在的話,我很想不顧現在精靈的身分,沖上去給每一個人都來一個強而有力的擁抱。

修不愧是頭頭,他確認所有的人都到齊之後,臉上露出難得的微笑。

「一切都是主賜予我們的祝福,讓我們可以奇跡的每一員都通過這一次的考驗。」

因為陌生人在場的關係,這話說得有點像是祭司堂裡祭司公開發言時的固定致詞,我忍著笑意,看見修的雙眼在我身上稍微停留一段時間,瞭解到他的這一段話,其實是說給我聽的,我知道他在謝謝如果不是我預料得早,很可能在這一次的劫難裡,他必然會損失不少他最重要的部下。

有一種被稱讚的自豪感,可是不好在其它人面前笑出來,只好緊緊握住里昂的手,他也瞭解我此刻心中的想法,同樣緊緊回握著我,有一點疼卻不造成傷害的力道,特別的溫暖。

「根據菲司先生的意思,雖然貨物有所損失,但是這屬於無法避免的災難,菲司先生認為我們可以將他及他的雇員安全帶離城鎮,就已經盡到了我們的責任,因此事後我們依然可以收到報酬,在這裡,我們感謝菲司先生的慷慨。」

菲司上前摸摸頭又摸摸肚子,一副非常不好意思,大家太過謬贊的模樣。

「既然如此,我想為了回報菲斯先生的好意,我們也不讓他為難,我決定接下有關於翔龍軍隊給予我們的任務,這一位小姐,從今天開始請叫她沙加,她是菲司家鄉的親戚,到龍城找一份工作謀生,請大家記得這一點。」

黑袍女子靜靜的待在原來的位置,沒有多說什麼,每次我看她靜靜的在那裡,沒有多餘的情緒跟表情時就覺得很詭異,就像是星際影展裡那些專門用來嚇人的影片,她絕對是裡面那種一開始不受到人注意,最後才發現她是真正的殺人兇手那一個角色。

等我胡思亂想完這些時,修已經交代好了其它工作,其實這個莫名其妙的會議根本就是為了這個叫做阿沙多加的女人特意舉行的,所有人一起聯合演了一場「我們是普通商人與普通傭兵」的好戲,根據修的結論其實很簡單,如果已經註定要帶上這個女人上翔龍的首都,為了避免遇到霍克的追殺,乾脆來一場辛苦的大逃亡,一路趕程到龍城,能多快就多快,能越少休息就越少休息,反正我們現在手中有了喬給的通關檔,可以一路暢通無阻到龍城,能早一點到達高加貢山原本就是我們的希望,現在多辛苦一點不算什麼。

目光忍不住又瞟向了阿沙多加,她對我們為她「演出」的討論戲碼似乎沒有半點興趣,目光穿過坐在她對面的雷瑟,遙遙看向遠方,我才剛認識她,對於她的一切也是從菲司跟雷瑟他們口中聽來的,只是他們知道的不多,她也不願意多說,可是儘管如此,儘管她不言不語沒有更多的表情,我卻已經發現她總是看著遠方,遠遠的西南方向,她看的究竟是哪裡?

在那個方向,有才被霍克毀滅的城鎮、有幹欖、有卡巴,還有夏特拉安眠的所在,她看的地方是夏特拉當初叱吒風雲的戰場嗎?還是比那裡更遙遠的地方?

「想什麼?該準備出發了。」里昂拉著我的手,從被我當作椅子的木頭塊上站起來,大概是我恍神的模樣太明顯,他低下頭來小聲的問我。

「沒什麼……裡……」一瞬間想起有阿沙多加在。「裡奇,我只是覺得,她一定擁有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誰沒有故事?」

「但她的一定不一樣,我就是這麼覺得。」

「又是直覺?」

我點點頭道:「我總覺得她的故事肯定不只漫長,而且還不尋常,我希望如果可以,最好我們永遠都不要出現在她的故事裡,在我們的故鄉,死神總是喜歡穿著一深黑袍,用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握著一把冰冷的長鐮刀,帶走人們的生命。」

在我心裡,陌生的阿沙多加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先帶走了夏特拉的生命,然後是幹欖和卡巴士兵的生命,再來是那天,整個城鎮的所有百姓。

真正動手殺人的翔龍軍隊、第虢軍長、霍克,他們手中鮮血無數,卻無法給我同樣的感覺,只有阿沙多加,即使是一雙眼睛,也能讓我聯想起那冰冷的鐮刀。

里昂沉默,越過找的頭頂看著阿沙多加。

在這一個世界,其實並沒有特別「死神」的這個稱呼,他們對於亡者的世界,負責管理的神旨,其實大多稱呼為「冥神」,而傳說裡冥神的模樣其實也是身穿著黑袍,擁有蒼白的容顏,冷酷的雙眼,比起我說的手拿鐮刀,阿沙多加的模樣更像是這個世界的冥神。

「不會的,她只是一個普通人,至少在我眼中,她還沒有成為冥神的資格,你不覺得相比之下,我們的團長大人更有冥神的氣勢嗎?」

找楞了一下,轉眼看了正面無表情指揮一切的團長大人一眼,不但一身的黑衣,還一頭的黑髮搭配連日沒休息蒼白到發青的臉色……

於是,我忍俊不住地笑倒在里昂的懷裡。

 

「老師,當將軍一定要板著一張臉嗎?」

「不用,你與其有時間問我這個問題,還不如好好思考當上將軍後要怎麼跟朝中那些人周旋日子會比較好過。」

「那個有阿摩茲跟老師在就好,對我來說現在比較嚴重的問題是,當將軍一定要板著一張臉嗎?」

「我可以問你為什麼覺得這問題很重要嗎?」

「因為我今天剛進軍營,就被書記官叫去搬肥料……」

「……當將軍應該要板著一張臉。」

 

他記得那是他的回答,雖然他沒有說為什麼,實在是因為他的學生長著一張老好人的笑臉,而且是像有著老好人脾氣的花花公子那一種詭異的綜合體。

阿摩茲走到霍克的身邊,看見的就是迎著晨光思索著過往的一張臉龐,以前他總是愛跟夏特拉打趣,當將軍就要有將軍的樣子,老是笑笑的很容易被欺負,該學學老師,那一張臉活像是在他面前燒了他最喜歡的書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一樣。

後來,原本只是把這些話當成是玩笑的夏特拉,不曉得為什麼在很短的時間裡,開始學會在屬下面前不動聲色,將自己老師的模樣也學得十足十,連後來在官場中打混時屢遭挫折的自己,也慢慢的學會這樣的神態。

當初是因為年輕,因此有樣學樣,很多事情只看得到表面,卻看不見表面下隱藏的一切,直到如今歲月滄桑,他們才瞭解,其實他們的老師在親近的人身邊,乍看之下是面無表情,但是全身卻透露著心裡的情感。

這時看著晨光的那一張側臉,他就從其中看出了一絲懷念的味道。

「有什麼事嗎?」霍克開口。

「是的,根據情報,我們的目標似乎並沒有死在那一場夜裡的作戰,翔龍那一邊的人沒有什麼反應,我並不認為那是一種故弄玄虛,目標應該已經轉移陣地,正以我們不知道的路線往龍城前進,老師,我們要追擊嗎?」如果可以,他迫切地想要親手殺了那一個謀害夏特拉的兇手。

「不用,回去吧,再過去就是翔龍的腹地,深入只會造成我們全軍覆滅。」

「那目標?」

「我會動手,你帶著軍隊駐紮在卡巴,我會用最快的速度讓卡巴的部隊真正的動起來,讓翔龍的人知道,既然不願意交出罪魁禍首,那麼就用他們無辜的人民和士兵作陪葬。」這世間已經很少有他在乎的事,就算他那不中用的孫子死了,他也不見得會掉淚。

而……夏特拉就是他少數在乎的人,所以他不介意將來後世會把他要做的一切寫得多難聽,反正到時候他死了也聽不到,但是他會用他的方式,讓夏特拉的名宇在歷史上輝煌,讓翔龍的人永遠的記取這一場教訓。

阿摩茲聽出了自己老師話中的意思,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戰場上的死亡已經不足以令他們動容,就像夏特拉以前所說的,他們這樣的人死後一定會有報應,既然如此,那何不更放開一切,做得更徹底一點。

所以那天屠殺無辜鎮民的時候,鮮血灑在自己的身上,除了濕黏,除了濃重的血腥味之外,沒有有更多的感觸。

「後悔嗎?」

瞧見他臉上的表情,霍克問道,剛剛還想著年少時期的他們,轉眼就可以瞧見臉上以帶上風霜的成熟面容,從他們還是他學生的時期,已經過了有多少年的時間?

不管是夏特拉還是阿摩茲都是擁有高強鬥氣的武者,面容不顯老是正常的事,但是這樣的年紀臉上就已經有了滄桑,淡然,可見他們在官場上及戰場上已經歷練了多少的人事物。

阿摩茲搖搖頭。「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後悔過,這是我們選擇的路,不管結果如何,過程怎樣,都要學著吞下忍下。」

那一張不是特別英俊,可是老讓人覺得似乎不好相處的瘦削臉龐一如平時的淡然。

「淡然,並不是一件好事。」

阿摩茲能瞭解這一句話代表的意義。

這個世界的人類壽命很長,當然跟精靈、矮人或是龍族自然無法比較,但上千歲的歲月,其實是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生活自由的人們,會很高興慢慢分配這些時間,用漫長的歲月,去換取一件事物或一幅景色的瞭解。他當你一直處在同一個位置,每天做著同樣的事,聽著類似的話,遇見相似的事件,讓手中的鮮血一次又一次染上,洗淨又染上時。

所有的感情就會像麻痹了一樣,不用刻意去學,也會變得知道該如何淡然。

那一份淡然並不是悠哉自得的那一種,而是因為不得不去習慣而漸漸失去情感的那一種。

照理說像他們這種因為擁有強大的武力或魔法力而獲得漫長生命的人,應該要懂得如何去安排自己的時間,避免自己的情感冷卻,但是很多時候,很多的事情並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就像是夏特拉的死,像是眼看著自己的夢想消逝……每隨著歲月失去一樣事物,你就會發現自己的情感越來越淡,好似身體裡有一個控制的開關,你必須將自己的情感調得越淡,失去時才會越不那麼疼痛。

霍克是最懂得這個過程的人,早從他失去心裡最重要的人的那一天,他就已經明白自己越是失去珍惜的事物,就活得越不像一個人。

原本年輕時他還滿懷著壯志,想要和自己的君主統一這一片大陸,如今失去心愛的人,看見腦筋已經不是那麼清明的君主,君臣間彼此開始漸漸失去信任的關係,還有夏特拉的死……

他的心有了一股何不就放手結束一切的念頭。

他不希望阿摩茲跟他一樣,至少阿摩茲還有心愛的人在……

「阿摩茲……」

「是。」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回想不起從前,回想不起身為一個人該有的感覺時……如果那時候那個夜精靈還活著,或許你可以找他來,讓他為你唱一苜歌。」其實,並不是多長的一首歌,可是在那時他發現自己看見了記憶裡的那一張笑臉,發現自己又有了心痛的感覺……

 

我聽著傑瑞特在偷偷的抱怨阿沙多加是如何奇怪的一個女人,昨天夜裡他跟她說了半天的話,結果什麼麼沒問到,於是在坐上菲司跟喬要求來的馬車後——因為我被里昂他們歸類為「老弱婦孺」的這一區,所以狹小的車廂裡就只有我跟她兩人面對面,我透過遮眼的紗布,看著她開口問道:「為什麼殺夏特拉?」

可能是我下的這一劑藥太猛,被傑瑞特說得像個木頭人一樣的阿沙多加揚起眼睫,眼中閃過一絲接近於訝異的神色。

「我們會知道並不奇怪,事實上大部分商會裡的商人都知道這件事,只是在翔龍少將要求我們送你到龍城之前,菲司他們原本並不確定是誰。」我不認為將我們知道的一些事情說出口會造成什麼不良的後果,因為在我們刻意的散佈下,恐怕絕大多數商會的人,或是跟商會有關係的人,都已經知道夏特拉的死不尋常,也知道了他的死因。

既然已經是眾人皆知的事,我們要是刻意去隱藏反而奇怪。

「你不怕翔龍殺人滅口?」她果然被我激得開口。

「滅誰的口?我相信在菲司跟我們集合之前,他已經想辦法通知商會說明我們這一次附加的任務了。」我要是有那麼勤勞去問菲斯這件事倩的話,那就真的見鬼了。

「……」

「你知道世界上有幾種人不可以隨便得罪嗎?」

「……」冰藍色的眼睛看著我,可惜今天我因為眸色已經隨著身體恢復健康而回到淺淺的藍紫色,因此把眼罩給遮上,透過朦朧的眼罩,讓我無法細細觀察她雙眼裡隱藏的情緒。

「我知道其中一種就叫做商人,商人最會計算,在他答應了翔龍的少將這一個任務時,必然就會安排好後路,以確保自己的安全,而且有任何事物會威脅到生命,一定會想辦法反撲,很多商人都是怕死的……或許該說你們人類,因為沒有母樹的回歸,所以會因為懼怕死亡而做出連自己都想像不到的事。」

「你想要問什麼?精靈!」她的聲音帶上了冷冽,我這才驚覺剛剛說的話裡似乎有什麼觸及到她的痛處。

因此我把剛剛說的話努力一字不漏的記在心裡,決定今天要是想不到,還有其它人可以幫忙一起想。

「別生氣,人類,我只是不希望有任何的意外影響我們這一次的行程,或許你有你重視的目的,而我也有我企盼的希望,因此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利這次行程的可能出現,我已經等了漫長的時間,我族已經消逝,母樹也不在,我活著就只為了一個唯一的目標,你認為這樣的我,會怕你的任何威脅嗎?我的人類朋友或許會在乎是不是得罪了別人,但是我不怕。」

於是她沉默了,我也沒有接著逼她,免得到時候她拿出菜刀來砍我,到時候一個「死於菜刀的偽裝精靈聖者」肯定是一件非常拗口的兇殺案報告。

這一次我們坐的馬車,其實不只是比之前載貨用的馬車小而已,嚴格說來它比較像是那種科技還未出現的中古時代中貴族所乘坐的馬車,裡面有位於前後兩處的鋪綿椅子,一邊最多可以坐兩個人,要是像里昂那般高大的身材,兩個人面對面坐著膝蓋絕對會碰在一起。

我跟沙拉多加的身材都不算高大,說起來這是我到目前為止對自己外型最不滿的地方,明明來這個世界已經這麼久,我竟然沒有再長高的跡象!

重點是,我跟她雖不至於膝蓋碰著膝蓋,可是我只要視線稍微往下瞄,就可以看見她穿著布鞋的腳,這是絕大多數一般女子的穿著習慣,靴子通常是長途跋涉的旅者或是軍人才會穿,因此我可以看見她潔白纖細的腳踝,我想由於我罩著松松的眼罩的關係,她看不見也不清楚我眼罩下的雙眼其實可以透過布面盯著她的腳踝,因此即使我看得很專注,她也沒將雙腳給收到黑袍底下,由這可見她沒有多少跟人一起坐在馬車上的經驗,恐怕連跟人面對面坐著的機會都很少,因此她不曉得自己坐下來時會露出一小節的腳踝,讓我看見了腳踝肌膚上那很像是紋身,又像是從皮膚裡透出來的黑色線條。

那大概是一公釐寬度的黑色線條,蔓延在肌膚上的方式接近藤蔓,卻又不自然的組合成有如經過人工設計過的圖騰,圖騰週邊的線條朝黑袍下的肌膚延展,看起來整個線條分佈的範圍似乎占滿了她的雙腳。

這到底是什麼?紋身?烙印?還是天生的胎記?

我不斷的在腦中找尋任何有關於身體出現紋路的可能答案,還沒找出個所以然來時,阿沙多加她開了口。

「我姓邦傑。」

就這麼一句話,我還在記憶她腳踝紋路的雙眼差點沒有因為急速轉看到她臉龐而抽筋,耳中聽見的這個訊息,讓我有點傻眼而忘記回應。

邦傑……夏特拉的全名裡,就有邦傑這一個字眼……

 

 

 

第五章

「邦傑」這一個姓氏在夏特拉成為飛齊大將之前,根本就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算是一個大家族,也是貴族階層,只是是那種比較落魄的那一種,因此任夏特拉之前,這一個家族有發生過麼麼大事,沒有多少人知道。在夏特拉成為大將之後,史上大概也只會記載夏特拉這麼一個名字,所以如果不是杷飛齊的歷史稍微研究過的人,恐怕根本無法從「邦傑」這一個姓氏去聯想什麼。

我不敢說對飛齊歷史稍有研究,但是在光明學院裡有看過一些相關書籍,後來更因為夏特拉的死而有特別研究過,所以阿沙多加一說,我馬上就可以聯想起來。

「你是夏特拉的親戚?」

阿沙多加點點頭。「那是數百年前的事。」

「現在不是?」

「你說呢?」冷冷的雙眼看著我,冷冷的話語從她口中吐出,我知道跟她之間的又流,大概就到這裡為止,其它,大概不會吞吐露一些什麼。

但……光是這樣一個小小的訊息,也足夠讓我開始在腦子裡天馬行空的浮想聯翩。

同樣身為一個家族,對於夏特拉這樣的一個存在,按理說連捧都來不及了,為什麼會用盡辦法去謀殺他?

要知道,如果沒有夏特拉,就算這個家族已經利用夏特拉的權勢而獲得多少的東西,都會因為夏特拉的死而成為泡影,因此絕對不會跟搶奪財勢或權力有關,這兩樣東西是建立在夏特拉還活著的基礎上才有辦法形成。

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阿沙多加肯定不會告訴我答案,我也不好去問別人家族裡的私事,只是要我就這樣把這個故事給悶在肚子裡,光想都覺得很想要對著沙包狠狠的揍到滿身大汗沒力為止。

「碰」好大的一聲,整個馬車差點沒往旁邊翻過去,撞擊是從馬車下方傳來,這樣的力道和聲音,我不需要問里昂他們就知道答案,目前這一路下來.我們的馬車被前方的馬匹給拉得活像是在空中飄一樣的快,所以每一次車輪一碰撞到突起的地面,整個馬車就會晃得整個屁股酸痛,剛剛那一聲,絕對是撞到目前最大的一顆石頭,讓里昂必須騎馬到我們車窗旁,重新仔細確認我們是不是被這一下給撞破頭或摔斷醫。

我個人是沒怎樣,可能是體重比較輕的關係,反作用力比較小,只在車廂壁上輕輕撞了一下,沒有整個人滾到椅子下面去,但是阿沙多加就沒那麼幸運,可能是我之前的話刺激到她,讓她的注意力不是很集中,因此這麼一撞整個人嚇了一跳,平衡力一失,人直接往我身上撲過來。

我必須說,我的運動神經敏不敏銳根本是我無法控制的,之前大概是被大火給燒到屁股,狗急了都可以跳牆,因此可以幫里昂擋下不止一次的攻擊,但是這時候我的神經又恢復原狀,比史前大型生物還要遲鈍,阿沙多加的身體差點沒把我給壓扁,我一隻手撐著她的腰,另一隻手則抓住她的手腕,這才沒真的被壓到鼻青臉腫。

「你們還好吧?」

「你說呢?」我沒好氣的回答,這個馬車真是粗製濫造,再這樣一路坐到龍城的話,我可能會摔得鼻青臉腫,連自己都認不出來。

傑瑞特從馬車另一邊的視窗看見,讓人很想踹他一腳的大笑起來,伸手進車窗扶了一下阿沙多加,我這時才發覺到手中所捏著的手腕,在那雪白的肌膚上面也有黑色的紋路,而且整個手掌心幾乎沒有感覺到溫度,冰冰冷冷的就跟她的人一樓。

看見阿沙多加若無其事的坐回原位,我也放開她的手,但掌心依然保留箸那一份觸感和溫度,很難從腦海裡抹去。

這個世界上有體溫如此冰冷的民族嗎?

那溫度讓我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像是握著一個活人,真的非常的詭異。

 

因為在馬車上坐一整天實在不是很舒服,中途我要里昂把馬匹讓給我,一路騎到修的身邊,他看了我一眼,眉頭是沒有皺起來,不過我看見它們動了一下後又忍住。

「精靈是喜好天地的民族,請不要阻止一個精靈用這樣的方式親近這個世界。」我說得還真是冠冕堂皇,騎在兩旁的梅新跟文笑了起來,反而是修還是那一個表情,要不是這裡是在翔龍的領地,身邊閒雜人等太多的話,我很想伸手捏著他的臉頰扭曲一下,免得他的顏面神經因為缺乏使用而癱瘓。

「有什麼事?」

「往前騎一點,我發現這裡的景色很美,陪一個老精靈看看如何?」我淡淡地微笑,不等他同意,先駕馬往前更走幾步,和後方的馬車隔上一段距離,修沒有多猶豫,很快的跟了上來。

之前我們的行程都是跟著一般商隊會走的路線前進,有人開拓出來的道路,跟這樣人煙稀少的小徑比較起來,缺乏人跡的景色更有一份美感,沒有了人為的破壞,萬物都充滿著生機,雖然雜亂,一下子那裡冒出鮮紅色的花朵,一下子這裡出現五彩斑斕的樹葉,但是單單是蓬勃的生機,就已經足以讓人感覺到賞心悅目。

由於這條路徑很少人會走的關係,是因為它有著接連不斷的山坡,整條路一下子下山、一下子上山,儘管都是小小的坡度而已,可是這樣一個接著一個,跟另一條路徑比起來,就要多花費一半的時間以上。久而久之,除了出外踏青的責族或是有錢人家會走這條路賞景之外,就沒有更多的人知道原來這裡還有這麼一條小路。

我看著馬匹腳下的小徑,已經長了不少的花朵,這一路上到處都可以看見花朵,有時候一整片的花海令人歎為觀止,這也是為什麼我想下馬車騎馬的原因之一,這可以說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難得的一次踏青,即使是在任務中,可是心情就是莫名的愉快起來。

這應該叫什麼?

大難之後就算只是呼吸也覺得格外美好,自然什麼景色看起來都格外美麗?

「要說什麼?」很像是在討論重大事項的語氣於一旁響起,有點破壞氣氛,不過修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於他自己的目標,向來連讓自己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所以我也不趕奢望他會先陪我看一下美景,說一些讓心情愉快的話之後再進入正題。

「有關於阿沙多加。」我告訴他自己在馬車裡的所作所為,他英俊的臉上沒有反對,似乎已經很適應我總是出人意表,常常不事先打招呼的任性,聽到我說起阿沙多加身上的紋路時,他臉上露出來的不是疑惑,而是恍然大悟。

「你知道那是什麼?」我以為這會是一個很難的問題,結果我才剛說完他就已經有笞案,博學也不是這種可怕的程度吧?

修臉上出現一副「終於把你給難倒」或者該說「原來你也有吃鱉的時候」,這一類的表情,讓我很想甩他的馬臀一巴掌,最好嚇得他的馬把他給摔下去在山坡上滾一圈。

「其實你問這裡的人,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也是為什麼她要穿得一身黑袍將自己給完全掩飾住的原因,可能你是第一個看破這個秘密的人。」

每一個人都知道?

我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他也不繼續捉弄我。「我想你不知道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書上很少提到這一類的事情,而你的知識幾乎都是從書上來,其實只要是這一塊大陸上的貴族,或是稍有一點地位的人都知道,這一身的紋路叫做『永世罪』。」

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名字。

「『永世罪』的存在,是為了懲罰一些背叛家族的人,或是做出對家族不利的人,謀殺自家人跟掠奪財產等等許多負面的作為都包含其中,只是這一份懲罰,通常是針對自家人而為,而且代表著永生永世都不原諒,被判下這個罪刑的人,跟被放逐是一樣的,程度僅次於死罪之後,每一個人只要看到誰身上有這樣紋路,都有資格將他驅逐。」

我聽著修的解釋,心裡想著如果只是這樣,為什麼會僅次於死罪之後,在我的認知裡,多得是可以跟死罪相比的活罪,身上烙印紋路代表罪人,這在星際裡,不管是地球,或是亞列族等等許多的國家中,都有類似的懲罰,不過都不像這個世界代表的那樣,僅次於死罪?

「很奇怪是不是?如果只是身上被印上紋路,被每一個人驅逐,說起來的確不算是什麼可怕的罪刑,即使寂寞的本身很悲哀,有許多被判永世罪的罪人,到死都不會有人幫他們收屍,身上有病痛時也不會有人為他們治療,那並不容易。」

「難道如果我不認識她,看見她受傷想幫他治療都不可以?」

修搖搖頭,道:「如果你為他治療,那麼你會一起被驅逐,不過差別在於你的身上不會有紋路,你可以再找其它的地方定居。」

可……雖然聽起來好像沒那麼嚴重,但是我想沒有人會喜歡被趕出家裡,重新找地方住下。

「永世罪最難以忍受的悲哀?是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相愛的人,那個人可以不計較你的身分,不在乎跟你一起被驅逐,願意永遠陪伴你的話,當你們結合的那天開始,對方的身上也會出現同樣的紋路,將來你們生下的孩子,一出生就會有著同樣的紋路,這就是它叫做永世罪的原因,生生世世代代都必須背負著這一個罪活下去,據說這是為了阻止罪人有機會組成家庭,確保他可以一輩子孤單。」

自己痛苦,不是最可怕的折磨,最可怕的折磨是你必須看著你的愛人,你的孩子,跟你有同樣的遭遇,跟你一樣必須一輩子都遭受到被驅逐的痛苦。

「那紋路不是烙印下的?」

「不是!那是一種特製的毒,毒的本身采自珍貴的馬佳樂草,再賦予暗系的詛咒,就形成了一瓶叫做『永世夢魘』的毒藥,喝下去的人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在身體的側邊出現紋路,以前馬佳樂草本來是用來在身上繪製魔法圖騰,可以減短魔法施放的速度,後來有人發明了這一種毒藥用來懲罰背叛者。」

「所以,阿沙多加是邦傑的罪人?因為被放逐被下了永世罪的原因,因此恨上了這一個家族,而讓邦傑這個姓氏聞名整個大陸的夏特拉,成了首當其衝的目標,你想這是阿沙多加之所以下手謀害夏特拉的原因?」

我根據修所說的資料,自動在腦子裡形成一個故事,像是阿沙多加的父母遭到邦傑家的放逐,因此受到許多的折磨和困難,阿沙多加出生之後,也因為自己身上的永世紋而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造就了她滿心的仇恨,因此當機會一來,她進入了夏特拉的領域,慢慢、慢慢的深入其中,最後下手得逞。

「還有更有趣的一個可能,你知道幕特國是怎麼形成的嗎?」

幕特國?一個充湧神秘的國度,在這一片大陸上幾乎都只記載著有關於倫特、飛齊、翔龍、泰勒迦納的歷史,遠在大陸外的國家自然不算在內,可是幕特跟這四個大國同處在一個板塊上,卻因為隔著千山萬嶺還有高聳的天險,始終披著一層神秘的面紗,讓人完全摸不清那裡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地方。

「我有看過一些冒險者見聞,聽說是一個以煉金術還有暗系魔法聞名的國度,那裡的建築物樓層高聳,人民以研究魔法和煉金術為樂趣,所有城市的街道都不是非常的熱鬧,有時候城市裡常常連一個人影都見不到。」不過《冒險者見聞》這一類的書總會灌很多水,許多冒險者為了讓自己的名字可以更加知名,喜歡在自己的故事裡加料,我們以前跟雷瑟到處冒險賺錢的時候,就常常被這些加料的故事給騙了好幾次,最後乾脆整理出幾個名字,分成可以信賴跟不可以信賴的兩大類。

「那是冒險者的見聞,其實還有一個流傳很久的傳說,只是沒有多少人可以證實,因為幕特的所在位置幾乎都是在山區,氣候一年裡有超過一半的時間下雪,剩下一半的時間也是微冷的氣候,在那裡的人們習慣把自己的身上包得很緊,因此沒有多少人可以證實這一個傳說,傳說中,幕特的立國者就是一個被放逐的永世罪罪人,當初他彙聚了許多遭受永世罪折磨的人,決定帶領他們找到一個可以不被驅趕的家,然而這一塊大陸的所有領地早已經被各個國家或是民族給佔據,他們這些罪人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處,不曉得經過了多麼漫長的時間,走遍了多少地方,被人們驅逐追打,最後,天上的神沒有放棄他們,他們在群山之問找到一片偌大的谷地,儘管那裡的氣候不佳,卻已經足以提供千萬人生存下去,於是幕特這個國家就這樣成立。」

一個國民全部都是罪人的國度?修要跟我說的肯定不只是這些而已。

「你的意思是說,阿沙多加的故事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的家人被驅逐出飛齊,隱藏在翔龍成為翔龍國的人民,因為滿心不甘所以埋伏在飛齊謀害夏特拉做報復,另一個可能是,阿沙多加不是翔龍人,也不是飛齊人,她或許真的是邦傑驅逐的罪人,但是卻在幕特定居……如果是幕特國的人,那麼是為了什麼,而幫翔龍謀害夏特拉?報仇……或是離間?」

最後一個可能的答案讓我時了眨眼睛,而修給予我一個贊許的眼神,看來我所說的正是他心裡所想的。

「要不要再聽一個更有趣的答案?」

還有更有趣的答案?

我馬上點頭,活像是被裹上炫麗色彩的糖果給吸引的小鬼。

「答案就是,這一個叫做阿沙多加的女人,其實從頭到尾,就沒有跟你說過半句實話。」

「……」突然間,有一種被雷給打到的感覺,被打得發麻的腦袋,過了很久才能轉動,而且悲哀的發現這一個可憐的事實,連帶牽出一大串像是連續劇裡,最後大魔王計畫這一類的陰謀。

如果阿沙多加不是姓邦傑,可能也不是翔龍人,那麼,她到底是為了什麼去謀殺夏特拉?

被修給震撼教育後,我完全不想回到馬車裡去面對那一張冷冰冰的臉,誰曉得她會不會再下一瞬間嘴巴裂成兩半,露出尖銳無比的牙齒,然後一口把我吞到肚子裡大聲笑道:其實我是外星人!

但是之前是里昂的馬借給了我,沒有多餘的馬可以讓我騎,於是我只好跟里昂一起騎同一匹馬,從原本略前方的位置,慢慢地滑到隊伍的後方。

「剛剛說了什麼令你不高興的話題嗎?」

「沒什麼,有一點被打擊到了而已。」

「那是好事啊!」

「這算哪門子好事?」

里昂摸摸我忍不住嘟起來的嘴唇,俯下身低頭望著我,我仰起頭看著,發現里昂跟修兩個人的雙眼真是無懈可擊的吸引人,兩個人雙眼的色澤一點也不像是正常人該有的顏色,非常的亮麗鮮艶,要不是這一次出來我努力在他們的臉上跟頭發上加工的話,單憑這兩雙眼睛,也可以看穿他們的真實身分。

不只我需要遮眼睛,這兩個人也要,然後我想到霍克的雙眼,也是那種無比鮮艶的藍,我想是不是那一種擁有高強武技或是魔法力的人,都會讓身體的結構有所改變,一雙眼睛也顯得與眾不同。

「以前村長常常跟我說,人的一生裡,有挫折才會顯得快樂時的精彩,有可以提醒你忽略之處的朋友,才能讓你在這一輩子裡犯下越少的錯誤,而能讓你犯下越少錯誤的計畫,才可以讓你回顧追一生時越沒有後悔,所以你說,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我瞪著他的眼睛,然後彆扭的點點頭。「好吧,你說得對。」我乾脆的承認自己的錯誤,只是控制不了眼睛在他的瞼上掃,試圖找一個最好的位置磨磨牙齒。

他看穿了我的企圖,直接伸出一根手指,我牙癢癢的咬下去,往上面磨出一個清晰的齒痕才心滿意足的放開。

「如果這一路的行程都可以像這樣的話多好。」眼前美不勝收的美景,讓即便顯得有點過快的速度都變得不是那麼的惱人,從奇斯出發到現在,不是因為進入遺忘之森怕遇上魔獸而緊繃神經,就是在城市裡遇見不想遇到的人,到了幹欖還碰上怪事,後來更遇上了霍克屠城的戰役,一連串的事件下來,我懷疑當我把這一頭的白色染劑洗掉時,會恐怖的發現白色染劑下的髮絲還是一樣的雪白。

「我想每個人都這麼希望,不過我們都還可以好好的在這裡趕路已經是上神的保佑,原本我們就已經預料過這一路下來絕對不可能平靜,畢竟迎繽要穿越的三個國家都處於最緊張的時局,所以大家其實都有隨時要拔出武器的心理準備。」

言下之意,其實這不過是我想太多,整個住務過程裡本來就應該要有這種會把大腦刺激到麻痹的情節?不是我們比較帶衰……咳!比較特別?所以才會一路上沒完沒了的遇上麻煩?

「你想找們接下來的行程會不會比較好一點?以前我父親的族人有一句俗語,叫做否極泰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這句話?意思就是當一件事物到了極限,就會呈現反向的發展,最實際的例子就是一個你喜歡吃的東西,如果讓你連續照三餐吃吃一年,再好吃的東西也會變得跟大便一樣難吃。」我可能是這個大陸上最不會舉例的人之一,雖然翻譯「好像」沒有什麼不對,可是就是很沒有美感,要是讓奇斯城的人民知道他們口中的聖者,其實是一個會把食物形容成跟大便一樣的顏色的人時,臉上不曉得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還是我應該講,如果我每天都給水藍十杯果果水要他喝下,然後連續喝個一年,這個小傢伙肯定以後一看到果果水就跑得不見獸影,要不然就是乾脆拿著就假裝是要孝敬火舞,其實是自己根本不想喝。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之前一路上的麻煩已經多到一種極限,接著等待我們的,就可能是完全不一樣的順利?」

「沒錯!」我用力點頭。

里昂這時候的表情,是滿滿不忍心戳破我美夢的模樣,最後才用安慰小朋友的語氣跟我說。「我想我們都是這麼希望。」

我眯眼瞪他,發現眼罩這在眼睛上,趕緊抓下來再把表情做一次給他看。「我一點都沒有被安慰到的感覺。」

於是,里昂這一次非常配合的露出滿是信心的模樣。「我想一定會像你所想的那樣……這樣可以嗎?」

我撇嘴,非常不滿意的哼了一聲,然後自己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抓著里昂的手臂,在上面咬下一個牙印才甘心。

最後牙印是什麼時候消失的我有點忘記了,我只記得我就這麼坐在里昂的身前,看著相同卻怎麼也看不膩的景色,突然體悟到我是真的來到一個不同的世界。

這樣的感觸似乎有點晚,可是它帶來的感動卻一樣的濃烈,包圍著我的心,滿滿、滿滿的彷佛快不能呼吸。

 

 

 

第六章

我們接下來的一路真的是徹底執行「不多休息」的決定,每到一個新的城鎮,立刻換上新的馬匹就往龍城趕,在馬匹上的時間比在地上的時間還要多出數倍來,教我每一次下馬站在地上都會懷疑,其實是地面不穩正在地震,而不是我自己搖晃的問題。

但也許正因為我們用這樣不顧一切想要甩掉身邊麻煩的方式趕路,整段路程就如同我之前所說的一樣否極泰來,別說是我們擔心隨時都可能追上來的霍克完全不見人影,甚至連傳說中會出現大量盜賊的骨封通道也沒看見任何有人的跡象,順利得就像是突然間做了一場好夢一樣的珍貴難得。

「我們很可能處於集體被催眠的狀態。」

因為錯過了城鎮,我們在野外搭營過夜,一講起這幾天的順利,我忍不住偷偷的這麼說。

「催眠?那是啥?」傑瑞特咬掉手中剛烤好的腿肉,一臉呆樣,現在我們身邊除了文一直牽著的羅勒還不能算是自己人之外,其它孩子早就被傑瑞特給趕上馬車睡覺,阿沙多加則是站在遠處最高點的樹下,繼續她每一天的儀式,用很恍惚的視線看著遠方,自從被修說出了幾種可能性之後,我越來越懷疑她看的方向究竟是夏特拉死的地方,還是隔了千山萬水的幕特。

因為沒有多餘的人在,傑瑞特的本性也格外明顯,坐沒坐相、吃沒吃樣,才咬沒幾口就整個嘴邊都是烤肉的油。

「一種魔法,可以將一個人的意識放在最安心的角落,然後抽離出其中的一部分,讓他重演一次過去或是讓他自以為正過著什麼樣的生活。」這樣的解釋並沒有錯,其實很接近暗系的心靈魔法,只是使用的方式比較緩和,否則真要解釋起催眠的意義,說當我們被某些連續,反復的刺激,尤其是語言的引導,讓我們從平常的意識狀態轉移到另一種意識狀態……等等波拉波拉的用語,天曉得這裡有幾個人能聽得懂。

「聽起來很恐怖。」

「會嗎?」我回想了一下剛剛的解,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解釋,好像根本沒有比那些波拉波拉的外星用語好多少,什麼叫做抽離出其中一部分?

「咳!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最近的日子真的很和平。」我得意的看了里昂一臉,誰教他之前一臉「你在作夢」的表情。

里昂一點都不介意我的挑釁,端來一盤已經切得整整齊齊一口就可以吃掉的食物給我。

「最好是能夠一直這樣好下去。」****

「沒問題的,明天我們就可以到龍城了。」

「啊?真的嗎?」連對方向很是熟悉的雷瑟都露出一點驚訝的表情,看來不管是修還是菲司都將整個行程路線隱藏得很好,如果這裡面有誰是奸細的話,肯定也無從查知。

「沒錯,乍看之下我們的確是走了一條最辛苦的路,可是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發現,這一條最辛苦的路其實是最短的直線距離,一般人可能會受不了,慢慢走自然速度會比原來我們預定了那一條慢,但是我們的速度跟體力讓我們占了相當大的優勢,可以比一般人更加來得……」菲司很努力的解釋我們之所以行程,可以如此快速的原因,不過大家好像已經因為興奮的關係根本就沒人在聽,他只好苦笑了一下,終止說了一半的解釋。

不只傑瑞特他們很高興,我也非常的高興,尤其想到可以甩掉阿沙多加這一個包袱,心裡就一陣輕鬆,還想起了一直被我們放在空間,這幾天都不能放出來放風看風景的召喚獸們,一定要在將阿沙多加送到目的地之後,好好補償它們,多叫幾杯的果果水也沒關係。

腦中開始自動想像起水藍要是一出來,看見一排的果果水放在牠眼前時,那兩個圓滾滾的大眼睛,很可能說不定會興奮到充血然後凸出來,接著緊緊抱著果果水,一邊喝一邊露出滿足的表情,可是又想起被我一直放在空間沒讓它出來的事實,不時可憐嘻嘻看我幾眼設法讓我良心不安……那個小東西,肯定會這麼做!

 

「看吧!看吧!我就說一切一定都會變好的!」我才不信自己會一路衰到底,又不是小說裡頭,那種呆呆傻傻可愛加膽小的主角,只有小說裡的主角才會從開場衰到結尾啦!

「是……一切都會變好。」里昂把一塊食物塞到我的嘴裡,接著跟文比了一個手勢,文接過里昂手中的食物,坐了下來,我知道換里昂巡視四周,所以笑著跟里昂擺了擺手,轉眼看見羅勒睜著好奇的眼睛看著我,圓嘟嘟的臉頰被營火烤得紅撲撲,我忍不住伸手,然後在他的兩頰上蹂躪,氣得羅勒嘟著小嘴,小手拍掉我的手掌。

如果這個時候,在多出現幾個大叔大嬸型的人物,我想會更像一個家,那種有著樸實的小村莊,可愛頑皮的小娃娃、強壯的青年、笑鬧的人群……那是我想像中,一個小小的村落該有的模樣,人不要很多,可是卻是那樣的單純溫暖。

「喜歡這樣的感覺?」文看見了我的笑容,對我溫柔的笑著,抓起羅勒的小手,塞了一杯果汁給他,小羅勒瞪了我一眼,然後聽話的坐到一邊乖乖喝果汁。真的想像不到文比傑瑞特還要有保母的天份,兩個人相比較,一個就像是學校裡專門負責帶小孩子玩到瘋的大哥哥,另外一個則是專門用來哄孩子睡覺。

「這樣很好,以前我的故鄉總是喜歡開類似這樣的玩笑,在你生日許願時,問你許了什麼樣的願望,大家總愛說,希望世界和平、希望星際和平、希望宇宙和平,反正聽起來就是那種很大很遙遠的可能,可是,我會時常這樣想,時常這樣希望,希望每一個角落裡的人們,都可以享有像我們此時此刻一樣單純的快樂和幸福。」是認真,不是開玩笑的希望。

我把手邊的一個小木塊丟到營火中,立刻就燃燒起來,讓營火更加的溫暖。

「那麼,請在這樣的希望裡多加我這一份。」文也丟了一塊木材進入營火中,明亮的火光照耀著每一個人的臉上,如此的清楚清晰。

「還有我!」小小的羅勒捧著果汁,嘴唇邊還有果汁的痕漬,大眼看著我們溜溜的轉了一圈,然後把果法放在文的手中,從地上撿了一塊木頭,一起丟進營火中。

天真的動作,讓我們兩個笑了起來,一起忍不住捏了捏那可愛無比的小臉蛋,鬧得小羅勒開始大叫起來,其它人看見,雖然不曉得我們這裡在搞什麼鬼,可是怎麼看都像是在欺負小羅勒的動作,讓大家都笑了起來。

頓時,寂寥的星空下,是那樣熱鬧非凡,滿是暖暖的氛圍,輕輕蕩漾在月光下,深深刻在彼此的心中,永遠不忘。

 

阿沙多加發現自己無法瞭解營火旁的那一群人。

她自己原本就是一個缺乏感情的人,但是並不是真的沒有感覺,大部分時候身旁的人為什麼快樂?為什麼生氣?為什麼歡笑?為什麼流淚?她都大概可以瞭解,儘管她不明白他們之所以快樂生氣歡笑流淚的事物,究竟奇特在哪裡,但她告訴自己,那真的不難懂。

可是眼前的這些人,讓她臉上的面具開始出現剝落的跡象,讓她總是在不自覺裡露出疑惑的眼神,讓她整個腦子裡常常會莫名其妙就跑出一堆畫面,讓她的心一瞬間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像此刻她就移不開視線的看著那些笑鬧的人,腦中無法去瞭解,在這樣的時候,雖然已經接近龍城,但是還沒有確定擺脫霍克的情況下,為什麼他們還笑得出來?為什麼連日趕路,每一個人都是那樣的疲累狼狽,換成別人可能都已經累到說不出話時,他們還可以用自己的模樣來開玩笑?用自己的鬍鬚去刮孩子的臉?

「我以為你對我們並沒有太大的興趣。」溫和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她的內心震動,雖然表情沒有顯示出自己被他給嚇了一跳,但是突然轉身的動作還是出賣了她。

跟她說話的,是那一個一直跟在夜精靈旁邊,似乎是叫做裡奇的男人。

這個人是這個隊伍裡她最不想要接觸的人之一。

之前加入這一個商隊不久後,她就發現這個隊伍的強大,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驚人,不過本來就有許多商隊跟傭兵團喜歡隱藏實力,這樣才能夠很容易的對敵人發出全力一擊,因此她並不覺得哪裡奇怪。

可是久而久之,她才知道這個隊伍不是比她想像中強大而已,還不能靠得太近,一靠近就隨時都有可能讓全身的秘密都被暴露出來,另一個叫做傑瑞特的男子,是這隊伍裡她最不擔心的一個人,整個人一看外表就明白個性的男子,因此她可以很放心的讓他在耳邊跟只鳥一樣的吵雜,也不會一不小心就說出不該說的話,只是他這樣不斷的疲勞轟炸,居然在無形之中有了影響,一對上隊伍裡那位看起最弱小的夜精靈時,隨便的幾句話就讓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說些什麼。

她很確定這兩個人不是配合好的。

因為這兩個人身上的透明感很強烈,可以說是這個隊伍裡最不會去刻意隱藏自己的人,但是傑瑞特的透明感她不排斥,不過就是一個天真的大男孩罷了,可是那一個夜精靈她莫名地打從心裡抗拒,討厭他身上的無形光芒,厭惡那一份好像總是可以把一切都變好的心態,他身上那一股隨時都會把別人照得跟他一樣透明的力量,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陽光底下的一隻蟲子一樣。

可不管怎樣,這兩人身上的透明感,讓她的戒心不是那樣強烈,在你來我往到處都是秘密,到處都是間諜的地方待久了,她知道這樣的人短時間裡反而是最安全的,真正讓她覺得無法測度的,還是那一個黑髮的團長,還有這一個紅發叫做裡奇的男人。

黑髮的團長,一看就知道不是簡單的人物,就算他已經將實力掩飾得很好,但是對於她這一個總是在一旁冷冷觀察著別人的人來說,身體裡就是有一個清晰的聲音告訴自己,這個男人肯定比自己想像中的強大。這樣的人她能避多遠就多遠,根本不可能刻意去接近探聽什麼。

但是這一個紅發的男子,就是她最不想要接觸的人種之一,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無害的訊息,實際上也是一個溫和無比的好人,似乎每一個人都可以去挑戰他脾氣的極限而不用擔心他的報復。可是這樣的人她曾經看過一個很類似的,這樣的人真的要是被觸怒到了極限,他絕對不只是會報復而已,他的報復肯定會讓你永生難忘,如影隨形。

黑髮團長也是這樣的人,可是他會讓別人知道他的底線在哪裡,反而是這種好像摸不到底線的人,會讓她無所適從。

里昂沒有特意去想過阿沙多加對他會有什麼樣的看法,他只是將阿沙多加同樣列為該警戒的物件,所以在巡邏完一圈後,來到她的身旁再做一下確認,這一路上的萬一已經太多,他不會連已經出現在眼前的陌生事物都不曉得要看好。

「我只是看著。」張嘴說完後,阿沙多加在心裡多加了一個評語,除了摸不清楚底線,他還會讓人有一種你不回他話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這種詭異的自我檢討感。

「我想如果妳加入的話,大家並不會反對。」

「不需要。」

「那妳需要什麼?」

阿沙多加終於轉過頭來,只是她無法從那一雙眼睛裡看見任何算計,清澈乾淨得讓她一眼就知道這個人這輩子絕對還沒做過任何會讓他愧疚後悔的事。

想到這裡,她心裡跑出和面對夜精靈時一樣的厭惡感,於是冷冷的回答:「什麼都不需要。」

里昂也不介意她的態度並不是很好,只是微微一笑。「那麼,如果妳有需要什麼的話,可以和我們說一聲,我想在這麼大的一個世界裡,有機會相遇,一定是神給予的一個訊息,與其冷淡假裝那不過是人生的一個小意外,因而努力想要排除在自己的生命外,還不如包容它……我想起月色跟我說過的一個故事,妳知道珍珠這一種寶石嗎?那原本其實只是一顆微小的沙子,進入了貝殼裡,就算它微小也是讓牡蠣覺得無比的難受,所以不斷的吐出液體將它包覆,牡蠣的液體很少,但是一年又一年的包覆下,一顆沙子就這麼樣變成美麗的珍珠。」

里昂想起蘭在跟他說這個故事時,臉上的表情充滿著對自己的人生表現無限希望的樣子,在蘭之前,甚至在蘭之後,他從來沒看過可以像這樣不斷積極向上的人,有一種整個人都在發亮的感覺。

「那又如何?」阿沙多加的確是沒有聽過這故事,這個世界的人還沒有閑到會去特別研究珍珠是怎麼生出來的,他們只要知道想取得珍珠,往大海裡的牡蠣蚌殼去找就好。

「月色說,那其實是在告訴我們,有很多很多的事物,在身邊時妳會覺得就像牡蠣嘴裡的那一顆沙粒一樣,認為它讓自己不舒服,冒犯了自己,可是如果願意拿出自己的一部分去包容的話,連小小的沙粒都可以變成無比珍貴美麗的回憶。」

他喜歡蘭說的這個故事,連將珍珠送給蘭的文都聽得出神,看來即使是海精靈,也沒有將一個小小的珍珠想成如此動人的故事。

當他們稱讚蘭的腦袋怎麼有辦法想這麼多時,蘭的小臉冒出一陣心虛,最後很不好意思的說其實這都是以前他家鄉長輩的教導。

「那個精靈總是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美好。」阿沙多加不承認自己剛剛一瞬間的確是為這個故事動了心。

「想得太美好,總比老是把事情想到最壞的那一面好,妳說是不是?」里昂微笑,不過阿沙多加這一瞬間並沒有因為他的微笑而覺得溫暖,她發現自己剛剛好像莫名其妙稍微觸到了對方的界線,但是是什麼樣的界線?完全無法明白。

她就說這一個男人她一點都不想接近,摸不著界線的感覺很差!

阿沙多加雖然沒把話給說出來,不過里昂的笑容變得更溫和了一些。

「溫和的光芒並不會把人給曬傷,但是如果沒曬傷過連碰都沒碰就覺得恐懼,那已經不是光芒本身的問題。」

語畢,里昂留下阿沙多加一個人,繼續在營地的週邊警戒。

阿沙多加看著他的背影,咬牙。

她才聽不懂他剛剛到底說了什麼,她也不想去懂,等她到達龍城後一切就都已經結束,他們不會有再相遇的機會,他們會繼績往前出發泰勒迦納,而她會繼續自己還沒有完成的任務。

 

「我要偷偷告訴蘭,你利用工作之閑去調戲女孩子。」

傑瑞特一臉鬼笑的將手臂往里昂的肩上一搭,一顆頭顱往里昂的耳邊一湊,很小聲又很曖昧的威脅他。

里昂笑了一下,伸手拍拍他的腦袋,活像是在拍一隻不太聽話的狗一樣,讓剛剛還一臉壞笑的傑瑞特頓時額頭冒出青筋。☆私享家論壇☆ 

「你哪一天假裝被我捉弄一下都不可以嗎?這樣很沒有成就感你知不知道?」

「下次我會記得。」里昂非常順從民意的回答。

「不用了,這種被我提醒出來的,一點意思都沒有……你剛剛跟那個女人說什麼?」眼尖的在地上看到一根長著小白花的植物,彎身摘了幾根長莖下來,直接放一根到嘴巴裡含著,這種草莖其實曬過後咬起來更香,不過剛拔下來咬的話,也有一股甜甜的味道,他跟雷瑟都有咬這個的習慣。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阿沙多加這個女人出現的可能性並不單純,她必然是為了什麼目的而來,不管是為了什麼,我都不希望她牽連到我們,她無法加入我們的團體中是她自己的問題,不能夠因此就不在乎的將災難帶來給我們。」

他只是不喜歡她將那種眼神放在蘭身上或是傑瑞特身上,蘭跟傑瑞特都不懂得那一種眼神的意義,可不代表其他人看不出來,他看過根很多類似的眼神在光明學院中,因為他跟雷瑟他們都是平民,可是因為資質都很好的關係,因此在學習上都沒遇上多大的問題,稱不上天之驕子,可是也不是最下階的那一種。

但是學院中有些學生跟他們一樣是平民,但是卻沒有良好的資質,以前的生活裡沒有看過真正的天之驕子,因此還不懂得妒恨,可是當進入學院後,發現有些人不用努力工作就可以擁有揮霍不盡的金錢,有些人不需要徹夜讀書,就能名列前茅,還有人不但是貴族裡的貴族,甚至還是武術魔法中的天才,這些人的心理就會慢慢扭曲,表面上若無其事,但是私底下卻懷著不滿和憤怒。

在他的眼中,阿沙多加就像是這一類的人。

他們會滿不在乎的將自己的麻煩帶給其他人,然後笑著看別人因此手忙腳亂而滿不在乎,甚至從中得到一種類似解脫的情緒。

「你覺得她會將麻煩帶來給我們?」傑瑞特忍住自己的目光不去看阿沙多加。

「她是這麼做了,我想團長一定想過同樣的問題,只是你們礙於眼前的麻煩或者是滿心想要打探原因,所以忽略,阿沙多加為什麼會跟我們一起到龍城?」

「不是因為喬的關係嗎?」

「是如此沒錯,可是我不認為喬會那麼剛好,而且那麼毫無考慮,當場就直接這麼決定。」

儘管阿沙多加不是什麼重要的貴族或是有財有勢的人,但是她卻是一個引發兩國紛爭和平衡的關鍵人物,就算喬對她有什麼不滿,以他那一個人的驕傲和責任心,也不會隨意去陷害,因此在決定誰來送阿沙多加到龍城時,肯定會多做考慮,可根據雷瑟他們那天的說法,當翔龍的士兵在喬的耳邊說完話沒多久之後,喬就已經下了決定。

為什麼?

這是一個非常值得去想的問題。

「你是說,是她……」

里昂點點頭。「幾乎可以肯定,我想跟她一定有關。」

想到這個可能性,傑瑞特就全身不舒服,虧那個女人一副她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的模樣,原來是這麼一個深藏不露的人物,他實在是太小看她了。

「八成是我推她的那麼一把讓她記恨到現在。」

里昂笑了一下,那可能包含其中,但他覺得最可能的,是這個女人單純的想知道,如果傑瑞特那一種善良,在面臨自己困境時,會有什麼樣的一種表情……霍克沒有追上來找我們麻煩,對那個女人來說,可能是一種意外吧!

傑瑞特拍拍身上的雞皮疙瘩,接著又把手臂給掛到里昂身上。「我說里昂,你好像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皺眉,很難找得到適合的形容詞,心機深沉?不,里昂不是那種耍弄心機的人,奸詐狡猾?不不不!這大概是這輩子跟里昂最搭不上關係的一句話。

「深藏不露。」雷瑟低沉的聲音在一邊響起,馬上讓傑瑞特打了一個響指。

「就是這一句!」

「他一直是這樣,你到現在才發現,太慢了。」拿過傑瑞特手中的草莖,為傑瑞特在某方面的神經大條歎息。

里昂從來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他只是不喜歡張揚,也不認為該張揚而已,就像武技,他們這一群人裡里昂肯定是最強的,偏偏每一次對戰他的贏面都只有一半,那是因為他根本就沒完全發揮。

「切!」傑瑞特想要辯駁,里昂突然伸手阻止他繼續說話,一雙翠綠的雙眼看向遠處的一個小坡地,那裡他們今天下午時才剛經過,有著一個小小的林子。

「有人?」雷瑟警覺,但是臉上依然保持若無其事的模樣。

「去跟團長說一聲,我們馬上出發。」

里昂專注的看著樹林,警戒著以防隨時都可能有什麼萬一。

樹林裡的人,會是霍克嗎?

 

「真是容易警覺的傢伙,是一個好戰士啊!」

霍克立在樹頂端,遙遙的看著遠方的火光,鷹眼術使他將遠方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不過幾乎所有的視線都放在那一個總是漾著溫柔笑顯顏的精靈臉上,偶爾看見他臉上飄過淡淡憂傷的表情時,就會心裡跟著痛一下,在自己的腦中,總覺得那樣的憂傷,是為了命運乖舛,和自己一樣……

好不容易,看起來就是體質很差的精靈被送到一旁休息,他才回到自己原本的「任務」,找機會對目標下手,沒想到他認為應該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結果才將視線給轉過去,多看了那一個紅發的男子一眼,就馬上被發現。

不簡單的對象啊!

或許,他該好好重新評估是不是現在就該下手,事前沒有多做調查,沒摸清這一個傭兵團的底細。

儘管他不認為這個傭兵團裡有能難得倒他的物件,即使是看起來最強的黑髮、紅發男子,但是,他喜歡下完手後乾乾淨淨的感覺。

原本他是希望能在眨眼間滅口,只留下那一個精靈,他不會看到自己動手,因為他還希望有一天可以邀請到他為他再唱一次歌曲。可是滅口不離,但是重新評估對方實力後,要滅口又不讓夜精靈發現,那就是高難度的行動了。

目光冷冷的看著在山坡頂端遙遙望著遠方的那一個黑袍女子,沒想到他要復仇的敵人會是一個女人,現在知道後,所有的線索就全部都合了起來,夏特拉曾經在信裡說過他在軍中遇到一個落難的同族少女,為她安排了一個小小的職位讓她安身。

因為就只提過這麼一次,他也只回了夏特拉不要隨便撿垃圾回去,小心一點就沒多想。

如今,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垃圾,毀了夏特拉的一切。

山頂上那個黑袍女子在其他人的呼喚下,慢慢走回馬車,上馬車前那一雙淡藍色的眼睛看向他這裡,眸光中有著不解。

霍克冷冷的笑了起來。

不瞭解為什麼我不動手是嗎?

除了因為我還想聽夜精靈唱歌之外,還因為不想趁妳的意。

一個小小的垃圾連他這個老到成精的人都想玩弄在手中,儘管他不清楚為什麼這個女人會想要毀了這一個傭兵團,但是他會讓她知道,這世間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不是她希望就一定能辦得到,尤其是想借他霍克?那勒斯的手……那必須要有很大、很大的勇氣……

 

 

 

第七章

翔龍的首都龍城是一個美麗的地方。

事寶上在這一個世界中,除了泰勒迦納的首都有礙觀瞻之外,絕大部分國家的首都都建造得相當美麗。

飛齊是一個高傲的國家,尤其重視貴族的禮儀和外在,這一個地方自然就會反映在建築上,因此飛齊的首都可以說是充滿奢華之風,每一個貴族的宅邸都佈置得美輪美奐,用大量的金錢去堆砌彷佛童話一樣的世界,黃金寶石燦爛的花朵都是裝飾的一種工具。

而倫特的首都月都,則是以典雅聞名,大量使用白色建築為主體,錯落在山間,搭配著各式各樣綠色的植物,偶爾夾雜一些素色的花朵,在視線上雖然沒有飛齊那麼樣奪目,但是卻更能吸引人想要靜心待上很長的一段時間。

至於龍城,翔龍從過去就是以軍事力量聞名,因此翔龍的貴族也大部分都出身于戰將,這些戰將建造宅邸,向來喜歡以實用作為考量,但是首都是一個國家的門面,自然不可能將整個都城建設的跟軍事要塞一樣,因此龍城的特點就在於整齊,不管是道路,還是街燈,或是每一楝棟房子的格局,都經過了仔細的丈量,不是整條街都是方正的房子,就是一整排同樣是拱形窗的住宅,設計過的城市,有一種整齊的美感,尤其在這些整齊方正之中,會出現屋子女主人的匠心獨具,從中冒出一些花朵或是裝飾品,讓稍微死板的建設整個柔和許多。

荷塞家族的院落相當大,外頭築著高大的圍牆,圍牆上纏繞著大量正冒出夏日花朵的藤蔓,乍看之下是很普通的白牆和裝飾用植物,可是在我們等待荷塞家裡人回應的時候,傑瑞特好奇的用手敲了敲牆壁,發現這牆壁竟然有著相當厚實的聲音,讓傑瑞特愣了一下。

對風俗民生相當熟悉的雷瑟解釋,翔龍國的貴族通常喜歡用烏沉石建築自己的家,這種石頭產量稀少,相當昂貴,但是卻不怕火燒不怕冰凍,甚至是大規模的地裂術都不見得可以移動它們多少,還有一點,用它們來佈置抗魔法陣的話,通常可以發揮出最好的效果。

換言之就是,在龍城,每一個翔龍貴族的宅邸,其實依然有著軍事要塞的本質。

荷塞家族的人並沒有讓我們等太久的時間,很快就有人出來,而且一個看起來像是管家的中年男子身後還跟著兩個軍人。

「關於這位小姐的事情,飛鷹將軍已經有交代下來,他的部屬在這裡,早已經準備送小姐到達國王陛下臨時賜下的住處,等待國王的召見。」他身後的兩個軍人走出來,對阿沙多加行了一個簡單的禮節,阿沙多加並沒有反對飛鷹將軍的安排,在兩個軍人的帶領下,坐上一輛剛送過來的馬車,離開時,連跟我們說一聲謝謝都沒有,真沒禮貌。

接著管家看向我們,取出一個錢囊。

「這是少爺特地交代下來的傭金,請收下,如果你們需要住處的話,少爺有交代我們,在首都週邊的那一棟宅邸可以提供幾位住下,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地方,我想你們一定會喜歡。」

菲司露出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表示願意接受這安排,於是管家馬上派人領我們往荷塞家族在首都週邊的宅邸前進。

在前進荷塞家別邸的途中,馬車行進沒多久,里昂臉上就出現一個奇異的表情,我疑惑著看著他。

「怎麼了?」難道是因為終於可以休息,太高興了?但太高興應該是笑著的吧?怎麼一副很像是猶豫又像是放鬆也像是恍然大悟的模樣?

「霍克。」

「他來了?」我馬上睜大眼睛,第一個反應就是把剛剛上馬車時拉下來的眼罩重新拉到鼻樑上。

里昂笑了一下,阻止了我的行動。「不是,他昨天夜裡就已經來了,只是一直沒動手。」

「原來我們連夜往龍城趕的原因就是這個。」昨天因為太困的關係,因此沒有多問,昏昏沉沉的跟里昂坐著同一匹馬,眼睛朦朧的看著大家收拾好東西往龍城趕,滿肚子疑惑一直沒有詢問。

「是的,我感覺到有視線窺探著我們之後,立刻跟團長說,團長同樣認為即使不能完全確定窺探者的身分,但還是離他越遠越好,所以馬上就決定出發,只要是可以靠龍城越近,要是霍克真的發動攻擊的話,就越有機會獲得援助,我們生存的機會也就越高。」

「可是他並沒有攻擊。」

里昂點點頭。「我們都可以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息跟著我們,不是很明顯,但是始終感覺得到,所以可以說是一路緊繃入城,只是這一路上我們一直奇怪,明明是這麼好的攻擊時機,為什麼霍克會沒有動手?老實說,以他的實力想要將我們滅口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我認同的點點頭,已經徹底看過他的實力,想不同意都不行。

「到剛剛答案我終於明白。」

「明白什麼?」我好奇的問,以前大多都是我說里昂聽,難得有機會讓里昂解釋,不曉得為什麼,有一種很高興的感覺。

「明白霍克為什麼不攻擊我們。」

「為什麼?」我睜著眼睛,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盯著里昂的臉直瞧,他笑了起來,把大手的拇指靠在我的眼窩附近幫我揉捏,力道舒服的讓人很想呻吟,這些日子嚴重缺乏睡眠,整個血液迴圈都阻塞在眼窩附近,現在被大手溫暖的揉動,有一種血液正在慢慢被推開,恢復原來暢通無阻的舒適感。

「因為他不是可以任人利用的棋子,我只能說阿沙多加竟然連霍克都想利用,不知道是膽子太大,還是因為過於無知。」

「我覺得是第二個答案,過於無知,之前跟她說話,老是有一種她其實對外界不是很瞭解,不太能溝通的感覺,所以她成功謀害了夏特拉,必然會稍微放鬆一下警惕,以為霍克是夏特拉的老師,實力上可能半斤八兩,因此沒有將霍克放在眼中。」我就是覺得阿沙多加就算沒有表情,她依然是打從心裡瞧不起任何人的那一個,跟人群完全格格不入,不只她看我不順眼而已,我同樣不喜歡她,好像她是全天下最可憐的人,而且沒有人能瞭解她有多可憐,因此為了保護自己,弄得一副所有人都對不起她的高高在上姿態。

有夠彆扭!

大概是因為里昂的按摩真的暢通了眼窩的血液,連同腦子裡的血液一起暢通,忽然間我明白了里昂想要說的話。

「你的意思是從剛剛開始,霍克的氣息消失了?」

「是的,看來他的目標只有阿沙多加一個。」里昂取出不曉得什麼時候拿出裝了茶水的茶杯開始品茗,那個模樣讓我嚴重懷疑他到底是跑去跟哪一家貴族的管家,學了這麼一招不動聲色的功夫?

「他才不會因為這樣就不殺我們,肯定還有其他的原因。」而且這原因你們鐵定知道,只是不告訴我。

「我想他只是單純不想成為任何一個人的棋子,尤其這個棋子之前還謀殺了他的學生。」

我瞇起眼睛,知道里昂一定有還沒有說出來的話,他們這些人老是喜歡把人性的醜惡面隱藏起來不讓我知道,不過,算了,反正這種聽了會讓人煩心的事情,知道了也沒什麼好處,我只要瞭解現在都沒事了就好。

「霍克不會追上來,是不是代表我們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我都快數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天的時間,沒有真的好好爬上舒服的床一覺到天亮了。看看里昂他們的臉上,每一個人都跑出鬍子來,摸著就扎手,再這樣下去肯定會被人當成山寨裡的大盜,為了躲避通緝,特意留一大把的鬍子。

「沒錯!可以好好睡一覺囉!」里昂還沒回我話,倒是另一邊的傑瑞特開心的大聲歡呼,讓一旁的路人都會心一笑。

我拍拍里昂的大腿,然後直接往他身上躺,既然已經確定可以放鬆的好好睡一覺,我一點都不介意從這個時候開始。

霍克微笑著看那一團讓他有一種熟悉感的傭兵團遠去,倒是沒有多大的懷疑,畢竟他一直關注著那一個夜精靈,自然多多少少將那些傭兵給記在心裡,會有熟悉感是自然的。

回過神來,身體一個移動,就已經佇立在載著阿沙多加的馬車車頂,手中的長劍毫不猶豫的從車頂刺下,車內瞬間發出叫聲,再抽出長劍時,銀白色的劍身上面沾染了一點點的血漬,一個揮手,紅色的血珠飛射,劍身又恢復一塵不染的銀白。

馬車很快的頓止,街上的行人這時才看見霍克的動作,紛紛驚叫出聲。

馬車裡竄出一個體態嬌小的劍客,身上染著鮮紅的血液,她抽出腰上的長劍,快速的刺向霍克,只是兩個人之間的等級實在相差太遠,一個眨眼間,女劍客就發現自己的喉嚨無法發出半點聲音,而鮮血不斷從頸子和嘴裡噴出。

英俊的臉龐微笑,對著馬車敞開的門。「女人,我不是那種會很在乎殘殺無辜的衛道人士,因此妳認為這兩種死法,一種是我殺光所有人再殺妳?還是把妳給拖出來直接砍?哪種比較好?」這幾句話聽起來應該是要讓人咬牙切齒,這語氣應該是要帶一臉玩世不恭的囂張,可是偏偏在霍克的身上找不到,因為他是很認真的在考慮哪一種會比較好。

阿沙多加顯然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她連只見過幾次面後,就可以意圖陷害整個傭兵團,更何況是旁邊那些她根本就不熟悉的人。

霍克也明白這一點,因此他比較欣賞第二個方法。

手向前一伸,朝馬車裡擬空一抓,一個身穿黑袍的身體立刻狼狽的從馬車裡被拖了出來,黑袍的帽子落下,一張美麗的臉龐露出,這算是霍克第一次真正近距雕離清楚的看見這個竟然敢謀殺他學生的女人。

「阿沙多加?」

阿沙多加沒有回話,靜靜地站直身,冷冷地看著霍克,眼中閃過一絲十分接近於憤恨的情緒,那令霍克十分的解氣,不過這還不夠,這女人不曉得究竟是從哪一個洞裡跑出來的,還真以為天底下沒有能夠擺脫她擺佈的人,天真的讓他覺得像是看到一個天大的笑話。

「不說話,沒關係,我說就可以了,妳真的認為我會把妳當成翔龍的人嗎?」

阿沙多加的眸光又是一閃。

「這麼說好了,雖然我跟翔龍一直都是敵人,但是也還瞭解到他們的驕傲,根本不會去任用一個永世罪罪人當間謀。」手中的長劍幾個畫動,阿沙多加的黑袍立刻被割成像是布條一樣,露出阿沙多加身體側邊清楚無比的永世罪紋路來。

對一個冷酷的女人來說,殘殺無辜她不會在乎,言語怒駡,她也可以若無其事,但是一旦身體遭到玩弄時,那將會是最不可以饒恕的羞辱,因此那一雙淡藍色的眼瞳,終於漫出了怒火。

「要殺就殺,何必用這樣的方式羞辱一個女人,虧你還是堂堂聞名全大陸的飛齊戰將,金色戰神霍克!」

金色戰神這個名字一出現在眾人的耳中,剛剛原本還在看熱鬧的大膽民眾,馬上瞬間跑得不見人影,而駕馬車的車夫,已經機靈的奔回荷塞府裡請求支援。

霍克一點都不介意她這麼把自己的名字大聲嚷嚷,而且言語中刻意將他給抹滅成隻會欺負女人的懦夫。

俊美的臉龐,露出一抹笑,只是這笑,連阿沙多加都輕易的感覺到其中的那一份冷意。「我就知道不能小看妳,死到臨頭還想拉更多人下水,也真難為妳如此為自己的任務打算了。」

「什麼意思?」

「妳不會不懂……小娃娃,跟我比起來,妳還太年輕了一點,妳想想,什麼樣的人不怕死?不怕死的人通常不是早已經失去所有,就是可以為了心中最珍貴的人義無反顧的勇者,再不然就是像我這樣已經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但是妳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種,照理說,妳應該很怕死,除了我說的那些人之外,沒有人不怕死,因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我想妳這麼年輕,很明白什麼都沒有是什麼意思……」

阿沙多加退後幾步,警戒的看著霍克,她終於真正感覺到一切事情完全不按照自己的計畫執行時,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

「但是為什麼妳看到我卻可以不在乎?像妳這樣其實一雙眼睛藏了滿滿的仇恨和野心的人,怎麼可能在面臨生死關頭,卻可以如此從容?」霍克手中長劍一揮,瞬間,阿沙多加的一隻手臂就這樣活生生的被切了下來,只是落在地上的手臂,沒有半點血跡,冰冷的躺在地面上,蒼白無力。

「我就猜到,高階傀儡術,一個隻敢用傀儡術出生入死的人,再怎麼樣都成不了大器,垃圾!」手中長劍又一次的揮動,阿沙多加的另一隻手臂再度被斬下。

霍克眼中的不屑和輕視,終於完全激起了阿沙多加的憤怒,一雙眼睛變得血紅,襯著她失去兩隻手臂卻沒有半滴血液的身體,更來得詭異。

「這樣妳不痛不癢的,我會少了很多樂趣,懲罰一個人如果不痛,那又怎度能解恨?妳說是不是?」霍克看似溫柔的一笑,手中快速的比劃出一個符號,頓時閃出一個光芒圖陣,迅速無比讓阿沙多加完全沒有時間反應地印在她的頭顱上。

金黃色的光芒像是被火燒過的烙鐵一樣,慢慢的往她的額頭陷落,瞬間阿沙多加發出慘叫聲,那聲音一點都不像是人所發出來的一樣,空洞洞的如同從遠方發出。

紅色的血液從額頭流出,一瞬間就染上了原本美麗的容顏,整張臉更添一份猙獰。

「妳有傀儡術,卻忘了別人可能會懂得定魂術,當然,這殺不了妳,可是卻可以讓妳知道怎麼樣是活著會比死了還要痛苦。」連續揮動兩下長劍,阿沙多加的雙腿從大腿關節處被斬斷,這一次不像是她的手臂那樣沒有半點的鮮紅,大量的鮮血從她的斷腿處流淌而出,那一種被斷肢的痛,讓阿沙多加再也沒有過去的從容,不斷痛苦的尖叫慘嚎,讓四周屋子裡的居民都顫抖著身體,用力摀住耳朵,卻如何也攔不住如此可怕的聲音進入耳中,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霍克?那勒斯!」阿沙多加詛咒一樣的尖喊。

「怎樣?想殺了我嗎?妳到現在難道還天真愚蠢的認為妳有那種能力嗎?」一樣是那一張帶著笑容的臉龐,燦金色的長髮在陽光下發出無比耀眼的光澤,刺入阿沙多加的眼中,卻感覺不到半分溫暖。

一隻腳狠狠的往那已經斷了四肢的身體用力一踩,即使只是傀儡,依然是五臟俱全,胸口發出骨頭碎裂的聲音,刺入內臟,鮮血噴出阿沙多加的口。

「小娃娃,妳現在體會到,天底下的事情,不是事事盡如人意了嗎?是不是很痛?妳一定以為用傀儡就不用怕痛怕死是不是?傀儡術不是無敵的,小娃娃,就算妳用傀儡術,我一樣可以讓妳知道什麼是教訓。」語畢,又是一劍刺向阿沙多加的喉嚨,一下子將頭顱跟身體分家,鮮血不斷的從頸部流出,只是不像一般正常人那樣大量,一點一點的滲透地面,更驚悚的是那一顆頭顱的主人依然張著眼睛,痛苦無比且憤恨恐懼的看著霍克。

霍克拎起那一顆頭,手指點住額上的那一個印記,原本就已經在皮膚上烙出清晰紋路的印記,在他的一指之下,又發出了光芒,當光芒逝去時,痕跡不但依舊在,還深深的刻進頭骨中,沒有了喉嚨的阿沙多加無法發出慘叫,原本美麗無比的臉上猙擰得活像是地獄爬出來的魔鬼一樣。

「好好記住這個教訓,一個妳至死都逃不開的教訓。」大手拍拍頭顱的臉龐,霍克看了看四周,他聽見遠方軍隊正朝這個方向趕來的聲音,不愧是翔龍啊!這麼短的時間而已,就可以召集足夠的人馬來對付他。

可惜,他敢進城,自然就有出城的辦法。

拎著頭顱,大搖大擺的騎上離他最近的一匹馬,認准了方向後,韁繩一個甩動,駿馬輕微的嘶嗚,快速的往龍城城門直奔而去。

「再告訴妳一個秘密,如果妳的目的是為了讓兩個國家的戰爭可以更快的打起來,更快的消耗戰力的話,那麼妳辦到了,畢竟身為飛齊鼎鼎有名的金色戰神,為了報仇直接殺進龍城,在龍城的軍隊下輕鬆殺死一個愚蠢的女人,大大的損了翔龍的面子,翔龍一定很不甘心啊!飛齊的軍隊一定很振奮人心,妳說是不是?」

霍克臉上的笑容,從原本看不出真意的模樣,慢慢顯露出打從內心發出的笑意。

「只是,妳不奇怪嗎?一個可以輕鬆看透妳目的的老人家,怎麼可能會如此簡單就中計,這樣如此衝動殺到敵人的大本營?」霍克將頭顱抬起,微笑著看著那一張滿是疑惑和驚恐的臉龐,可惜這麼美麗的一張臉……自從「她」去世之後,他好像有點忘記該怎麼樣憐香惜玉。

「秘密,這就真的是秘密了。」在陽光照耀下的笑容,無比的燦爛俊美,誰也看不出這樣的一張臉龐,擁有多麼可怕和深沉的心機,阿沙多加看著這樣的一張臉,如果她還有身體的話,恐怕早已經顫抖的連身體都無法支撐。

 

「啊!」

雪白的手用力揮開桌子上大大小小的工具,金色的長髪散佈在滿是汗水的臉龐上,雪白且美麗無比的臉蛋,額上出現了一個粉色的印記。

「殿下?殿下您怎麼了?」聽見門內不斷出現東西碰撞的聲音,原本被吩咐只能待在門外的侍女終於忍不住打開門,看見她們的主子一手按著額頭,一手繼續不斷的拿起身邊可以得到的每一樣東西,往牆上往地上砸。

「走開!」摀著額頭的美麗臉龍,充滿憤怒的朝進入房間裡的侍女大吼,完全失去過往冷靜自持的的模樣,滿是汗水的臉龐,如果這時候里昂他們可以在這裡看得清楚,絕對會叫出「阿沙多加」這一個名字來。

侍女被嚇了好大一跳,從來沒有看過如此激動的主子,連忙將房門給關上,膽戰心驚的站在門外,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阿沙多加放開額頭上的手,眼前的鏡子無比清晰的照出那一個粉紅色的印記,雖然不會因此而毀了她的美麗,但是每一個身為傀儡師的人都知道,那代表著她的靈魂被收走了一部分,被禁錮在自己煉製的傀儡中,除非她能將傀儡收回毀壞,否則她就必須一輩子承受傀儡自身所接受的痛苦。

因此她可以感覺到四肢還有脖子上的痛楚,儘管只是損失一部分,可是那痛楚便足以讓她心浮氣躁難以成眠。

「霍克?那勒斯!」

一個可怕無比的敵人!

大陸上所有跟他有關的傳言,都是真的,這世界上就是有這麼樣可怕的一個人。

「沙沙,妳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房門外傳來低沉但是溫和的聲音,阿沙多加原本浮躁不安的心因此定了下來,趕緊抓過一個額飾戴上,遮掩住額頭的印記,很快的上前將門給打開。

一個比她高半顆頭,一頭黑髮卻和她一樣有一雙淡藍色眼睛的男子出現在門的另一邊,和她極為相像的臉龐有著關心,在看過她門內的混亂時,愣了一下。

「沒什麼,我的傀儡術失敗了,不高興而已,哥哥,我想再做一個傀儡。」

「失敗了嗎?我早跟妳說過,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嗎?失敗沒關係,別讓自己的心情受到影響,哥哥喜歡看見快快樂樂的沙沙,好嗎?」

阿沙多加點點頭,張手擁抱住自己的兄長,垂下的眼簾閃過冷冷的光彩。

怎麼可能沒關係?

她一定可以幫上哥哥的忙,讓所有的人都回歸原本應該屬於他們的生活,就算要為此粉身碎骨她也不在乎,所以她不會再失敗,有一天她所做的一切,一定可以幫上哥哥的忙,讓他一直在努力的事獲得成功。

一定可以!一定……

 

 

耽行  

第八章

進了荷塞家族的外邊府邸,其實我就已經在里昂的懷裡醒來,大概是這些日子老過得戰戰兢兢已經培養成習慣,所以睡得跟懶豬一樣的日子似乎就像春水向東流一樣一去不復返。

到了房間,整個房間整理得很乾淨,雖然不是特別的華貴,可是非常舒服,該有的東西都有,然後看見里昂對我招招手,接著在床頭旁邊看起來像是書桌的桌子上,開始用杯子排起一杯接著一杯的果果水,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想起之前我跟里昂說的。

於是我也跑過去幫里昂把果果水排整齊,還打開桌上的魔法燈,柔和的燈光照耀著幾種不同口味的果果水,藍的紅的什麼顏色都有,就像一杯又一杯的寶石一樣燦爛動人,這時我們才關上房門將水藍和火舞給從空間裡叫出來。

兩個傢伙一出來,火舞靜靜的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並沒有埋怨,基本上大多數的召喚獸,其實有很多時間都是在自己的召喚獸空間中,因此這幾天沒辦法讓牠們出來的日子對火舞來說不算什麼。

可是另一個小傢伙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我這個主人從擁有牠開始就是放風的時間比什麼都還要多,因此雖然牠是進去火舞的空間裡有火舞陪伴還不至於無聊,但是只有火舞沒有其他娛樂跟美食的日子顯然不太能滿足牠,所以牠一出來就癟著一張臉,看了我一眼之後正想對我埋怨,沒想到一晃眼就看見一排的果果水放在牠眼前。

一切完全就跟我們想像的一樣,那兩個圓滾滾的大眼睛在看見被光線照耀得絢爛無比的果果水後,整個興奮的充血然後凸出來,接著以堪比風揚的速度衡上了書桌,兩個小爪子緊緊抱著果果水,一邊喝一邊露出滿足的表情,可是喝到一半又想起被我一直放在空間沒讓牠出來的事實,不時可憐兮兮地看我幾眼設法讓我良心不安。

要是我會為這種事情良心不安的話,我就不是你家主子了。

整個過程跟動作都在我們的預料之中,讓我跟里昂都忍不住笑,而我更是沒有半分克制,直接躺在床上槌搥著床鋪笑到眼淚都掉出來。

這時水藍終於明白自己又莫名其妙被耍了一回,氣得鼓起原本就已經夠圓的臉頰,就想要躲回召喚獸空間裡生悶氣,但是看著桌子上的果果水心裡捨不得,再加上之前已經在空間裡待了很久的一段時間,好不容易才可以出來,牠一點都不想再回去。

可又看看笑得很張狂的我,這一次可憐兮兮的表情就是真的了,大眼睛眼淚快要掉出來的模樣。

「好啦!乖!就是因為捨不得你們一直待在空間,才買了這麼多果果水補償你們是不是?這麼多果果水,很貴的耶!」我張手摸摸牠的頭,毛茸茸的圓球狀剛好一隻手可以捧住,被我安慰的水藍一下子就消了氣,伸出爪子握住我的手,臉蛋在我的手心裡磨蹭討好,可愛得讓我可以原諒牠沒有火舞那一身美麗燦爛毛髮的事實。

里昂摸著火舞的鬃發,從桌子上拿了一杯果果水放到火舞的嘴邊,大多數的召喚獸都喜歡這飲料,火舞也不例外,可是牠就像主人一樣的溫柔貼心又懂事,看了還在跟我撒嬌的水藍一眼確定牠不在意那麼多杯少這麼一杯後,才乖巧的銜著杯子一口喝下。

我放開水藍的頭,讓兩個傢伙一起去分享他們喜歡的食物,心裡想著要不要先梳洗過後再來好好睡一覺時,就聽見窗子外頭傳來吵雜的聲音,這一個房間很接近府邸週邊的城牆,這是修他們的特意安排,比較可以逃脫和警覺周遭,因此外面有什麼騷動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我跟里昂很快的來到窗邊,窗外有個很大的陽臺,陽臺上還有著桌子跟椅子能曬曬太陽喝點下午茶,一出去就看見雷瑟他們都已經站在外頭,風揚跟火飄牠們似乎是感覺到火舞水藍牠們的氣息,一下子從陽臺邊的攔杆鑽了過來,沒跟我們打一聲招呼就進去我們房間,不用轉頭就可以聽見類似歡呼的聲音,還有水藍捍衛自己慰勞品的吱吱聲響。

我們彼此理解的苦笑之後,望向發出騷動聲響的地方,離這裡好像有一段距離,是往龍城城門的方向不曉得發生了佧什麼事。

「是龍城的軍隊,皇家魔法禁衛軍。」里昂很快就從騷動聲裡的一些特殊響音找到源頭。

皇家魔法禁衛軍?

龍城有名的軍隊之一,聽說相當的強悍,每一個要加入禁衛軍的軍人都必須經過考試,加入後會被分發到龍城的每一處,身上都有國王親自賜下的魔法裝備,雖然是最基本的裝備,但是已經是相當的珍貴。這些禁衛軍在翔龍歷年來的史事上佔有相當大的位置,除了無法跟一些將軍級的戰將做比擬之外,不管是捉拿刺客、叛賊或是接受任務追捕通緝中的人物,都有一席之地,因此能成為禁衛軍,向來都是翔龍人的驕傲之一。

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情需要這麼多的禁衛軍出馬?

很快我們就有了答案,一個騎著馬的金色身影,出現我們的眼前,從我們的方向看過去,只能穿越過巷道看見一閃而過的影子,可是對我們來說,這樣就已經足夠,一次的交戰就已經足以讓我們將這一個身影給牢牢記在心裡。

「原來是地他,怪不得。」

傑瑞特一說,每一個人都在心裡點頭。

「只是他也太大膽了吧!雖然他的能力在這一塊大陸上已經少有敵手,可是這裡可是翔龍的首都啊!敢獨身闖入別人的首都大鬧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一個而已。」傑瑞特繼續嘖嘖稱奇,嘴巴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從眼中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對這一個金色戰神的滿心佩服,如果說目前為止有哪一個敵人會讓我們心裡感到敬畏,目前恐怕也就只有霍克一個吧!

每次想到這點,我都很難把那一個金色的身影跟特克?那勒斯那一個肥大的身影聯想在一起。雖然說霍克是一個心機深沉的老狐狸,可是他不管做什麼事都帶了點堂堂正正的性質,運用自己的智慧、手段去達到目的。就算我對他的認識實在是不多,也知道他不會是那一種會以強姦弱小者為樂趣的人,那樣的事情,他還不屑為之。

可是為什麼會養出那樣的孫子,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行動。」里昂的眼中同樣有著敬佩。

「你們早知道了?」

里昂點點頭。「我們有想過,但是沒料到他會這麼快動手,而且做得毫無顧忌。」

里昂這麼一說,我就明白阿沙多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可惜我對那一個女人無法產生太多的同情心,所以也可以瞭解里昂他們為什麼沒有警告荷塞家的人一聲,阿沙多加的存在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之前里昂沒對我說出來的話,我現在已經大概可以猜出是怎麼一回事,那個女人從頭開始就已經算計我們,等待看著我們的死亡,如果這一次霍克沒動手,真讓那女人深入翔龍的話,天曉得她有沒有可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又做出任何對我們不利的行為來。

只是我真的不懂,我們究竟是哪裡惹到了她,讓她會從一開始就泱定把我們給拖下水?

「有一天,我們也可以跟他一樣。」總是最沉默的亞南,默默的說了這麼一句話,可是也是因為這樣的一句話,每一個人的雙眼都亮了起來,那一種興奮的神色,令我無力的想要歎息。

我只能說,這好像是男人的天性,不管是在這裡還是在星際,只要是男人就有英雄主意在身……雖然我也是男人沒錯,不過亞列族的人在星際裡向來是知名的無野心民族,說好聽一點就是愛好和平,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好逸惡勞,反正我們也不是很在乎別人怎麼說,日子過得好就好。

打了一個呵欠,白了這些人一眼,與其有那麼多的精力在這裡燃燒腦袋,還不如趕快把行李給整理一下。

躺在床鋪上往旁邊一看,除了雷瑟的那一隻地獄實在不適合出現之外,四隻召喚獸都很自得其樂的在享受著花不少金錢買來的果果水,剛剛被他們排成一排的果果水,現在已經沒剩下多少,幾個腦袋正在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在決定最後的幾杯誰可以獲得。

我微微一笑,看來你們沒傻傻的跟自己主人一樣腦袋發熱啊!

總有一天他們都會明白,想成為英雄必然會失去一些他們曾經擁有的事物,到那時候,他們想要單純生活,反而遙不可及。

如果他們可以看進霍克的雙眼,一定就能明白這些……

 

隔天,我們就從城裡居民的口中得知霍克所做的一切,當說起阿沙多加被切開四肢的那一段時,我肚子裡一陣翻攪,可是之前心中的疑惑卻有了答案,原來我們所看到的阿沙多加不過是一個傀儡而已,怪不得當初我摸到她的手時,竟然沒有該有的體溫。

同時也讓我驚歎霍克的博學,居然懂得傀儡術還有專門克制傀儡術的定魂術,這兩種術法歸類於暗系,可是也有人認為不屬於其中一部分,因為使用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用到暗系的力量,但該怎麼使用卻少有人知,所以會用的人很少,霍克卻是其中之一,讓我疑惑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會的?

我把這個疑問跟修提了,我想修也是號稱全能的天才,而且以前他的父親在世時,和霍克是被相並論的戰將,因此他肯定對霍克特別的有研究。

結果修看著我一眼,冷淡的表情好像我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可是虛心求教,虛心求教!你懂不懂得這句話的意思?」需要用這樣的表情來打擊別人的積極性嗎?

好不容易擺脫了阿沙多加,而且那些孩子裡唯一剩下的羅勒也已經被我們當成未來的同伴,因此我立刻回歸本性,讓羅勒愣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人。

里昂把我給拉回來,似乎是怕我沖上去爬上桌直接抓著修的領子搖晃,雷瑟搬來一張椅子讓我坐下,隨後文看著我跟我說。

「你知道霍克幾歲了?」

我搖搖頭,這好像是一個謎團,書裡面沒有人寫過任何跟霍克有關的歲數,不過從他幫助飛齊的歷史來計算。「應該超過四百歲吧!」

「也有人猜有六、七百歲,誰知道,但是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認為那麼長的歲月,難道不足以讓他成為一個博學多聞的人?何況他身處高位,要獲得這些秘術方面的書籍,絕對比我們來得容易。」精靈的心性雖然跟人類有些許不同,可是他們卻瞭解漫長的生命帶來最大的好處之一,就是有足夠的時間去學習知識,因此每一個成年後在外面歷練回來的精靈,個個都是博學多聞者,因此霍克所懂的就算再多再複雜,也很難讓擁有數千甚至數萬年歲可以活著的精靈感到驚訝。

我呆呆的張著嘴,發現自己的確完全忘記了這回事,不過這也不算完全是我的問題,我在星際的時間怎麼算都比這裡還要長久,早已經習慣星際裡大部分有智慧生物的年齡限度,自然而然就會用星際的計算法去估算,現在被文這麼一提醒,霍克身上那一道非人的光環頓時黯淡許多。

文看見我已經理解的表情,繼續說道。「不過霍克可以算是相當強大的人類了,雖然說學問這種東西只要時間歷練得越長久,能夠懂得的就越多,不過懂得越多不見得都能夠使用,生物的天賦是有一定的限度的,可是在霍克的身上,常常會讓人忘記他的限度究竟在哪裡。」

從文的臉上我可以看出來即使是精靈,對霍克也是相當的佩服。

這時我想到,和金色戰神並稱的其他幾個,修的父親就不多說了,人已經去世說了又能如何,而且往事重提修這一個當事人在場,聽了也會感傷。既然我們現在在翔龍,我就想起那一個同樣戰功彪炳的飛鷹神將。

「翔龍的飛鷹神將和霍克一樣的強大嗎?」這話我是對著所有人問,不過很顯然,絕大部分人臉上都有個疑惑,他們可能跟我一樣,都是從書上聽聞飛鷹神將的存在而已,並沒有真正見過這麼一個人。

「兩者是不一樣的。」

沒想到一直沉默著的修卻開了口,我看著他若有所思的雙眼,猜想可能在很久很久之前,他見過飛鷹神將。

「我父親當年跟鷹翔大人有一段似敵似友的交情,曾經在非戰場上的地點裡見過面,因此彼此都有共通的話題,也佩服對方的努力和見解,所以很聊得來。」

聽起來就是一個很久遠以前的故事……

 

第一次見到飛鷹神將,修記得自己只有六歲的年紀,那時候翔龍派人過來和倫特交易戰後殘局該怎麼樣分配,而飛鷹神將就是當時的使者之一。

那時的飛鷹神將和現在沒有什麼不同,一樣是一頭短髮古銅色的皮膚剛硬的臉部輪廓,還有跟剛正不阿臉龐不太相稱的鷹勾鼻,雖然稱不上英俊非凡,但也算是相當吸引人的一張臉。

尤其跟父親站在一起時,兩個人的反差就像是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他的父親跟現在的他很像,不過多了點儒雅的味道,高瘦的體格,烏黑的長髮,偏白皙的膚色更襯托那一雙筆直的劍眉、燦紫的眼瞳更加顯眼奪目。他記得從他有記憶開始,父親一直就是倫特鼎鼎有名的美男子,容貌和飛齊的霍克並稱,只是霍克的外表如果像太陽一樣燦爛,那麼父親就像月光一樣皎潔。

從那一次見面開始,父親跟鷹翔將軍的感情,只要不是在戰時,就如同是好友一樣,每一次見面都會私下聚聚暢談古今。

但也正因為如此,成為亞倫提特家毀滅的一個原因。

在他們家的聲勢如日中天時,國王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屬下比自己還要受歡迎,還要有權力的事實,早已經看亞倫提特家不順眼的幾個大臣,於是聯合起來給他們安下無數個叛國的罪名,和敵國大將私下勾結就是其中之一。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沒有人想過父親如果真的和翔龍勾結,又怎麼能有戰無不勝的紀錄,或許他們心裡都明白,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將此抹滅在心頭。

父親儘管預料到了這個可能,但是卻慢了一步,因此犧牲自己的性命,還有那些伯伯叔叔跟……老師的性命。讓他們逃離了倫特的追捕。

在逃亡的過程中,他曾經遇上飛鷹神將。

按理說,飛鷹神將應該把他們抓起來,不管是獻給翔龍的君主或是倫特的君主,都能換來忠誠的大名或是翔龍的利益,但是他沒有,他只是默默的看著他們離開,並且讓心腹送了一些盤纏讓他們得以度過最艱難的時刻。

後來他再見到飛鷹神將,已經是他奪下奇斯之後,那一次他問了為什麼?為什麼要幫助一個將來可能是他敵人的人?

飛鷹神將只是淡淡的回答,那時翔龍和倫特並沒有戰爭,在沒有戰爭的時候,他跟雅倫就是最好的莫逆之交,對於莫逆之交的兒子,他怎麼能不幫這個忙……

就因為如此,他無法去恨那一個正直的長輩,當年他跟父親之間的好他都看在眼中,如果不是兩個人有著類似的特質,對自己的國家忠心耿耿的話,他們一定可以成為最好的戰友。

所以明知道國王之所以清剿他的家族,除了是因為他們功高鎮主之外,也因為翔龍在國王身邊安排間諜的挑撥,可那都與那一個剛正不阿的男人無關,他曾經多番打聽,瞭解到這一個男人甚至阻止過自己的君主用這樣卑鄙的方式去對待一個值得人尊重的戰將。

身為一個好友,飛鷹神將的確是盡到了他最大的責任,因此他一點也不責怪,也無法去怨恨。

 

 

 

第九章

我聽完修所說的故事時,心中對於飛鷹神將這麼一個人物,整個形象無比高大起來,而且翔龍的首都龍城多的是那些傳頌自己將軍的書本,我特地找了許多個版本來看,發現翔龍連在書上都顯得有點一板 一眼,不管是哪一個版本,很少出現浮誇的場面,連最細微的資料也不會相差太多,整個書與其說是故事,還不如說是飛鷹神將個人的事件記錄冊。

我看著這些書,裡面寫著飛鷹神將和其他兩個人類最強的將軍最大不同點在於,在他小的時候,他是一個被當成廢物的孩子,因為他沒有學習魔法的資質,卻偏偏生長在一個專門出魔戰士的世家大族。

但是所幸他有一個善良的母親,不但沒有因此自己的孩子偏心照顧,而且總是給予他所需要的教導,讓他在人格上沒有了可怕的偏頗,讓他理解人的本質是生而平等,沒有誰一生下來來就是該高於誰,但也瞭解到人其實生而不平等,外在的一切會抹滅他們原先的本質,而出現了高低先後。

因此他不認為自己不能使用魔法就一定是一個廢物,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在其他的方面努力,同樣可以成為讓母親驕傲的孩子。

沒有了魔法的訓練,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武技和書本上,當別人還在睡夢中時,他就已經醒來在自己的院子裡不曉得練了多少回的劍法,當別人還在玩樂時,在書房裡記著書中的每一樣知識。

隨著時間的過去,他的武技越來越強大,知識越來越豐富,當他帶領一小隊軍隊就剿滅翔龍最大的盜賊團時,他的名字終於取代了「廢物」這一個詞,而且不只是如此而已,一次又一次的勝利,讓他的母親可以在眾人面前驕傲的說,我的孩子最讓她安慰的並不是這些彪炳的戰功,而是他那可以不為艱難堅定往前行的那一份勇氣。

我合上書本的時候,心裡不禁想著,修的父親是歷史中最閃亮的一顆流星,雖然短暫,卻沒有人能忘懷那一瞬間的燦爛,霍克則是歷史裡最耀眼的陽光,沒有人可以遮擋他的光線,沒有人不對他敬畏,而飛鷹神將大概就是這歷史裡最高的一座山,比流星比太陽還要平實,浩瀚堅定的佇立其中,讓人覺得心安。

我還沒好好見識過四大戰將裡最後一個戰將的豐功偉業,要是從書裡來看,那是一個類似於星際中最有名的「殘暴將軍」——爆烈的人,擅長使用衝鋒和各種強悍的兵種,他的軍隊所到之處除了死亡之外沒有其他。

「不管是誰,能在人們的記憶裡留下回憶,就代表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我輕輕地跟里昂說,將手中看完的書本放在桌上。

因為這裡可是翔龍的首都,儘管要在這裡補充貨物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修他們依然決定多花一點時間在這裡,這一趟出來,除了任務之外,要是可以探聽到有關於其他國家的虛實,對奇斯的將來更有幫助。

這種探聽別人隱私的事情以我笨拙的體能,沒有可以幫上忙的 地方,反正商會那邊的人脈我已經給了修,然後還將我竊聽用的工具交給了那一個神出鬼沒的飛藏,在這方面我盡了我的力,所以當我拉著里昂出來街上逛逛的時候,沒有半點的良心不安。

翔龍的食物意外的好吃,跟他們死板的建築完全不相同,食物的材料使用的雖然不多,可是同樣一種食材卻可以有上百種的變化,相對於他們刻板的建築跟個性,有人說翔龍人的靈活運用已經全部都奉獻給了美食,因此我找了龍城據說是最有名的飯館,要了一個小包廂之後,就跟里昂還有水藍他們盡情的吃喝。

里昂接過那一本書,對於上面燙金的字體似乎有著留戀,剛剛我在看故事的同時,也一邊說給他聽,然後在預料之中的,幾個戰將裡,里昂特別喜歡這一個飛鷹神將,我想是因為他們在個性裡有某一些地方驚人的相同,都是那種耿直的人,而且習慣默默的努力到需要自己時便盡情發揮自己的光彩。

我看著他,然後伸手在他的鼻間上捏一下。

「有一天你也可以跟他一樣!」

他無奈的看了我一眼,伸手拉住我的手,讓我繼續虐待他的鼻子。「是不是一樣都沒有關係,重點是我盡了那一份力。」

我撇嘴。「你當然會盡那一份力,否則你就不是里昂了。」我可想像不出來一個會偷懶的里昂是什麼樣子。

「謝謝你的稱讚。」他笑了起來,又從餐桌上拿了一些食物到我的盤子裡,只是我身上那只爬來爬去滾來滾去的小東西一看見食物送到眼前,馬上先下手為強,一個爪子就抓了一把往嘴裡塞,不顧沾得旁邊兩頰的毛髮油滋滋。

一邊的火舞看見,伸出舌頭幫牠給舔乾淨,只是兩個召喚獸形體大小差太多,火舞的舌頭一卷,不但水藍的整個頭都是口水,還直接被卷到了火舞的嘴巴裡,讓火舞愣了一下,趕緊把一個濕濕黏黏的傢伙給吐出來。

受了委屈的小東西想沖上來對我撒嬌,卻馬上被我用筷子給抵在頭上阻止牠前進。「髒兮兮的,不准靠近我。」

「吱吱!」

「少裝可憐,自己洗乾淨。」

小東西垂頭喪氣,自己施了一個水球術把身體給沖乾淨,火舞也馬上做出補救,用最微弱的烈風術一下子幫牠吹幹恢復毛球狀,小東西這才沖上來在我身上磨蹭。

看著水藍耍寶是一種莫大的樂趣,於是整個午餐是在相當輕鬆的氣氛下結束,我跟里昂一起離開飯館,手中拿著那一本燙金的書,我走在里昂的前面打算先他一步跑去結帳,結果正好一股腦兒撞進隔壁包廂裡走出來的人,整個人往後跌,要不是里昂出來的也快趕緊扶住我,八成整個小屁屁就要跌成四瓣。

「抱歉,有沒有怎麼樣,是我走得太急。」撞倒我的人有一副 好聽的嗓音,雖然非常的低沉,可是渾厚穩重,很有長輩的味道。而且難得的是馬上道歉的行為,其實走得太急的人還有我,他卻可以先開口道歉,很久沒遇到風度這麼好的人了。

我抬起頭往上看,看見一張英挺的臉龐,整個人的感覺方方正正的,讓人會忍不住想要信賴,不過可惜了他的那一個鼻子,要是有像是里昂這種高挺正中的鼻樑,而不是帶點鷹勾的話,整個臉可以更完美,絕對會當選最佳丈夫人選。

我搖搖頭,說了一聲沒事之後,那個男人才放開我的手往櫃檯走,我八成是因為剛剛被撞倒的關係,有點愣愣的,而且一到櫃檯,櫃檯的老闆跟我們說我們的帳剛剛有人結了時,我對那一個男人的好感度直接升到了最高點,這可不是因為我會被一頓飯給收買,而是那一種照顧得面面俱到,充滿紳士風格的舉動吸引了我。

我想跟里昂發表一下內心的感動,抬頭卻看見沒有被人撞倒的里昂表情同樣有點愣愣呆呆的。

「怎麼了?」

里昂這才回過神來,神色顯得有點驚訝和欣喜。「你知道剛剛那一個人是誰嗎?」

「誰?」我不記得自己見過這麼一個人,那張臉可不容易忘記,如果我見過的話,一定會記得的。

「飛鷹神將,你剛剛看的那一本書裡的英雄。」

一頭短髮古銅色的皮膚,剛硬的臉部輪廓,還有跟剛正不阿臉龐不太相稱的鷹勾鼻,不是非常的英俊非凡,可是卻是一張相當吸引人讓人無法忘懷的臉……

「……你想我現在跑過去找他簽名還來得及嗎?」

「……」

 

我們很快的跑回荷塞家的週邊府邸想將遇見飛鷹神將的消息告訴修,原本應該還在國境跟泰勒迦納大軍交戰的英雄現在會出現在龍城,絕對有什麼重大的事件發生,霍克的事情的確是很嚴重,不過我不認為那需要飛鷹神將放下國境的安危回到龍城。

結果我們才剛說完,修就表示他已經知道。

「怎麼可能?難道你們剛剛也在外面遇到他了嗎?」我記得那時候飛鷹神將的穿著,刻意不穿上半點跟軍人有關的裝扮,身上略有風塵,一看就知道剛從外地趕回來,說不定我們還是第一批見到他的人,而修他怎麼可能會這麼快就知道?

「多虧你的工具,很好用。」突然,一隻手伸到我面前,手中有著兩顆小拇指大小的扁扁黑色球體,跟一片像是貼紙一樣的東西……看起來還真是熟悉,這好像是我借給飛藏的竊聽工具。

我抬頭,果然看到飛藏的臉,雖然沒有表情,但是很難得可以從他口中聽見稱讚的話。

「哪裡,不客氣,喜歡的話送給你,記得偶爾曬一下太陽充電就好,儘量不要碰水,雖然它號稱防水,但是橋納公司的製品姑且聽聽就好,要是換成邰玩的產品就真的防水,不過偶爾會故障,摔幾下就能恢復正常。」

飛藏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前面幾句他聽懂了,因此對我點頭表示謝意,然後把東西小心收回身上,他知道這幾樣東西有多麼珍貴難得,我有說過是唯一的無法再製造,可倒是沒跟他說過橋納公司的產品特點之一就是很便宜,大概跟一個高級的麵包價錢差不了多少。

修沒有理會我的胡言亂語,他把飛藏聽到的消息很簡單的說了一遍,泰勒迦納因為皇城發生暴動,皇儲受到重傷,因此整個派系有了新的動亂,而支持那一個皇儲的大將萊特華答,也就是和飛鷹神將齊名的「聖戰狂師」,為了鞏固皇儲的權力,因此只好放棄繼續進攻翔龍,提前回到首都。

而翔龍這裡正為了霍克的事情而焦頭爛額中,所以鷹翔大人決定先軍隊一步回到首都,並且考慮是否將戰線轉移到和飛齊的對戰。

從泰勒迦納的戰線到飛齊的戰線,那可不是很短的距離,光是想到我們之前一路從幹欖到龍城,為了趕路而少有闔眼機會的那一種疲累,再想想一個位高權重的大將軍要跑比我們多一倍的距離,而且一下子過來一下子過去,我都累得整個腦袋快要打結,果然,將軍都不是那麼好當的,像霍克不也是一路從飛齊到龍城,現在又從龍城回飛齊,感覺上超累的。

「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傑瑞特同樣也是一臉腦袋快要打結的表情,不過跟我不是同樣的理由。

「是壞事,獸人的個性不像人類那樣容易溝通,在他們暴動或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算跟他們提出再好的交易也沒用,就算我們有這一份之前他們答應過我們的檔,在他們混亂的時候,跟廢紙一樣。」菲司苦著臉,為了這幾張文件他可費了相當大的功夫,想到它們可能會在轉眼間變成廢紙,整個嘴巴都苦了起來。這一塊大陸上的商人不喜歡跟獸人交易不是沒有原因,雖然以他們的大腦而言可以很容易賺取高額的回饋,但是那種隨時都能不當一回事的作風,風險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那我們怎麼辦?」

「先在這裡待一段時間,看情況再來做決定,如果獸人那邊的混亂持續下去,我們就只能試著從翔龍北方的海邊繞過去。」

「北淨海?」

修點點頭。

「但是北淨海整個區域就只有飛齊跟翔龍的上方有風平浪靜的時候,到了泰勒迦納的領域,就是著名的死海,不但有著兇猛的海中魔獸,還會出現各種像是漩渦、海風暴、巨大礁石這一類的天然奇景,除非有技術相當好的船長跟領航者,要不然根本就沒有人敢走那一條路,那是在玩命。」說話可以這麼直接的,除了我就是傑瑞特而已,不過他平常不太敢對修大聲說話,這一次大概是太過於驚訝所以沒經過大腦就出口。事實上跟他一樣驚訝的還有我跟其他人。

泰勒迦納上方的北淨海是著名的去了就回不來的兇險之地,有人傳說那邊肯定是受到了魔神的詛咒,否則怎麼可能一個海上能具備的災害都聚集同一個地點?甚至有人說在難得風平浪靜的時候,航行其中的船隻也會莫名其妙的消失,從有紀錄以來,曾夠順利進出那一塊區域的船隻,屈指可數。

「我們只能冒這個險,選擇這一條路至少還有機會通過,如果想用穿越泰勒迦納的方式,想要逃過千萬名獸人的視線,是根本不可能,而且我有想過,逼不得已的話,可以使用蘭的飛行器,他的飛行器在海面上就不需要擔心什麼建築物的障礙,也不會有閒雜人等看見。」

「但是人數呢?我的飛行器無法搭乘這麼多人。」

「部分的人留在翔龍,如果真的到這個地步,菲司跟你都不需要動,飛行器上乘載最有機會從龍族手中逃出的人即可。」

我握拳咬牙,不想要答應,但是我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

「蘭,如果真的到那個時候,你跟菲司還有其他人先在龍城等我們,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除了喬之外沒有其他人認得你,而且如果我們失敗了,如果連奇斯都回不去的話,你繼續待在這裡甚至比在奇斯安全,我相信你如果去了荷塞家,一定可以有人把你照顧得很好。」

「我不想聽這個,好不好我自己知道,如果你們都決定了,就不要再問我想法,你們都知道我打從心裡不同意,可是也知道我不會拒絕。」我只怪我自己為什麼不可以再任性一點,當個最野蠻的人,不管他人的困擾,說什麼都一起跟上。

剩下來的話,我一點都不想聽,自己一個人離開這一個房間,慢慢的朝外頭走。

 

走到哪裡了?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等我回過神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一個人造小湖邊,看起來像是私人的領地,我想到我沒 有跟里昂他們說一聲就自己出來,想要回頭,偏偏那些讓我不能夠呼吸的話題就擺在那裡,整個人頓時連動都不想動,有點茫然的在湖邊坐下,手中撿 過一根樹枝,撥弄著湖面,讓漣漪一圈又一圈的散開。

「沒想到會在這裡又遇見你。」

我努力放空自己的腦袋,沒想到會聽見那一個很難忘記的聲音,非常的低沉,但是很安心。

我想起自己出門的時候忘記將眼罩戴上,因此只能半遮著眼睛不敢將雙瞳的色彩呈現在他的眼前。

「謝謝你的午餐。」

高大的身子在我身邊坐了下來,那放鬆的姿態讓我懐疑這一個大將軍是在每一個陌生人的面前都是如此,還是因為我看起來很無害?

「不客氣,當是我撞倒你的一份歉意,我叫鷹翔,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月色。」

「非常適合你的模樣……我沒看過像你這樣一個精靈,你是白精靈一族的?」

「不是,我是夜精靈。」

「啊!我知道了,前一陣子我才聽屬下說最近有一個夜精靈的歌聲非常動人,沒想到就是你,你是我第一個看見的夜精靈,夜精靈……已經在這一個大陸上消失了許久……」

他果然是一個博學的人,看來對夜精靈的歷史也相當的清楚,不過我沒想到他處在遙遠的戰區,竟然也會聽說過我,那代表這一個將軍的訊息非常的靈通,肯定有自己的情報系統在。

我這是傻了嗎?

人家堂堂一個大將軍,就算再怎麼正直,當然也該有情報人員,畢竟那可是跟國家的安危有關,如果會不小心挖到什麼八卦,那也是不得已。

「所以如果哪 一天我不見了,這世上恐怕也沒有另外的一個夜精靈了。」這身分會維持到什麼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只是當夜精靈這麼久的時間了,稍微被同化了一些,只要想到那麼一個善良平和的民族,就這樣滅絕消失在歷史中,讓人格外的難過。

消失,果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世間萬物都是如此不是嗎?如今人類輝煌,可是又有誰可以知道可以輝煌到哪 一刻?很多時候你以為會就這樣一直下去,卻在轉眼間就消失無蹤。」

「我以為你會是一個總想著積極面的將軍大人。」但是他說的話確有的哀傷。

「應該說,我是一個儘量抱持著希望往前走的人,我想這世界上我還沒有遇過有哪一個人,永遠都呈現最積極的那一面,那樣太累不是嗎?」

「或許吧!」我很想看看他現在的模樣,想到身邊還有一塊紗布,從身上掏了出來系在眼上,隔著一層紗,儘管依然看不清這一個堂堂的大將軍,可是隱隱約約的臉部線條,至少可以讓我知道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快不快樂。

「為什麼要蒙上眼睛?」

「會問我,代表你聽到的故事還不夠。」我微笑,然後張口又唱起我編織的那一個故事,這一個人工湖邊很安靜,空蕩蕩的,除了我們兩個之外沒有其他,所以聲音無比清晰的回蕩在湖面上,我自己聽了都很想要哭泣,只是卻不是為了故事的內容傷心,而是為了那些太多太多的意外和不如意難過。

聽完了我的歌,身邊的將軍大人沒有說什麼,只是伸手拍著我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同伴。

我看著他似乎盯著湖面有些恍神的表情,沒想到一個嚴謹的將軍也會有這樣一面,他發現了我的視線,苦笑。「我實在不懂得該怎麼安慰一個高雅的精靈,如果你是人類男子或是一個矮人,我大概會直接拉著你回我家,把地窖裡 所有的酒拿出來,一起喝個不醉不歸。」

「這樣就已經很好,對一個精靈來說,我想只要是誠心誠意的關懷,沒有精靈會不樂意接受。」

「這就是我欣賞精靈的地方,你不覺得可以省下很多的酒錢嗎?」他說得很認真,我一開始也聽得很認真,等我發現他說了什麼時,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想一個嚴肅的將軍開玩笑,比一個小丑開玩笑還要更加的有吸引力。

「如果這是一種稱讚,我會將這個稱讚告訴每一個精靈。」

「咳!千萬不要,我可不想到晚年還被每一個精靈嘲笑我原來是多麼小氣的一個人。」

看著他很努力想要逗我開心,但是很顯然不習慣這麼做的表情,又想起過去他是怎麼對待修和他的父親,這一刻我真的為這個男人心折,像這樣坦蕩蕩的一個人,需要花多少的心力才能夠在是非那麼多的官場中堅持下來?

「……你是一個好將軍。」

「一個好將軍不應該犧牲那麼多的人。」

這時我瞭解到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一個湖邊,想必這裡肯定是他抒發心情的一個地方,他之所以來,是因為在泰勒迦納那些失去的屬下和弟兄,那樣的事實和景象,連他這樣一個經過百戰錘煉的男子,也無法做到無情。

「那這世上就沒有好將軍了……這個事實一定會讓那些一心想要當好將軍的人很灰心,要怎麼做才可以在戰場上不死任何人呢?」我慢悠悠的說著,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而身邊的將軍大人愣了好大一會之後,才大笑出聲。

「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嗎?」

我聳聳肩。「我剛剛安慰人了嗎?」

剛剛拍著我肩膀的大手又拍了起來,伴隨著像是松了一口氣的笑聲,持續不斷。

我發現煩惱就是這樣,你只能看著它去面對,去讓自己釋懷,永遠都不要想要去躲避開來,路走到最後,總是會知道最後該怎麼做。

 

 

  天下

 

第十章

那一天,我被翔龍最偉大的將軍邀請到他的府邸共進晚餐,細心無比的他記得我還有朋友也在這個城市,問清楚了地址之後讓他的屬下請里昂他們一起過來用餐,我跟他慢慢一起走回他的家,才發現原來自己在迷迷糊糊裡進了將軍的私人領地,雖然那個地方將軍認為蓋了就是該讓所有人欣賞,因此從來沒有限制過任何人進出,可是他這個名稱擺在那裡,從蓋好至今都沒有誰敢真的進去逛過,我很可能是史上頭一個。

將軍的府邸就在小湖的旁邊,走沒多久就可以看到,離荷塞家族週邊的房子很近,因此里昂他們一接到通知馬上就趕了過來,但是這些人裡,少了一個很想要和將軍見面,但是卻不能相見的人。

以將軍對修的熟悉,即使易容得再好也會露出馬腳,就像我,單憑一雙眼睛,就可以在人群裡找到修跟里昂甚至是霍克一樣,眼睛是靈魂之窗,這句話絕對讓人難以質疑,因此修跟飛藏還有梅新他們都沒有過來,只有里昂他們跟菲司一臉恭敬雀躍的進入將軍府裡。

傑瑞特的表情最明顯,自從昨天聽完修的故事後,他就活像是個熱切的追星族一樣,一聽到將軍的名字頭髮就好像會冒出狗耳朵,現在一進將軍府看見將軍,整個眼睛就好像會閃亮一樣,只差沒直接滑壘衝刺到將軍的面前單腳跪地要將軍接受他的崇拜了。

將軍對這樣的人已經很熟悉,原本是可以適應得很好,但是當傑瑞特從衣服裡迅速的抽出一樣物品,身邊將軍府的侍衛連忙拔出武器,卻看見傑瑞特將一本精美的書遞到將軍面前請他簽名時,將軍的臉色終於露出哭笑不得的模樣,尤其雷瑟「很好心」,還在旁邊做批註,告訴將軍傑瑞特這個傢伙是怎麼樣在眾多的書店裡找到外觀最精美的一本,昨天還抱著書睡,請將軍如果願意簽名的話小心一點,要不然可能會碰到傑瑞特的口水。

下一刻,傑瑞特差點跟他直接在將軍府打架。

對於這樣的夥伴,我感覺到額頭的青筋快要冒出來,原本想要阻止他們繼續胡鬧下去,卻看見將軍臉上顯得輕鬆許多的線條,於是我讓傑瑞特跟雷瑟繼續忘形的鬧,反正傑瑞特肯定是真的忘我了,而雷瑟不過是為了讓目前身分更接近真實而一起鬧,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在過火前停止下來。

想必成為高高在上的將軍有太久的時間,恐怕在這漫長的日子裡,很少有人會像這樣在他面前鬧吧?

想到這裡,我發現,將軍似乎沒有妻子跟孩子,雖然他的年紀如果現在才生也不晚,反正他的武功高強,能活著的時間還漫長的很,但是為什麼?他不想要妻子跟孩子嗎?

有妻子跟孩子,就不用擔心身邊的每個人都戴著面具對待自己,在孩子長大前,他們不會懂得面具是什麼,所以不需要掩飾自己的心,很多時候一個家總比一個湖泊還要能讓人寬心。

總是在前線的他,為什麼不會想要成家讓自己的心有所歸屬?

他們也發現將軍不在意,就玩得更開心了,反正在將軍的面前,他們的確都還只是一群孩子,而且是非常幼小的那一種。

玩鬧夠了就開始正式的晚餐,我坐在將軍的旁邊,里昂坐在我另一邊,翔龍的桌子是圓桌的,讓我更訝異的發現這個國家的矛盾之處,明明是軍事化的一個國家,吃飯竟然比哪一個國家都還要來得親近,我那有著濃厚地球華人血統的祖父有跟我們這些後代說過,跟那些什麼長桌比起來,還是華人的圓桌更有人情味,而且更可以清楚看見自己家人的心。儘管我跟自己的祖父實在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親近,但並不代表我不會有同樣的感觸,我也是這麼相信圓桌旁的彼此,透過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吃飯的動作,會讓人的心更顯得赤裸裸。如果心裡沒有背叛、沒有算計,那麼圓桌的氣氛肯定是有著手貼著手、我看著你笑你看著我瞇起雙眼的幸福溫暖,但如果心裡有疙瘩,在飯桌上我想也是最考驗一個人掩飾自己內心功力的殘酷之地,只是會在人多時使用圓桌吃飯的國家或是星球真的不多,因為同樣的人數圓桌比長桌還要更占空間。

本來以為翔龍八成也是如此,尤其將軍府常常需要招待客人,絕對是長桌沒錯,現下看到圓桌還真的讓我有點懷念。

大家一坐好,菜肴很快就上桌,一樣是翔龍比較常吃的幾種食材做變化,讓我歎息這個國家的人到底是刻板還是懂得應變。

菜肴很好吃,將軍有個好廚師,他說那是因為他一年到頭難得在家幾次,如果不找個好廚師犒賞自己的胃,那就真的太虧待自己在邊疆辛苦了那麼長的時間,說完大家都忍不住微笑,一下子餐桌上的氣氛變得更加沒有隔閡。

我們都是聊一些家常的話題,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心裡有著共同的感覺,如果不是還有修在,如果不是翔龍也是一個以貴族為重的國家,單單憑著這麼一個如此平易近人的將軍,他們肯定會選擇將軍的矛下發展鴻圖。

我想從這點就可以猜 到為什麼翔龍人那麼敬愛他們的將軍吧!

傑瑞特把這句話說了出來,而將軍露出很像是緬懷一樣的表情。「我不是一個最平易近人的將軍,我的好友才是……」

他說著,然後我們發現要對一個已經知道的事情假裝不知道是多麼難的一件事,尤其這些話的身後有著很痛的故事,偏偏我們只能努力裝出因為好奇而滿心期待的表情。

「將軍的好友是?」

他微笑。「我要是說出來,肯定會被國王給罵一頓,要是讓那些文臣聽到了,八成又是彈劾我的藉口,你們應該不會告密吧?」

傑瑞特第一個比出嘴巴縫起來的動作,不過這個由我「發明」出來的動作太過先進,將軍看著愣了一會才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大概從今天開始,他肯定會把傑瑞特當成耍寶型的人物。

「我一直認為最平易近人的將軍,應該是倫特當年的不敗戰將雅倫.亞倫提特。」

雅倫.亞倫提特這個名字,進到龍城後第一次是從修的口中聽到,那時修臉上的神情,是滿滿對自己父親的尊重和敬愛,如今第二次聽見,則是從當年不敗戰將最大敵人之一飛鷹神將的口中聽見,這時將軍的臉上,是滿滿的緬懷還有悲傷……

 

「他真的這麼說?」

晚餐過後,將軍讓人送我們回到這住的地方,自己又在侍衛的提醒下往國王住的地方前去。回到了宅邸,我跑到修的面前坐下,也不管他是不是書桌上一堆的檔在忙,就開始自言自語說著今天從湖邊開始遇見將軍所說的每一句話,將軍的每一個表情,還有每一點反應。

一開始修手中忙著填寫許多密密麻麻字眼的檔書信,好像根本就沒有感覺到有一個人在他面前自言自語一樣,可是當我說到將軍跟我們說起他父親的那一段話時,我發現不管修掩飾得多麼好,他剛剛還很迅速的筆尖,慢了下來,最後終於開口問了我這麼一句話。

我點頭,抓過他放在桌邊的茶水一口一口慢慢喝著,剛剛說了一堆話,口渴死了。

「他還說了什麼?」

我指指他手中的筆,還有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聽人說話的時候還忙著做其他的事情,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喔!」

那修長有力的手 先頓了一下後才完全停止,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來看著我,我絕對沒有看錯,他剛剛一定有偷瞪我一眼。

「說吧!」

「咳咳!」裝模作樣的咳了幾聲,不過還是沒有說話。

「請說吧!」不愧是修啊!暗示這麼少也知道我的意思,看他對自己沒有禮貌的程度非常的理解,這次我很確定他是在瞪我了,罷了,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寬宏大量一點。

「他說你父親有一張很好看的臉,不管是臉龐還是舉止都像個站在最高端的貴族,俊美、優雅、清高……偏偏,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應該是萬人捧著的人,卻一點架子也沒有,連對下屬吩咐工作也都是笑得溫和如風一樣,更別提跟人民在一起的時候,他可以不在乎田裡的髒亂,不在乎小孩子臉上滿是鼻涕,一下子就參與其中,甚至跟那些孩子玩起躲貓貓來,他說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將軍可以是這樣。」

我想老天八成是覺得我能佩服的人不夠多,所以修說了一個飛鷹神將的故事讓我無限的敬佩嘆服,現在飛鷹神將又親自跟我說了不敗神將的作為讓我直接就在腦中播放一個長得跟修很像的男子,是怎麼樣跟一群孩子玩在一起,身上可能還穿著將軍服,可是手中卻拿著孩子最喜歡的玩具。

修聽到這裡,臉上的表情儘管沒有太大的變化,卻整個柔和起來。於是,我不禁開口問。「真的是這樣嗎?」

修看了我一眼,點點頭,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猶豫了一下才從懷裡取出一個項鍊,鏈子上掛著幾片小小打得很薄的鐵片,我知道那是什麼。這個世界留存影像的方式有很多種,一種是用畫的,這種最常見,只要請畫工稍微好一點的畫師就可以在一本本的書上彩繪,第二種是附加魔法的捲軸,有點像是修他之前在書房給我看的地圖,整個畫面呈現立體狀,捲軸本身可以用紙張或是皮卷繪製,這種東西除了要有繪工良好的畫師之外,還必須要雇用魔法師附加魔力在上面,一般平民不容易擁有,像是我們時常玩的魔法卡,就是相當大的商會請人製作而成,那些訓練有術的畫師跟魔法師在製作這些卡片時的速度相當快,而且製作的圖形刻板,因此賣的價錢雖然窮一點的人家無法買很多,但是省一點買給孩子幾張還是有可能,其實不貴。

最珍貴的,就是修項鍊中的這一種,這是用記憶金屬製造的鐵片,不管以後怎麼損壞,就算是用槌子打成一個球狀,它依然會隨著時間慢慢恢復成薄片,刻制在上面的圖案,也就永遠都不會損壞,不過記憶金屬相當稀少,因此除非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不太可能用這樣的方式去記憶圖像。

已經打得很薄的圖片還可以掀開,當修的手指輕輕掀開其中一張鐵片時,一個圖像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看見一個長得跟修很像的男子,臉上的表情比修更豐富,膚色更白淨,身上穿著倫特的月白色將軍軍服,手中沒有軍刀卻拿著孩子最喜歡的玩具,那是一隻龍型的木雕,揚起手在半空中。

圖像會變化,不是刻板不動的那一種,揚在空中的手一甩,木雕龍瞬間變成一隻真正的小龍 ,威武的在空中飛翔,口中吐出火焰,男子感覺到自己的軍服被人給用力拉了一下,低頭笑了起來,俊美無比的臉龐笑起來的樣子,連我的心都怦咚怦咚的響著,然後他抱起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可愛娃娃,娃娃笑得好燦爛,伸著白白胖胖的兩隻小手,努力的想要抓住那一隻飛在半空中的飛龍。

影像不停的從開始,到這一幕。

我看著裡面的父子,整個鼻子酸了起來,我知道那一個小娃娃就是當年的修,當年一個愛笑的娃娃會變成今天的模樣,是經歷過多少的挫折?

我忍不住伸手,想要觸摸影像裡的人,那是修曾經擁有的完美,也是我這一輩子都不曾擁有的東西。

「我好羡慕你。」不知不覺,我說出了口,原本跟我一樣將所有心神放在圖像中的修,轉過紫色的雙瞳看著我。耽  行天

 

「我……從來不記得我的父親有這樣抱著我過,只有在圖像裡看過一張,是我剛出生沒多久的時候。」那是我心裡最軟弱的一個角落,從很小很小的時候起,我常常看著別人的父母親怎麼樣對自己的孩子寵愛,心裡就酸吱吱的,整個喉嚨哽咽的痛,越是長大我越努力鞏固這一個柔軟的地方,只是……原本就空洞洞的地方,不管我在外面加上多厚的牆,裡面始終是空空洞洞。

我看到修看著我的眼睛,柔柔的,於是我咧嘴用力對他笑了一下。

「我現在沒什麼感覺了,真的。」我不是故事裡面那一種,小時候父母給你抱了兩下,長大後把你賣了你還說因為他們是你的父母,所以不會怪他們恨他們的那一種人,那太矯情了。

敢生下孩子就要有養他的責任心,如果不喜歡孩子,沒有能力養孩子,那就不要生。我說的能力不是在於一個家庭有沒有錢,而是他們有沒有心。

修沒說什麼,摸著鐵片,突然間摘下一個,然後往我頸子上原本就掛著的鏈子串上,小小的鐵片在我恢復閃耀的家族綴飾上有點突兀,但是在這一刻,我愛上了兩者晃動間那匡啷匡啷的聲音。

「真的可以給我嗎?」我很喜歡很喜歡剛剛的圖像,但是那是修最珍視的寶貝不是嗎?

「拿去吧!我還有,父親他也會同意我這麼做,就當他多了一個孩子。」修淡淡然的說著,然後又取起筆來,將注意力放回桌子上的工作,沉默的做起剛剛還沒做完的事來。

我摸著鐵片,輕輕的打開,看著圖片一次又一次的重複,我趴在椅背上,笑著瞇起了雙眼,突然間,有一種真的有一個這麼棒的父親的感覺。

「謝謝。」

我小聲的說著,旁邊筆尖接觸紙張沙沙作響的聲音沒有停止,在安靜的房間裡,多像是圖像的背景音樂,有一種像是家一樣的味道……

 

龍城的皇宮中,國王陛下的書房裡,國王坐在窗臺附近的小圓桌旁,小圓桌上放了一些精緻的點心和熱熱的茶,一雙無比白皙的手旋轉著茶杯,似乎沒有喝它的打算。

「聽說你今天在府邸裡招待了那些送那個女人來龍城的傭兵。」不是非常低沉的聲音,也不高亢,隱約中有一股吸引人注意聽的力量。

鷹翔望向聲音的主人,也是他的國王陛下,白皙雙手的擁有者,有著一張相當中性的臉龐,一張白淨的臉在這一塊大陸上顯得相當有特色,要是蘭在這裡一定會說這一個人長著一張狐狸的臉蛋,不醜,甚至是漂亮,但是不管是上揚的眼尾,薄唇還是挺直鼻樑末端略尖的鼻頭,整個看起來就是一張狐狸的臉龐。

很難想像這樣一張秀氣的臉龐會屬於一個一國之主,但是當年那些跟著國王一起擴張翔龍版圖的老臣都知道,這樣外貌秀氣的一個人底下,其實擁有多麼雄厚的武力,深沉狡猾的機智跟殘忍無比的心。

鷹翔知道國王的殘忍不是對效忠于他的臣子,而是對敵人,因此他不會懼怕這一個人笑臉下的心思,但是能明白這一點的人並不多,許多翔龍的臣子都對自己的國王有一種莫名的恐懼,那讓翔龍這些年來的皇權始終鞏固不移,至於當今國王的後代,還在彼此較量中。

「是的,那是意外,臣事後才知道他們就是護送阿沙多加的傭兵。」

「太不謹慎,這不像你。」這是一句責怪,但是他也明白這是國王的關心。

「臣知道,但是有些人,不需要跟他相處太久,只要一眼,都可以明白對你是否有惡意,尤其那個人還是個夜精靈。」

國王上揚的眼角審視了他一眼。「被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很想見見這一個夜精靈。」他,喜歡那一種一眼就可以看透的人,乾乾淨淨的,說起話來也覺得輕鬆,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有不少人彈劾鷹翔,伹他始終沒放在心上的關係,對別人來說,翔龍的飛鷹神將是一個嚴肅看不透的人,可是對他來說,鷹翔就是一個乾乾淨淨一眼就可以看清的人。

鷹翔知道國王的喜好,笑了一下,他知道在這個權力中心過日子的國王陛下,其實並不是那麼的悠哉好過,尤其翔龍的位置一直都是處於兩大國的中央,甚至跟倫特也有交界,如果不是隔著山,等於必須面對三個國家的虎視眈眈,這個位置,坐得一點都不輕鬆,有時候他都替他覺得累。

「最好不要。」

「怕我吃了他?」有點不滿的看著自己的臣子,竟然為一個才見幾次面的精靈否定他的話。

「那倒不是,但是您要是真的讓他到宮中見了你,我怕不用太久的時間,恐怕這世上最後的夜精靈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一個夜精靈到宮中接受傳喚,會引來每一個大臣甚至是其他國家的注意力,就算那一個夜精靈可能不美麗歌聲也不是那麼好聽,也會被一種莫名的虛榮給拆得七零八碎,更何況那個精靈有著清晨沾染朝露花朵一樣的美麗,跟天籟一樣的歌聲。

國王將雙眼瞇成兩條線,這個可能的確很大,他喜歡乾乾淨淨的人並不代表他喜歡看一個乾乾淨淨的人被毀滅,那是那一個叫做阿沙多加的女人的興趣。從霍克殺了阿沙多加後,他就命人找來所有關於阿沙多加的資料,然後得到跟霍克一樣的結論,那個黑袍女子根本不是為他們翔龍著想的人,而讓一個陌生的傭兵團帶她來龍城,不過是單純妒忌別人所擁有的透明感。

為了這樣一個人,死了上萬無辜的人民……

「陛下,請小心。」鷹翔很快伸手取過國王手中的杯子,免得被那一雙看起來很纖細其實很暴力的手給捏碎,杯子破了不要緊,可是傷了手才麻煩。

「幫我問問那個精靈什麼時候離開,我到你府邸去看總成吧?」

他如果想偷偷的到將軍府邸找人,還真沒有多少人有機會發現。

「臣會幫您問問……關於那一個阿沙多加。」嚴格上來說是他的錯誤,他們當年的確是安排了許多的間諜到飛齊,但是間諜這樣的工作跟人選,到後來本來就難以控制,他們沒有多少的機會可以聯絡,因此當阿沙多加說她有辦法殺夏特拉而不費一兵一卒時,他的屬下立刻就同意,但因為尊重他的關係,還是交了一份報告給他。

他不是事必躬親的人,有時候事必躬親不是一件好事,他相信他自己屬下的能力,於是交由屬下決定就好,在他心裡如果能不費一兵一卒殺夏特拉,為什麼不贊同?

國王陛下大概也是這麼想,因此兩個人都點頭同意,也沒有多做過問。

現在發現這是個圈套時,已經太晚,而且回想起來,就算事情再 發生一次,他們還是會答應讓阿沙多加殺了夏特拉,只是後續處理要改變。

國王想了一下,握回剛剛被鷹翔拿去的那一杯茶,手指尖輕輕點著 邊緣,從窗外反光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見那手指連邊緣都修飾得無比精緻的指甲。「如果是以前的霍克,上萬無辜的人民和翔龍的面子,便足以停止他復仇的腳步,他早瞭解在戰場上,本來就是會有陣亡的那一天,因此他學生的死,儘管會讓他怒火中燒,卻還不置於放棄他原本的打算不顧一切。」

他慢慢的說著,同樣慢慢整理著自己腦中的思緒。「可是如果是現在的霍克,我無法肯定,不曉得為什麼,我總覺得那個老奸巨猾的人似乎打算來一場別人都無法預料的故事,很難估算這個故事的開始、過程跟結局。」

要是這個世界老狐狸的形容詞開始通用無阻的話,那麼目前最大的兩隻狐狸,必然會被安在霍克跟翔龍國王的頭上,他們都是最深不可測的人物,同樣的狡猾無情,只是霍克是一種相當矛盾的表態,既張揚又隱晦,而翔龍的國王則是喜歡把自己完全給藏起來。

「因為難以估算,我只能用直覺去猜測,飛齊的軍隊恐怕不會因為阿沙多加的死而撤離,恐怕隨時都可能進犯幹欖。」這也是為什麼泰勒迦納之前的戰事還沒停下,他就允許鷹翔的提議撥出一份菁英戰力前往支持的原因。

「我查過霍克態度改變的原因,但沒有任何的跡象。」

「他的改變要是能查得出來,他就不是霍克了,要不是那一頭金色的長髮燦爛,叫他金色戰神還不如叫他暗黑戰神,一整個肚子烏黑無比。」國王不滿的埋怨,倒是沒想過自己也是同樣的人物。

但是一邊的鷹翔心知肚明,因此在心裡暗笑一聲。

結果被國王給白了一眼。「要笑,回你府裡再笑。」

「好的。」

將軍大人的回話讓國王再翻一次白眼,竟然還回他肯定句。

「算了,跟你這種人計較是跟自己過不去,總而言之,我叫你過來的原因是想讓你考慮看看,是不是該將整個戰局轉移到飛齊的戰線,泰勒迦納那裡。」秀氣的臉龐終於無法掩飾某一種神情,反正他在這一個忠心耿耿的心腹將軍面前也懶得掩飾。

將軍大人皺起眉頭,他發現自己的大腦在國王陛下嘴角勾起的那一瞬間,閃過一個驚人的可能性。

「陛下……您不會,又在泰勒迦納那裡施了什麼詭計吧?」

「什麼詭計?如果不是我的主意,你認為翔龍能在眾國包圍中屹立不搖到今天嗎?」

「您沒反駁,那就是您的確又動了手腳。」現在他終於明瞭,泰勒迦納的皇儲為什麼會突然重傷還是病危了。雖然他不是那種喜歡使用詭計的人,可是他也不會不贊同自己陛下三不五時的主意,除了對他好友的那一次……

「請把思緒轉回來,我不喜歡你那個眼神,對於亞倫提特的那一計,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如果不是他正好是你的好友,我想你也不會反對。」

如果當初他沒那麼做,那一個四大戰將中唯一沒有敗績的雅倫.亞倫提特是一個相當可怕的人物,單憑智慧,他會說他是自己見過的人裡最可怕的,但是這樣的智慧配上那忠心耿耿跟不喜詭詐的個性,會有那樣的結局反而符合一貫的定律。

而且他必須說,所有國家裡,倫特的國王絕對是最愚蠢的一個,甚至比獸人那一個粗神經直線條的傢伙還要蠢,要不是他的猜忌心是那麼重的話,他又怎麼能用計摘下他身邊那對最有力的翅膀。

少了不敗戰將的倫特,讓他從此少擔一份心,現在的倫特要不是有那一道天然的屏障,早已經被蠶食鯨吞,而所有國家正是 意識到這點,一律判定它為最沒有威脅力的敵人,都等著最後收拾。

況且……也許他們還沒機會動手,倫特的國王就會先自食惡果。

不敗戰將的兒子,和父親一樣的充滿智慧,甚至擁有更高強的武技魔法天分還有因為慘遭背叛下所養成的心機,現在只差時間歲月的歷練。

「您又在想什麼?」

翔龍國王沒好氣的瞪了他的愛將一眼。「如果不是你那性子,我會更少一份擔心。」要是他肯照自己的安排,趁機殺了那個孩子,將來就不會有機會出現一個可怕的敵人。

國王陛下為這件事情埋怨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鷹翔苦笑,要是他知道自己當年其實曾經跟雅倫的兒子面對面卻放過他的話,那怒氣恐怕會比現在更可怕千百倍。

只是……他無法阻止自己的君王陷害他最好知己,至少別再讓他親手殺了好友的兒子,至於將來會如何,他不敢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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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arasu 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