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沉穩果斷是她,寵辱不驚是她,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也是她。
然爾,淡定不是不在乎,而是泰然,是事事洞明,她也有她的堅持,若是踫觸她的底線,
她也會兩眼微眯︰男人,你不想混了麼?管你是人是神……
為了守護她在意的一切,化身修羅……以墨殺人。

 

第一卷第一章︰以畫殺人

這是某國某個政府部門前廣場,廣場上有很多人,或賞景,或散步,甚至還有一個旅遊團的導遊,將遊客拉到了這裡。

只為瞻仰一下,那宏偉的建築,那舉世聞名的廣場雕塑。

在廣場的噴泉一側,一個美麗的東方女子,正拿著碳筆,在畫板上細細描繪,不時的,看向那噴泉最中央的一個石雕。

這樣的情景,在這裡十分常見,事實上,就在女子不足十米的地方,就還有另一個做同樣事情的人。

時間慢慢過去,女子畫上的形象,也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隻獅子,如那石雕一般,只除了,她還沒替它點上珠黑的睛瞳。

天色微暗,廣場上的燈不知不覺的打開。女子揉了揉手腕,抬起頭來。

“為何這獅子沒有眼睛?”一個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側,見她停筆,才輕輕出聲。

女子微微側眼,輕輕一笑,隨即用筆,輕輕點了上去。

男子立刻撫掌贊道:“妙,妙,果然畫龍點睛,這睛就是一副畫的精髓之所在……”

女子起身,將畫從畫板上拿下,遞給那男人,“難得遇上懂畫的人,這副畫,就送給先生吧。”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作為回禮,請小姐一起晚餐,如何?”

女子輕笑了一下,將東西收拾好,起身,“今天晚上可不行,我已經有了約。”

“明天?”

女子想了想,終於輕輕點頭。

然後,瀟灑的轉身,離去。

只是,在離開男人的視線的時候,才笑咪咪的,自言自語道:“明天?如果你還活著的話。”

當天晚上,此男在自己住在二十一樓的公寓裡,被大型野獸咬死。據專業人員猜想,那野獸,最大的可能是獅子。

至於那男子的身份,是一個銀行的部長,據說參與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行動……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命,值三百萬——在傭兵界。

誰買那些人的命,作為一個職業的傭兵,是不會追問這些問題的。

他們要做的,只是拿錢,完成任務。

至於這任務,有很多種,殺人放火,偷蒙拐騙……任何明面上做不了的事情,都可以花錢,請他們做到。

他們可以是各色各樣的人,他們的性格也自不同,他們心裡的善惡標準,也完全不同。最不同的是,他們殺人的手段,更是不同。

妃弄墨是一個傭兵。她信奉中庸之道,從來不讓自己太出彩。

她對生活質量的要求不高,所以,賺點小錢就好。

今天剛做完一個任務,她準備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只是……

“墨,飛來小島。急!”

看到這六個字,她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起身。

小島,是她們四個師姐妹一起合買的,用來定居的地方。她們在外面都有自己的住處,可一旦沒有工作,便會回到那裡……

留言給她的,是音,她一向是個慢郎中,會說急這個字,就表示,已經十萬火急了。

小型私人飛機從某個小機場起飛,向著大西洋的某個海域飛去。

不過兩個小時,便到了她要去的地方,只是,飛機卻無法降落,而看著下麵的情形,她也理智的選擇,暫時還是不降落的好。

她皺著眉看著下麵,同時聯繫著下麵的人。

“音,你們在哪裡?”

“北面沙灘,快。”

調轉方向,繼續飛去,果然,遠遠的,她便看到了她們。

不敢降下去,只是給她們扔個軟梯,讓那三人慢慢爬上來。

對於她們來說,這種事並不難,不一會,三個不同特色的美人,便陸續上來。

“快走,火山馬上就要暴發。”音一上來,立刻說道。

弄墨不敢猶豫,立刻就調轉飛機,向來路飛去。

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只聽轟的一聲,一道火光,在她們左側噴發,岩漿,直接覆蓋了機身……

第一卷第二章︰穿越妃家

傍龍城是天商王朝的帝都。

春風剛至,冬雪方融。

正是萬物復舒的好時節。

在亭華街的盡頭,靠著紫荊河的一間宅院裡,一個十來歲左右的青衣少女,正坐在院裡小池塘邊的石頭上。

兩眼直直的看著水面,看著裡面的遊魚,看著水裡,她自己的倒影。不知是不是靈魂之故,這張臉與前世完全一樣,只除了,稚氣一些。

水面一直動盪,倒影以各種角度扭曲,變形。

微風吹來,一陣花香撲鼻而來。

少女微微抬頭,看向她家隔壁的院子。

那是一個書生的家,家裡中了許多的迎春花,此時正應時節,正爭相開放。

“弄墨。”一個女子聲音在院門口突的響起。

弄墨立刻轉臉,起身,迎了上去。

“娘。”弄墨輕笑著。看著她娘手裡的點心,微微一想,立刻便明白,“娘回大宅去了?”

大宅,是她爹的家。

她娘是個小妾,她爹有許多妻妾,卻只有她娘,雖然成了他的妾,卻始終未能入門。

大概是因為,她娘長得太普通,普通到像她爹那樣的人物,看著都想吐。而之所以會有她的出生。

只是一個男人醉酒後,無意中灑得種子。

等男人清醒了,立刻大驚失色,把這女子好好羞辱了一頓,趕出家門。

哪怕她替他生了個女兒,因為不願看這女子,也始終未讓她入門,連女兒,也不要。

只是,畢竟是大貴之家,當今皇上又極重親情孝道,放個女兒在外面,讓她自生自滅,若是讓皇上知道,對妃家所有人都有影響。

所以,雖然不甘,卻還是拔些錢來,買了宅院,供她們吃穿。

“是啊,過幾天老太爺過壽,你要去拜壽……娘去拿了些布,替你做些新衣……”

秋蘭將手裡的布匹放到一邊,臉上的憂愁,仍舊沒有散去。

弄墨微微皺眉,“娘在憂心什麼?”

秋蘭看了一眼弄墨,想了想,終還是開了口,“皇上替妃家女兒賜婚了。”

弄墨微微眨眼,這件事,跟她們娘倆應該無關,她娘應該不會這麼擔憂。

“可是,皇上的婚賜的,有些古怪。”

“怎麼個古怪法?”弄墨不懂了。皇帝賜婚就賜婚,還有什麼古怪之說?

“要妃家的女兒,與東方府的青城王結親,皇上沒有指名要妃家哪個女兒嫁過去,只要是妃家的女兒便可……”

“青城王?”聽到這個名字,弄墨微微皺眉,再聽到說,皇上沒有指名要哪個女兒嫁過去,眉頭皺得更緊。

好一會兒,她才輕輕開口,“娘的意思是,妃家可能要女兒嫁過去?”

妃家的女兒很多,東方府的青城王也很了不起,位高權重不說,更聽說是,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才情,更是沒得說。

如果只談身份地位,這位青城王,是京城所有世家女子,都最佳的第一夫婿。

可一直以來,這位青城王的婚事,卻成了最讓人頭疼的大難事。

聽說,這位青城王的脾氣非常不好。

聽說,這位青城王的脾氣不好,並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的。

聽說,這位青城王還克妻,從小就曾訂親,卻在要成親的前一晚,新娘子直接得了急病,一命嗚呼。

聽說……第二任未婚妻,是某個公主,結果,剛訂了親,公主便離家出走……跟人私奔了去……

還聽說……

總而言之,也就是,這位青城王,整個傍龍城裡,就沒有一個女子願意嫁給他。

當然,也有一些一心想攀高枝的小官小史,會送些個美人給他,身份做不了妻,便做妾,妾做不了,便直接做侍女。

卻聽說,被生生嚇死了一個,嚇瘋了兩個……

惹出一陣風言風語不說。

到是讓青城王,順順當當的,把府裡所有的女人都趕了出去。

從那以後,整個東方府裡,再沒有一個女子。

連他的家人,姐妹,母親之流,她們也都搬得遠遠的,不願看到他。

“不錯,以妃家的身份地位,怕是還攀不上青城王,可既然皇上下了旨……妃家一定遵從。大宅子裡的小姐們,到是會眼熱那青城王的身份地位,但是,她們卻不會願意,那就……”

就只能將她這個,爹爹不疼,爺爺不喜的女兒嫁出去了。

不過,嫁人?

“我才十歲,就算妃家同意,皇帝大概也不會樂意吧?”

秋蘭輕輕一嘆,滿臉的擔憂,“今天,我聽大宅子裡的人說,老太爺這一次讓你去拜壽,為的……就是讓你認祖歸宗……”

弄墨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隨即安慰她娘,“事情還沒確定下來,娘也不必憂心。”

秋蘭心中已有不好預感,可卻無可奈何。

三日後,弄墨的新衣製成。

又三日,妃家老太爺的大壽。

而弄墨和她娘兩人,早一天,便被接進了妃府。

還給她們拔了一個單獨的院子,派了一個僕婦,兩個丫環給她們。

而弄墨,也終於光明正大的,見到她的這些親人,她的父親,她的爺爺,她的叔伯姑嬸,她的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

她略估了一下,居然有上百之多,

而其中,與她一輩的女孩,更是有三十多。

“你娘可教過你規矩?”老太爺端坐正中,一臉的威嚴。

弄墨微微側頭,看向她娘。

隨即又轉開視線,看向老太爺。

“教過。”

“既然教過,見了長輩為何不行禮?”

弄墨看向老太爺,隨即垂下眼眸,輕輕的曲了曲腿。

立刻,大廳裡發出一連串的嗤聲。

“賤種就是賤種,能教出什麼樣的人品來。”

弄墨微微側頭,看向坐在那個據說是她爹的男人身邊的貴婦人,那個,應該是她爹的原配吧。

不過,她輕輕一笑,貌似天真的眨眨眼。

一臉好奇的看向她娘。“娘,我不是爹的種嗎?”

“放肆。”

她爹一臉怒意。手猛的拍向身側的案幾上。

弄墨笑咪咪的看著那些因她爹發怒而輕顫了一下的少爺小姐們。

“弄墨。”秋蘭一臉的煞白,輕扯弄墨的衣袖,讓她乖一些。

弄墨輕輕垂眸,抬眸,看向妃老太爺,至於那個一臉怒意的爹,她是望一眼也嫌髒了她的眼睛的。

妃雪忠,這個爹,她可從來不曾承認過。

老太爺看著弄墨,眼裡精光暗閃。

弄墨只是笑咪咪的望著他,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

好一會兒,老太爺才慢慢開口,卻是下了那大夫人的面子。

“婉柔,注意你的言詞。”

立刻的,那位大夫人,以前她身後的諸多兒女,看向弄墨的眼裡便起了陰狠之色。

到是將他們之前眼裡的不屑和幸災樂禍之色,衝淡了不少。

“你叫什麼?”

老太爺看著弄墨,眼裡卻有了絲和善之色。

弄墨輕輕一扯嘴角。

“弄墨。妃弄墨。”她沒有入妃家的族譜,除了妃這個,礙於皇帝的喜好不得不給的姓外,她的名字,跟妃家的子弟沒有一點關係。

“今年多大?”

弄墨很肯定,老太爺不可能不知道這些。

不過,大家族的大家長,就喜歡這些。

“十歲。”

“平日裡可讀書?”

“沒有。”她娘本在妃府只是一個丫環,大字不識。

自然教不了她讀書,更不會想到要教她什麼。

她只是教女兒她會的,女紅中饋……

老太爺聽了,淡淡的瞥了一邊的妃雪忠一眼。

“無妨,以後住到府裡,跟著你的姐妹,一起讀書……”

弄墨眼睛輕輕一睜,心中卻是一惱。

以後要住到府裡?這可不是她樂見的。

她自己到是無所謂,這些人就算對她存了噁心,也終不敢如何對她。

她是這妃家的女兒,更是要代替她們嫁給那個靖城王,若是她出了事,她們就必須有一個人,要嫁到靖城王。

她擔心的,是她娘。

不論妃家對她們怎麼樣。

她跟她娘都住在外面,一些閒言惡事,也輪不到她們身上。

可若是住進來……

她確信,妃家的這些夫人小姐不敢對她太過份,可她娘呢!

“謝老太爺。”

秋蘭看了弄墨一眼,拉了弄墨,一起跪了下來……

弄墨微微側眸,看向自己的娘,見她臉上並無欣喜,反而一臉的無奈。

心中不由輕輕一嘆。

這個世界,與她前世並不相同。

這裡,女人沒有任何地位,尤其是,像她娘這樣的,連名份都沒有妾。

對於妃家來說,她的地位,比那些家僕還不如。

“謝老太爺。”弄墨跟在自己的娘身後,輕輕說了一聲。

別人的進宗祠是什麼一翻情形,弄墨不知道,她只是被老太爺領進了放著很多牌位。像是個小廟的房間裡,點了三柱香,磕了幾個頭。

接著,便是這三堂會審。

這會審,一直折騰到用午飯的時候,才結束。

老太爺說,“今天弄墨認祖歸宗,今天大家一起吃個團圓飯。”

於是乎,一大家子,團團坐了好幾桌,擠在一個屋子裡,吃飯。

秋蘭有些激動。

因為,她被安排在妃雪忠的右手邊。大夫人,在他的左側。這讓其她的妃雪忠的妾室們,個個拿嫉妒的眼瞪著她。

只是,她卻絲毫不見,只是滿臉激動的透著紅暈。

弄墨被安排在老太爺的左手邊,至於他的右邊,據說是妃家的長孫,妃雨其。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能上這一桌的,大概都是老太爺比較看中的。

妃雪義,妃雪仁,妃雪孝,正是弄墨的二叔,三叔,四叔。

至於邊上的一桌,都是妃家的側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

再遠一些的,便是那些孫子孫女。

對於弄墨這個年紀的小孩來說,這樣的場面,該算是大場面了。尤其是,她之前還是生活在那樣的地方。

可看著那些虛假算計的笑容,她實在裝不出,農村人進城,劉姥姥逛大觀園的神情來。

她只是靜靜的看著,靜靜的聽著,靜靜的吃著。

至於別人對她的各種感觀。

她並不在意,看到了,也不在意。

別人如何她不知道。

弄墨只覺得,這一頓飯……唔,不愧是妃家,廚子的手藝,就是不一般。

夜風正涼,月懸當空。

弄墨坐在屬於她的小院子裡。

不知是誰收拾這院子,除了睡覺的地方,全都矇著一層灰。她們娘倆收拾了一下午,才能免強住人。

至於那兩個丫環,一個僕婦,據說是另有住處,只將她們引到門口,人便齊齊的走了。

也因此,兩人弄了一身灰塵,燒了熱水。

她剛洗過,現在,輪到她娘洗,她在院子裡替她娘守門。

雖然屋子裡很髒很亂,可院子裡卻還算整齊。

也許是因為冬未盡,野草尚未瘋長,所以,才顯得空曠整齊。

畢竟,什麼東西都沒有,想亂也亂不起來。

弄墨手裡拿著樹枝,在院子裡的泥土上輕輕的畫著。

一筆一筆,直到一隻蒼狼現形……除了……未曾點睛。

這是她的習慣。

就算這地上的蒼狼,她沒有輸入一點靈力,它不會跳出來擇人而噬。

她依然不喜歡畫眼睛。

用音她們的話說,她畫的眼睛,有魔力,會傷人。

她也這麼覺得,所以,除非有必要的時候,她才會替它們點睛。

樹枝放平,輕輕抹動,地上的畫象立刻消失。

樹枝被丟在腳下,她慢慢抬手,放到自己的眼前。

指節一點點的屋起,像個機器人一般。

直到完全握緊,她感覺到手心裡淡淡的溫熱,才慢慢鬆開。

在鬆開的瞬間,她看到未及時散去的白光。

微微一笑,抬頭看月。

月光如洗,月光華美,月光皎潔。與另一個世界的月光,一般無二。

 

第一卷第三章︰隱身夜探

她的運氣很好,死了居然又投生到另一個世界。得以第二次生命。

運氣更好的是,她居然將前世的異能,也帶了過來。

她也曾想,她的三個師姐妹,會不會如她一般幸運。

只是,卻不敢抱有這樣的期待。只是,每每的,當聽到何方有琴棋書超群之人,她總會上心一些。

「弄墨。」房門打開,秋蘭邊擦著濕發,邊一臉欠意的看著弄墨。

弄墨立刻起身,向秋蘭走去,「娘,洗好了?」

「嗯。」秋蘭輕輕點頭。

弄墨立刻進屋,將屋子裡她們洗澡的髒水木桶,全都搬出來。

沒錯,就是弄墨。

用秋蘭的話說,這個孩子生來便是吃苦來的。明明有那樣一個聲名顯赫的父親,卻不得不跟她流落在外面吃苦。

妃家雖然有給她們房子住,也會給些糧布。可在銀錢上卻並不大方。

她們請不起任何人,更何況,妃家也不允許她們請個男人幫工。

一切粗重活,都是她們母女兩人自己動手。

弄墨還小的時候,秋蘭勉力支撐一個家。

可在弄墨五歲的時候,秋蘭得了一場病,幾乎身死。

從那以後,所有的粗重活,便全由弄墨一個人承擔。

夜濃,弄墨服侍母親睡下。

她自己也進了房,只是,半未睡下。而是慢慢的從她不多的行李裡,拿出一圈畫軸。

輕輕打開,那是一幅百蝶戲牡丹,畫上各色蝴蝶飛舞,牡丹鮮艷欲滴。

「出來。」弄墨衝著畫上的蝶兒輕輕說道。

應著她的聲音,畫中的蝶兒突的就動了,蝴蝶的翅膀一下下的扇動,一隻一隻,從畫裡飛了出來。

若是有人看到,定會以為,見到了什麼神跡了。

蝶兒環繞,邊飛邊抖動著雙翅,將身上的粉末一點點的灑落。

全數落在弄墨的身上。

大約半刻鐘左右,那些蝶兒好似突然就累了。

一隻一隻,又全都飛回了畫上。

一如剛打開一般。

只除了,那畫上的色彩,似乎暗淡了許多。連那牡丹,都似缺失了水分一般,蔫搭著。

再看弄墨。卻又要讓人驚訝了。

之前她站的地方,哪裡還有她的影子。

「一個小時,足夠了。」弄墨的聲音輕輕傳來。從空無一人的屋子裡。

之前的畫被圈起,放回她的包裹裡。

接著,房裡的窗戶輕輕開了又合。屋裡,再無半點聲息。

離她們母女所住極遠的一個院子裡。

妃老太爺正坐在軟榻上,在他面身,站了他的四個兒子。

「雪忠,等大壽過後,給秋蘭一個名份。」

老太爺開口,威嚴的語調,不容任何人反抗。

「父親?」妃雪忠很顯然,並不樂意。

這麼多年,他依然只愛美人。對於秋蘭這種普通容貌的女子,他仍然不願接受。

尤其是,秋蘭這麼多年,獨立照顧女兒,身體又不好。越發顯得蒼白無顏色。

越發的讓他看不上眼了。

「你可想過,如果弄墨嫁了青城王,而她的母親卻是一個連名份都沒有的通房……你讓青城王的臉面放在哪裡,又視皇上的威嚴為何物?」

妃雪忠一震,隨即立刻一副受教模樣。

「是,父親,孩兒懂了。」

老太爺看了妃雪忠一眼,眼裡閃過淡淡的失望。

「不必等大壽過後了,明日一早,便讓秋蘭敬茶……讓她跟婉柔作姐妹吧!」

「是。」

妃雪忠這一次卻是沒有任何異意。

「婉柔那裡你好生教導……若她不願,便讓雨恬嫁進東方府。就說是我說的。」

「是。」

「你們去吧,明天還要一陣好忙……」

四人立刻告退,齊齊離去。

老太爺身邊的一個老僕,將四人送了出去,關好門戶,才又回到老太爺身前。

「老爺,您也歇著吧!」

「來福啊,以你看,弄墨這丫頭,怎麼樣?」

來福微微一笑,連扶著老太爺往床鋪走,邊輕輕道:

「這位小小姐,跟府裡的小姐們不同。那青城王……也許能行。」

「唉,雪忠實在太過荒唐……」

來福替老太爺去了外衣,脫了鞋。

老太爺又道:「弄墨那丫頭,我看著不錯,明日之後,讓家裡的供奉好好調教調教……若是能與青城王成為親家,妃家必然能更上一層……」

「只是,現在並不是妃家女兒敢不敢嫁,也要看青城王的意思。」

京城的人都知道,女人看到青城王,不是嚇死就是嚇瘋。

願不願意嫁是一回事。就算是迫於各種原因,嫁了。可一見到青城王不是死就是瘋……

誰敢逼青城王認這一筆爛帳,平白送自己的女兒去死,還一點好處撈不到。

這可是誰也不願意的事。

再者,就算這女子不死不瘋,好好的,也得看青城王喜不喜歡,要不要。

除了皇帝,也沒有人敢逼青城王娶誰了。

「只要弄墨能活下來,青城王就一定會娶她。別忘記了,這本就是皇上下的旨。青城王再大,又怎麼能大過皇上?」

來福替老太爺蓋好被子,見老太爺不準備再說下去。

便一彎腰,告了退,慢慢的走了出來。

只是,到門口的時候,又聽到老太爺輕飄的聲音,悠悠的傳來。

「弄墨那丫頭,我看著,比這府裡的丫頭們要強些。」

屋裡終於恢復了安靜,老太爺很快便安然睡去。來福也在門外的偏間裡,躺下休息了。

窗外,一陣輕風飄過。好似有人快速離開。

卻沒有任何人影,連只偷食的貓兒也沒有。

弄墨房間的窗戶,又是一關一合。

床上的被子輕輕掀開,再蓋起。

只是,空無一人的被子,卻輕輕的鼓了起來。

許久之後,被子輕輕的動了一下。被下,也慢慢的顯現一個人影來。

從淺到深,直到完全顯形。

第一卷第四章︰平妻嫡女

不是弄墨,卻又是誰?

她的雙眸輕閉,呼吸平穩,隨著夜空的月娘,一起悄悄的睡去。

月落,雞啼。

妃家的男女老少,全都起身。

早早的,弄墨便陪著她娘一起到上房。

據說,這是大宅子裡的規矩,一早要起身,給老太爺問安,問完了,給自己的丈夫問安,問完了,給丈夫的正妻問安。

侍候正妻用完早膳。得了正妻的同意,妾室才能自己去吃飯。

那兩個丫環和僕婦,也終於在她們出門時,到了門口。

見了兩人沒有行禮,只是慢慢的跟在兩人身後,毫不顧忌的聊著天。

弄墨只是淡淡的掃了她們一眼,便再不看她們一眼。

到了老太爺的院子,得了通報。

進屋,問安……

只是,她們還沒來得及走,老太爺便開口了。

「來福,讓人請大爺,大奶奶來。」

「是。」

來福出門,不一會便回來。

這種跑腿的事,當然是不用他去的。

不一會兒,有人來通報,說是大爺大奶奶來了。

秋蘭立刻帶著弄墨給兩人問安。

秋蘭昨晚便告訴過弄墨。今天要叫人,妃雪忠,她要叫爹,那個婉柔的,她要叫娘。

到是她這個親娘,再不能叫了。

弄墨沉著臉,給兩人請安,一開口,卻是:「大爺,大奶奶。」

秋蘭臉色瞬時便是一白,小心的看向老太爺。

弄墨輕輕拉著秋蘭的手,抬著頭,也看向老太爺。

老太爺只是看了她一眼,居然沒有責怪她。而是對著秋蘭道:「秋蘭,給你大爺和大奶奶奉茶。」

秋蘭聽了一怔,隨即看向妃雪忠和婉柔,終於,還是慢慢的走了過去,跪下,將邊上的丫環過來的茶,給兩人遞了過去。

妃雪忠只是恩了一聲,便將茶接了,隨即給了個紅包。

那個婉柔,也不知道妃雪忠跟她如何說的,居然也笑咪咪的接了,除了一個紅包,居然還有一個金釵。

「從今兒個起,秋蘭,便是雪忠的平妻……」

老太爺此話一出,除了知情的幾人外,所有人都是一驚。

再看向秋蘭的眼光,已是完全不同。

就連秋蘭自己,也是滿眼的不敢相信。

身體輕顫,幾乎落淚。

她看向老太爺,再看向妃雪忠,又看向婉柔,眼淚終於還是慢慢滑下。

「大喜的日子,哭什麼?」妃雪忠兩眼輕瞪。

卻被老太爺狠狠的瞪了一下。

來福連忙讓人再上茶。

這一次的這茶,卻是要敬給老太爺的。

老太爺依然滿臉的威嚴,將茶接過,看的卻不是秋蘭,而是弄墨。

弄墨滿臉的平靜,好似根本就沒聽懂這一切。

只是,心中卻暗道。

這老太爺,還真是捨得下本錢。

平妻?那可比妾的身份要高的多了。更甚至是,連她的身份,也不再是庶女,而是嫡女了。

反過來想,老太爺這麼安排,為的,也不過就是,為了提高她的身份,好配得上青城王。

畢竟,青城王是什麼身份?

妃家要是敢將一個庶出的,向外不願承認的女兒嫁過去。

皇帝的那一關,他們可過不了。

「謝老太爺。」秋蘭得了老太爺的紅包,和一把鑰匙。

弄墨不知道那鑰匙代表的是什麼意義。可是,卻深深知道。看來,她是一定要嫁給那個青城王的了。

如果不嫁,她娘今天得到的這一切,都將化為烏有不說。只怕等著她們的,便是有死無生之地了。

老太爺這一招實在高的緊。

悄無聲息的,將她娘的地位給捧起來。

外界的人,卻是毫不知情。

如果,弄墨一旦像傳言中的那些女子一般。

看到青城王之後,不是死就是瘋。

那麼,這個本主來只是僕婦的身份的平妻,立刻就會再悄無聲息的消失。

一如她的出現。

「爹,客上門了。」妃雪仁從外面進來。

對於屋裡的一切,絲毫不曾看在眼裡。

老太爺也不曾提起,要將秋蘭這個大房的平妻,介紹給府裡的所有人。

弄墨環視了一下屋子裡,除了幾個當家主子外,便只有他們身邊的信得過的人。左左右右,不過十來個人。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雪忠,跟我去迎客。」

男人們一起離去。

婉柔立刻笑咪咪的上前,拉了弄墨和秋蘭的手。

「走吧,男人們有男人們的事,咱們到後院去,一會兒那些太太千金們來了,咱們也得招呼著……妹妹可得幫我……」

又對弄墨,「到後園子裡,跟你的那些姐妹們一起玩……」

又吩咐了人,重新收拾了一個院子,又重新找了五個婆子,十個大小丫環,在院子裡……

一連串的事情,張口就吩咐了下去。

那模樣,直讓秋蘭發怵,讓弄墨微微側眸。

這樣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大家子裡當家的女人。

只是,她卻又皺眉,這個女人,她娘可是要面對一輩子的呢!

所謂後院,當然不是她們所住的小院所能比擬的。

花園連著花園,小院臨著小院。

迎春花一叢叢的在某些角落裡盛開。

餓了一冬的鳥兒,在園子裡起起落落,不時的啄食。

「娘,姐姐將我的畫給弄髒了。」一個五六歲,梳著兩個童髻,一身紅衣的女孩飛快的衝了過來。

手裡拿著一張若大的宣紙,上面黑呼呼的,不知畫了些什麼。

女孩直接衝進了婉柔的懷裡,一臉的控訴。

「娘,姐姐弄壞了我的畫。」

「雨嬌,過來。」

一個年齡大概十二三歲的少女,在後面,慢慢的走了過來。

聲音甜美,形態優雅。

「見過娘。」少女終於走到眾人跟前,衝著婉柔輕輕行禮。

臉上帶著淡淡的疏離和冷淡。

看起來像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婉柔端莊的笑著,輕輕點頭,「見過二娘。」

少女微微一怔,順著婉柔的視線看向秋蘭。

隨即輕輕行禮。

「見過二娘。」

這個女孩,弄墨是認識的,她叫雨菲,是妃雪忠的某個小妾的女兒。

不知是不是妃雪忠人品有問題,還是他的基因有問題。

他的妻妾是所有妃家的兒子裡最多的,有七個之多。

生的孩子更有九個。

可偏偏,他一個兒子也沒有。

現在唯一一個掛在他名下的兒子。妃雨其,還是他二弟,妃雪義的兒子。

「呃……」秋蘭何曾見被人這般禮待過。

一時間,居然應付的手忙腳亂。

「好了,雨菲,帶著妹妹去園子裡玩。與姐姐一起照顧好妹妹……今天是老太爺的大日子……」

「是,娘。」

雨菲應了一聲。一伸手,便拉了一臉不情不願的雨嬌。

又向著弄墨伸出手。

「弄墨妹妹,跟我們去玩吧?」

弄墨看向秋蘭,秋蘭衝她一笑,輕輕點頭。

她才慢慢上前,並未伸出手去。只是站在雨菲身前。

雨菲收回手,拉了雨嬌,「娘,二娘,我們告退。」

說罷,牽著雨嬌的手,慢慢向著之前來的方向走去。

弄墨慢慢的跟在她們身後。

雨嬌似乎不高興,雖然讓她牽了手,卻將手裡的畫紙,用力擲下。

可惜,紙仍是輕飄飄的落下,有墨的一面,恰好朝上。

弄墨下意識的望去。只是一望,她便轉開頭,黑乎乎的一團,早已看不清原來畫的是什麼。

或者,其實她本來畫的是什麼,也不比這好什麼。

穿過小橋,拐過園門,再走一段鋪著鵝卵石的小徑,經過一個小小的,長滿了綠葉,卻沒有任何花的花園。

她們終於到了她們要到的地方。

當看到那個名叫百花園的時候,弄墨還是被園裡的情景給深深的怔住了。

不算太大的園子。

滿園的,大大小小的美人。

不得不說,妃家的基因非常好。那麼許多的女兒之中,居然沒有一個長相普通的。

弄墨悄悄撇嘴,包括她自己。

哪怕她的母親只是一個長相普通的女人。

「你喜歡玩什麼?」雨菲一進園子,便將雨嬌放開。

雨嬌立刻鑽進一個小小團體,那裡的人,都在畫畫。

而雨菲大概真的準備好好照顧她,居然一直跟在她的身邊。

弄墨掃了園子裡的眾人一圈。

很快便明白,那些人在幹嘛。

一圈畫畫,一圈吟詩,一圈在繡花,一圈在彈琴,一圈的下棋……

都是些大家閨秀們愛玩的,風雅、柔和、有氣質……完全適合這些女孩們。

弄墨看了一眼雨菲,找了一個無人的花壇邊邊的大石,輕輕坐下。

大石有些冷,透過她不算厚重的衣裙,滲透進她的身體。

「我不會。」看著雨菲居然跟她一樣的坐了下來,弄墨終於回了她一句。

那些女孩子們玩的……

她得說,如果她只是一個單純的十歲小女孩,如果她只是這個世界,一個普通的靈魂。如果她只是……

她也許會試圖加入其中,然後,被那些女孩們,嘲笑她的土包子行徑。

可惜,她不是。

所以,不管會不會,她對加入那些,完全沒興趣。

「不會沒關係,我們也只是在玩。」雪菲坐在她的身邊,看向滿園的小美女麼。

弄墨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只是也好奇的看著那些一堆一堆的女孩們。

「一會兒,那些客人們的女眷都會來,會有些其他大家的小姐跟我們一起玩……」

弄墨看了她一眼,立刻便轉開了視線。

大概是見弄墨不理她,雨菲說完這些,便也不再開口。

在弄墨身側悄悄的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

「石上涼,還是去那邊坐吧。」

弄墨望瞭望她指的方向。隨即輕笑道:「多謝,不必!」

雨菲居然也沒有再說話,自顧離開。


第一卷第五章︰未來小姑

果然如雨菲所說的。有很多小姐……

從十七八到三四歲,只要是未成親的女子,最後聚在這一個園子裡了。

看得弄墨那叫一個眼花繚亂。

還好,她的記憶力不錯,尤其是在記人方面。所以,雖然多,她總還是能分辯得出,何人是何人。

也有人對她好奇,事實上,幾乎每一個人進來,都遠遠的有人指著她,替她們介紹一下。

畢竟,皇上下旨賜婚一事,是全城偕知的。

這些女子,很自然的,便會想要知道,到底誰是那個倒老黴鬼,被許給了青城王。

偶爾,也會有人上來,跟弄墨打招呼。

卻全被弄墨淡淡的拒了回去。

幾人要她這邊沒得到好臉色,自然也就散去。

所以,當園子裡人人都在呼朋攬伴的時候,只有她所在的角落,僅有她一個人。

春意惹人乏,尤其是,當暖陽當空,微風輕拂,而一切喧囂,都離她極遠的時候。

弄墨的身形從石上移下,坐在地上,靠著大石,幾乎就要迷糊起來。

“你是妃弄墨?”

清脆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疑惑?

弄墨睜眼,一身湖綠的少女立在她的面前,一臉的疑惑,或者是不可置信的,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

弄墨掃了她一眼,十五六歲,看起來到是清爽的很。

不像之前的見的幾個,一個個塗脂抹粉,身上厚重的脂粉味。

“是。”

沒有起身,也不準備起身,只是直直的看著眼前的人。

那女子似乎倒吸了口氣,猛的退了兩步,又上上下下將弄墨打量了一通。

“你好小!”

弄墨低頭看自己,再看她,眼裡有著疑惑,卻並沒有開口。

“我叫南歌,東方南歌……我……呃,我是青城王的親妹妹。”

弄墨微微眨眼,臉上帶起淡淡的笑意。

“你找我?”

“對不起,我唐突了。我只是好奇,妃家會給我哥哥配一個怎麼樣的女子。沒想到……會這麼小。”

“你有十歲麼?”

東方南歌依然站著,良好的家教告訴她,一個女子,不能隨意這麼一坐。

“有。”弄墨依然看著她。

這個人是她的未來小姑呢?真有意思,沒想到,東方家居然先找到門來。

而且這麼直接的,直接就找到她的面前,直接的說:

“我是青城王的親妹妹……”

“還算他們不太過份,十歲……嗚,好像也有點小……不過……”

東方南歌向著弄墨伸出手,“起來吧,地上又冷又濕,別受了潮氣,再生了病。”

弄墨心中微訝,又抬眼看南歌。

見她笑得真誠,笑得親切,不帶一點虛假和勉強。

不由心中微微生出些好感來。

伸出小手,被她輕輕握著,被她輕輕的拉起身。

東方南歌替南歌整理整理衣衫,將她裙後的土輕輕拍掉,才笑咪咪的立在她的面前。

“東方姐姐,你來了,怎麼不去那邊,雨恬姐姐可是早就在等你了。”

甜甜的聲音從東方南歌的身後傳來。

東方南歌微微轉頭,輕笑道:

“是雨意啊!今天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說罷,直接拉了弄墨的手,向著一邊的暖閣裡走去。

相對於這園子裡,小姐們的密度,這暖閣裡,當然也不會沒有人。

只不過,東方南歌是什麼人?

她是青城王的親妹妹,她是威武將軍的女兒,她是皇上的義妹,有著公主封號的人物。

就算沒有這些,這位東方姑娘,也是皇城裡屬一屬二的才女。

知名度,那是相當的高。

所以,一進去,所有人立刻都來跟她打招呼。

而東方南歌除了笑咪咪的跟那些女孩們打招呼這件事外,又多了一件事。

那就是,向著所有人,介紹弄墨。

“我是我的小嫂子,未來的青城王妃……”

這句話,每見一個人,她都會說一遍。

讓弄墨有些哭笑不得,卻又微微覺得心暖。

她一直在看著東方南歌的表情。

許是因為,她即將成為她的嫂子。所以,她很直接的將她當作了一家人。

不管她的身份是什麼,不管她的外界一切條件。

她很單純的接受了她,很自豪的將她介紹給大家。

不像妃家的這些人,沒有一個人,會像她這般,以她是她們一家子的事實而自豪……

所有人都在對她指指點點,卻沒有一個人,將她介紹給大家。

就這麼簡單的,弄墨對這個東方南歌,心中便有了好感。

因為東方南歌的面子,或者是青城王的面子。

所有人都對弄墨微笑,打著招呼,說著一些虛假的沒有任何意義的讚美。

弄墨暗自慶幸。

幸好她要嫁的青城王,一個雖然位高權重,

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嫁給她。

她看到別人眼裡的不屑,憐憫,幸災樂禍,就是沒有嫉妒。

“別理她們。”東方南歌,拉了弄墨到一個屏文後面。

正對著視窗,可以看清園子裡的所有人,而她們所在地方,又是一個獨立的空間。

而其她暖閣裡的人,雖然偶爾向她們的方向看來,可所有人,都悄然的離得遠一些。

隔著她們一段距離。

“我哥哥以前,很溫柔的……”東方南歌突然開口。

聲音悠悠的,帶著一些懷戀,一些想往。

弄墨側頭,看向東方南歌。

“我哥哥以前,是傍龍城的四大才子之首……文武雙全,相貌也是風流倜儻……”

東方南歌突然看向弄墨,猛的抓起她的手:

“將來你進了東方家,東方家上下,一定會不虧待你……”

弄墨看著東方南歌眼裡的祈求之色,眉頭不自覺的輕動。

隨即輕笑,“現在說這些還早,我才十歲……就算成親……也還要等幾年的……”

皇上再重視那個青城王,也不可能讓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嫁進那個人家吧。

不過,她到是有些好奇了,這個青城王,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哥哥……”弄墨剛想問。

便聽外面,突的一陣喧嘩。

隨即,更多的人,齊齊湧進園子裡。

弄墨看了過去,立刻便明瞭。

這一次進來的,都些丫環婆子,三三兩兩,一進來便直奔她們的主子而去。

也有六個丫環,四個婆子,向著她們的方向走來。

到了她們近前,卻只有其中兩個丫環靠上前,其他八人,卻是隔了一段距離,立在那裡。

“小姐。”兩個丫環衝著東方南歌行禮。

又看向弄墨,乖巧而真誠的行禮,“妃姑娘。”

東方南歌輕輕擺手,兩人起身,立到一邊。

她卻看向著弄墨,等了半天,也沒有任何一個丫環婆子過來侍候,臉色立時便不好看起來。

當下對著身後的兩人道:“竹兒,從現在開始,你帶著春花,秋月兩人,侍候咱們東方府的未來少夫人。”

她身後的一個丫環,立刻跪下,“是。”

隨即,衝著遠處的四個丫環中的兩人點頭。

立刻有兩人走了過來,三人一起立到弄墨的身前。

“見過少夫人。”

弄墨一臉黑線,剛才她還是妃姑娘,怎麼這一轉眼,便成了少夫人。

“還是叫我姑娘吧!”她輕輕說道。

又看向東方南歌,“這樣,怕不妥吧?”

東方南歌,衝她一笑,一臉的傲氣,“不怕,我們東方府的未來少夫人,青城王妃,他們居然敢如此慢怠,我們未找他們問罪……本姑娘到要看他們,誰來多言一句。”

弄墨輕輕挑了下眉,隨即也在意。

只是看向三人。

三人的衣服都是一般的丫環的服飾,並沒什麼特出。顏色也沒有跟他們的名字有什麼呼應。

只是,竹兒的衣服用料稍好一些,一看便是大丫環。

另兩個,只是普通的二等丫環。

三個人長得都只是普通。只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們侍候的人,身份高人一等。

所以,個個臉上都有著淡淡,不同的氣質。

讓人一看,便想再多看上一眼。

“各位姑娘,該入席了……”

園門那裡,突然有人通報。

立刻,群美偕起,有各自丫環僕婦的擁簇之下,或三三兩兩,或獨自一人,向著開席之地,慢慢行去。

“小嫂子,我們一起去吧?”

東方南歌也跟著起身,拉了弄墨的手便往外走。

弄墨並不拒絕,自顧跟著她向前走。

東方南歌實在是個貼心又仔細的人。

她比弄墨要高上許多,走得再緩,也終比弄墨要快一些。

所以,她的速度放得更慢,弄得比所有人都慢。

而這世上,這種事情,都是按著身份來的。

身份高的人,走在前面,若是衝撞了,被說一聲,沒規矩沒教養,那就是輕的。

重起來,那可就是要人命的大事。

好在現在所在的地方,身份大小各不相同。

有些年紀實在小的,到是早早的就衝了出去。

年紀大一些的,都留了下來,跟在東方南歌和弄墨的身後,慢慢的走著。

各自聊天,一些風花雪月,一些閨房私話……

男女有別。開席,男女也是分開的。

大家子裡的席地,自然與小家小戶的不同。

不是一張大桌子,一些好菜,一些人團團圍坐,好吃好喝的。

大家子席地,是一個大廳,擺著許多的長桌,幾人一桌,各擺上好酒好菜。

邊吃邊玩,偶爾,還會有一些音樂歌舞……

女子那邊也是一樣。

不論時空如何變,不論時代如何變。

辦喜事,除了主家必要做的一些事外。

其他的,不外是送禮吃酒。認識不認識的,熟不熟的,有恩有仇的,全都聚在一起。

第一卷第六章︰未來婆婆

每一個人都在笑,每一個人,都不帶真心。

至從東方南歌出現,她便以弄墨的保護者自居。

一路之上,片刻不離,一直將她帶到另一個院子。

見到另一批人。

這一批人,自然也是女子。

一些貴婦人。成了親的婦人。

“娘。”東方南歌一進來,立刻便拉了弄墨衝到一個婦人身前,一臉的得意。

同時將弄墨推到自己的身前:

“娘,看,我找到小嫂子了。她叫弄墨……這名字可好聽?我可覺得,這比那些雪啊雪的,要好聽的多。”

弄墨無語望著東方南歌,卻一點不覺反感。

東方夫人與東方南歌長得有六分像。

最大的區別,大概就是年紀了。

東方南歌年輕有朝氣,而東方夫人卻是成熟中帶著點嫵媚,嫵媚中帶著端莊……

東方夫人也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弄墨,以她的身份,定是早就知道,妃家這一次準備讓誰出嫁。

這出嫁的人,又是多大年紀,哪一房所出。

所以,年垤弄墨這麼點,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

只是細細看著弄墨的眉眼。

弄墨凜承了妃家的美貌,自然是美麗之極的。

便是在妃家的眾姐妹中,容貌也是偏上的。

這也是為什麼,老太爺會這麼容易就聽了兒子們的建議,將這個沒見過的丫頭嫁進青城王府。

要知道,女子的美貌,也是資本之一。

而弄墨,又不似那些常見的大家女子,溫柔典雅是有,可看起來,卻都是一般模樣。氣質相似,毫無特色。

她一直未接受這些家族的教育的薰陶。

氣質乾淨而清新,而她本身便是一個行事灑落,卻沉靜又內斂的人。且不像一些野婦村姑……讓人一見,盡有幾分出塵之氣。

“長大了,一定標緻的緊。”東方夫人臉上帶著淺笑,看起來,一團和氣。

心中也是暗暗點頭。

她的兒子在傍龍城有什麼傳言,她如何會不知?

未見弄墨之前,她可是真正的擔心,妃家會隨便找一個來敷衍她的。

但話說回來。

雖然是她的兒子,她就算是有心包庇,卻也不得不承認。

那些傳言,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他們心中著急他的終身大事,卻又無法逼得太緊。

畢竟,找個女子容易,逼得那些女子願意也是容易。

可難得的,這女子在見到她的兒子之後,還能不能……

現在弄墨,雖然小了些,但妃家的人也說了。

小,雖然更容易被嚇到,可接受能力也高。

在成親前,讓他們多接觸些,到成親的時候,兩人也許就不會再發生悲劇。

總比新娘子在新婚夜,剛被掀開蓋頭,再見到……那樣,不瘋才怪。

“娘說得極是。”

“東方夫人。”帶著淺笑,婉柔的聲音從一側飄來。

人,也伴隨著一陣花香,慢慢的走了過來。

“東方姑娘。”

她衝兩人微微行禮。怎麼說,東方夫人這一家,在這裡的身份地位,那是極高的。

“妃夫人。”東方夫人只是輕輕點頭。

“東方姑娘長得真正是好品貌,氣質出塵……雨恬,你可要多跟東方姑娘多親近親近,多向她學習才是。”

“妃夫人客氣了,小女……哪裡……”

兩個女孩各站在母親的身側,並不開口,只是兩個夫人,自顧你誇我,我誇你。

客氣的僅。

直到有人在外面叫道,“請夫人姑娘入席。”

兩人才齊齊閉口,相視一笑。

妃夫人是主家,連忙招呼著所有人一起去宴會廳。當然,東方夫人,依然是走在最前面。

只是,這一次,妃夫人跟她並齊。畢竟是主人不是?

在她們之後的,便是弄墨,東方南歌,妃雨恬三人。

再後面,就是她們各自的丫環婆子。

姑娘夫人用膳,自然得有人侍候著不是?

主位自然是妃家當家夫人所坐。

客位,東方家在首。

一切都井然有序。

只除了,弄墨。

弄墨算是主,可偏偏,她被東方南歌拉著,坐在了東方家的位置上。

東方家是名門,家裡的夫人小姐,別人自然是認識的。

而弄墨卻是所有人都不識的,她們很自然的便會問,這個女娃是誰?

如此你來我往,再看向弄墨的眼神,便已經不同。

弄墨自己並不在意。

她從來不是一個在意別人眼光和看法的人。

她只是看了一眼席上,妃家除了雪字輩的四個大夫人和她們的嫡女,並沒有其他人在場。

而她娘,秋蘭,自然也不在場。

弄墨只是輕掃了一眼婉柔,婉柔立刻似有若無的給她使眼色。

弄墨只作不懂,轉頭狀似聽東方南歌的說話。

輕歌慢舞,酒菜飄香。

菜色幾乎無人動筷,到是一些女人間的八卦,被炒得火熱。

弄墨這兩個字,是最新的話題。

雖然妃家一切都私下進行,到現在,若是不是東方南歌出面,弄墨連上這酒席的資格也沒有。

但既然上來了,她也就不在意別人說三道四。

淡定的吃著南歌替她夾的熱菜,品著熱茶,淡定的聽著那些所有人都聽得到的悄悄話。

天下間最最厲害的幾樣東西,這女人的嘴可算是一樣。

好的變成壞的,不過是雙脣一張一合。

壞的變好的,也是雙脣動靜之間。

這無中生有,有變無,更是簡單容易。

弄墨一直面帶微笑,偶爾還會給南歌夾一筷她覺得不錯的美食。

說起來,這世界的美食,還真不怎麼樣。

沒有榨油技術,用的都是動物油脂。

要麼是生冷菜盤,要麼是烤,或者是蒸煮,還有熏的……

吃起來雖然也不錯。

可是,她一直生活在外面,條件並不允許她們有多種烹製方法,幾乎不是蒸,便是煮。

十年了,吃得實在厭了些。

“弄墨。”東方夫人突然開口,聲音有些脆。

在一些嗡嗡聲中,顯得特別的響。

弄墨立刻放下筷子,看向東方夫人。

雖然剛見面。但是東方家的這母女倆,給她的感覺十分不錯。

其他人,也都齊齊望了過來。事實上,眾人的視線一直就不曾離開過弄墨。

一個鄉敝丫頭,只顧著吃喝,哪裡有她們的女兒,那麼端莊文雅……

“我欲跟你們老太爺商量,讓你住到我們東方府去,可願意?”

弄墨微微眨眼,有些意外。

這種事,本不該來問她。

這個世界的婚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決定就好了,哪裡還用來問她的意思?

東方夫人這一舉動,讓弄墨對她的好感越發的多了一些。

“一切但憑老太爺和夫人作主。”弄墨輕輕垂下頭,聲音清淡。

“弄墨,叫……”東方南歌微微皺眉,“叫……伯母。”

弄墨眨眨眼,她敢確信,之前東方南歌那微微一頓,是想她直接叫東方夫人為娘,或者婆婆。

好吧,現在,她對那位久聞其名的青城王的悲慘程度,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了。

那個人,在擁著那樣的榮寵之後,她一個小小的野丫頭嫁給他。

不但沒有人嫉妒,反而人人憐憫。

而她的家人……似乎很怕她反悔,甚至……跑掉……

不過,她輕輕笑著,向著東方夫人,“伯母。”

“乖,乖。”東方夫人立刻滿臉堆笑。甚至高興的直接從腕上抹了一個翠綠有翡翠鐲子下來,就往弄墨的手腕上套去。

弄墨輕輕一笑,並不拒絕。

有句話叫,長者賜,不可辭。

她若不收,別人只會當她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面。

沒錯,她是跟她娘生活在偏遠的小街小戶裡。

但並不表示,她沒見過世面。對這個世界的一切,一無所知。

 

第一卷第七章︰東方青城

壽宴,很成功。偕大歡喜,賓主盡歡。

而且,除了妃弄墨成功有了主,妃家其他女兒,幾乎全都被人問津。

當然,這樣的情形並不只是出現在妃家,幾乎每一個曾露過面的女孩,在這種情況下,都會被問起。

是否有了親事?我家的兒子,或者誰誰的公子……很不錯……

也許,他們可以試著如何如何!

每一個人都有人提起,覆蓋面積幾乎將整個傍龍城的勢力全部籠罩其中。

只是,每一個人都在應付。

不論說的時候,是真是假,一切,都得以利益為前提。

弄墨在宴會之後。便帶著東方南歌去她住的院子。

出了門,有人領著她,到一個與昨天完全不同的院子。

她才記起,她娘已是平妻,一個不應被人知道的平妻。

她們在妃府的地位,已然與昨日不同。

人生如戲。這樣的認知對她並不新鮮。

所以,她沒有任何異色,坦然的跟在那個自稱筷子的丫頭向著剛屬於她們的小院走去。

“這裡的人,對你不好。”

東方南歌是個率真的女子。

大概跟她的家庭比較簡單有關。

她只有一個爹,也只有一個娘,一個哥哥。

不像妃府,有著一個爹,卻有那麼許多的娘,更有著讓人眼亂的姐妹兄弟。

“沒關係,娘一定會說服妃老太爺,讓你搬去我們那裡住。”

弄墨微微挑眉,“聽說,你們,跟……你哥哥不是住在一起?”

東方南歌微微一怔,臉上再次閃過一絲黯淡。

“是啊,哥哥怕嚇到我們,把跟我們相連的院門封了,不許我們過去……”

東方南歌幽幽一嘆,“可其實,哥哥沒那麼可怕,雖然一開始……的確會被嚇到,但是,我現在保證,我不再害怕了……”

畢竟,她那個時候,也還小嗎……

可惜,她哥哥卻將自己關了起來,便是她們去探看,也總被屏風擋住。

別說臉,連人也看不見。

“你……”東方南歌突然停在弄墨的面前,一臉擔憂的看著弄墨,“你不會……反悔吧?”

弄墨微微一怔,隨即搖頭。

這個婚約,就目前來說,她覺得,很不錯。

不會引來麻煩,反而得了庇護。

更能讓她娘過得舒坦一些,她何樂而為。

更何況,她才十歲,距成親的時間,還遠的很。

“那就好。”東方南歌立刻松了口氣,“我保證,哥哥的性子真好……他……不會錯待你的。”

當然,前提是,等弄墨見到她哥哥的時候,還能如現在這般。

兩人邊走邊聊,不一會兒,便到了弄墨還未見過的院子。

那院子是極大的,幾乎跟她們之前在府外住的宅子一般大小。

院子裡人也多,正悄無聲息的忙碌著。

“姑娘,您回來了?”一進院子,立刻有人迎了上來。

雖然沒有全府通知,可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現在這位姑娘的身價已不可同日而語

這些侍候人的人,都是極有眼色的,最善見風使舵。

“我娘呢?”弄墨輕輕的問。

“回姑娘,夫人被老太爺請了去,說是商量……姑娘的終身大事……”

弄墨暗暗挑了下眉,不再說話,讓人引了東方南歌進院子。

又讓人將幾個丫環請到一邊去吃茶。

而她,便與東方南歌一起逛起這院子。

“東方姑娘……”弄墨突然開口。

卻讓東方南歌微微皺眉,臉上閃過一陣詭異之色。

正疑惑間,便聽她道:

“弄墨……呃,這個,咱們的年齡的確有些混亂……這樣,你叫我南歌,可好?什麼姑娘不姑娘的,咱們以後是一家人,你還是我的嫂子,再叫我姑娘,豈不生分了。”

弄墨輕勾下嘴角,隨即點頭。

“好,南歌……”

按著這個世界的習慣,或者她應該再加一個姐姐什麼的……

可她這個稱謂還真不好加,叫姐姐,她會是她人嫂子。叫妹妹,她明明比自己大太多。

所以,不如不加的好。

院子挺大,也有了些風景。比如假山,比如小花園,比如一些樹……

院子裡的房間也有好一些。

除了主人們住的兩個大廂房外,還有邊上的一些小廂房。

現在這院子裡,大大小小,加上粗使丫環婆子,也有十五個之多。

所以,雖然院子大了,卻並未顯出幾分寬敞來。

“姑娘,老太爺使人來請。”

弄墨看向說話人的身後,見那來福正立在院門口。

當下與東方南歌相攜著,招呼了她的那些下人,一起向著前廳走去。

老太爺在一處書房見客。

到時,不只老太爺在,還有很多人也在。

東方南歌依然是直爽的,一進去,便拉了弄墨,到一個中年男人面前。

“爹,這就是弄墨。”

東方老爺是一個武將,卻並不像一般的粗魯之人,鋒芒畢露。

相反,他是一個沉穩內斂之人。

一個受過血過火的洗禮,徹底超脫的人。

“弄墨,還不見過東方將軍?”

老太爺一見弄墨,立刻笑咪咪的說道。

弄墨立刻向著東方將軍行禮。合規合矩,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

讓邊上妃家的人見了,暗暗點頭。可那心思玲瓏之人,卻又難免會多想一些。

“弄墨,皇上給了妃家天下的恩賜,將你賜婚與東方將軍的公子,青城王。”

老太爺開口,臉上依然帶著笑。

“皇恩浩蕩……但將軍賢伉儷心仁,怕你不適……現在,讓你先去將軍府,與青城王相處一段時間,適應一段時間……”

弄墨靜靜的聽著,嘴角噙著淡淡的笑。

適應麼?

其實,只是為了讓她先試一試。看她會不會被嚇死,或是嚇瘋。

畢竟,如果成親當天被嚇死或是嫁過去之後再嚇瘋,可就太過難看了。

不只青城王難看,東方府也難看,妃家也難看,皇帝的臉色更會難看。

“一切但憑老太爺作主。”

這是弄墨唯一能說的話。

而且,她也對這個青城王有些好奇。

他到底憑著什麼,將那些女人,嚇死嚇瘋的?

那些市井流言,她自然不會信,但是,想來就算不嚇死,嚇個半死,嚇昏過去,大概也是真的。

除了這個流言,她更想見識一下,這個當初的,傍龍城才子之首的青城王。

他的琴棋書畫堪稱四絕。

天商王朝一直有鬥琴鬥棋鬥書鬥畫之說。那個青城王,雖然後來從來不曾現身,但是,每一年的四狀元,幾乎都被他所得。

這讓曾偷偷參加鬥畫,卻屈居第二的她,很不服氣。

“既然如此,今日讓人收拾一下,明日便……”

“不用了。”東方夫人突然開口,打斷老太爺的話。

“弄墨這孩子我挺喜歡,一會兒,便跟我一起去吧,這府裡的麼……大概也沒什麼可收拾的。”

東方夫人斜了老太爺一眼。眼裡有著淡淡的怒意。

隨即又轉向一邊靜靜安坐的秋蘭,“我看夫人身子似乎不好……趕明兒個,我讓人送些藥過來……”

又轉身對著外面叫了一聲,“蘭婆子,進來。”

“夫人。”一個身著青衣的老婆子進來,向著東方夫人行禮。

“蘭婆子懂醫理,就留給夫人,這弄些湯水,到是得索的。”

東方夫人儼然一副當家主子的模樣,自顧吩咐著。絲毫不給老太爺面子。

“蘭婆子可是我的得力人兒,在咱們將軍府裡,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決不會辱沒了夫人。”

弄墨眨眨眼,靜靜的看著。

直到東方夫人偶爾的看向她,眼裡有著淡淡的安撫,她才輕輕回以淡笑。

弄墨不得不讚嘆,這東方家的人,個個都不簡單。

這位東方夫人實在是個妙人兒。

她的作法,與之前東方南歌所做一樣。

妃家雖然是大家,在朝上也有些官職。

然爾,與東方家是決對無法比擬的。

東方將軍是一品武將,他的兒子是青城王,當今天商王唯四的王。

東方夫人是一品夫人,東方南歌是公主。

哪一個,都是妃家不敢惹得。

這俗話說得好,王爺的管家大三品。

就算是東方家的一個僕人,放到妃家,也是無人敢惹的。

東方夫人這麼一出,就是將秋蘭給護了起來,妃家上上下下,敢不給秋蘭面子,卻不敢不給東方家的面子。

這同時,也是安弄墨的心。

或者,真如她所說的,她是當真喜歡弄墨這個孩子的。

“秋蘭,還不快謝過東方夫人。”

不論老太爺是不是高興,面上都得表現出高興。

秋蘭起身,卻被東方夫人攔住,“以後就是一家人,何來這些生分……到是你的女兒,你辛苦養大,卻要被我搶了去……”

又是一陣笑談。

東方家眾人終於要告辭,而弄墨在與她娘道別之後,便兩手空空,被東方南歌拉上了她的轎,一起離開妃家。

第一次到妃家,只待了一夜兩天。

從轎簾處看著妃家大門上的鎦金大字,輕輕的笑著。

東方府,並不在熱鬧繁華之所。

離那些大家府地有些遠。

大概是因為,他們家是武將出身,來來去去,總會有戰馬之類。

讓戰馬在大街上繞著可能的行人慢慢的前行,實在是委屈了些。

東方府占據了一個小湖,宅院就建在湖邊。四個門,其中一門,修了一條極寬大平整的道路,直通到城門口。

那條路,只要東方家的戰馬進城,便會立刻全路封鎖,無人敢踏上一步的。

且不說東方家財力如何,只這條路,便可見,皇上對他們家,有多恩寵了。

東方府是一個極大極大的宅子。

說是宅子……其實以弄墨來看,這些大家的宅院,更像是公園。

能住人的地方總共就那麼些。更多的,都是風景。

區別只在,誰家的風景多,誰家的風景夠大……

東方家的景決對是弄墨目前所見的最大的。

大概是在郊區的關係,居然將院墻直接著山體。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山,也是他家院子裡的。

妃府裡的小橋流水,只是一個意境,雖然細緻美化到了極致,可也只是微景。

相對於東方府的這些長拱橋,院中湖泊……那實在是顯得小家子氣了些。

事實上,相對於東方家,妃家本就只是小家子。

“那是我哥住的院子。”東方南歌指著遠處一堵墻對弄墨說。

“等一下,爹跟娘會去跟他說,盡量讓你……呃,住到他那裡……”

雖然這樣與禮不合,對弄墨的閨譽更是有礙。

但相對於青城王的終身大事,弄墨的閨譽,實在是不足道的。

看著那顯然是後來才封起來一個圓形拱門,看著高聳出墻的青松。

弄墨輕輕點頭。

“你哥,一直在那裡,不出來的麼?”

“當然不,我哥也要上朝的,只是,他要是上朝,必會戴著頭笠。”

東方南歌輕輕一嘆,“我爹說,就算是見皇上,他也是戴著的。”

弄墨輕輕眨眼,看來,這個青城王是臉上出了問題。

只是,他好奇,一個男人,能出什麼問題,臉上有傷?

如果傷得很重,傷口很難看……到是可能嚇到人,只是,嚇到瘋,嚇到死……

好像還是有些誇張。

而且,一般就算有傷,自己的家人,應該也不會被嚇到,尤其是。

聽東方南歌的口氣,她們應該是非常關心他的。

看到他受傷,可能吃驚,可能傷心,可嚇到……

還未見到這個人,弄墨已經開始好奇了。

初到東方府,弄墨被安排與東方南歌一起住。

東方南歌之前說,要給弄墨的三個大小丫環。果然一直以弄墨為主。

一直跟著弄墨。

弄墨自在接受,只是也不指使她們。

到東方府時,已是晚上,簡單洗漱,一起用了晚飯。

東方夫人又安慰了下弄墨。

只說讓她安心住著,並不著急云云。

弄墨想說自己並不著急,只是怕東方家的人著急。

只是她並沒有說,別人說什麼,她便聽著。

不多言,也不表態。

十歲的女孩該表現出什麼樣來?

她不知道,她接觸的不多。

而上一世,她十歲的時候,跟著師姐妹跟著師傅一起學藝,從一歲開始,從她會說話開始。

別的孩子,學說話,是爸爸媽媽,她們學的,卻是一些練功法門,一些她們一生也不能忘記的功法。

什麼童年……她們從來都是與正常人不同的。

夜星明爍,弄墨安心熟睡。

天未明,她早早起,在三個丫環的服侍下,著上東方府替她裝備的衣飾。

與妃家自是不可相比的。

一身桃紅新衣,帶著淡淡的荷葉的清香。

“不知姑娘愛什麼香,便用了夫人挑選的香。”

竹兒如此道。

弄墨輕笑著,“夫人的眼光自是好的。不過,以後,我的衣飾,不用熏香。”

她曾是雇傭兵,是一個殺手,怎麼能讓自己身上有這種味道?

“是。”“姑娘,天還未亮……”

竹兒看著窗外,有些猶豫。

弄墨輕道:“我只是愛看日出,你們不用理我。”

說罷,出房門,來到院子裡,爬上院子裡的假山之上。

盤腿而坐,看著東方。

天地有氣,卻屬這日出之時,太陽欲升未升之時的氣最是濃鬱。

不只濃鬱,且純淨。

每一天的這個時候,是她們這一門功法修行最佳時機。

這個世界沒有被污染,天地間的靈氣不知要比那個世界濃鬱多少。

連她這一世得的這個身體,都要比前世的那個身體,要純淨的多。

也所以,她才十歲,便跟得上前世二十六歲時的水準。

只要她繼續努力,她一定可以達到師傅曾說的,畫出永不會消失的靈畫來。

唔……也許,還可以畫一個美人陪著自己……

弄墨輕輕失笑,看著東方的第一束光線亮起。

她立刻摒棄所有雜念,一呼一吸之間,將那些常人看不到也感覺不到的靈氣,一點點的吸收進身體……

呼——吸——呼——

整個日出的過程,非常的短暫,只有幾分鐘而已。

弄墨從會走路開始,到現在,整整九年,不曾錯過一次。

太陽升起,弄墨爬下假山,竹兒立刻送了披風上來。

“姑娘,這春寒更易讓人受冷,先回屋喝些熱湯。”

弄墨應聲,回屋,卻見東方南歌正從另一個方向也走了進來。

只是與昨日不同,她一身利索的短裝,頭覆薄汗,手持長劍。

看到此情,弄墨微微挑眉。

而東方南歌居然已經衝了過來。

“弄墨,你也起了?”顯然,看到弄墨起得這麼早,她有些意外,卻更高興。

弄墨輕笑,“是啊!你這是?”

“練劍。”東方南歌將手裡長劍一拋給身後的荷兒。

“我爹是武將,身為他的女兒,怎麼能不會武?”

弄墨又笑了。

與弄墨的吐訥靜修不同,東方南歌一身的汗,不得不先去沐浴。

洗好,一起去用膳。

東方家的飯桌很小,一個不大的方桌。四個位置。

按理說,該是正好一面。

只是,弄墨一直與東方南歌擠在一處,而桌上,總是空出一面,擺上碗筷,盛上熱飯。空在那裡。

弄墨沒有問,因為東方家的人在開飯前總是會等上片刻。

直到管家回報說,“公子說,在松園裡用飯。”

他們才會開動。

弄墨還未去瞭解東方家的人,東方家的一切。

可僅憑這不到一天的接觸,她已經開始有些喜歡這裡了。

用過早飯。東方將軍騎著戰馬出城。

城外有軍營,身為將軍,他要替皇帝練兵。

雖然,以他的身份,其實並不需要日日過去,但他帶兵多年,熱愛軍營。

東方夫人帶著管家去了松園。

也就是東方傾城所住的地方。

在初聽到,那位青城王爺的本名叫東方傾城的時候,弄墨被狠震了一下。

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一個男人,卻起這樣一個名字……

可東方南歌卻說,以她歌以前的長相,很對得起這兩個字。

而弄墨因為東方南歌這句話,再次震了,也再次無語。

弄墨跟著東方南歌熟悉東方家。

就像前世的那些人去公園玩。只不過,沒有摩天輪,沒有過山車,沒有旋轉木馬。

有的只是景,遠看近觀都可以。

也有一些,被稱為最好不要去的地方。

比如下人住處,尤其是男僕的住處,更是要遠之遠之。

有些地方,只是遙遙一指,遙遙一望。

半天,居然將整個東方府看了個大體。再細些的地方,就只能等以後,時日久了,她慢慢的細看吧。

當然,如果她能待得久的話。

午飯,東方將軍未歸。只有東方家的兩位女眷和弄墨三人。

飯後,東方夫人說:“一會兒,我們一起去松園。”

“哥哥願意見我們了?”東方南歌立刻歡跳起來。

東方夫人斜了她一眼,卻又看向弄墨。

“你……你可有心理準備?”

弄墨輕輕點頭,她不知道她說的心理準備是什麼。

不過,這世上想要嚇倒她的人,她還真難以想像。

“你是個好孩子……他,他也是個好孩子……只是,只是命苦了些……你,你莫怕他,他本不是那般,他只是……”

東方夫人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只是讓弄墨不要怕。

“別擔心。”弄墨不會安慰人,見到東方夫人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能想到的,也只是這乾巴巴的三個字。

“好孩子,好孩子。唉…”東方夫人長長一聲嘆,拉了弄墨的手,向著外面走去。

東方南歌立刻跟上,一起向著松園而去。

松園與東方府本是一體。

可現在要去松園,卻是要繞過長長的院墻,到另一邊,從另一個門進入。

所以,三人乾脆乘了馬車。

松園門口,三人下車,門口有人看到了,早早的就到裡面通報。

三人到門口時,已有一個管事樣的中年男子迎了上來。

“見過夫人,姑娘,妃姑娘。”

“徐管事,公子可好了?”

東方夫人衝著徐管事輕輕擺手,聲音極輕的問道。

“回夫人,好了。夫人姑娘請進。公子早就侯著了。”

三人在徐管事的引領下,進入松園。

果然園如其名,松園裡有很多的古松,不但高秀挺拔,且品種繁多。

虧得這些人能找來這麼許多的松。

住人的地方,是一個園內園。

據東方南歌一路輕語。那園內園裡人極少。包括那東方傾城在內,一共就三個人。

這位管事,一個東方傾城的貼身小僕。

到是園外有不少人。侍候他的飲食起居。但卻被嚴格規定,決不允許進入園內園。

大概是早就準備好了。

到了內園門前,他們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徑直進入。

內園並不像一般的宅院,都建成四合院形式的。

所有的門都向著中間。

而是呈品字排列。三幢兩層樓房看起來一般無二。

據說,那三幢看似獨立的房子,被各稱為天地人。

“公子在人字房。”管事輕輕道。

三人轉向人字旁,一進園門的右首位置,按著方向,便是西方。

第一卷第八章︰初見傾城

屋子裡並沒什麼特別。一進去,便是擺放整齊的桌椅。

管事請三人坐定,他卻轉進一邊的房門,去了裡間。

裡面隱隱傳來人聲,不一會兒,管事出來。

直接便道:“公子請妃姑娘進屋。”

弄墨輕挑眉,東方南歌卻已跳了起來。衝到房門前,大叫道:“哥哥,我是南歌,讓我進來好不好,南歌好想見你……”

可屋裡,卻始終未曾發出聲音,那房門,也未曾開啟。

許久許久,弄墨才慢慢從椅上坐起,起到房門前,將哭泣不已的南歌拉到椅前。

將她按坐椅上,又慢慢的走到房前。

“東方公子,我是妃弄墨。”聲音很輕,很輕。

門,輕輕開了一條縫。

弄墨慢慢推開,慢慢的走進。

一進屋,她立刻便感覺到,屋裡有兩個人。

一個,就在她的身側,門後。

她剛進入,門便被關起。

而另一個,在房間的另一頭。

她的視線望去,卻被一道屏風給擋住了視線。

“你要嫁我?”屏風後傳來聲音,淡如外園的松香。

“父母之命,聖旨不可違。”弄墨沒有動,只是看著屏風。

“好一個父母之命,聖旨不可違,你到誠實的很。”

“你可曾聽過關於我的流言?”

裡面的聲音一頓,再次響起。

而弄墨的視線,還停留在那屏風上。

那是一副百鳥朝鳳圖……所有鳥雀都栩栩如生,幾欲震翅飛離。

可卻因為中間的彩鳳而被囚畫間。

那彩鳳,高傲似天間的雲,似九天星辰……卻不得不滯留畫間。

只因為……那彩鳳,金眼無眸。

她知道,她畫的時候,習慣性的未點睛。

這是她今年參加鬥畫時,居與第二的畫。

她的畫一得獎,便被賣了。因為當時,她娘剛好生了場病,急需用錢。

只是沒想到,她的畫,會在這裡。

還被作成了屏風。

“流言?”弄墨慢慢的收回視線。

“公子嚇死人的流言?”

“你若是不願,我可以推去聖旨,壓下你的父母之命。”

屏風後的人再次開口。

弄墨輕輕垂眸,“然後,再被下一個父母之命,推向不知明的陌生人。”

於其那樣,還不如這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人。

至少,他的聲音,很合她的味口。

“但是,見了我的真容,你便再無其他選擇了。”

屏風後的聲音如舊,卻帶了一點殺氣。

弄墨微一挑眉,卻只當沒發現那一閃而逝的殺氣。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用。”

弄墨慢慢向前走去。

不是因為猶豫,不是因為害怕。

更不是想著,要隨時反悔,來得及轉身離開。

她只是慢,卻不拖泥帶水,更不曾有一絲心虛。

她慢慢繞過屏風,視線慢慢的望向屏風後。

一張桌,桌上有筆墨紙硯。桌後有一人。

很自然的,她看向他的臉。

她也曾假想過,這個會嚇死人的人,長得什麼模樣。

他的臉會是多麼的慘不忍睹。

可當她看到時,她還是深深的皺起了眉。

嚇到了她?

到是沒有,就像她自己說的,這世上能嚇到她的,不論是人還是物,她還從未遇到過。

可這張臉,她皺眉頭,慢慢的向前走,繞過大桌,走到他的面前。

他很高,就算坐在那裡,仍比她目前的身量要高上許多。

她輕輕抬手,摸上他的臉。

他的眼裡閃過意外,可接著,便轉成一種深沉,那是弄墨所不熟悉的眼神。

“你不怕我?”

弄墨收回手,他的聲音也隨之而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長期住在松林間。所以,他呼出來的氣息,似乎都帶著松香。

弄墨視線未動,卻應了一聲:

“你的臉?”

“你不怕?”松香再次噴到她的臉上。

弄墨沒有回答,只是突然伸手向他的腰,輕易將他的腰帶解開。

東方傾城微微挑眉,卻並沒有阻止她。

而是任她施為。

弄墨將他左胳膊上的衣服退去。

“胳膊抬高。”

東方傾城眉頭輕輕蹙起,看向弄墨的眼睛,越發的深沉。

可他卻聽話的將手臂抬高。

弄墨伸出手,輕輕在他的腋間輕輕觸摸,眉頭輕動,隨即看向東方傾城,手下猛的重按下去。

“唔……”

隨著她的動作,東方傾城失聲呼出,隨即咬牙忍住。

一忍住,立刻對屏風外輕道:“退下。”

弄墨知道,剛才她按下去的時候,外面的那人,身上起的殺意,很濃烈。

收回手,退後兩步。

她又看向東方傾城的臉。

那是一張……她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那一張臉。

只是,她現在明白,為什麼那些女子會被嚇死,嚇瘋。

當然,她更願相信,那些女子,是被外面那個一身毫不掩示殺意的,被稱作他的僕人的人作了手腳。

一雙血紅的眼睛,像個噬血惡魔。

那張臉……她不確信那還能稱為一張人臉,或者,更像是一張癩蛤蟆的臉。

毒瘡遍佈,卻未破裂,整張臉皮膚發黑髮黃,那些鼓起的瘡上,發亮發白,那些噁心的疑似膿液的東西,像是隨時要噴湧而出。

尤其是隨著他說話,那些毒瘡一動一動,更添幾分邪惡恐怖之氣。

任何人初見之下,只怕都會被嚇到。

而細看了,就會覺得,很噁心……

好吧,弄墨得承認,她也被噁心到了。

尤其是想到,她的手剛才還摸了他的臉。

“有水嗎?”

“水。”

隨著東方傾城的聲音,外面那人,立刻端了一個銅盆進來。

弄墨立刻洗手,很用力。

洗完,不顧東方傾城眉在一起的眉……其實,他臉上的眉基本都脫落光了。

能看的,只是兩個高高的隆起。看起來,更像是蛤蟆。

輕輕勾了下嘴角,幾乎就要笑了出來。

“你叫什麼?”看到她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東方傾城眼睛微微眯起。

同時,更緊緊的盯著她的眼,想要找到一絲隱藏著的慌亂和懼意。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弄墨,妃弄墨。”

弄墨開始看著他桌上的畫。

一副……不知道他在畫什麼的畫。

很多的點點。各種種樣,奇形怪狀,胡亂的排列,沒有任何規則。

“南歌想見你。”

弄墨邊研究那些點點,邊不經意的說道。

“幾歲?”“十歲。”

弄墨突的閃過一絲恍悟。

輕輕轉頭看向桌前的屏風,再轉過頭來看著紙上的那些點點。

“眼睛?”

“聰明的女孩。”

弄墨看了一眼他,對他的讚美不置可否。

又看向那些黑點。

他想替這彩鳳點上眼睛。

只是,看著這些紙上的點點,他似乎還沒畫出他滿意的眼睛。

“伯母很擔心你。”

弄墨離開桌子,退得遠幾步,開始打量著室內的擺設。

這間屋子,大概是當書房來用。

很大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

墻上並沒有掛畫或是字。到是在書架上,有一個格,擺滿了畫軸。

書桌之後,是一個大窗子。

東方傾城就坐在窗前,只是,窗戶面朝北,進不來一絲陽光。

“看著我。”東方傾城突的伸出他長長的手,一把拉到弄墨的手。

將她拉到他的面前,將她固定在他的腿間。

恩,他的手臂很力,他的雙腿更有力。

而且,除了他的臉上,他的身上一直有一種松香味。

淡淡的,並不濃鬱,卻沁人心脾。

只是,她不喜歡被動。哪怕一點點。

“放開。”

他叫看她就要看嗎,她偏要轉開頭,看著窗外的……景色。

這個園中園裡,並沒有松樹,事實上,園子裡光禿禿的,連一絲能被稱為風景的東西也沒有。

也許,她可以研究一下,後面的那房子的構造。

“聽話的女孩才是好女孩。”

東方傾城的氣息噴在她的鼻息間。

那氣息並不惹人討厭,她只是討厭,這種感覺。

想她身為二十一世紀的雇傭兵。向來自由自在。殺人救人,從來都是隨心所欲。

連她們的師傅,都不曾對她說,要她聽話。

弄墨慢慢轉向東方傾城,緩緩的勾起嘴角。

淡淡道:“男人,還想要你這條命嗎?還想在這世上混下去嗎?”

東方傾城的氣息有那麼一瞬變得很危險。

可只是一瞬間,立刻便又變得清冷,一如她剛進來時,他所表現的那樣。

臉下的表情恢復如常,血紅的眼睛裡,閃著幽深的,她看不懂的光芒。

“你不覺得,我這樣……生不如死麼?”

他開口,同時放開她。

弄墨輕輕退後兩步。

慢慢的繞過屏風,走向房門,“不想生不如死,就要懂什麼叫待客之道。”

未靠到房門,一個人影突的立在門前,擋著弄墨的視線。

弄墨慢慢抬頭,看著這個異常高大的僕人。

一身灰布衣,一身淡淡的藥香。

面色微黑,長相平常。

雙眼烔烔有神,眉心有一道疤,直豎著,一直插入髮際之中。

“果然是有什麼主,就有什麼僕。主子不懂待客之道,僕人也不懂。”

說是這麼說,弄墨還是慢慢轉身。雙手抱胸,瞪著正從屏風後走出來的男人。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除了身上的氣息像松,他的身形也像是挺立的松。

高大挺拔,堅毅傲然。

哪怕他現在是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也正因為,他的品格太像松,所以,在這樣的情形下,他才能活下來。

才能在她進去之前,給她反悔的機會,才能如常的跟她交談,偶爾,還會帶著淡淡的笑。

“松,上茶。”

東方傾城站到弄墨面前。

看她,不得不低下頭。

“你太小了!”東方傾城微微皺眉,垂著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弄墨。

好半天,又來了一句,“你要多吃些,早些長大。”

弄墨仰著頭看他,想往後退,拉開兩人的距離。

可身後便是門了。

當下,錯身向前,走到之前的書桌後,利索的爬上椅子上。

立得筆直,雙手抱胸,淡淡的平視著東方傾城。

“你太老了。”

聲音輕輕的,淡淡的,不是指控,也不是嫌棄。她只是在陳述事實。

東方傾城似挑了下眉,“你該嫌棄我醜惡,而不是老。”

他才二十三歲,雖然比之她……的確是有那麼點大,但是,決不是老。

叫松的僕人,很快送來茶,還體貼的端了些點心,以及一蝶松子。

炒裂了口,淡淡的清香飄出。

弄墨立刻坐了下來,開始不客氣的享用這些松子。

至於點心……她沒興趣。

這個世界的點心,不是太甜,就是太膩,她不喜歡那種口感。

“嘎——南歌應該會喜歡。”

弄墨享受著滿口的清香,瞥了東方傾城一眼。

“松,送些到外面。”東方傾城輕輕將弄墨抱起。

他坐到椅上,將弄墨安置在他的腿上。

弄墨只是在拿松子的時候,微頓了一下,再無其他反應。

雖然弄墨兩世的年紀加一起三十好幾了。但現在她只有十歲。

她實在是生不出一點不自在的心思來。

就是在這個成親年紀極早的時代,十歲,也還是未成年,梳著童髻呢!

“夫人跟姑娘說,很喜歡。”松送了東西出去,很快又回來。

依然站在屏風外,依然守在門邊。

一雙眼,依然直瞪著弄墨。

弄墨也不在意,知道是因為她之前說的那些話。

想到這個,她不由看了東方傾城一眼。

“嘎……這樣多久了?”

“六年。”

“嘎……得罪人了?”

“年少輕狂,小人太多。”

“嘎……去了什麼地方?”

東方看著不停吃著松子的小嘴,聽著那一聲聲的嘎,不由輕抿了下脣,伸出手,將碟子裡的松子拿起,一粒粒的剝開。

去殼留仁,輕鬆自然。

“南方野蠻之地。”

說話時,東方傾城有瞬間的恍惚。

可在弄墨的伸向下一粒松子時,卻又極快的將松子仁放進她的手裡。

弄墨微微一怔,隨即淡定的吃起來。

終於,嘎聲消失,她的腦子也開始慢騰騰的轉動起來。

弄墨不再說話,東方傾城也不問。

一個靜靜的剝松子,一個靜靜的吃。

直到一碟松子吃完。

弄墨才慢騰騰滑下東方傾城的腿,轉身看著他。

“好處。”

她是雇傭兵,雖然她不介意心情好時,免費扶老婆婆過馬路。

但正常情況下,要她做事,都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

這是行規。

也是師傅放她們完全自由時,所定下來的規矩。

她們師姐妹四人,平時做什麼都可以,只除了,每年至少要接三宗生意做。其中必有一件,是取他人性命。

沒有規定她們不能殺好人,也未說一定要殺壞人。

一切,只憑她們自己的喜好。

雇傭兵很人性化,要不要接生意,完全憑各自意願。

這也是她們一直很感激師傅的地方。

她沒有逼她們成為殺手。

即便是殺手界的獨行俠,也總是難免要與某些組織有關係。

那樣一來,到了最後,便總會去做一些本不願做的事。

東方傾城只是挑挑眉,隨即輕笑出聲。

“替你剝松子,直到你吃膩為止,可好?”

弄墨看向桌上那一碟松子。

再慢慢抬高視線,對上那些詭異的紅眼。

“外加一副畫。”

不等東方傾城反應,弄墨又加了一句:

“你今年參加鬥畫的那一副。”

東方傾城微微點頭。

“好。”

弄墨也輕輕的勾了下嘴角。

弄墨只是微微勾了下嘴角。

東方傾城卻突的懶洋洋的靠在身後椅背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弄墨。

“你果真只有十歲?”

弄墨掃了他一眼,向著外面的松,“再來一盤松子。”

松瞪了她一眼,悄然轉身,出門。

“明天開始,我替你解毒。”

“毒?”

弄墨淡淡掃了他一眼,“你也可以說是盅,或者……下降頭。”

“下降頭是什麼?”

毒與盅他都明白,事實上,這麼多年,他並沒有坐以待斃。

他與皇上在整個天下尋訪名醫,卻無人能識,無人能解。

想到這裡,他微微疑惑。

他為什麼會相信一個才十歲,第一次見面的小女孩的話?

他怎麼會相信,一個天下名醫都不認的東西,一個十歲小女孩會識得?

弄墨只是挑眼看了他一眼,對於他的疑惑,直接無視。

她決不會告訴他,她用跟音偷學的音魅之術,耍了點小手段。

她使來,自然無法像音那樣,可以用音殺人。但是,讓別人對她產生信任感,還是可以的。

她轉向一邊的書櫃,仰著頭慢慢的看起來。

“你就當它是毒,或者盅好了。”

門開,松進來,一碟松子被放在桌上。

弄墨一看,不由輕勾了下嘴角。

那一碟松子的殼,居然全被剝去,全剩松子仁。

“有心了。”

弄墨也不在意,有的吃就好。

除了雇傭兵的身份,除了學的那些……她與一般的女孩並無不同。

她必須有一個合法的身份,所以……

她必須接觸人群,必須上學,必須有同學……她上過大學,也曾臨時抱佛腳的應付考試。

所以,她也會喜歡零食。

尤其是最愛這些山珍野果。

核桃,松子,粟子……每一樣都是她的最愛……

話說回來,她開始想到的報酬,只是他的一副畫。

至於這松子……唔,是東方傾城主動送上門的,完全是意外收穫。

“松。”東方傾城斜了松一眼。

松立刻跪下。

東方傾城擺擺手,“下去領十棍。”“是。少爺。”

松又瞪了弄墨一眼,轉身,離開。

弄墨看得奇怪,“為什麼要打他?”

東方傾城微微瞥了她一眼,開口,卻又轉開話題。

“你若要我的畫,直接開口便是。你會是我的妻子,我的畫,便會是你的。”

弄墨立刻輕退半步,一臉認真的看著他。

“我希望你明白,雖然我們會是夫妻,但是,在有些事上,我們還是該明算帳的。”

東方傾城眼睛輕輕一眯,聲音也有些飄忽。

“比如哪些事?”弄墨下意識的覺得,東方傾城此時的語氣有些危險。

但有些事,她必須在事前說清楚。

所以,她看著他,不急不緩的繼續說道:

“成親之後,你們的確該同財之意。但是……”

“行有行規,要我做一些份內之外的事,咱們還是一筆一筆的算清楚。再者……你要贈畫與我,我自樂意,但你要記住。”

“那是你自願贈送,而不能以此,來向我索畫。”

“何為份內之外的事?”

東方傾城的語氣越發的危險。

弄墨看著他,微微垂眸,“到時,你會明白,若你不明白,我會告訴你。”

東方傾城似是輕吸了口氣。大概是被氣到了。

“你的畫,很好?”好到她這麼確信,他會向她索畫。

“你會知道的。”

頓了一下又道:“你需得保證,不准將我如何治你的事,說出去……”

身為雇傭兵,殺人的手段,怎麼可以被別人知道?

除非她不想混了。

“或者,我該考慮,不必勞煩未來的夫人。”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他深切的明白,這個不大的女娃娃,決不可以平常心去對待。

她的一言一行,她的所知所懂,都不是一個小娃娃該有的。

他從一開始,便輕看了她。所以,現在處處被動。

以至於,她現在得寸進尺,一再的提出一些在他看來,可笑的條件。

弄墨的眼睛瞬間一眯,隨即勾起嘴角。

慢慢轉身,往外。

“隨你。”

這一次,沒有人再攔住她的路,東方傾城,也沒有再開口。

弄墨慢慢開門,徑直走出去。一出門,立刻便被東方南歌抱住。

“看到我哥了麼?”

東方南歌猛的一抱,又猛的一松。

以更快的速度去推門,人也跟著衝了進去。

弄墨才看向正微笑看著她的東方夫人,她卻又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

“哥哥走了。”

弄墨下意識的想到,那書桌後的大窗子。

“弄墨,你果然是個好孩子。”

東方夫人慢慢走上來,笑著將她輕輕擁入懷。

在東方家過去的幾年裡。沒有一個女子在見到東方傾城之後,能在裡面待這麼久的。

而且,還是待得如此安靜。

沒有尖叫,沒有痛哭,沒有瘋顛。

只有弄墨,不但完好無損,還滿臉笑意。

她自是見過她的兒子是什麼模樣。

別說是一個十歲的女孩,就是她自己初次看了,也是忍不住驚叫出聲的是。

弄墨被抱著,嘴角仍是輕輕的勾著。

到了晚間,東方將軍回來。

聽說了弄墨的事之後,立刻便去松園。

回來時,滿臉高興。同時帶來了一個對東方家來說,天大的好消息。

“傾城同意與弄墨的婚事。”

“傾城主動提出,選好吉時,盡快成親。”

“傾城要弄墨,明日便搬進松園住。”

一連串的消息,讓東方家上上下下剎那間沸騰起來。

東方將軍,當夜入宮,向皇上要聖旨。

弄墨也才明白,雖然皇上下了旨賜婚,但是,這聖旨並沒有寫上哪一個。

所以,要皇上再下一道,東方傾城和妃弄墨的賜婚聖旨,也是東方傾城的條件。


第一卷第九章︰初次進宮

雞啼三遍,日出東方。又一天開始。

弄墨收功,下了假山。

竹兒依然等在假山下,替她披上披風。

回屋時,又遇上練功歸來的東方南歌。

與昨日不同,今日南歌待她更親密幾分。大概是因為,東方傾城也接受了弄墨之故。

早飯之後。

東方將軍交給弄墨一個明黃綢布。

那是賜婚的聖旨。

聖旨麼?弄墨也是看過的,皇上之前賜婚的那道聖旨……

雖然妃家沒有人想過,那有要她看的必要。

與那道聖旨基本上差不多。只不過,妃家女兒後面,加了嫡女妃弄墨幾個字。

“今日,我便請妃家的老太爺過府,一起商量婚期……”

東方將軍臉上難得的,一直帶著笑。

弄墨懷疑,那外面的異常燦爛的陽光,也是因為他的笑,因為東方家上上下下的快活。

“宮裡下午會派人過來,替弄墨和傾城量體制衣。”

“你也得準備下,最多傍晚,宮裡的懿旨就得到。宣你帶著弄墨進宮。”

進宮可跟進東方府不同,那些個規矩什麼的,可是一點不能馬乎。

“老爺放心,弄墨是個聰明的孩子。”

東方夫人在說到弄墨的時候,一臉的自豪。

看得弄墨臉上本來淡淡的笑,漸漸加深。

“爹娘放心,弄墨這裡,交給我就好。”南歌立刻挺身而出。順便拉了弄墨的手。

“這裡的事情,咱們總也插不上手,我們去後面去。”

“咱們先去收拾收拾,明天,你可就要搬到松園了……嗚,真想跟著一起搬進去……可哥哥一定不準……”

“爹娘,我們先走了。”“去吧,這裡你們的確也幫不上忙。”

“伯父,伯母,弄墨告退。”

“去吧,去吧,想想有什麼想要的,到時,一起添置了。”

東方夫人笑咪咪的衝兩人擺擺手。轉頭,與東方將軍,相視一笑。

一回到南歌的院子,南歌哪裡還想到什麼其他事,直接拉了弄墨的小手。

“弄墨,好弄墨,你可一定要跟哥哥好好說說,讓我進去看看他……我現在真的不會再被嚇到了。”

“好,我會說。”至於會不會成功,她可就不敢保證了。

那個東方傾城,決不是一個,她可以控制的人。

嗚,想起昨天,他那樣的拒絕……她知道,她學的那一點音魅,對他的作用很弱。

弱到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

更好奇,他的意志力,到底有多堅定。

或者,也如那青松一般,風雨不可催,雷霆擊不跨?

“太好了。那就全靠你了。”

南歌一把將弄墨抱起,飛快的轉起圈來,一連轉了四五個才停下。

“姑娘,您該教少夫人禮數,明日,可是要進宮的。”

竹兒和荷兒兩人站在兩人不遠處,見兩人都站穩,才慢慢上前,小聲提醒。

“竹兒說的不錯,宮裡的禮數實在煩的很……不過,嘿嘿,有我教你的法寶……嘿嘿……”

於是,整整一天,弄墨都跟南歌留在院子裡。

連中飯都是送過來吃的。

而一天之後,弄墨也已經能保證。

就算達不到一百分,可也決不會給誰丟臉。

傍晚時分,宮裡果然來了懿旨。

皇太后,皇后,兩道懿旨一起下來。

除了說要她們明日進宮外,便全是一大堆廢話。與那些廢話同來的,還有一大堆的東西。

金銀珠寶、布匹綢緞、胭脂水粉、筆墨紙硯,甚至是琴棋書畫,鍋碗瓢盆……

雖然那鍋碗瓢盆都是超小號的,而且,全是黃金所制,但弄墨看到時,還是狠訝異了一翻。

南歌給弄墨解釋。

那些金銀珠寶不過是俗物,其實就是給她做私房錢用。

布匹綢緞,讓她作新衣,卻也暗喻,要她要端莊。

胭脂水粉也是一樣,除了使用,也要是她注意妝容。不可太妖嬌,失了分寸,也不可太過樸素,失了身份。

筆墨紙硯,暗指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暗指情操要高潔,要高雅……

那鍋碗瓢盆就不用說了,定是暗指,要女子守本份,要入得廚房。

聽著南歌一樣樣解釋給她聽,弄墨是越聽越無語。

“這些東西,她們只會賞這一回。因為你是初入咱們家門……以後,就只會賞些尋常東西。”

南歌告訴弄墨,這些東西,她跟她娘,人手一套。全鎖在櫃子裡。

不只是她們,每一個一品誥命,有公主封號的女子,全都會有一套。

皇后母儀天下,教育天下女子是她的本份。

只不過,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些東西代表的意義。

但真正做到的,卻很少。

南歌很驕傲的告訴弄墨,在她看來,除了皇太后外,就只有她娘做到。

至於皇后麼,後宮那些嬪妃都在,她要是能做到,那可就真正是聖人了。

而天下女子,還有幾人,能入得南歌這個公主的眼。

“這些東西,該如何處理?”弄墨看著擺了滿滿一地的東西。

“隨便,你喜歡的就留下來玩,不喜歡的,就讓人鎖起來,回頭用錢了,就拿出來使。”

弄墨眨眨眼,她還以為,皇家賞賜的東西,是不可以變賣的。

現在看來,到是隨意的很。

南歌輕笑,“皇家也不是每一回都這麼大方。”

一頓又道:“你別看她們給你送來這些,以後,你可得多少倍的還回去……以後,皇太后,皇后什麼的生辰,要是過個什麼節……可不得送禮過去。”

“咱們可不得回去很多。”

弄墨看著南歌一臉的哀怨模樣,不由輕輕失笑。

南歌也跟著輕笑。

弄墨在這裡還屬於無根之人,所以,所有東西,都交給南歌處理。

南歌卻是乾脆的很,直接讓人將東西,全拉到松園門口。她當然也是跟著的。

可惜,東西,裡面收了,也回了話,說是公子安排好了。

可南歌,卻是一步也未能進入。

到是東方傾城隨後便讓人送了一個小巧的白玉罐子過來。

裡面是滿滿一下的,剝好了松子仁。

看得南歌抱著弄墨尖叫不已,直叫哥哥偏心。

弄墨將松子仁送了些給東方夫人,便與南歌一起分享。

品著滿嘴的清香,弄墨輕眯著眼,一臉的享受看著松園方向。

唔,收了他的頭期付款,她還真不好意思不幹活。

“哥哥親手剝的耶,嘿嘿……嘿嘿……”從開始吃,南歌就一直保持這種狀態。

弄墨只當不見,直到一小罐的松子仁吃完,南歌才慢慢恢復正常。

“我就說,我哥哥最好了……哼,那些丫頭居然都不信……”

弄墨不解的看著她。

南歌見弄墨的眼神,突的一陣尷尬,隨即臉色輕紅。

卻並沒有逃避問題,而是直接說了出來。

“以前……呃,那個時候,皇上還沒下旨嗎,爹娘,還有我一直都很擔心哥哥的婚事……所以,多方打探,哪家有好的女子。”

“我也跟與我相熟的一些女孩兒……”

事實是,南歌幾乎向她見到的每一個女子,都推銷過她哥哥。

到是有那麼一個,也動心了。

就是當初的那位公主。

可那公主不知通過什麼管道,偷偷的見了東方傾城一面,第二天便逃婚而去。

以至於東方傾城的名聲越來越響,而所有女子,一見到東方南歌,也都似有若無的躲著。

只要她開始提她哥哥,她們就立刻作鳥獸散。

而據弄墨觀察,要東方南歌不提她哥哥,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又是無言的一夜過去。

天還黑著,弄墨便起身。

竹兒帶著春花秋月幫她梳洗。

接著,便被請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才發現。東方傾城,居然也在。

“看到我,很吃驚?”東方傾城坐在她對面,頭上戴著斗笠。

南歌說過,他也時常進宮。只是,總戴著斗笠。

弄墨輕輕深吸口氣,一股松香入鼻。

隨即淡淡開口,“有一點。”

說完,弄墨便自顧盤腿,一呼一吸之間,慢慢入定。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的隨意,居然也跟著盤起腿,與弄墨一樣,慢慢入定起來。

直到馬車停下。兩人齊齊睜開眼。

“公子,到了。”

進宮,很麻煩。

皇宮很大,馬車可以駛到內門。

下來,弄墨才發現,在他們邊上,東方將軍與東方夫人正從一輛馬車上下來。而東方南歌,也從她自己的馬車上下來。

“哥哥。”一看到東方傾城,南歌立刻便衝了過來。

東方傾城只是輕輕一讓,便避開了她。

“看好她。”他輕一推,將弄墨推到南歌的懷裡。“若是出來的早,你們便先回去。”

說罷,衝著東方將軍的位置輕輕點頭,兩人一起,向著同一個方向而去。

而另一邊,有一群太監,抬著輦走了過來。

“東方夫人,南歌公主,東方少夫人,請上輦轎。”

“有勞貴公公。”東方夫人衝著那太監點點頭。

隨即一手拉了南歌,一手拉了弄墨。

東方夫人先上輦,弄墨與南歌緊隨其後。

輦轎是雖然是轎,卻並不是人抬的,而是馬拉。跟馬車破為相似。

宮裡的環廊橋曲更多。繞了不知道多少,方才停下。

“這裡是琅福宮,是皇太后的寢宮。”南歌小聲給弄墨說著。

許是進了宮,南歌那樣活潑的一個人,也安靜收斂不少。

“東方夫人,南歌公主,東方少夫人到。”

三人剛下輦,門口但有一太監直著嗓子,尖叫了起來。

“宣。”

很快,裡面有一聲長長的聲音傳來。

東方夫人仍然一手拉一個,看著,像是兩個扶著她一般。慢慢的,一起向著琅福宮的大門進去。

連走了三道門,三人才停下。

等著裡面又傳出聲音,才一起跨進那高高的門檻。

門檻之內,群英紛芳。

或坐或站,或喜或憂,或悲或怒。

“臣妾,東方氏參見皇太后,皇太后萬福。”

“南歌見過皇太后,太皇萬福。”

弄墨也跟著一般的跪下,磕頭。

“民女妃弄墨,參見皇太后,皇太后萬福。”

她無誥命,更無品級,所以,只能自稱民女。

在她跪下的同時,她也暗自感謝東方夫人。

按理,她與南歌見皇太后,是無需跪下行大禮的。

她們這是為了她。

南歌曾說:“到時我與你一起跪,皇太后自不能讓我一起跪著,到時讓我起,自然不能讓你還跪著不是?”

她沒想到的是,東方夫人,一品誥命,居然會陪她一起跪。

“這是做什麼?”皇太后的聲音響起,清渺間帶著一絲疲憊。

“還不快帶著你的女兒,媳婦一起起來……”

聲音裡,似帶著一絲責備之意。

“謝皇太后。”

三人齊齊應聲,一起站起。

“倒是讓皇太后看笑話了。”

“你啊,你那點小心思,哀家豈能不知。也罷……今兒個,咱們不拘這些禮節。就這麼著吧。說起來,皇后是你的晚輩,讓你的女兒媳妃,給她見個禮,也就夠了。”

皇太后開口,誰敢不從。

南歌立刻拉了弄墨,笑咪咪的走向一邊的一個鳳袍女子。

笑咪咪的衝她作了揖,齊聲道:“見過皇后。”

“南歌真是淘氣。”皇后伸出手,一把拉了兩人的手,將兩人輕輕一提。

力氣自然是沒有的,只不過是個意思。

南歌與弄墨兩人齊齊起身。

“讓本宮看看,這妃家的女兒到底有什麼不同。這麼多女兒,青城王看不上,卻偏看中了這丫頭。”

皇后將弄墨拉到身前,邊上上下下的打量,邊笑咪咪的開口道:

“果然是個標誌的丫頭,難怪青城王看得上眼。”

“早就聽說,這妃家的女兒,個個都是極標緻的……”

一時間,這廳裡的人,個個誇讚,讚美之詞不絕於耳。

連皇太后都說了一句。“沉穩,淡定,果有大家風範。”

弄墨也趁機將廳裡的人掃了一遍。

身份最高的,自然是那皇太后。

說是皇太后,其實並不老,聽說,已經快五十的人了,可看上去,卻最多三十來歲。

讓弄墨意外的是,那皇太后長得並不算如何美貌。到是她的氣質,威嚴之中帶著一絲看透世情的通達。

強硬裡帶著點疲憊。

皇后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大美人。

據說已有三十六歲,她的兒子,當今太子,也已十四歲。可她那模樣,卻似十七八。讓弄墨看得狠怔了一下。

至於其他的那些女子,有兩個年紀偏大,據說是太妃。

先皇的妃子。長得都算美艷,可氣質卻比皇太后要差太多。

而那些坐在皇后以下的妃子們,有十三個之多。

據說,這些都是爬過皇帝的床,才有幸出現在這裡的。而那些有名無實的,在這宮裡,不知有多少。

那些人裡,個個都是一臉嬌笑,在弄墨看來,完全沒有特色。也不值得她注意。

“皇太后,皇后,冰兒來遲,請皇太后,皇后,東方夫人責罰。”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突的在門外響起。

弄墨立刻感覺到,皇后抓著她的手突的一用力。

隨即將她拉到身邊,讓她與南歌站在一處。而她,則是挺直腰背,看向門口。

弄墨掃了一眼皇太后,見皇太后臉色微沉,而南歌卻將她往後拉了拉。

弄墨好奇的轉頭看向門口。

紅。最鮮艷的紅。

那個女子,穿了一身最鮮艷的紅衣。

窈窕的身姿,妖媚的面貌。雙眉被畫得極長,飛揚入鬢。

眉間點一朵紅焰,脣上更是鮮艷欲滴。

發上一根紅綢,長披在身後。

走動起來,搖曳生姿。

弄墨眨了下眼,這樣一個火一樣的女子,居然叫冰兒……真正是怪異的很。

“哪一個是東方家的少夫人,快讓我看看……”女子一進來,不行禮,卻是滿廳裡掃望著。

很快的,她的目光,落在弄墨的身上。

這滿廳裡,只有弄墨一個人是生面孔,想認錯也是難的。

“喲,真正是一個妙人兒。”女子說著,便伸出來向弄墨走了過來。臉上帶著誇張的笑。

“冰兒,好了。”就在冰兒快到弄墨身前之時,皇太后慢騰騰的開了口。

“看看你,成什麼樣子?還不來與東方夫人見禮?”

“皇太后真是無趣,我跟東方少夫人親近親近,有什麼關係?”說著,居然再一次向著弄墨走來。

弄墨頗有些不解,這些人,為什麼看起來,如此的緊張。

身側的南歌突的一轉,站到弄墨身前。

對著冰兒微微彎了下腰,“南歌見過冰夫人。”

冰兒一看到南歌,立刻停了下來,衝著她哼了一聲,慢慢轉開頭。

這才又回到中央,衝著皇太后和皇后微微行禮,又衝著東方夫人行禮。

“既然這裡不歡迎我,那我便回去了。免得皇太后一會兒說我掃了大家的興。”

當下也不跟別人打招呼,直接轉身便走。

只是到了門口時,她卻又轉過身來,眼睛直直的看向弄墨。輕輕的笑了一下。

她那一笑,弄墨立刻看到好幾個人的臉色同時變了。

皇太后更是對東方夫人直接說道:“真正是……我分明讓人不準她出寢宮的。”

弄墨偷偷看著眾人的反應,心中對這位冰兒,也慚慚有了些好奇。

這個世界,紅衣並不是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穿的。

在普通的人家,除了正妻可以著紅,一般的妾室都是不能穿紅衣的。哪怕是成親大喜之日。也不能用大紅,而最多只是粉紅,桃紅……

各種紅都可以,就是不能鮮艷的正紅。

宮中雖然與普通人家不同,可有些規矩,還是要守的,甚至,比普通百姓家更嚴格。

然爾這一位冰兒……她梳著的是已婚髮髻。

她不是皇后,卻又一身的紅……

這人的身份,實在讓人費猜疑。

………………………………

一群人,並沒有聊很久。

或者是皇太后真的累了,又或者是,本來就是這規矩。

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弄墨三人,已經回到了她們的馬車處。

東方傾城的馬車並未離去,車下也沒有人。

弄墨猜想,或者,他們有正事,還未辦完。

剛要跟著南歌上她的馬車,等在一邊的松,便走了過來。

“公子請妃姑娘上馬車。”

弄墨一頓,南歌立刻看向東方傾城的馬車。

眼裡閃過一絲喜色,隨即卻是一嘆,將弄墨往前輕輕一推。

“你快去吧。莫讓哥哥侯久了。”

弄墨有些不解的看了南歌一眼,卻什麼也沒說。見著東方夫人和南歌都上了馬車,她便也走到東方傾城的馬車邊,慢慢的爬上去。

馬車前行,很快便出了皇宮。

車裡,弄墨與東方傾城,各據一方,全都一言不發。

東方傾城的頭上依然戴著斗笠,手裡拿了一本書,看似非常認真的在看書。

弄墨則掀開車窗上的布簾,看著外面。

直到馬車停下。弄墨才微微蹙眉。

因為馬車,停在松園的門口。

東方傾城下車前才告訴她,“你的東西都送過來了,現在開始,便住在這裡。”

弄墨望了一眼,繼續前行的南歌她們的馬車,輕嘆一聲,跟在東方傾城的身後,慢慢的,一起走進松園。

 

第一卷第十章︰同居生活

松園裡的格局,弄墨是早就看在眼裡的。

雖然上次她只進了名為人的第一層。

這一次,她被安排在名為地的樓裡。

用東方傾城的話說,那幢樓,從現在開始,她就是主人,喜歡哪一間房,喜歡住哪裡,都隨她的意。

竹兒三個丫環,也被破列接了過來。也與弄墨住在一處。

只不過,在她們進來之時,都被很嚴厲的告之,除了地字樓的大門與內園的大門這間那條道她們可以來去自如。其他地方,不準多走一步。

三個丫環從小侍候南歌,對這東方府裡的規矩,知道的比主子還清楚。

更知道,哪些人的話一定得聽,更清楚明白,不聽的後果。

至從弄墨住到松園裡,東方南歌便在第一時間,跑過來做客。

而且,還是常客。

從她回到自己院子裡,知道弄墨被直接帶到松園開始,她便直接跑了過來。

竹兒三人還沒過來,她便已經到了。

從那之後,都是早上來,晚上回。

偶爾,連晚上,也就直接住在弄墨這裡。

兩層樓,房間足夠。南歌直接點了一間房,讓她專用。

對此,弄墨只是輕笑著,並不說話。

只是對著一臉詢問看著她的竹兒道:“順便再留一間大的,留給伯父伯母。這裡氣息純然,沒準他們也會想要過來……”

南歌一聽,立刻將弄墨抱起來,飛轉了兩圈。

隨後這話傳到東方夫婦的耳裡,大贊弄墨乖巧聰慧。

而東方夫人從此也成了弄墨這裡的常客。

對於東方夫人,東方傾城自然不會像竹兒三人那樣硬性規定。

不過……

弄墨坐在屋頂,看著東方已然升起的太陽。

好一會兒,才慢慢轉動視線,看向樓下的東方南歌。

東方家的人啊!與她所見到的人家的人,都不同。

他們每個人,都有著無上的權勢,榮光。

可他們,卻又那麼的替家人著想。

東方傾城不願見家人,怕嚇到他們,更是怕他們替他傷心。

南歌那樣的想念哥哥,可除了每一次見到便衝過去,卻並沒有做讓東方傾城為難的事。

若是她當真一哭二鬧三上吊。東方傾城決不會不理。

東方夫人每日必到,卻只是遠遠的,順著小道慢慢走動。遠遠的看著,不上前打擾。

她們不是不想,只是不願對方為難。

她們充份表達了她們的關心,她們的期望。卻不逼他一定要妥協,一定要接受。

……

南歌在樓前的空地上練劍。她是個有韌性的女子。

從她來這麼久,每一天,總是雞未鳴便起,一直練到日出。從無一日間斷。

弄墨的目光慢慢拉長,拉遠,拉到對面樓頂之上。

那裡有一個男人。

將她帶到松園,便不曾露過面的男人。

他站在瓦上,視線一如她之前那般,落在正在練功的南歌的身上。

直到南歌收式,快步進了小樓。他才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弄墨依然坐在瓦上,看著他。

突然,他輕輕抬起手,向著她。

弄墨歪著頭看著。

他握起拳,伸出食指,勾……

弄墨幾乎失笑,這個男人,還真是夠囂張的。

她慢慢爬站起,雙手叉腰,下巴微抬。

腳下,卻是一動不動。

對面的人看了,手指再次勾了勾,眼睛半眯。

弄墨的下巴抬得更高,斜睨著他。

兩人就這麼站著,似乎有些僵持。

樓下,竹兒已到了樓下,開始四處尋找弄墨。

她是知道,弄墨愛看日出的習慣。所以,直接抬頭往上找。

在她出來的時候,弄墨便決定,要下去。

可對面的東方傾城的速度更快。竹兒的剛到樓前,他便飄了過來。

抓了弄墨,便向後面的天字樓樓前跳去。

好吧,其實不算是跳,或者更像是飄。很快速的飄。但比跳,比自由落體卻要慢一些。

“會輕功真好!”弄墨站穩,淡淡的說道。

東方傾城看了她一眼,拉了她的手就往天字樓裡走去。

“從今天起,陪我一起用膳。”

弄墨微微挑眉。

“我以為,這些地方是禁地。”

話一出口,她自己卻疑惑了起來。似乎,只有松對竹兒三人提出規矩,卻從沒有人跟她說,哪裡不能去。

東方傾城只是望了她一眼,便拉了她進樓。

這天字樓與另外兩樓,雖然外面看起來差不多。可這裡面,卻是完全不同。

格局不同,裝飾不同,連氣息也不同。

另一處的氣息都與周圍的環境的氣息一脈相通。清新自然,尤其是那淡淡的松香,最得她的喜歡。

而這裡,一進門,便可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極苦極怪的味道。

“公子,服藥了。”一側的門打開。弄墨眼有瞬間的怔愣。

那裡……居然是廚房。

看到這個,她才恍的憶起。

她曾懷疑,這松園裡的眾人,吃喝的東西是哪裡來的。

據南歌說,並不是東方府裡送來的。她還懷疑是買的。

因為這裡實在找不到一個處像是廚房的地方。

沒想到……弄墨有些無語。

她一直以為,天地人三處,應是以天字房最是特別。也應是身份高貴的人才住得上。

畢竟,是天呢!

可誰敢想,天字房裡,居然是廚房,是飯廳,是一切看似下等事情的處所。

東方傾城將松端過來的藥接過,一抬頭,一仰而盡。

弄墨看了,只是挑挑眉,而她看得比較多的是,松對她的憤怒的目光。

她非常真誠的自我剖析了一遍,最後得出結論。她的確沒做什麼對不起他,讓他如此生氣的事來。

東方傾城喝完藥,鬆開始從廚房裡往外端早餐。

三個小菜,一碟熱氣騰騰的饅頭,兩碗稀飯。

弄墨又看向廚房,最後目光落在松的頭上。

眼裡有著淡為的訝異閃過。

這些看起來非常不錯的早點,以及她們每天早上吃的那些,不會都是這位看起來五大三粗,十分像土匪的松做出來的吧?

見她望去,松又瞪了她一眼,一轉身,進了廚房。

弄墨眨眨眼,嘴角不自覺的帶上笑,轉過頭來,笑咪咪的吃著早飯。

從頭到尾,她都沒看東方傾城的臉。

不得不說,雖然她不會害怕,可以接受,但是那樣一張臉……如果真要盯著看,她估計什麼也吃不下。

東方傾城也不強逼弄墨,兩人靜靜的吃飯。

飯後。

弄墨本欲回人字樓。東方傾城卻把她抓到天字房的樓上。

真的是抓,就像之前從樓頂上抓她下來時一樣。

他的手大,她人小,一把抓在她的肩上,像老鷹抓小雞似的……

弄墨很想問他一句,“手感如何?”不過想想,還是放棄了。

樓上,是一個倉庫。

雖然東方傾城說,“這是藏寶樓。這裡所有的東西,只要你喜歡,隨時可以來取。”

可在弄墨看來,這就是一個倉庫,放著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金銀古董,書墨字畫。

你所能想像到的任何東西,這裡都有。

“這一幅,便是你要的那一幅。”東方傾城拿著一個畫軸。

只是,並沒有驕傲之色。

“事實上,我以為,這幅畫當不得那第一。”

聽到東方傾城說這話,弄墨卻微微一怔,下意識的就問了出來:“那誰的才當得第一?”

東方傾城輕輕搖頭,什麼都沒說,而是將畫軸遞到弄墨的面前。

靜靜的看著她,卻不再說什麼。

弄墨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微微挑眉,一抬手便將畫接了過來。

當著東方傾城的面,將畫一點點的打開。

她的胳膊太短,便直接將畫放在地上,也不管會不會弄髒。

讓弄墨訝異的是,那居然是一副美人圖。

美人在水畔,以水為鏡,攬目自顧,巧笑倩然。

水中魚兒望影而來,嬉鬧不去。

不論是那美人,還是水中的魚兒,都靈動自然……不論色彩、技藝,又或是畫中蘊含的情愫,都讓看的人,深深著迷。

而在看到這畫中的美人時,她也服氣了。

難怪他可以成為那第一。

畫中的美人,讓她著迷。讓她震撼,更讓她訝異,因為那個美人,居然是……

“冰夫人?”弄墨疑惑出聲,可隨即又搖頭,“不對,不是冰夫人。”

畫中的美人雖然與冰夫人看起來極像。可畫裡的女子卻是溫如春風,暖如玉。

而且,一看便是良善單純的女子。

否則,那遊魚豈能如此相伴?

若是冰夫人那樣的人,只怕早就逃逸不知所蹤了。

弄墨看了好久,才慢慢的將畫像一點點的收起。

這裡很乾淨,地面上也沒有一點灰塵。

畫卷上,沒有一點髒汙。

“今天晚上,找一個無人的房間,準備好筆墨紙硯。”

弄墨拿著那畫軸,慢慢的下樓,離開。

回到她自己住的樓。南歌立刻便迎了上來。

“跟我哥在一起?”

弄墨看她賊兮兮的模樣,輕輕點了點頭。

“哥哥說了什麼?”南歌立刻抓緊她的手,一臉的期待。

弄墨看著她,想了一下,才道:“唔,他說,等這月十五,會與大家一同用飯。”

“啊……真的?”南歌一聲尖叫,隨即不信的撲向弄墨。

弄墨笑著輕點頭。

“啊,哈哈哈……太好了……”南歌大聲的笑起來。

同時又將弄墨用力抱起,不停的轉著。

轉了好一會兒,才又猛的將弄墨放下。

“我要去告訴爹娘,太好了,弄墨,你真我們家的福星……”

說話間,人已經衝了出去。一眨眼,人便沒有影子。

弄墨輕笑著搖頭,拿著畫回自己的房間。

十五麼,只還有六天。

南歌去的快,來得更快。

帶來的消息,不外是她的爹娘很高興。

又帶來了許多東西。都是東方夫人送的。

或者說,是賞的更恰當一些。

這一整天,以及接下來的每一天。

南歌都異常的興奮。並開始準備,十五那天要穿的衣服。

而東方府那邊,也是全都興奮異常,東方夫人更是開始準備那一天要上那些菜式……忙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東方府這便要辦喜事了呢。

當天晚上,弄墨獨自一人來到人字樓前,東方傾城早已等在那裡。

無人的房間麼,很多。隨便一間便是。

弄墨的要求更是簡單,筆墨紙硯,這松園裡估計能弄兩筐來。

“你那麼自信,能治好我?”

松被弄墨支使去弄更多的墨來。房裡只剩弄墨和東方傾城兩人。

弄墨看了他一眼。

走到一邊,看他們準備的筆墨。

她畫畫,對於這些東西要求其實並不高。

畢竟,在那個世界,一隻獅子,或是一隻虎要出其不易的在一個並不大的空間裡殺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只要有個幾分鐘也就夠了。

甚至,時間更短。

只不過,這一次與往日不同,東西越好,效用持續的時間就越長。她就越省事。

“若是治不好,你準備一輩子不見他們?”

東方傾城微微一怔,隨即閉口不言。

弄墨也不理他,自顧將筆潤好,鋪開紙,在上面開始畫起來。

東方傾城很自然的走到她的身後。

可一看到她所畫的東西,他便不自覺的皺起了眉。

他見弄墨一來,便索要他的畫。本以為,她是愛畫之人。

又見她要筆墨紙硯,現在更是一本正經的要畫畫。

雖然他已查出了,從她出生到現在,所接觸的人,事。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對畫,有什麼了不得的研究。

可見她一切做的那麼自然,他還是有抱了一點期望的。

畢竟,她在他面前所表現的那些,與他所查到的,也有那麼些不同。

以他所查到的內容,她決不可能將他治好。

或者就是因為如此,他才對她有期待,雖然他不明白,替他醫治,她不用藥,不把脈,卻偏偏要筆墨紙硯,這些東西……

而現在……他看著她畫的東西,眉頭越皺越緊。

只是,他仍是有風度的不開口,不去打斷她。

直到她自己放下筆,將畫好的那一副畫,放到了邊。

他才開口。

“那是什麼東西?”

說人不是人,說不是人,可卻明明的眼耳鼻喉,有手有腳……

“鬼。”

弄墨淡淡的丟了一個字給他。

隨即抬頭,門被輕輕推開。松站在門口,應著她的要求,端了半盆的墨來。

“放下,出去,關門。”弄墨望子一眼,淡淡的丟下六個字。

便不再多看他們兩人一眼,而是在房裡四下望起來。

松瞪著她,卻仍是乖乖的進來,將墨放下,出門,關門。守在門外。

弄墨卻起身,拿起筆,沾飽墨,似不經意的,在屋裡隨意點了幾點。

點完,又坐到桌前。

再鋪紙,再畫。

半個時辰左右,畫好五張畫。

才起身對著東方傾城道:“把這五副,掛在我之前點的點上。”

東方傾城一直看著。

在聽弄墨說了她畫的是鬼之後,便徹底無聲。

現在聽了,更是愕然。

弄墨猛的轉頭看向他。再一次開口,“把它們掛起來。”

雖然聲音並無不同,可東方傾城卻看了她一眼,然後,輕皺著眉,起身,開始掛畫。

弄墨偷偷籲口氣,隨即也皺起眉來。

五副小鬼圖掛好,東方傾城又走到弄墨身邊。

弄墨又在屋裡轉了一圈,然後在屋裡地上隨意用筆一點。

“站到這裡。”

東方傾城又是一怔。

“你記好,現在是在治你身上的毒,我讓你做什麼你最好照做。”

東方傾城深深看了弄墨一眼,眼睛突的一眯。

“從現在開始,不準再對我使用媚術。”

這一下,輪到弄墨怔了,不過,她看了東方傾城一眼,隨即很光棍的點了點頭。

“成交。”

又用下巴指了一下地上的黑點。“站過去。”

再不看東方傾城一眼,轉身去另選了一枝極細的狼豪,另一手托了一個玉碟在手裡。碟子裡是墨。

“把衣服脫了。一件不許剩。”

弄墨轉頭,靠著桌邊,淡定的看著東方傾城。

東方傾城眼睛突的睜大,眼裡紅光突盛。

弄墨直直的瞪回去,絲毫不覺如何。

“你確定?”

“你最好不要懷疑我。”

囂張誰不會?她不過是想過得舒服自在些。想她可也曾是雇傭兵,殺人連眼都不眨的主。

東方傾城皺著眉頭,緊瞪著弄墨。

好一會兒,才慢慢抬手,將自己的腰帶抽掉。

東方傾城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所以,既然決定了要脫,自然也是快得很。

弄墨就那麼盯著他,本還想要看到一絲害羞或者不自在的尷尬神情。

可惜,她忘記了,就算東方傾城有些什麼,對著一個十歲的小丫頭,雖然表現的有些不正常。

但怎麼也不會尷尬到哪去。更別說,這個小丫頭,已是他的未婚妻,註定了,要與他坦承一輩子的。

所以,他坦然之極。

沒見到東方傾城的尷尬出醜,弄墨有些些失望,不過,只是一瞬。

身為職業雇傭兵,在出任務時,任務才是擺第一的。

而現在,她的任務就是解了他身上的降頭。

拿著筆,慢慢的走到東方傾城面前,一抬手,將玉碟放到東方傾城的手上,“端好。”

她又轉身,拖了椅子到東方傾城身邊。

人爬到椅子上,拿著筆,沾了墨,開始唰唰唰的畫起來。

“別動。”弄墨下第一筆時,東方傾城整個人抖了下。

可在弄墨的冷哼之下,立刻便不動了。

而弄墨,正在他的身上……作畫。

墨,一點點的,全上了東方傾城的身上。偶爾的,弄墨會回到桌邊,替玉碟加上墨,再加來,繼續畫。

間或的,她也會對東方傾城說:

“閉眼。抿脣。抬手……”

從弄墨的第一筆畫在他的身上,東方傾城便全力的配合她。

她畫畫,雖然旁人看著,並看不出什麼不同。

或者會覺得,她畫的東西,實在醜陋不堪,鬼?可不就是鬼麼?完全的鬼畫符……

可當他的皮膚成為畫紙,當她手裡的筆尖落在他的身上時。

他才明白,她的每一筆,都有著怎樣的玄機。

在初初的涼意之後,便是火一般的灼熱。

一點點,一寸寸,燒灼著他的皮膚。

慢慢的滲透著,慢慢的,順著他的皮,他的肉,他的血,他的筋骨……一直燒,一直燒……

燒毀了這六年來,一直折磨著他的痛苦。

那些痛苦被一點點的燒成灰燼。

“呼……”

終於,最後一筆收起。弄墨退了兩步。

又退了一步,直到退到桌前,碰到桌子,她才慢慢開口中:

“你可以睜開眼了。”-

東方傾城慢慢睜眼,入眼的,便是看起來很疲憊的弄墨,正靠著桌子,坐在地上。

“你別動。”

弄墨的聲音及時的阻止他。

在弄墨的眼裡,隨著東方傾城的睜眼,以他身體為畫布所畫的畫,也同時有了靈魂。

那是一副鍾馗畫。

有了眼睛的鍾馗從他的身上跳下,同時的,之前畫的五鬼,也從畫上跳出,落在鍾馗身後。

六人一起,將東方傾城圍在中央。

“你可以說話。”

看著東方傾城驚訝的表情,弄墨輕輕開口。

東方傾城深深的看著弄墨。本來似滿腔疑問的話卻一下全都收了回去。

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卻似發誓一般道:“便是要我性命,也決不會將你替我醫治一事,說出去。”

弄墨卻只是輕輕一笑。

其實,就算他說了,只怕也沒人相信吧。

看著鍾馗就那麼虛空的將手伸進東方傾城的腦子裡,抓出一道紅色邪光。扔進嘴裡,嚼得嘎吱嘎吱響。

而五小鬼也紛紛衝進東方傾城的腦子裡,不一會,押了幾個類似的東西出來。

全都被鍾馗一個個的嚼食完畢。

而那些小鬼又一次次的衝進東方傾城的腦子裡,來來回回,反反覆復,直到再無一絲紅光,才慢慢的立到鍾馗身後,不再動作。

說起來簡單,然爾整個過程卻是陰森恐怖,東方傾城更是兩眼瞪得老大。

足足兩刻鐘,一切才得以結束,在消滅掉所有紅色邪光之後。五個小鬼和鍾馗的身影才慢慢變淡,消失。

消失的過程很快。而那些影子消失之後,不論是墻上的畫,還是東方傾城的身上的墨,全都消失無蹤。

只有空氣裡,還留有淡淡的墨香。只是,誰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之前的似真似虛的鬼影所留下的,還是那桌上的墨汁所散髮出來的。

“運氣不錯。”

弄墨看著東方傾城幽黑的雙眼,輕輕的勾了下嘴角。

“你最好請大夫來,將你臉上的膿瘡起掉,看著真噁心。”

爬起來,轉身,出門。

門開,松正站在門口,見她,也只是瞪著她。

弄墨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下樓。

松進門,很快又衝出來。

弄墨才剛下樓。松衝到她身前,對著她便直直的跪了下來,衝著她磕了三個頭。

又快速的衝了出去。

幹什麼去了,弄墨並不知道。

只是短短的時間,東方傾城已站在她的身側。

幽黑的眼,深深的看著她。

不知是不是因為是深夜的關係,他的眼睛,看起來特別的幽黑,像是黑色的寶色,讓人為之著迷。

弄墨看著他,她很累。更知道,他的身體大概比她更累。


第一卷第十一章︰帥哥重現

她以為他會說什麼,可他居然就那麼直直的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弄墨見狀,當下轉身便走。只是轉身之時,悠悠的傳來一句。

“下次沒事別這麼站著,抬頭也是很累的。”

真是的,讓她抬著頭站了這麼久。

弄墨慢悠悠走回自己住的地方。

竹兒正站在樓下等著,看到她,立刻便迎了上來。對於這邊的情形,卻是看一眼也不敢。

而東方傾城,卻是始終不曾開口,直到弄墨上了樓,被竹兒服侍睡下,吹滅了燈,他才靠在一邊的墻上。

弄墨猜得不錯,他的確很虛弱,弱到幾乎站立不住。

松回來,將他扶到後面的天字樓,有備好的熱水讓他清洗。

清洗之後的他,站立鏡前。

紅眸變成了黑眸。

臉上的浮腫不再,那些膿腫破裂,膿液之前流出,早被清洗乾淨。

現在上了最上等的藥膏。

“松。”“屬下在。”

“此事,不準第四人知道。”

松立刻跪下,舉起一隻手,發誓道:“以屬下的性命起誓。”

東方傾城立刻輕輕點頭,揮手讓他下去。

而他則繼續看著鏡中的人,鏡中的人雖然一臉慘不忍睹的瘡傷。卻已恢復了他原有的形容。

六年了,六年以來,他一直頂著一張癩蛤蟆頭……雖然他一直告訴自己,男子重性不重形。

可每回午夜夢醒,卻總是忍不住摸著沒有人形的臉,疑似陷入惡夢。

直到今日,再見自己舊時依稀的模樣。心中一時百感交集,幾欲失態。

平靜的夜,不平靜的人心。

不論是弄墨,還是東方傾城,又或者只是松。

或者,還有一個人。

弄墨躺在床上的時候,下意識的想著,那個在東方傾城身上,下降頭術的人。

據她所知的些微關於降頭術的知識,知道修習降頭術的人,都很不易。

而他們每一次給人下降頭術,都對降頭師自身有些損傷,身體上,精神上。

而若是這些降頭術被惡意破壞,就像她之前所做的那般,降頭師,會受到更重的傷害。

她雖然解了東方傾城身上的降頭術,卻並不是從正途上解除。而是強行的,霸道的滅了那降頭術。

雖然這樣說起來,對東方傾城是最有效,最直接的。

但那下降頭術的人,卻一定受創極重,而且,立刻也就知道,東方傾城身上的降頭術被解開。

弄墨不知道東方傾城得罪了什麼人。

但如果得罪降頭師,一般都是不死不休。那人,必定還會再找來。

弄墨不自覺的想,她是不是要離開。

她一向不是個愛惹麻煩的人。她信奉中庸之道。不想惹什麼人注意,不想得罪什麼人,不想轟轟烈烈,不想……

可東方家一家是如此特別。特別到她不忍看到他們失望,難過,傷心。

或者,在東方南歌第一次向她伸出手,怕她受了地氣的涼,而拉她起身時。她便開始喜歡上這個家。

而在那之後,她接觸的每一個東方家的人,甚至包括他們家的僕人。

他們都是那樣的親善和樂,那樣的坦誠相待……讓她越來越喜歡這個家。

讓她對成為這樣的家庭的一份子,而有了期待。

對她來說,結婚也只是人生中的一個過程。

她的前世,除了修習與旁人不同的技能,除了雇傭兵這個見不得人的職業。她的人生與旁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除了自己的師姐妹,她也會有自己的朋友,一些交情淡如水的朋友。

她偶爾,也會接受一些帥氣男生的邀約,一起吃飯,一起唱K。

偶爾,也會跟著其他女孩一起,憧憬著未來,結婚生子……

弄墨直到睡著,都還在想,或者,成為東方家的一份子,並不是什麼讓人難以接受的一件事。

天明,太陽未升起,弄墨便已坐在樓頂。

今日,她練功的時間,比以往的每一日都長。

在太陽升起之後許久了,弄墨還坐在房頂,一呼一吸,許久之後,才收功起身。

不用轉身,她便知道,在另一幢樓的樓頂,東方傾城正站在那裡。

從她到松園之後的第二天開始,他每一天都與她一起,在房頂上。

她練功,他也在打坐。

今日看到他,弄墨有些發怔。

雖然知道,昨夜之後的他,必然不再是之前那可怖噁心模樣。

可沒想到,才一夜而已,他臉上的的瘡傷居然已消了大半,臉上皮膚似乎生生脫了一層皮。像是破碎的雞蛋,被剝了外面的硬碎殼一般。

光滑晶瑩的讓她忍不住生出一些的嫉妒來。

只不過,有些東西卻怎麼都是無法一夜改變的。

比如他的眉毛,在他的眉毛的部份,現在還是光禿禿一片,看起來,有了幾分可知。

雖然如此,那張臉還是帥到讓弄墨微微訝異。

“禍水。”弄墨輕聲嘀咕了一聲。

同時猜想,如果外面的那些女子看到現在的他,不知還會不會像以前那般。

可憐她,同情她。

東方傾城輕飄飄跳了過來屋脊,輕輕的將弄墨抱起。

就在屋頂,輕輕的轉動起來。

一圈兩圈三圈……

“停下停下……”弄墨拍打著東方傾城,輕叫著。

可嘴角卻不自覺的輕輕翹起,越翹越高。

東方傾城一氣轉了十幾圈,才慢慢停下,只是卻並沒有將弄墨放下,而是直接那麼抱著。

弄墨的身形本就偏小。此時被東方傾城就那麼直直的抱著,像是抱個小孩一般……

呃,事實上,就是在抱孩子。

抱得弄墨一陣惡寒。似乎,從她三歲開始,就沒再讓人抱過,包括她娘。

“早膳備好了。”東方傾城的心情很好,嘴角一直帶著淺笑。抱著弄墨,直飄迴天字樓前。

進入飯廳,桌上早已擺好熱騰騰的飯菜。

難得的,松對弄墨的態度,變得很和善。

雖然仍然沒有笑臉相迎,可至少,不再像以前,總是瞪著她。

飯後,東方傾城告訴她。“明天,你就要暫時回妃府去住。”

弄墨微微眨眼,沒什麼太大的意外。

雖然還沒有人通知她,不過,他們婚期早就定了下來,在成親之前兩個月,她是一定要回到妃府。

等到他來迎娶她。這兩個月,她與他,不能相見。

不過,她現在很疑惑。

“你確定,你還要娶我?”

她才十歲,他就算娶了她,跟沒娶也沒什麼區別。

更別說,她在妃傢什麼也不算。無權無勢……雖然現在她娘是平妻,可實際上是什麼,所有有心人都明白。

如果說之前,這世上大概真的沒什麼女子願意嫁給他。她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而現在,只要他出去走一圈,想嫁的女子,只怕能繞東方府一圈。怎麼輪,也是輪不到她的。

“你想讓我抗旨?”東方傾城看著弄墨,慢條斯理的開口。

弄墨慢慢的掃了他一眼,隨即點頭。

“我明白了。”

“到時,竹兒三人會跟過去侍候。”

這一次,弄墨只是恩了一聲。

“給妃家眾人的禮物,我會讓徐管事準備好。”

“哦。”

“岳母的那一份,我讓松特別準備了。”

“好。”

“松子,每日會送最新的過去。”

“知道了。”

弄墨幽幽起身,邊向外面走邊道:“一切有勞了。”

聲音結束,人也已經到了外面。

“多謝。”身後,傳來東方傾城輕輕的聲音。

弄墨停也未停,自顧離去。

到了中午,東方夫人過來時,便告訴弄墨,明天,她必須得回妃府去。

不論是東方夫人,還是東方南歌,都充分表達了她們的不捨。

尤其是東方南歌,幾乎像生離死別一樣,差一點抱著弄墨哭起來。

第二天早上,弄墨照例練功。

照例與東方傾城一起用了早飯。

然後,在竹兒和春花秋月的的服侍下,在南歌不捨的一再擁抱下,在東方夫人不捨的視線下,離開了松園。

她們不捨,卻並不輓留。因為她們都知道,只有現在離開這兩個月,弄墨才會嫁進東方家,才會一直留在東方家,不會再有再一次的分離。

妃家大約也是知道今天這個日子,弄墨還未上馬車,妃家的人卻是先到了。

妃家的長孫,弄墨名義上的哥哥,妃雨其。帶著十來個家丁,兩個丫環。

這排場,對於妃家的人來說,已經相當隆重了。

不只弄墨明白,其他人也很明白,妃家的隆重,不過是做給東方家看的,這排場,也是給東方家,而不是給她妃弄墨的。

既然接的人來了,弄墨便只能乖乖上馬車。竹兒陪在馬車裡。其他丫頭,自有她們應有的小馬車,在後面跟著。

馬車漸行漸遠,直到看不見,南哥和東方夫人才慢慢轉身。

“我們這邊的婚禮,該快些才是。兩個月,有些趕啊!”

東方夫人輕嘆著,同時也是滿心歡喜。

她實在沒想到,她兒子居然會那樣著急,選定的吉日明明有三個,一是兩月後,一是半年之後,另一個,卻是明年。

三個日子讓東方傾城親選,他卻想也沒想,便選了最近的日子。

聽他的話音,似乎還嫌這個日子,也稍長了些。

她自然也知道,弄墨這孩子,雖然身份是差了些。可其他,不論是哪一方面,都決不輸其他的大家閨秀。

琴棋書畫這些,都可以慢慢學。但人的品性,氣度,卻是一眼便知,學也學不來的。

他們東方家,何時缺過那些只會琴棋書畫的花瓶,更不需要靠兒媳的勢力來幫襯?

“哥哥。”東方南歌突然輕呼,隨即,人便衝向松園一側。

東方夫人輕輕轉頭,臉上立刻露出淡淡笑意。

心中同時感慨,自己的兒子,果然十分看重弄墨。

雖然弄墨離開,他未曾出面,卻偷偷相送。

只是,她卻有些好奇。

雖然她也覺得,與一般人家的閨秀相比,弄墨的確可人。可那些也並不突出,到底是哪一方面,讓自己的兒子如此動心?

難道,僅僅是因為,弄墨不怕他?

雖然她也覺得,弄墨這一特質已是萬中選一,但他的兒子……

輕輕搖頭,看著東方傾城依舊極快的躲開東方南歌。

她不由輕聲問出口:“弄墨說,這月十五,你會與我們一同用膳,可當真?”

雖然當時她也十分高興。可後來想想,她又真怕那是弄墨為了寬慰他們的心。

“弄墨說是,便是。”東方傾城的聲音慢慢傳來,隨即轉身,一閃身,便消失在松園之內。

東方夫人與南歌兩人聽了微怔,隨即恍悟,再接著,便是狂喜。

………………

在馬車的輕微顛簸之聲,弄墨很快便回到了妃府。

一進妃府的大門,弄墨便被妃老太爺叫去。

誇讚她替妃家爭光,又教導她,以後要孝順公婆,要侍候好夫君……最後的最後才說,要多想想妃家的一切……

弄墨只是靜靜的聽著,竹兒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許是因為如此,老太爺在說妃家的話時,並不那麼直白。

而且也說的不多,關後不過半個時辰,便放她回屋。

她的屋,自然還是在她娘的屋子。從她一進門,她娘便一直在老太爺見她的書房外等著。

一見弄墨,立刻便拉了她的手,左看右看,眼淚包在眼上,臉上卻笑開了花。

“妃家的老太爺,可真正是個不懂事的人。”

竹兒看了,當下小聲說了一句。

竹兒的聲音很小,弄墨卻聽到了,只是,她連眼皮也未抬,拉了她娘的手,回了她娘的院子。

天早已轉暖,園子裡花紅葉綠,蝶兒翻飛,好不熱鬧。

原來看著像是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此時都帶上了綠意,一些草徑,一些藤蔓。

妃家的人都知道,今日青城王的未來王妃,妃弄墨回府待嫁。

所以,所有人都出了自己的房門,等在大門口,或者只在自己家院子門口,遠遠的望著。

弄墨此時的一身打扮雖然看起來還跟以往並無不同。

可妃家的人,那都是有眼力界的人,尤其是女人,自然一眼看出,雖然沒多什麼首飾,但那身上穿的衣物用料,都是貢品,是宮裡的貴人才能用的。

是她們妃家的女子,只能看卻不能碰的高貴料子。

一時間,妃家眾人,對妃弄墨的言論之語,開始像那滿園子的花香,遍佈每一個角落,久久不歇。

弄墨跟著她娘回自己的院子,秋蘭從拉了弄墨的手,便一直不曾放開。

不停的問她在在東方府裡的事情。

吃得可好,穿得可好,睡得可好,可有人欺負她。

可有什麼不便之處,可有什麼需要她幫忙的地方……

此前她請人送過去的,一些她親手做的衣衫,可曾收到?

弄墨答收到了。

又問穿著大小可合適……又說弄墨長高了,白靜了,漂亮了……

弄墨乖乖的回答了每一個問題,也反問了一些問題。

不外是問妃家有沒有人招惹她。

兩人一直說到傍晚,弄墨侍候著母親上床睡了之後,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找來當初東方夫人留在這裡的婆子。

又細細問了一回。

婆子說。

“夫人是個不惹事的人。平日裡也不爭什麼,只留在院子裡……到也沒受什麼氣。”

“便是有那不懂事的來說些難聽的話,也都讓老婆子沒臉子給打發了。”

“到是妃老太爺,因感念著姑娘,有什麼好東西,總是想著這邊。”

“所以,吃穿用方面,都不比別的夫人差……再加上,東方府那邊不時的會送些東西過來,夫人這裡反而強一些。”

聽到東方府那邊不時的送東西過來,弄墨有些微失神。

她從不知道,東方府那邊有送東西過來。

“日後,還請蘭婆婆多多費心。”弄墨衝著蘭婆婆,認真的作了個揖。嚇得蘭婆婆連忙跪下。

弄墨跟著蹲下,將她扶起。

“我知道,在妃府做事,定不若東方府裡體面,在妃府裡,也不若東方府裡舒心。可一切,還得有勞婆婆。弄墨別無所報,只……”

“姑娘,您可折煞老婆子了。”

兩人又是一翻言語,弄墨才將蘭婆子送出門。

竹兒進來侍候她洗漱。

“姑娘,禮物都送了出去。”

“唔,”

“府裡的姑娘、夫人們,個個都向您問安,說明兒個,要來探望姑娘。”

“姑娘。”春花和秋月從外面進來,一臉的詭異,手裡捧著個玉罐子。

弄墨只一看,便怔住。

這東西,她可是極熟的,在東方府,在松園,她的樓裡,總會擺上一罐的。

“姑娘,剛才松過來了,說是……呃,公子親手剝的,今日的份。還說,今日公子太忙,時間太急,才會送來這麼晚,明日的,會一早送過來。”

以前,她們都知道這裡是什麼,也知道是哪裡來的。可從來不知道,這是公子親手剝的。

弄墨眨眨眼,眼裡帶了一絲笑意,“放著吧。”

這半夜三更,她可不想再吃這些東西。“是。”

三個丫頭對望一眼,將東西放下,一起服侍弄墨睡下,才嘰嘰喳喳的出去。

弄墨知道,她們必然又要說一陣了。

東方傾城在她們的眼裡,那就是偶像,超級明星。東方傾城親手剝的松子,還這深更半夜送來……

她們要是能淡定才怪了。

弄墨看向床頭的玉罐,嘴角忍不住輕輕的勾起。

一夜無語。

天明,弄墨早已坐在屋頂上,面向東方,盤腿吐訥。

蘭婆婆是個強勢的人,整個小院裡,雖然丫環婆子不少,可她就憑著一個人,愣是將小院完全掌握在手裡。

竹兒與她本就舊識,竹兒只關照一聲,不準任何人來打擾。

便不會有一個人,能靠進她住的地方。

而竹兒她們三人,卻是站在院子裡,不時的望一眼屋頂,小聲的說著話。

這樣的情形,她們早已習慣。

弄墨收功起身,順著屋前的梯子爬下。

其實,她也可以直接跳下來的,只是怕嚇到她們。

說起來,她練的還是前世學的那些。

是特異功能,是一些高端的搏擊術,一些騰挪跳躍之功。

可能是因為她們都有特異功能,所以,她們比普通人的武者要厲害一些。

但在她見識了這個世界的所謂武功,所謂輕功之後。

她便一直在想,或者她需要找個人,偷師一翻。

而很自然的,她現在目標,定在東方傾城的身上。

收功。與她娘一起早飯。

飯剛落,便聽有人來報,說是妃家的各房姑娘,都來了,說是來謝姑娘昨日的禮。

弄墨本不欲理,不過,還是讓人進來了。

妃家的姑娘很多,一來,院子裡便顯得異常擁擠。

好在,大多數都只是來說聲多謝,再送上一些她們的小禮物,便退到一邊。

真正坐下來說話的,只是那些嫡女。

妃雨恬:“妹妹送來的東西,是宮中之物吧,聽說妹妹進過宮,見過宮裡的貴人,可是真的?”

送給她的東西是不是宮中的弄墨不知道,她至不知道,送她們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不過,她的問題麼,她輕輕點頭,“是真的。”

“宮裡,可當真是金壁輝煌?當真是珠玉為磚,連食用的米都是香的?”

弄墨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臉的期待,淡淡的垂下眼瞼,“不是。”

“不是?”眾女大驚,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弄墨掃了眾人一眼,並不多說,珠玉為磚?虧她們想得出來。

“弄墨見到皇上了麼?”

弄墨看向說話的人,那個女孩叫雨意,是妃雪仁的大女兒,今年不過十三歲。

“沒有。”弄墨掃了眾人一眼,見她們個個都異樣的期待。

不由暗自搖頭,卻並不多言。

“弄墨妹妹見到青城王了麼?你……不怕他麼?”

這一次問話的,是雨菲。她的表情依然冷漠,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眼裡也沒什麼特別的期待,就好像,那話根本不是她問的。

“見到了,怕麼?總不是吃人的怪獸。”

“姑娘,公子來了。”弄墨的話一出口,蘭婆子突然在外面回道。

弄墨微微一怔,隨即道:“老太爺怎麼說?”

她是女子,雖說已與東方傾城有了名份,可現在畢竟未成親,這私下見面,還是不妥的。

“老太爺讓公子來了。”

弄墨輕嗯了聲。“那就請吧。”

又看向別上別的女孩,若是她們知禮,就該主動退開。

然爾,再一次讓她訝異了,她們居然一個個滿臉的好奇,沒有一個要開口離開。

弄墨眉頭輕皺,看向一邊侍候著的竹兒。

竹兒也是眉頭輕皺,卻什麼也沒說。

“真的假的,青城王居然來了?”

“青城王幽居家中,六年不曾蹋出家門半步,居然到咱們家裡來了……”

“……”議論之聲此起彼伏,沒有一點背著弄墨。

弄墨看了眾女激動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動。

很快,東方傾城便到了。

讓弄墨意外的是,他的頭上,居然還戴著斗笠。

“弄墨。”東方傾城一過來,立刻便將弄墨抱起,將她抱在懷裡,與他一般高。

他的斗笠夠大,正好將她的頭也遮了進去。

他的臉,光滑如玉,眉上有著淡淡的眉毛長出。幽黑的眼眸帶著笑看著她,讓弄墨一度失神。

弄墨一直知道,以東方夫人和東方將軍的基因,他們的兒子是決不會醜的。

不,連平凡普通這樣的詞,也是不會落在他的身上。

現在一見,果然……他的眉雖然才剛長出來一點點,卻已可看出那飛揚的眉形。

並不顯得十分剛硬,卻也夠濃墨,顯得很陽剛。

她的手輕輕的摸了他的眉,不像她所知的,那些修了眉再長出來的那種,硬硬的刺人。他的眉,很軟。

他的眼睛是她所喜歡的細長,雙眼皮,只是,眼睫也如眉毛一樣,光光的,卻是一點也沒有長出來。

他的眸很亮,許是因為有斗笠擋著,光線暗的緣故,他的瞳仁很黑很黑,那黑中卻又透著亮光,很亮很亮,像是流星劃過的瞬間所暴發的光華。

此時,他的眼裡有著淡淡的笑意,那光亮更亮了幾分。

而弄墨,也是為了這光亮而失神。

她的手下意識的順著他的眉摸到他的眼瞼,然後,下意識的去摸那瞳孔。

東方傾城在他的手直直的摸向那瞳孔時,輕輕的閉上眼,阻斷那光亮。

而弄墨也跟著回神,一回神,她卻又微微皺眉。

她居然因為看一個男人而失神,這樣的事情讓她有些接受不了。

也因為如此,讓她再看東方傾城的時候,只是粗略一掃。而這一次,她直接跳過他的眼睛。

鼻夠挺,脣形還不錯,下巴……好吧,這個男人長的真不錯。

不過,她卻立刻就轉開目光,“真難看。”

弄墨開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東方傾城卻是輕笑了,他看懂了弄墨的脣形。

弄墨恨恨的轉開視線,不再理他。

“弄墨妹妹,不替我們介紹一下麼?”雨意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弄墨的眉頭輕輕的挑了一下,看著東方傾城。

她看著東方傾城只是輕輕掃了眾女一眼,隔著斗笠上的黑紗,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那些千嬌百媚的女子們。

只見他輕輕皺眉,抱著弄墨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弄墨的小屁股,就將弄墨放下,“松。”

“是,公子。”松從外面進來。他一進來,終於引起了姑娘們的慌亂。

讓青城王看了去,是她們的福份,讓一個看起來像土匪的粗魯男子看了去,那可就是有礙她們的閨譽了。

松的手裡捧著一個玉罐,遞到東方傾城的手裡。

“這是今日的份,以後,我會讓松送過來。”

“好。”弄墨輕輕應著,接過玉罐,一轉身,便遞到竹兒的手裡。

“兩個月後,等著我來迎娶。”東方傾城垂著頭,輕輕的揉弄墨的發。

“好。”

弄墨輕輕的笑著,並不怎麼欣喜,只是淡淡的笑著。她甚至不抬頭看東方傾城,他太高,她不喜歡仰頭。

到是眼尾看著那些姑娘們,她們紛紛抬手,用帕子遮著半邊臉,偏又要拿眼偷偷看向東方傾城。

東方傾城輕輕揉了揉弄墨的發,“我先走了。”

“好。”

得了弄墨的應聲,東方傾城再不耽擱,轉身便走。

到是松在離開的時候,稍停了一步。

“咱們府裡的姑娘讓屬下給王妃帶句話,過了十五,姑娘會過來陪王妃。”

“好。我等她。”

突然聽松稱她為王妃,讓弄墨狠怔了一會兒。

直到兩人都離開好一會兒,才在竹兒的輕扯下,回過神來。

“青城王一直都戴著斗笠麼?”

“他長什麼樣?”

“真的那麼嚇人嗎?”

“青城王……”

“長的……”

“那是什麼?要讓青城王親自送來?”

雨菲再一次開口,而且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弄墨卻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

竹兒更是當著眾人的面,將玉罐送進房裡。

那可是她們公子親手剝的松子仁,這些女子可不配看。

“春花,秋月,讓人送些點心,茶水……”

弄墨對著一邊的人輕道。

立刻,院子裡的丫環送上早就準備好的點心茶水。至於她們關心的問題,她則是再不多說一句。

靜靜的坐在椅子上,暗自想著。為什麼東方傾城還要戴著斗笠?

大概是看出來弄墨並不樂見她們,那些妃家的姑娘們待了一會兒,便也跟著離開。

“真是不要臉皮的……”秋月冷冷的衝著那些女孩的背影冷嗤著。

秋蘭在蘭婆子的攙扶下,慢慢踱進來。

其他人看了,便都退下去,將空間讓給她們。

秋蘭告訴弄墨。

在東方家來確定婚期的時候。老太爺曾有意無意的透露。

要讓妃家另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姑娘一起嫁過去。

不分大小……當然,嫁過去誰更得寵,那就是各憑本事了。

老太爺想得很簡單,妃弄墨雖然得了東方家的喜歡,可她畢竟還小,現在娶了,對於男人來說,這樣的老婆有跟沒有沒什麼區別。

而青城王已經二十三了,男人麼,總是有需要的。而東方傾城到現在,身邊一個女人也沒有。

在妃家人看來,青城王一旦成親,將來就一定會再娶更多的女人。

到時,年紀太小的弄墨,便沒有一點優勢。

沒有人比妃家的男人更知道,女人在床上的作用有多大。所以,他們便想,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也讓妃家的女兒去占這便宜。

不只如此,在妃家收到弄墨進宮的消息之後。

老太爺也曾與妃家的幾個老爺商量,將妃家姑娘送進宮裡的可能。

一連串的消息,聽得弄墨一再無語以對。

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些姑娘們,個個對皇宮和青城王這麼感興趣。

“弄墨,乖女兒,若是他們真的……到時,咱們最多不嫁青城王,娘帶你一起離開……這些年,咱們也存了些錢……”

這麼些年來,秋蘭完全的看開了,與世無爭,或者說,消及到不敢爭,不想爭。

弄墨輕輕點頭,“好,如果他不值得我嫁,我便跟娘一起離開。”

弄墨的日子很穩定。

老太爺每天都要訓話,姑娘們每天都會有那麼一兩個來陪著。

或是打聽宮裡的事,或是打聽青城王的事。

她的那個一直掛名的父親,也會隔三差五的召見一回。

她的父親有很多的缺點,卻一直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對著自己女兒,他很直接。

就算是現在,他也很直接的表達了他對她不喜歡,更直接表達了對她的目的。

“你該替你的兄弟姐妹著想,想辦法讓她們進宮成為了貴,或者讓她們進東方府,成為王妃……”

“你要知道,青城王就算長得再可怖,身為男人,也決不會只有一個女人……”

“你要對東方將軍說,你的哥哥喜歡練武,讓他安排他們去軍營之中……”

每一次,都聽得弄墨無語望天。

同時在心中感嘆,感嘆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無恥的一個人!

還好,妃雪忠並不常找她,而據她所知,妃雪忠也並不願意見她。

總是妃老太爺逼他一次,他才會來找她一次。

十五的那天,東方府又有人來。

不過,這一回來的,只是松園的徐管事。

除了每日例行的松子仁,還有一桌熱菜。

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做到的,那一桌十二個菜,從東方家送到妃府,居然還熱氣騰騰。

“這三個菜,是將軍親點的。”“這三個菜,是夫人親點的。”

“這三個菜,是王爺最愛的。”“這三個菜,是公主特別選的。”

每端出來一盤,徐管事就說一句。直到最後又說道:“將軍與夫人十分想念少夫人……夫人說,今日本該東方家一起吃飯,少夫人雖然不在,卻替夫人擺了碗筷。”

“菜式跟府裡一樣,少夫人請慢用。”

第一卷第十二章︰十歲王妃

弄墨看那些菜,果然,每一份都是完整。

“替我謝過將軍,夫人,王爺和公主。”

徐管事一直等弄墨用過所有的菜,都道了喜歡,才離開。

至於那一桌菜,雖然量少,卻也不是弄墨一人能吃得盡的。賞了幾個給蘭婆子和竹兒幾人,剩下的,便她與她娘,一起用了。

一過了十五,東方南歌果然來了。

南歌並沒準備長住,事實上,東方府現在正在準備青城王成親一事。

全府上下,正忙得不可開交。

南歌來,不過表示一種態度,東方家的態度。

不只是人來,還有各種東西,吃的、穿的、用的、玩的……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東方家,對妃弄墨是如何的看重。

妃家也開始忙碌,雖然嫁女與娶媳不同,但因為所嫁的,乃是東方將軍的兒子,乃是青城王,雖然青城王一直有那樣的名聲,但只要不是嫁他們的女兒,他們還是很樂意,跟著一起樂呵樂呵,順便看看,能不能攀上些交情的。

夏日炎炎之際,荷葉飄香之時。

弄墨終於迎來了她的大婚。

十歲的小新娘,穿著整個妃府,乃至整個傍龍城的女人都羨慕嫉妒的鳳冠霞帔,被領上花轎。

從妃府,一路抬到東方府,一路之上,嗩吶聲震天響,花瓣從她出房門的那一刻,一直灑到東方府的大門。

妃家,東方家門口的鋪地的紅毯,更是鋪出來兩裡多遠。

皇太后,皇上,皇后,親臨東方府,替二人主持大婚。

青城王現在到是不戴斗笠了,而是戴著面具。除了鼻孔和脣,其他地方全都遮了起來,連眼睛都遮了起來。

南歌偷偷告訴弄墨,她說:“你放心,我哥哥的臉已經好了,只是,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所以,哥哥才會戴著面具。”

“是爹娘讓我告訴你的,娘說,明日便是大婚的日子,到了洞房,你可別認錯了人。”

南歌後來又神秘兮兮的說了什麼,弄墨並未聽到,她在她說了洞房兩字時,便華麗麗的囧了。

洞房?不是吧?

成親很麻煩,不過,弄墨唯一要做的,就是像個木偶娃娃一般,任人扶著。

讓走便走,讓停便停,讓站便站,讓跪便跪。

不知跪了多少人,不知磕了多少頭,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

除了眾人的腿,她能看到的,就是眼前的一抹鮮紅。

耳邊一直吵吵鬧鬧,男男女女的聲音,音樂的聲音,司儀大叫的聲音……

在這樣的日子裡,決不會有人來阻止那些歡聲笑語。

哪怕是皇帝,皇太后這樣的身份,也決不會說出讓人掃興的話來。

天未亮,便被抬出家門,一直折騰到下午,弄墨才被送進洞房。

青城王到是與她一起入的洞房,一進來,便替她去了頭蓋,又去了鳳冠,交杯酒,吃一些吉利果。

這個時代的人成親,她到是看過的,只是不像東方府這樣,事事作的這般細緻,而且,每一樣用品都是無比的講究。

直到所有禮數完成,青城王才再次被人請了出去。急急忙忙,像是趕場一般。

這裡的規矩,青城王該去敬酒了,而東方府的一些女眷會來陪著她。

是聊天,也是互相認識。

總之是些新嫁娘,是一些年紀相妨的姑娘,算是有共同語言,將來也好走動走動。

只是,弄墨實在是個異數。她才十歲,雖然嫁了,卻實在太小。

而她本身長得又比較袖珍,更顯得小了些。到時讓那些來的人,個個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年齡稍大一些的,與她根本沒什麼可說的,年紀小一些的,對著新房裡的一切好奇的很,這看那看,對著新娘子也是一臉的好奇。

可也只顧著自己玩,哪裡會管那些規矩什麼。

到最後,只得年紀稍大些的,將年紀小的帶了出去。

落到最後,房裡就只剩下南歌和另一個女孩。

南歌與弄墨本不生分。而另一個,卻是一直垂著頭,害羞到了極點,從進門,便只報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在弄墨的輕輕一望下,便害羞的垂下了頭,到現在,也不曾抬起過。

那是南歌的小阿姨的女兒,聽說,也是某位將軍的女兒。

可那位將軍卻在某次戰役之中丟了性命,女孩跟著母親,一直守寡,守著公婆,到是得了美名。

“洛兒,現在只有我們三個人,你坐過來些。”

南歌坐在弄墨身邊,衝著女孩叫道。

女孩終於輕輕抬頭,掃了一眼四周,見果然只有三個,便紅著臉,慢慢的靠了過來。

只是,仍然沒有坐到床上,而是坐在床前的腳凳上。

弄墨只是看了一眼,並沒有說話,到是南歌皺著眉頭,一伸手,便把她拉了起來。

“都是自己家姐妹,也講得這些虛的,快快起來。”

那女孩又看了弄墨一眼,臉再次紅了些,卻坐到了南歌身側,只碰了一點點的床鋪。

雖然有三人在,可基本上都是南歌在說話。

那個叫洛兒的女孩,從頭到尾都低頭腦袋,除非南歌特別的叫到她,她才會應聲。

否則,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弄墨只是靜靜的聽著,偶爾會應上兩聲。

間或的,也會有一些其他女子過來。

兩人一直陪弄墨到晚上,才在喜婆的招呼下離開。

屋裡點了紅燭,除了弄墨,再無他人。

弄墨也知道,這接下來,便是等著新郎官來洞房。

想到洞房兩字,弄墨再一次的無語望天,隨即失笑。

昨天晚上,妃老太爺將妃雨菲帶到她的面前,告訴她,從那一刻,雨菲就是她身邊的大丫環,要她隨時帶在身邊,貼身侍候。

雖然沒說得清楚。可這做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弄墨沒有反對,老太爺也沒給她反對的機會。

弄墨當時只看了一臉仿似很淡漠的雨菲一眼,什麼也沒說。

……………………

門,從外面被推開,弄墨很自然的望去。

只見東方傾城正慢慢走進來,臉上仍然戴著面具。透過大開的門,她看到妃雨菲,正站在門口,一身的粉嬾新衣,正準備跟著東方傾城一起進屋。

東方傾城剛進屋,沒給外面的人任何動作,直接轉身關門。

同時還對著外面道:“全都退開。”

立刻的,她聽到外面的諸多腳步聲,漸行漸遠。

沒有人來鬧洞房,一則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新娘不過十歲的小丫頭,鬧無可鬧。

東方傾城與其說娶了老婆,不如說,領養了個女兒。

弄墨很無語的想到童養媳三個字。雖然很無語,可卻非常貼切。

這第二麼,便是東方傾城這麼多年,因為臉惡,不只沒有女人親近,連一些男子,都離他遠遠的。

大概,也沒什麼朋友死當之類。這鬧洞房麼,如果不是太過親近之人,也是鬧不起來的。

最主要的,還是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裡,除非皇室中人,還真沒人敢來鬧。

“餓了麼?”東方傾城走到弄墨邊上,因為之前的所有禮節全都做過。所以,按著正常的規矩,這個時候,他們可以直接玩那春宵一刻了。

不過現在麼……

“餓了。”新娘子這一天,是不能正經吃什麼,能吃的,也不過就是行禮的時候,一些半生不熟的東西。

“等著。”東方傾城立刻走到門邊。開門,再關,進來時,手裡已多了個食盒。

拿到桌前,打開,三小蝶的點心,一壺熱茶。

弄墨不客氣的從床上換到桌邊,慢條斯理的吃東西。

直到弄墨吃了七分飽,才放下。看著東方傾城,弄墨輕輕眨了下眼。

“你準備睡在這裡?”

“只有這一晚。”東方傾城微微勾了下嘴角,“今天畢竟是大婚,天下人都看著。”

弄墨皺了下眉,“我才十歲。”

東方傾城立刻回了一句:“放心,我什麼也不會做,也不會有人期待我做什麼。”

這一點,弄墨當然是知道的,只是,仍然覺得奇怪。

“知道我十歲的時候,在做什麼麼?”

東方傾城突然問道,同時,他人也跟著起身,抱了弄墨將她放到床上……

將她放在床上,替她去了外衣,蓋上薄被。而他自己卻就那麼的躺在床的外側,離她一臂之遙,剛夠他伸過手來,輕輕拍打著她。

“我十歲時,跟隨皇上禦駕親征,我為先鋒……”

東方傾城邊拍著弄墨,邊輕輕的說道,就像那些父母在哄兒女睡覺時,講床頭故事一般的語氣。

弄墨睜眼看他,他會輕輕的來一句,“乖,閉上眼。”

然後,再接著講下去。

弄墨就那麼閉著眼,聽著他講,發生在一個十歲男孩子身上的那些故事。

國家多戰,父親是將軍,身處危地。

他雖年幼,卻有一身不俗武功,小小年紀,便跟隨皇帝禦駕親片。

赴戰場,做先鋒,救父,救帝,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屢立奇攻。

十歲,便被封為將軍,花了三年,平定邊關,平歇戰事。十六歲,被封為青城王……

紅燭燼,星辰落,晨光初起,露水微重。

弄墨被東方傾城從屋頂上抱下來,竹兒立刻上來替弄墨換衣。

至於那妃雨菲,被竹兒直接攔在外面,連房間也不讓她靠近。竹兒可是與弄墨在妃家一起待過的,這裡面的那些事,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在竹兒看來,她看的,是比她的王妃還要清楚,畢竟,王妃才十歲不是麼?

王妃小,看不到這其中的危機,不在意。她竹兒,卻是要在意的,

雖然大家都知道,花弄墨跟東方傾城只是有名無實,可弄墨卻是實實在在的新婦。

新婦便有新婦的規矩。

天剛亮,弄墨便被東方傾城帶著,到主屋去,給東方將軍和東方夫人磕頭。

弄墨換口,不再是伯父伯母,而是爹娘。

至於南歌,卻還是直呼其名,畢竟,南歌要比弄墨大上五六歲的。到是南歌不再稱她為弄墨,而是直接換口,稱她為小嫂子。

對此,弄墨也不在意,收了幾個紅包,一起用了早飯,便與東方傾城一起退出來。


第一卷第十三章︰王妃養成

東方傾城,在當天便帶著弄墨,回了他的松園。

一如之前,除了竹兒三個丫環外,其他人仍然不被允許進入。

弄墨雖然成了親,可與未成親之前,在松園時的情形並無不同。

依然單獨在地字樓,她身邊的丫環依然被嚴格控制了自由。除了她所住的小樓外,哪裡也不能去。

到是弄墨,大概是因為有了名份,整個松園對她來說,是無處不可去。

本來她還想著,像東方傾城這樣的人,這裡會有什麼禁地,什麼秘密之所,是要瞞著她,防著她的。

可結果,他主動帶她在松園裡走了一遍,包括外園和內園,無一處不到。

這讓她意外外加失望,她甚至主動的問東方傾城,「這裡有什麼我不能去的地方麼?先告訴我,免得我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東方傾城用詭異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最後才輕笑著說道:

「你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東方府的禁地。」

弄墨才突的恍悟,的確,對於東方府來說,松園是個神秘所在,是大多數人的禁地。

她身處禁地,卻要問禁地在哪裡?豈能不可笑?

除了頭上多了個王妃的頭銜,弄墨的生活與之前並無不同。

或者,東方府裡的眾下人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變。

可因著她住在松園裡,根本感覺不到。

她接觸的人,依然只有那幾個,未增,未減。

她不知道為什麼東方傾城會那麼簡單的就接受她,一個十歲的小女孩,不但可以治好他,還是以那樣詭異的方法。

可他接受了,而且並不追問,這讓她對東方傾城有些好感。

也曾想,許是因為,他自己在十歲的時候,也做著一些成年人都未必能做的事情。

領兵打仗,封將封王,並不是因為家族葑蔭,而是憑著他自己,一刀一槍掙來的軍功……

他自己可以,所以,他也就覺得,她能做到,雖然特別,卻也並非不可接受。

這是弄墨在後來,想起東方傾城給她講的那些,他過去的故事,所總結出來的。

反常即為妖,對於別人來說,弄墨這樣的表現,許是反常,是妖。

可對東方傾城來說,卻只是一個稍微聰明的女娃,可能有所際遇,學了些了不得的本事,可實質上,她不過是一個與他小時候,有些相像的女娃娃。

他承認弄墨聰明,特別。卻決不會認為她是妖。

至於東方傾城為什麼要娶她,弄墨並不在意。不論是為了她的特別,還是為了什麼,他終歸是娶了她。

而從她進了東方府的那一刻開始,東方傾城便將她收在身邊,教她許多東西,更教她,何為明哲保身……

在弄墨看來,他的態度,像是對屬下,像是對朋友,像是對妹妹,像是對女兒……就是沒有對愛人的態度。

也是,她才十歲,東方傾城真要對她有什麼愛戀什麼的,她自己一定會是第一個受不了的人。

「王妃,王爺請你過去。」

竹兒對著坐在樹下鞦韆上看書的弄墨輕道。

弄墨看了一眼隔壁的樓,將書遞給竹兒,起身,向著小樓而去。

東方傾城依然在他的書房,那屏風依然在,弄墨仍會看到他對著屏風,兀自沉吟,不時的拿笑在紙上,點上無數的點。

可那畫上的綵鳳,至今仍未點睛。

弄墨到時,他仍然在看那畫,直到弄墨進了房,他的視線才從屏風上移開。

「來了?」看到弄墨,東方傾城立刻笑咪咪的走了過來。不短的相處時間,早就讓他明白一件事。

這個頂著他王妃名頭的小女孩,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丫頭。要想她主動開口,很難。

在這小樓裡,東方傾城是不戴面具的,也只在這小樓裡。

東方傾城長得很好看,尤其是笑起來,更是有著攝魂奪魄的功效。

好在,弄墨本不是未見過世面的女子,更在這麼久的日子裡,她也看得太多。

所以在面對他時,並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她能夠做到面不改色,能做到無視那張風流之極的臉。

「找我什麼事?」弄墨在屏風前站定,也看著那綵鳳。

她對東方傾城,並不是刻意冷淡。

只是,她也不覺得,她有必要跟他太過親近。

「妃家來信,說你母親身體有恙,希望你能回去看看。」東方傾城從書桌上,拿起一張紙,遞給弄墨。

弄墨只是掃了一眼,立刻便點頭,「我明天回去。」

東方傾城笑看著弄墨,「我陪你一起去。」

弄墨微微訝異,抬頭,疑惑的看向東方傾城。

「十日前,有人舉薦妃家的一干子弟,入父親的蒼虎營,卻在第一關便被踢了下來。」

東方傾城說完這句話,便不再繼續說下去,只是笑咪咪的看著弄墨。

他相信,就算他不說清楚,她也必定能夠明白的。

弄墨的確明白,事實上,十日前的事,她也早就知道。

妃雨菲雖然被拒在松園之外,但仍會通過竹兒遞一些東西進來。

比如,妃老太爺的親筆信,妃雪忠的親筆信。

甚至是一些口信。

這些,總能被送到她的面前。

他們總以為,他們家的女兒是青城王妃,便能如何如何……將一干責任全都推到她的身上。

誰誰想在要軍中謀個官,誰誰想要在朝上謀個位,哪位女兒想要嫁與誰誰……

一切的一切,在弄墨看來,都可笑之極。

所以,他們送來的信,她看了,帶來的口信,她也聽了。

但也到此為止,她決不會開口多說一個字。不論她是不是能幫得上,她都堅定的保持立場。

妃家的一切,除了她娘外,都與她完全不相干。

「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更何況,我還是青城王妃。」

弄墨撇撇嘴。他們若要多言多語,她便裝作聽不懂。反正她還小。

而王妃的身份,讓對方不敢太為難她。

東方傾城輕輕笑著,對著弄墨,對著家人,他總是笑著的。

「我反正無事……更何況,我也該去拜見岳母。」

弄墨的出身,並不是什麼秘密。東方傾城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聽到他說要去拜見自己的娘,弄墨立刻不再多言,直接就應了下來。

「好。」

東方傾城笑著點頭,接著又道:「此去只怕要在妃府住上兩日,要記得跟爹娘……」

這就是為什麼弄墨雖然還算喜歡東方傾城這個人,卻總是對他冷淡的原因。

他承認她的特別,接受她偶爾的詭異。

可他總是將她當作妹妹……或者更多的時候,是女兒一樣。教導她,該做這個,該做那個。

開始的時候,她會覺得,這個男人很細心,很體貼,很不錯。

可如果每一次,每一件事,他總是以父親教導女兒的口氣跟她說。

你該如何如何?要準備些什麼什麼,到時又該如何如何,下次面對這樣的情況,更該如何如何……

每一次,他總是教她該如何做,然後,會替她開個頭,接著,便在一邊看著她,讓她完成一切。

若是她完成的好了,他會給她獎勵,若是不好,便會懲罰……

每到此時,弄墨總會無語望天,有要敲開他的頭殼的衝動。

而每一次,他總在她無語的時候,笑咪咪的告訴她。

「雖然你極聰明,可是,這些為人處事之道,你還需要慢慢學……要知道,將來……」

而現在,他又再一次開口:

「弄墨會嫌我囉嗦麼?我知道弄墨極聰明,而且,身後定有明師,但是,你畢竟還小,以前的環境也是簡單……以後……雖然在咱們家裡,你可以不必講究,但若是出了這個門……」

「還需要做什麼,你直接列張單子給我。」弄墨冷冷的盯著他,倒退兩步。

「我現在去跟爹娘還有南歌道別。」

說著,微皺了下眉,又看向東方傾城,「去幾天?」

王妃走娘家,可不是隨便走的。

「三日。」東方傾城依然在笑,同時轉身在書桌上拿了一張紙給弄墨,「你要做的事,在這裡都有羅列。該注意的事情,我也寫了。」

「至於該準備的東西,我會讓人替你準備好……」

弄墨拿過那張紙,直接轉身,走人。

只是,一到樓外,她便又慢慢站定,看著園門口的方向。

「屬下見過王妃。」松捂著胳膊,來到樓前,衝著弄墨行禮。

「免禮。」弄墨慢慢開口,眼睛卻盯著他的胳膊。

如果的鼻子沒出問題,從他那裡飄過來的味道,應該是血腥味吧。

弄墨側走了一步,將門的位置讓出。松立刻快步走了進去。

在門口又停了一會兒,裡面偶有聲音傳出,並不清晰,她只是隨便一聽,便不再在意。

轉身離開,回了自已的小樓。

將紙條交給竹兒,所有該準備的,都由竹兒準備。

所有該注意的,竹兒會提醒她。

然後,她便帶著竹兒和春花秋月一起離開松園,去一墻之隔的東方府裡,跟爹娘道別。

雖然只有三天,這個招呼,也是要打的。

東方傾城雖然態度讓弄墨覺得詭異,並且覺得,他的用心有一點點不可告人的變態。

但是有一點他說的不錯。

東方家不是妃家,更不是她以前跟她娘相依為命之時的情景。

以前,她只是小家小戶,便是妃家,也只是商家,小官家。

而東方家卻是大戶,大官。東方家所接觸的,很多都是皇家。

與皇家相處,雖然看直來顯赫,可同時也危險。

所謂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一點點小錯,便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弄墨成親之後,南歌不再像以前那般,日日來松園報道。

到不是她與弄墨便就此生分了。

第一卷第十四章︰娃娃媳婦

而是因為,東方傾城偶爾也會出松園。

更會與她們一同用膳,雖然並不平常,可總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見不上,總是像隔了十萬八千里一樣。

再者,南歌也有南歌的事要做。她現在,也有客人在身邊。

那位十分害羞的,見誰都會臉紅的表妹,洛兒姑娘,現在正在府上做客。

雖然南歌一再想讓這位洛兒與弄墨好好相處,可洛兒姑娘實在太過害羞。

而弄墨,也對哄著別人,處處小心翼翼的讓著別人,沒什麼興趣。

要知道,這位愛害羞的洛兒表妹,還有著另一個特質,那就是,很膽小。

膽小到受到一點驚嚇,不是昏過去,便是痛哭流泣。

這也直接導至,南歌帶她來松園兩回之後,便再不帶她來了。

而南歌總是要陪著這位嬌客的,所以,便也不怎麼來松園了。

「雨菲見過王妃。」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在弄墨踏出松園的第一時間裡。

弄墨微微有些訝異,看著身著丫鬟服飾,微垂著頭顱的妃雨菲。

她就守在松園與東方府之間的這一道剛打通沒多久的園門外。

弄墨知道,她一直守在這裡。每一次,她經過這裡時,她總是在的。

「明天,我要回妃府,你……也跟著來吧。」弄墨的個子小,看著她,需要抬頭。

所以,她總是離得遠遠的,她不喜歡抬頭。

妃雨菲沒有任何動作,仍然低著頭,聲音依舊平靜,「是。」

弄墨看了她一眼,便也不再說話,直接帶了竹兒幾人,逕直去了上房。

那裡,是東方家家主所住的地方。

「小嫂嫂,去看爹娘麼?」還未到地方,到先碰上了東方南歌和洛兒。

不只是她們,還有……弄墨看了一眼與南歌她們一起的幾人。

那是兩個男子,大的看起來,二十二三歲,與東方傾城一般大,而小的,也是十五六歲,與南歌一般大小。

她不禁看向南歌,更掃了一眼洛兒,這後院裡居然有了男子。更讓她吃驚的是,那洛兒,雖然滿臉通紅,卻是沒有一點要昏過去的跡象。

「我去給爹娘請安。」弄墨只是輕輕的衝洛兒點頭,便算招呼過了。

至於說話又或者其他,她還是不給這個害羞又膽小的女子增加壓力的好。

「小嫂嫂,我替你介紹。」南歌立刻拉了弄墨的胳膊。

指著兩個人,「他是嘉憶王,是當今皇上的侄子,與哥哥是好友……他來找哥哥,可惜,哥哥至從……便從來不見人,別說是過去的朋友,便是我們,他也不愛見的。」

「這位公子是南宮公子,他的父親,是當朝宰相……」

南歌的介紹並不詳盡。不過,有這麼幾句話也就足夠了。

弄墨並不在意這兩人是什麼人,她更加好奇的是,這兩個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東方府的內院。這裡,可至親和女眷才會來的地方啊。

「見過青城王妃。」那南宮公子,認認真真的給弄墨行禮,雖然,他的眼神有些肆無忌憚的上上下下的掃著她。

不過,那眼神祇是好奇,只是探究,卻並無其他。

弄墨便也只當沒看見,按著新學不久的各種禮儀,規規矩矩的回禮。

「你就是青城的娃娃媳婦?」

嘉憶王上前一步,橫立在弄墨身前,也是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弄墨,態度很是囂張,眼裡還有一絲鄙視。

想來,妃弄墨的身世都是知道的,一個妾,不,連妾都算不上的女人所生的女兒,一朝得道升天,麻雀變鳳凰……

對於這些天生就是龍鳳的貴家公子,瞧不上,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嘉憶王,不準對我小嫂嫂無禮。」南歌身形一動,已站到弄墨身前,將嘉憶王的視線擋了。

她的聲音也帶著絲絲責備。看著嘉憶王的眼裡,有著不悅。

弄墨看著南歌的後背,輕輕的勾了下嘴角。

「哼!」嘉憶王冷哼了一聲,卻是轉開視線,不再看弄墨。

「小嫂嫂,我們一起去看爹娘。」南歌瞪了那個嘉憶王一眼,拉了弄墨的手就欲往前走。

可卻只走了半步,但又停下,另一隻手拉了那個洛兒,當先一步,向著主屋而去。

嘉憶王和那南宮公子只是互望一眼,沒什麼表情,卻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

主屋,東方將軍和東方夫人都在。見到眾人齊來,東方將軍仍是一臉的嚴肅,東方夫人卻是滿臉輕笑。

「爹娘……」

弄墨與南歌齊齊給兩人問安。

接下來是洛兒。至於嘉憶王和南宮公子,卻是行的另一種禮。

對於得了她的肯定的人,弄墨向來親善。

這一段時間,她與東方家的眾人,都算是相處愉快。

不過,此時有那嘉憶王和南宮公子,還有洛兒他們在,她的話語,便又少了許多。

坐在東方夫人身邊,聲音並不十分大的將來意說了。

東方夫人立刻便允了,叫來管家,一連串的吩咐下去。

替弄墨準備許多該準備的東西。

弄墨立刻笑咪咪的道謝。東方夫人的那一連串吩咐,將東方傾城寫的那張單子上的事件,

「青城王妃明日要去妃府?」

弄墨的聲音並不大,不是她小家子氣,而是雖然時間不長,她卻已明白了,這些人是多麼的愛扯一些閒事。

就像現在,她一個小王妃回娘家關他們什麼事。這個南宮公子卻偏偏要那麼大聲的喊出來。弄墨轉頭看向那個南宮公子,不只是她,所有人都看向他。

「那個妃雨倚,第一美人的家?」嘉憶王突然眉一擰,居然也跟著出聲。

弄墨微微訝異,看向東方夫人。

妃雨倚麼,她是知道的,是老太爺的親弟弟的孫女。

雖然兩人是親兄弟,可因為老太爺當家,而他那個親弟弟似乎子孫不旺,並沒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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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十五章︰媚術橫行

最主要是,他的子孫裡,真正有權有勢的並不多。

而在生意上,因為並不當家,便都依附於大房這邊。

所以,那邊的人,並不出彩。

妃雨倚,弄墨是見過的,在她初入妃家的那一回。

那一回,妃家不論是哪房哪支的,全都露了臉。而她的記憶,向來都是極好的。

只是,這第一美人的稱號,卻是哪裡來的?

東方南歌卻是跟著就叫了起來。

「第一美人居然落在妃家?」

聽到東方南歌的聲音,弄墨微微眨眼。她沒想到,這裡,居然還真有什麼第一美人的事兒。

她雖然小,雖然大多數時間,她總是待在家裡,可這外面的事,她也是知道一些的,卻從來不曾聽過第一美這種事。

「因為那百里家的三小姐,在一個月前,已經受了皇恩,被召入宮……雖然她的才情風姿都仍不愧那第一美人的稱號,可畢竟,已作人婦。」

而第一美人,必須是未婚女子。

所以,百里家的三小姐一走,自然就會選出

「是啊,詠柳果然也進宮了。」南歌突然有些感嘆的說道。

那樣的語氣,讓弄墨好奇的望了她一眼。

「妃家藉著東方家的名頭,自以為佔了大便宜,現在大概才知道,這便宜不是那麼好占的……所以,才會突然要王妃回妃府去探親吧。」

南宮公子悠然開口,聲音裡說不出的譏諷之意。

而弄墨卻還沒有弄明白,這這第一美人是什麼樣的存在,這又與便宜有什麼關係。

「弄墨,你先回去好好準備,回頭,我讓賬上多帶些藥材……」

弄墨謝過東方夫人,又與其他人告退,才帶著竹兒幾人,慢慢向著松園走去。

「竹兒,說說這第一美人。」弄墨在進松園的小門之時,才突然開口。

說起來,她本來並不想問的。這第一美人什麼的,跟她沒什麼關係。

雖然現在只有虛名,可她也是已婚女子。

可是,現在這第一美人落在妃家,且一直以來,這消息,一直都不曾有人告訴過她。

現在,她剛準備要回妃府,立刻便有人聯想到這件事。

她並不覺得,那個嘉憶王會無緣無故的說起這第一美人的事。

不管是嘉憶王還是那個南宮公子,都不像是個說閒話的人啊。

「回王妃,這第一美人,是宮裡選出來的。這傍龍城,乃至整個天商王朝,所有符合條件的未嫁女兒,每隔三年,會將畫像送至宮中,宮中自會選出這一二三名。」

「每一次選出的前十,宮裡都會貼出榜單,所有上榜的女子,立刻身價倍增……那些女子,不是進宮,成為萬人之上,也是嫁進一些王公貴族之家……」

而因為那些女子都是有官品級人家的女兒。且那些女子,既然送了畫像入宮,其實想的,也是想進那深宮內院。

再不繼,也都在一些皇公貴族之間嫁來嫁去。

而偏偏,這個世界對女子又那般的嚴苛,又要出名,又要講什麼閨譽。

所以,這些事情,都被縮在一個固定的圈子裡。只有那圈子裡的人才有資格知道,其他人,卻是不知的。

所以,那個什麼百里詠柳進宮,南歌才會有那麼一聲感嘆了。

不過,在弄墨看來,這些什麼第一第二美人的,本來就是皇帝的另一種選妃形式。

選出來了,皇帝留著自用了,又有什麼奇怪。

想到選妃,弄墨不知為何,突然就想到那個,喜歡穿火一般衣服的冰兒。

更想到,東方傾城畫的那幅畫裡的女子。

雖然沒有任何人告訴她,但是,她就是覺得,那個冰兒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皇后和皇太后對她的態度不同。那個冰兒自己所表現出來的,也是特別的。

她本來以為,在見到那冰兒之後,會有人跟她說點關於她的什麼。

可結果,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太小,還是其他人認為,這跟她不會有什麼關係。

更或者那個冰兒本來就是一個禁忌話題。

總之,從頭到尾,沒有人再提起那個冰兒,似乎,她從來不曾見識過這麼一個人。

還有那個畫裡的人……

「妃家居然出了個第一美人!」

弄墨突然勾了下嘴角,看來,她還真小瞧了妃老太爺了。

只是,她突的掃了一眼停在松園門口的妃雨菲。微微的蹙了下眉。

她有些好奇,妃老太爺為什麼要費那麼大的事,讓她一個十歲的小丫頭嫁進東方府來。

以妃老太爺的眼光,應該也看得出來,這妃雨菲是個特別的。

夠冷靜,夠淡漠,目光看似恍惚,卻透著一股堅忍。

如果當初是她,來見東方傾城,應該也不會被嚇到,也許也能促成這樁婚事。

可為什麼妃老太爺卻捨近求遠?

弄墨想不明白,雖然她不是真的像十歲小女孩那麼懵懵懂懂,可對這些事,卻也所知有限。

尤其是妃家,她一向都是能遠則遠的。

她不喜歡妃家,而她對不喜歡的人或事,一向都是視而不見。

「王妃,公子有請。」

剛進松園的內園,早等在那裡的管事,便上來回報。

「好。」沒有問是什麼事,只是讓竹兒幾人去準備明天出行的東西。

而她自己,則轉身,向著東方傾城所住的地方。

前後相隔不到一個時辰,東方傾城還在書房裡。

「弄墨,過來。」東方傾城依然坐在書房裡唯一的椅子上。

一見到弄墨,立刻衝著她輕輕招手。

弄墨走過去,看了一眼立在邊上,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的松,而桌上,多了一碟松子仁。

「找我?」

雖然身處松園之內,周圍有無數松樹,可她總覺得,他的身上的松香,最是濃鬱。

所以,她從來不排斥他的靠近。

「弄墨。」東方傾城伸出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輕輕抓著她的肩。

「告訴我,你的媚術,是何人所教?」

弄墨微微眨眼,隨即疑惑的看向東方傾城?

「什麼意思?」

媚術?她那根本就不是媚術好不好。那是跟著前世師姐,音所學的靈音術的一點點皮毛。

畢竟,術有專攻,她最厲害的,是畫,不是音。

不過,如果他非要說是媚術,到也可以,畢竟,這些人,是不會懂得靈音術的。

「最近,有幾位要臣,家中時有些機密檔被盜……」東方傾城慢慢的說道:「據傳,那盜物之人,用的,便是媚術。」

「媚術?」本來,聽到東方傾城將她師姐所學的與下三爛的媚術相提並論,她是有些不高興的。

可一聽到出現了擅常他所說的媚術的人出現,她卻又猛的眼前一亮。

媚術,估且就叫媚術好了。

那麼,這個擅媚術的人,會不會是她的師姐呢?

當時火山噴發,她們師姐妹四人,同在飛機裡。

當年師傅也曾說過,她們四人命格相似,又都與常人有異。

她能在死後來到這個世界,那麼,師姐妹們,是不是也有這個可能?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她對這個媚術者,更添了幾分好奇。

「怎麼會知道這人用的是媚術?」

弄墨雖然眼中光亮一閃,可是卻並沒有太過興奮。

畢竟像她這樣的跡遇的機率太低。

更因為,她太瞭解幾個師姐妹,以她對她師姐的瞭解,如果是她的師姐,她要用靈音術做些什麼的話,決不會有人能發現。

「這幾個大臣家,有最近兩個月內,在相差不多的時間裡,家裡都有女子進入,或為妾,或為僕,或是某些人的親戚。」

弄墨眉頭輕皺,「不是同一個人?」

東方傾城搖頭,卻接著前面的話道:

「在東西失蹤之後,那些女子又同時失蹤,而據查,那些大臣,全都跟失蹤之人,有過接觸。而事後,他們的記憶都有一瞬間的空白,完全忘記那幾個女子的樣貌。」

弄墨心中輕嘆,果然不是師姐。

她又看向東方傾城,「為什麼跟我說這個?」

東方傾城輕輕摸了摸了弄墨的頭,手移到她的腰間,只輕輕一用力,便將她抱到他的腿上。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查這件事,昨夜,終於找到了其中一個人的行蹤。」

弄墨依然直直的看著他,並不接話。

東方傾城又道:「昨天夜裡,松盯著那個人,卻被對方發現。」

弄墨眉動了一下,「他受傷了。」

東方傾城點頭,「是,他與那人交手,那人受了重傷,松一路追蹤……最後,那人逃進妃府,再沒出來。」

弄墨突的定住,眼睛直直的看著東方傾城。

隨即輕輕點頭。

不錯,按著這樣的推算,這人還真沒法不跟她有關係。

畢竟,她的確會一些他所說的媚術。

不會有人相信,她自己天生就會。

那麼,她的身後,必然有一個人教她。

而那個人,也定是比她厲害的多。厲害到可以輕易盜取一些機密。

而現在,這個人又逃進妃府,讓人很自然的認定,這個人跟妃府有關。

在東方傾城看來,這個人,便是跟她,妃弄墨有關係了。

弄墨看著東方傾城,好一會兒,才突的開口,「與我無關。」

東方傾城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

「弄墨,乖,這件事,很重要。」

弄墨的眉也皺著,只是瞪著他,卻並不說話。

東方傾城又開口,「失了的那幾件密件,有咱們天商王朝的兵馬佈局,有天商王朝最精確的地圖,有……」

全都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哪一樣要是被別國得了去,都會引起極大極大的麻煩。

可是,弄墨看著東方傾城,「不論你信或不信,這個人,與我無關。」

聽到弄墨堅定的話語,東方傾城輕輕的閉了下眼,似有些惱,卻又不得不生生壓下。

他輕輕的將弄墨摟了摟。

「弄墨,要乖啊!」

弄墨輕輕翻了個白眼。怎麼都覺得,這個男人把她當女兒了。

可事實就是如此,他說的那些,的確跟她無關啊!

「明天去妃府,怕是要多待些日子了。」東方傾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聲音裡有些無奈。

「到時,不論發生什麼,你都要乖乖的,不許亂說話。」

弄墨微微眨眼,他的意思是?

她與這件事,真的徹底沒有關係了?

不論他如何懷疑,不論她跟這件事,跟他說的那些人有什麼關係。

從現在開始,他都不許她再跟那些人有關係了,是麼?

不知為何,情不自禁的,弄墨輕輕的笑了起來。

用力推開東方傾城,跳下他的腿。

雙手抱胸,站在他的面前。

「你說的那些人,那些事,都與我無關。信不信由你。」

微微一頓,不等他開口,她又說道:

「要不要我幫忙,看在你對我不錯的份上,價錢好說。」

東方傾城立刻便笑了起來,溫煦如暖陽。

不過,隨即便一臉的嚴肅。

「你還小,這些事,還輪不到你管。」

弄墨聳聳肩,也不勉強,卻仍是說道:

「反正我也在妃府,到時需要幫忙就招呼一聲。」頓了一下又道:「只要你記得,雖然咱們有夫妻名份,不過,親夫妻明算帳,到時,別怪我坐地起價,獅子大開口。」

說完,給了他一個甜甜的輕笑,轉身就走。

當然,臨走,她沒忘記將桌上的松子仁給帶走。

說起來,東方傾城最近似乎是越來越忙了,給她剝的松子越來越零碎。

不像以前一罐一罐的,總是這麼一碟一碟的。

屋外微風輕拂,陽光雖烈,可這園子裡卻因著周邊的松樹而顯出幾分涼意。

說起來,天已是夏末初秋。

從東方傾城的書房出來,弄墨沒有回她住的小樓,而是坐到她習慣待的鞦韆那裡。

偶爾抬頭望天,微瞇著眼,看著那烈陽。

偶爾低頭,看著樹下的樹影。

偶爾輕閉雙目,感受那輕指而過的春風。

偶爾……

許久許久之後,竹兒終於將該收拾的全都收拾好,人也從樓裡出來,立在她的不遠處。

「竹兒。」

「王妃。」竹兒立刻應聲,人也跟著靠了過來。

「替我準備紙墨筆硯。唔……再準備一些硃砂石黃石綠……有的,都找些來。」

「是。」竹兒臉上露出淡淡的訝色,卻什麼也沒問。

竹兒離去,弄墨又坐在鞦韆上。

似發呆,又似恩考。只是那麼坐在那裡。

隔壁的樓上,東方傾城站在二樓的某間房間的窗前,就那麼遠遠的看著她。

而松,一直站在他的身後,兩人,都是一言不發。

「讓那兩個丫頭去廚房吧。」東方傾城突然開口。

這麼久,一直都是松在廚房裡負責幾人的餐飲,實在是有些委屈他了。

「是。」

「讓夫人留意著,有好的先生,請一個回來。王妃也該多學習些女兒家該學的東西。」

「是。」

東方傾城的眉頭輕輕的皺著,好一會兒,又慢慢開口,「讓人將傍龍城裡適婚的男子整成冊子。」

「是。」

「另外,讓丁家將釋兒送過來。」

東方傾城說完這一句,松終於稍微有了些表情,有些怔愣,有些訝異,有些不解,還有些說不出來的意思。

一起湧進他的眼裡,卻又極快逝去。立刻便恢復了他的面無表情。

「是。」

東方傾城不再開口,而是輕輕抬手。

松立刻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便出現在松園的門口。

弄墨看到了他,卻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多望。

到是目光一轉間,看到那個從樓裡慢慢出來的,又戴上了面具的東方傾城。而停下目光。

看著他懷裡拿的那些書。

心中微微呻吟著。

東方傾城徑直走到弄墨的鞦韆不遠處,將書放在一邊的石桌上,才走到弄墨跟前。

一伸手,便將她從鞦韆上抱了下來。

東方傾城將她從鞦韆上抱下來,卻並沒有鬆開,更未將她放到地上。

而是直接抱了她,到一邊的石凳上,才將她放下,且直接就按在了凳上。

「你要我考狀元嗎?」

看著那些書,弄墨很無語的問道。

「天商國還沒有開女子科考。」東方傾城笑咪咪的到了弄墨對面坐下。

邊說著,邊將桌上的書,向著弄墨方向輕輕的推了推。

「這幾本書,便是你最近住在妃府裡需要完成的功課。」

弄墨輕輕翻了下,隨即輕輕給東方傾城推過去。

「古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

她可不想被這些之乎者也,這些閨訓之類的書給淹沒。

當然,她無聊的時候,也會拿些書來打發時間。比如一些小說傳奇,一些雜記之類。

就算是這些之乎者也,如果真的只是夫子什麼的,要她硬去背下來,她也可以接受。

她不能接受的是,東方傾城的用心。

這個男人所做的一切,都讓她十分的懷疑。

懷疑他到底將她放在什麼位置上。

他未來的妻子?他的妹妹,女兒,又或者是弟子?

整天讓她學這個學那個。

從她嫁過來開始,他便開始以他的方式來教育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曾要了他的一幅畫。

他便一直以為,她對畫畫一定非常感興趣。

所以,他便親自教導她畫畫。

沒錯,她的確是對畫畫感興趣,但是,她學畫已經二十幾年,雖然她也承認這個男人的技術的確非常非常不錯。

可她一點不準備再在現在,轉換她的風格,跟著他,從頭學起。

可惜,他對她的畫畫水準,一直固執的停留在那一夜的畫鬼之上。

也因此,一直很努力的鞭撻她。這實在是讓弄墨非常無奈的一件事。

雖然,她也承認,在他的面前,她有所保留,繼續著她的鬼畫符……

「弄墨可不是那些女子。」

東方傾城手長的伸出來,在弄墨的頭上輕輕揉揉。

弄墨眼睛微睜,看向東方傾城。

卻見東方傾城正看著她,有些微的出神。

連手上的動作也有些微的停頓。

弄墨的眼睛輕輕一瞇,眉頭卻是輕輕一皺,隨即斂開。

「你在看誰?」

「夢……」東方傾城下意識開口,可才吐出一個不太清楚的字,便立刻一怔,隨即眼睛微睜,緩過神來。

他的手在弄墨的頭上又揉了揉,嘴角扯出淡笑,才慢慢收回手。

又將書向弄墨推過來,「這些書,去妃府時記得帶著,若有什麼不懂的,問我便可。」

弄墨不再說話,只是這一回,卻未將書推回去。

她不再看東方傾城,而是看著那些書。

看來,她之前的那些猜想都是錯的,這個東方傾城根本就未將她當女孩。

她拿的這些書裡,居然來夾雜了一本農耕,一本醫藥。

只是,他那個只說了一半的「夢」字,又指的是誰?

弄墨起身,拿起書,招呼也不打,轉身進了自己所住的樓裡。

東方傾城坐在那裡,視線一直追隨著弄墨。

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樓裡,他才慢慢的轉開視線。

輕風吹過,他卻並未急著起身,而是默默的看著那鞦韆。

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同樣的十歲的少女,同樣的聰慧之極,同樣的淡漠超然……同樣的像風一般,感覺得到,卻又無法抓獲。

又一陣輕風吹過,他也跟著輕輕的嘆了口氣,任那些有些沉重的氣息隨風飄去。

「東方傾城。」

樓上,弄墨房間的窗戶突然打開,弄墨小小的頭顱,露出窗外。

東方傾城立刻抬頭,嘴角輕輕的彎著。

似帶著笑。

「笑得真難看。」弄墨小聲嘀咕了一聲。雖然,除了那嘴角,她根本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臉。

還好,他的面具很好,眼睛的位置居然可以隨心意的關起打開。

她曾經試戴過,那眼睛的位置,就算合起來,也像是玻璃一樣,絲毫不影響戴著的人視物。

「我吃厭了松子了。」

看著東方傾城,弄墨慢慢的說道,聲音裡有著淡淡的疏懶。

面具下的東方傾城微微一怔,卻什麼也沒說。

弄墨站他輕輕笑了笑,收回頭,將窗關起。

東方傾城若有所思的望了一會那關起的窗,慢慢的轉身,離開。

「王妃……」弄墨的房裡,春花和秋月兩個人一臉不解的看著弄墨。

她們自然是知道,弄墨是不是喜歡松子的。

弄墨望了她們一眼,將書遞給她們。

「把這幾本書也帶著。」

說完,又將窗戶推開,看著已經無人的樓前,眼睛微微抬高,看向遠處。

看向松園之外的遠處。

竹兒回來,筆墨紙硯,拿了許多。

弄墨讓她將東西放好,便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她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一直到天黑。

竹兒送來燭火,又送來飯菜。還有一句話。

「公子不在園子裡,王妃今日就在房裡用飯吧。」

弄墨只是隨意點頭。她知道東方傾城並不若外面的人所知那樣。

因為長得太過嚇人,而自卑在將自己關在松園裡,不見外人。

事實上,東方傾城一直不曾將自己關在這裡,他一直活躍在傍龍城裡,大大小小的事,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松園,不過是一個假像而已。

弄墨不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有,似乎也不關她的事。

所以,她樂得揣著明白裝糊塗。

 

第一卷第十六章︰做我爹吧

簡單的吃了東西,再次將竹兒幾人趕了出去。

她則繼續將自己關在屋子裡。

直到又將要日出。

弄墨才吹滅燭火,將一夜所畫的畫全都收好。

「王妃,您一夜未睡,這樣,太傷身體了。」竹兒進來,眼裡有著淡淡的擔心。

弄墨沒有應她,只是指著那些畫,「將這些收好,一起帶到妃府。」

「是。」竹兒面上露出淡淡的不解,卻仍是聽話的應著。

「記得,要收在我的身邊。」

「是。」

太陽升起之前,弄墨又上了屋頂。一如往日。

只是,這一回,在太陽升起許久之後,她依然沒有收功,依然坐在屋頂。

直到比平日多了半個時辰之後,她才在竹兒疑惑不安的注視下,爬下屋頂。

「王妃,小姐和夫人來了。」

弄墨點頭,她知道。她們是來送她的。

雖然只說去個兩三天,但是,她們向來都是極仔細,做事更是暖心窩。

與東方夫人和南歌一起用了早飯,東方夫人親自替弄墨梳了發,又替她選了一套淡黃色衣衫。

竹兒來報,一切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弄墨在南歌的不捨和東方夫人的叮嚀下,終於出了松園,終於上了馬車。

而直到此時,那個說要陪她一起回妃府的,她的名義上的夫君。仍然沒有出現。

「王妃?」坐上馬車,卻並未急著起身。

直到趕車之人在車前輕喚。

「走吧。」弄墨輕輕開口。

「王妃,您沒事吧?」

竹兒坐在馬車裡,看著弄墨,眼裡有著淡淡的不安。

弄墨衝她輕笑,「該有什麼事?」

竹兒輕輕閉上嘴,不再說話。

弄墨依然輕笑著,將車窗的窗簾掀開,轉頭看著外面。

馬車行的不快,平穩的很。

弄墨昨夜一夜未睡,在那輕輕又平穩的晃悠之中。不知不覺的便睡了過去。

睡了多久,弄墨並不知道。

只知道,當她醒來時,已到妃府裡,到了她娘所住的小院子裡,她以前住的那張床上。

「王妃,您醒了?」弄墨剛睜開眼,竹兒的聲音便傳來。

弄墨轉頭,看著紗帳外,竹兒正與春花秋月做女工,許是見她醒了,三人齊齊放下手裡的活,站了起來。

弄墨轉頭望瞭望,立刻便明白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沒有問她是怎麼進的妃府。

更不問是怎麼上的床。

她慢慢坐起,望著並不明亮的屋裡,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傍晚了,王妃錯過了午飯,再一會兒,該晚飯了。」

竹兒輕輕回應,頓了一聲,又加了一句:

「王爺來了,在半道上,也是王爺將王妃抱下馬車,抱進房的。」

弄墨沒有說話,只是掃了她一眼,自己穿衣下床。

簡單梳洗,「我娘呢?」

「回王妃,宮裡有旨下來,夫人接旨去了。」

弄墨微微挑眉,「指旨?」

竹兒點頭,「不錯,夫人被封了三品的誥命,此時……」

竹兒轉頭望了一眼外面,「現在大概也該回來了。」

聽到自己的母親被封為三品的誥命,弄墨沒有顯得任何高興或是興奮。

相反,她還輕輕的蹙了下眉。

只是卻終是什麼也沒說。

秋月端了些點心茶水過來,她也只是隨口吃了兩塊。

睡了一整天,的確是餓了。

可眼看便是晚飯時間,她又不能吃得太飽。

「王妃,夫人來了。」屋外有人凜報。

弄墨一聽,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剛到門口,便見秋蘭正一身正裝進來,臉上有些激動之色。卻並沒有多少的高興。

「娘。」一段時間不見,秋蘭並沒有什麼改變。

想來,在妃府的日子,就算不好,也是極平靜的。

也是,在外,她是青城王妃的親母。在內,老太爺不是個糊塗人,就算不會對她太好,可也沒有人敢欺負的。

「弄墨,醒了。」一看到弄墨,秋蘭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淡淡的喜悅。

那是發自內心的,真心實意的笑。

也只有面對自己的女兒時,看到自己女兒快樂的時候,她才能露出這樣的笑來。

母女倆從見面,便拉著彼此的手,坐在一起,小聲聊天。

聊著分開的這段時間,過的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對方,有沒什麼想要什麼……聊彼此在這段時間裡,互相送的那些小禮物,有多得自己的喜歡……

天黑。

東方傾城出現在院子裡。

雖然她是婿,可他是王爺。

所以,秋蘭給他行禮。

弄墨只是看著,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站在秋蘭的身邊,拉著秋蘭的手。

東方傾城側著身,受了半禮,便連忙將秋蘭給扶起來。

老太爺著人來請三人,一起到前面用餐。

一則給東方傾城和弄墨接風,另一則,卻是為了慶祝。

慶祝秋蘭被封為三品誥命。更慶祝,妃雪忠被封了官。

居然也是個三品,雖然是個閒職。可卻是目光妃家最高的官位。

而弄墨也才知道,妃雪忠在短短兩個月之內,從一個無品級的小史,連升好幾回。

沒有任何建樹,沒有任何功勞,沒有做過任何事……一直升到三品。

聽得弄墨不住感嘆。

果然是青城王的老丈人,這還什麼都不是,便一步蹬天了。

接風宴,或者叫慶功宴,並沒有大肆操辦。

弄墨猜,老太像是想,弄得溫馨一些……

所以,並不像弄墨第一次回來那樣,上百口的人,坐了許多桌。

這一次,只有一桌,十來個人,老太爺,妃雪忠家帶著包括秋蘭在內的兩個夫人,妃家的長孫,妃雨其,妃雪忠四兄弟。妃雪忠的嫡女,老太爺的弟弟,還有那位第一美人,以及她的父親。

說起來,這一桌的人加在一起,也是沒有東方傾城一個人的面子大。

可勝在基本上都是長輩,而且,只論血緣的話,還都是至親。

只是,弄墨看著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的,被安排在東方傾城身側的妃雨恬和那個剛成為了第一美人不久的妃雨倚。

還好,安排座位的人還知道,她是青城王妃,將青城王左首的位置留給了她。

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雖然人人都知道食不言,可真正坐下來了,這飯桌上,真正吃東西的人,卻是越來越少了。

就如現在,這飯桌上,大概除了弄墨外,真正吃飯的,大概一個沒有。

老太爺帶著妃家的眾男丁,將東方傾城眾星捧月一般的的捧起。

說著一些不經意的好話。

聽起來,像是奉承,可再一琢磨,卻又覺得,他說的話很有道理,讓人覺得,這個人,這些年歲沒活到豬身上,還是有些智慧的。

可若是再細想,卻又總帶著點奉承的味道。

而這奉承,也讓聽的人覺得特別舒服。

說得很水準。

長輩說話的時候,其他人自然是要認真聽的。所以,老太爺說著奉承話,其他人便會放下筷子。

間或的附和兩句好聽的,決對都是景上添花。

東方傾城是有個有修養的人,自然不可能做出那種嘴裡含著東西,再隨便開口,滿口噴灑著不明物品的事情。

所以,他也只能意思意思。

畢竟,這些人,也算是他的長輩不是?

到是坐在東方傾城右側的兩個女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不論是妃雨恬,還是妃雨倚,都不住拿眼睛看東方傾城。

沒有所謂的意亂情迷。畢竟,東方傾城現在還戴著面具。

而且,就算他身形也算是偉岸,氣質麼……看不到臉,大概也看不出來。

身上的氣息相當好聞。

但是,有那樣的名聲在外,正常女子對他會有好奇,卻很難生出愛慕之意。

正因為如此,弄墨更加的好奇的看著那兩個女子。

妃家這樣的安排,到底又是圖什麼?

若說要送給東方傾城做妾……已經有一個妃雨菲了。

而這其中還有一個是第一美人,按著例來的規矩,將來那就是宮妃,怎麼也比跟著東方傾城要強的。

「小心些。」東方傾城突然輕輕開口,打亂妃老太爺那有條不穩的奉承智慧。

手中不知何時居然多一塊錦帕,輕輕抬起弄墨的下巴,將她嘴角的菜汁輕輕拭去。

弄墨本來正邊吃邊看得樂乎。她甚至沒有顧及到她有母親。

畢竟,她的母親是要長住在這裡,她不能不看老太爺的臉色。

所以,餓了一天的她,自顧的邊吃邊聽邊看各人,或真或假的演戲。

卻不想,東方傾城突然來這麼一下。

讓她的腦子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就那麼傻了般的看著他。

直到他放開她,又替她夾了一筷遠處的菜。

「晚上,別吃太多,當心積了食。」

弄墨眨眨眼,再眨眼,臉色不改,眼神不亂。

很淡定的垂下被他抬高的下巴,看著碗裡的菜,然後。

「知道了。」

拿著筷子繼續吃起來。

而東方傾城卻是笑咪咪的看著她。

甚至親自動手,替她盛了碗湯,放在她的面前。

弄墨看到了,也只是輕輕垂下眼眸。任眾人瞠大眼睛,看著東方傾城替她服務。

妃老太爺終於不再說話。

畢竟,雖然他是長輩,也青城王畢竟是王,他也不能在他專注的做一件事的時候,失禮的打斷他不是。

所以,便也招呼著眾人一起用餐。

只可惜,一桌美食,早已冷了,眾人用的都不多。

到是弄墨,將一些她嘗過覺得相當不錯的菜,替秋蘭夾了一些。

至於東方傾城,在弄墨替秋蘭的碗加到滿的時候,也拿眼睇了她一下。

不過,弄墨是何許人也,直接無視,給秋蘭添了碗湯,便慢慢的喝著自己的湯。

一直陪著神色相當精彩的眾人,將一頓食不知味的飯吃完。

在妃府的第一夜,東方傾城在哪裡住,弄墨不知道。

不過,她是跟秋蘭一起住的。

這一夜,弄墨與秋蘭說了許多床頭話。

一些能說不能說的。對於這府裡的一些隱秘的話題,秋蘭也未瞞著弄墨。

在秋蘭看來,這個女兒是極懂事,而且懂得極早。

母女兩相依為命過了十年,女兒更是她的支柱,不論是現實還是精神上。

秋蘭告訴弄墨。

她根本沒生什麼病,連請她回來探母的信,也不是她授意所寫。

一切,都是妃家的人主意。不過,她能看到弄墨,還是很高興。

秋蘭又說,妃家的人跟宮裡的人有了交往。

妃家有幾個姑娘,已經被宮裡的人帶了去,聽說,有一個甚至成了某個王子的侍妾。

當然,更多的,被帶進去,也只是宮女。有些妾生的女兒,直接成了玩物。

「雨恬和雨倚的畫像被一起送進宮裡的,雖然雨倚成了第一美人。可雨恬,卻被宮裡的一個貴人看中了,時不時的,就被接進宮裡玩。」

「依娘看啊,這妃府立時就要不太平了!」

秋蘭感嘆著,這麼多年淒苦的生活,何嘗不是讓她大徹大悟了起來。

對於這些繁榮富貴沒有一點心思,到是更喜歡平淡安定。

弄墨微微皺眉,突的問道:「娘,咱府裡最近,有什麼陌生人進來麼?」

秋蘭搖頭,她在這府裡,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更何況,這府裡的人,她自己都認不全,就算是多出一兩個人來,她也不知道。

弄墨不再問,只是聽著,聽著。

直到深夜,兩人都打著哈欠,幾欲睡著時。

弄墨才突然問道:「娘,您想離開妃家麼?」

秋蘭在迷糊之中,似乎恩了一聲,卻終沒有說得明確,便睡著。

天亮,弄墨照舊練功。

她的這個習慣,熟知她的人,早已習慣。

對於不熟悉她的人,弄墨也不在意。她總是十年如一日,從不曾間斷過。

讓弄墨意外的是,東方傾城早早的在屋頂上等著她。

弄墨看到他,卻沒有說話,自顧的打座練功。

最近她練功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整個妃府都醒來,到處飄著飯香,弄墨才收功。

而東方傾城,依然在她的身後。居然也是盤腿而坐,練功的模樣。

「難怪你總是選擇這個時候,收益的確比其他時間要強上許多。」

看到弄墨起身,東方傾城跟著起身。

弄墨看著東方傾城的面具。

突然說道:「你其實不必戴著這東西。」

東方傾城眼露疑惑。

弄墨繼續說道:「下毒之人,早在你剛解毒的瞬間,便已知曉。」

東方傾城微一怔,眼裡有著若有所思的神色。

可很快便又恢復了正常。

「弄墨真的很聰明哦。」說著,又伸手到弄墨的頭上,輕輕的揉了揉。

聲調,更像是對個孩子。

弄墨突的抬手,推開他的手,輕輕看了他一眼,轉身跳下房頂。

對於東方傾城,弄墨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態。

這樁有名無實,且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有實的婚姻。她更是有曾仔細思考過。

她喜歡東方家這個家庭,這是肯定的。

雖然,分計到每一個人,她的喜歡也許並不赤烈,但是,對於東方家的這個家庭給她的那種溫馨感覺。

卻是她所喜歡並且很享受的。

東方南歌的直爽坦承,東方夫人的溫柔,對自己人的霸道保護,東方將軍對東方夫人的遷就,對兒女的開明。東方傾城的溫煦,那一身淡淡的松香。

這些都讓她喜歡。更讓她願意接受並親近他們的。

是他們都有一顆替別人著想的心。

那種互相體諒,互相理解,為了不讓對方為難傷心,而自己諸般忍讓委屈的心。

前世今天兩世,她曾有過僱傭兵這樣與常人完全不同的人生。

也曾在前世,以平凡的身份,進入學校,進入社會,過一個普通孤兒的生活。

為了完成任務,她進入不同的環境,體會過不同的短暫的人生。

她有三個師姐妹,有一個師傅。

她有過無數,親人、朋友、敵人,地位,財富……

她什麼都曾有過。

卻從來曾體會這樣的家庭溫暖。一個完整的,讓她心動的家庭溫暖。這樣的感覺,她從來不曾有過。

包括她在這個世界的十年,與秋蘭相依為命的十年。

這十年,雖然她有個家,有個親人。

可這樣的家庭,不是她想像中的,不是她心中期望的。

而一看到東方家的人。,雖然只是簡單接觸。

她卻立刻就感覺到,這樣的家庭,才是她所期待的那種家庭。

所以,當她有可能成為這個家庭一份子的時候,她才沒有過多的思考,便跟著去了。

不是想要利用誰,不是想要擺脫什麼,不是想要改變什麼。

只是單純的,想要更靠近這個家庭,感受她一直不曾有過的溫暖。

所以,當她發現東方傾城中了降頭時,她才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不是為了達到什麼目的,能不能嫁進這個家庭來,也未被她考慮在內。

她只是不想要,在這樣的家庭裡,有著這樣的灰暗的角落。

弄墨身形猛的一定,她微微轉頭,看著抓著她雙肩的雙手。

被動的被轉過身,弄墨抬頭,看著從屋頂上跳來的東方傾城。

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你真的太高了。」弄墨幾乎嘆息著的。

離得太近,她的頭要仰得很辛苦,才能看到他的臉,而且,也只能看到下巴而已。

東方傾城直接彎腰,將她輕輕抱起,讓她坐在他的胳膊上,眼睛與他持平。

「弄墨在生氣麼?」東方傾城眼裡有著探究。

弄墨微微一怔,隨即搖頭。

「你為什麼這麼想?」

她做了什麼,表現生氣的行為了麼?

「乖,好女孩不生氣,生氣會長不高。」東方傾城空出一隻手,輕輕揉弄墨的發。

聽到他的話,弄墨無語的望了下天。

再看向東方傾城,眼睛眨啊眨,終於,她頭輕輕一歪,一臉正經的道:

「東方傾城,你要不要做我爹爹?」

「咳……」東方傾城剛要出口的話,變成一聲尷尬的咳嗽。

腳下也是一陣踉蹌,讓坐在他胳膊上的弄墨差一點摔下去。

「弄墨乖,這話,再不要說了。」

東方傾城又用這種哄小孩的口氣跟她說話。

這樣的口氣讓弄墨無奈,更讓她無法知道,他是真的將她當小孩兒一般的哄著,還是認真的說這話。

昨夜,她想了許久,想了許多。

她想,她在這個世界,要不要有遠大的理想,要不要有什麼目標。

這個問題,她一直不曾認真的考慮過。

或者是因為,前世的她還是一個富足的人,該有的,她都有了。平淡的常人生活,刺激的僱傭兵生活,血腥的殺戮,溫馨的姐妹,平靜單純的校園……

一個人能擁有的一切,她幾乎都擁有了。

這個世界的一切,看引不起她的強烈的慾望,更沒有想要佔有什麼衝動。

金錢,只要她想,她可以有很多,可以輕易的得到。

可也正因為是太輕易便能得到的東西,她便一點也不想要。

自由?

她不覺得她現在有什麼不自由的。

有些人,總將自己定義為離開某個地方,離開某個人的視線。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

可在她看來,那些刻意的要靠環境去自由的,是永遠都不會自由的。

一個人就是自由嗎?

可以隨意去任何地方,沒有人看管著,便是自由嗎?

她從來不那麼認為。

就她自己認為,不論是原來跟秋蘭在那小院子裡,還是後來短暫的在妃府,或者現在在松園裡。

她一直都是自由的。

每一個環境裡,都有著固定的規則,有著束縛。

哪怕在二十一世紀,也有著法律不是?只要遵守了這一切,才會有自由。

而自由,從來不是決對的,而是相對的。

是否自由,只看是不是能找到這些規則。

後來,遇到東方家,讓她生起了一點點想要擁有的衝動。

也因此,她不經任何考慮的,便順著事情的發展,而嫁進了東方家,擁有了那份親情。

在昨夜之前,她真的從來沒想過,將來要如何。她只想著擁有了,她快樂了,她圓滿了。

然爾,在前天,她聽到東方傾城情不自禁說出那一個「夢」字的時候,她突然就開始想了。

直到昨夜,她才終於將一些她忽視的東西想清楚。

那就是,她這樣順應著自己的心,自己的慾望去做了。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可別人呢?

她也曾苦笑,大概是在東方家待得久了,她也受了那個家庭裡的人的影響。

開始替別人著想。她居然想著,東方傾城,這個在中毒之前如此俊雅的一才子,他是不是曾有過愛人。

以他的性格,以東方家的人行為,沒有解毒的東方傾城就算如何愛著另一個人,也是決不會去找對方的。

可現在,他的毒已解,那麼,他愛的人呢?那個叫夢的人呢?

而以東方家的人一慣性格,東方傾城就算有什麼想法,也不會傷害她吧。

「要不然,做哥哥?」

弄墨很認真的看著東方傾城。同時,她的心底卻在輕嘆。

扣去她與東方傾城的年齡問題,東方傾城這個男人其實非常不錯。

長得麼……關於這個問題,弄墨雖然很不想承認,可是,卻不得不同意,他長得真不錯。非常不錯。

當然,男人長得如何,這從來都是次要的。

至於那些重要的,他的內涵,也讓她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第一卷第十七章︰三個女人

他對她的態度,對她曾表現出來的一些異樣,他也坦然接受。

不管他是否在背後做過調查,可至少,他沒有咄咄逼人的追問她,連哄騙都不曾。

「弄墨?」大概也感覺到了弄墨的認真,東方傾城看著弄墨的眼睛裡,也多了些認真。

「反正,你現在也把我當女兒,當妹妹一樣。換個名份,又有什麼關係?」

弄墨臉上認真的問著,心中卻是輕嘆著。

對她這樣的人來說,大概是不適合東方家這樣的環境的。

她本有一顆堅硬的心,從她殺第一個人開始,便從來不曾有過軟弱。似乎,她天生便適合這一行。

替別人考慮?這樣的事,她做過,但決不會做到如此地步。

若是以前的她,這樣的男人,她會抓在手裡,在她厭倦之前,決不放手。

可是,東方家的人影響了她。她想的不是抓住他,不是讓自己開心,而是……他是不是會開心?

「真是見鬼了。」弄墨輕輕咒罵著,「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婆媽?」

東方傾城面具下的眉頭輕皺著,嘴角也輕抿著,眼裡有著淡淡的深究。

弄墨瞪了他一眼,「隨便你吧,錯過現在的機會,以後後悔了,可別怪我。」

嘀咕著說完,弄墨便要從東方傾城的胳膊上跳下去。

卻被東方傾城緊緊的抓住。

他將她轉個方向,將她的臉轉向他。

「弄墨不想做我的王妃?」東方傾城眉頭輕皺著,眼睛緊緊的看著弄墨。

弄墨微一挑眉,隨即搖頭,「沒有。」

她根本沒想過,對於她來說,這什麼王妃不王妃的,也只是有名無實。至於將來麼?她不知道何時便對這一切厭了。

一切,只是順應著感覺走,不曾做太多的思考。

為了讓秋蘭活得更好?不是。就算她不是王妃,只要她想,她也可以讓秋蘭活得更好。

她沒有要為誰犧牲的偉大理想,也沒有想要圖謀什麼而去斤斤計較的複雜心思。

「你剛才試圖說服我悔婚。」東方傾城冷著臉指出事實。

弄墨偷偷翻個白眼,然後,她看向東方傾城。

輕輕吸口氣,好吧,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她身體不是,她的心理也是。所以,既然說到了這裡,那就把話說開來好了。

「你今年二十三歲了。」弄墨開口。

「男子大一些,很正常。」東方傾城立刻介面。

弄墨點頭,這就是社會現實,她承認。要知道,妃老太爺有一個小妾,才二十不到。

「你這麼大,可有喜歡的人?」

東方傾城嘴角猛的用力一抿,不再說話,只是直直的看著弄墨。

弄墨不在意的扯了下嘴角。

「你看,我才十歲,雖然我喜歡東方家,可是對你麼……我不能保證,當我長大了,當我到了真正可以談婚論嫁的時候,還會希望,我的另一半是你。」

「而且……你現在對我的態度……真的很像父親,像哥哥,像老師……時間一久,也許我就會習慣了這種亦父亦兄亦師的感覺。」

「你不喜歡這樣?」東方傾城眼裡有著疑惑。

不喜歡麼?弄墨輕嘆,事實上,雖然她總是覺得很無語,很無奈,時常偷偷衝他翻白眼。

可是,她喜歡這種感覺。那種,被人寵著,被人關心,而對方沒有任何求索的感覺。

她也曾談過一些不深的戀愛,知道戀人中,偶爾也會這樣的寵愛。

可每一次,對方總會有所求,求她付出相等的感情。

只有父親對女兒,只有哥哥對妹妹,只有老師對學生,他們沒有任保求索,只希望她能快樂,能幸福,能成長……

這樣的感覺,她如何會不喜歡。

「如果你不喜歡,可以跟我說,只是,以後再不要說退婚一事。女孩子若是被退婚,你將來還要怎麼嫁人。」

東方傾城又揉了揉弄墨的頭髮,似乎,就準備要將此話題打住。

弄墨卻是不管,推開他的手,直接將話給挑白了。

「東方傾城,如果你有喜歡的女子,你大可直接娶進來,王妃的位置,我也並不在乎。」

東方傾城剛要開口,弄墨猛的捂上他的嘴,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我就算不做你的王妃,我也相信,你不會讓我受傷。如果你有愛人,就娶回來,在現在,是對我們都好的事情,也沒有一星半點的傷害我。」

「但是,這機會並不會很多,如果你錯過這一次的機會,將來你再改變主意,到時我可是會寸土不讓的。」

弄墨說完,不再說話,就那麼直直的看著東方傾城。

「其實,做你的女兒或是妹妹,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弄墨輕嘆一聲,又如此說道。

只是,她心裡卻也明白,如果他真的應了,那麼,她大概會離他遠遠的,離東方家遠遠的。

弄墨又扯了下嘴角。心中輕道,誰讓她碰上了東方家的人呢?誰讓她還跟他們親近了起來。受了他們的影響。

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東方家者也變得善良無私,替別人著想起來了。

「沒有。」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認真的眼睛,慢慢的開口。

「不過,既然你如此說,想來我也該給你個承諾。在你十五歲之前,若是你不願,我會給你一個機會,成全你與你所選之人的機會。」

東方傾城說這話時,弄墨聽出了他的認真。

弄墨閉了嘴巴,現在這話說的,卻好像是她在逼他一般。

東方傾城也不再說話,沉默,圍繞著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因為那樣的認真,那樣的給了對方離開,成為陌生人的承諾。

讓兩人本來的距離稍稍拉遠,遠到兩人離得如此近,卻無話可說。

早上短暫的對話之後,東方傾城便離開了妃府。

雖然說是陪著弄墨回娘家。但兩府離得本就極近,對於男人來說,所處的環境其實並未改變。

東方傾城平日裡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

到是身為女子的弄墨,因為不能出門,便只能留在妃府裡。

不過,妃家的人是不會讓她閑下來的。

尤其是那些妃家的女人們。

那些個夫人小妾,那些小姐姑娘的。輪著番的來。

難得的,今天,對於這些女人,弄墨可是給足了耐心。

「王妃,又有人來了。」剛送走一批,秋月便又嘟著嘴走了進來。

竹兒瞪了她一眼,便看向弄墨。

「這一回,又是誰?」

弄墨望了一眼外面,這妃府是個大家族,人麼,自然是極多的,而這些人裡,最多的,便是這女人。

這關係更是亂的很。每一個人來,她總是要問上一句的,她可沒那麼多心思去記那些各種關係。

「是雨意姑娘和妃二爺屋裡的新妾。」秋月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雨菲也跟著來了。」

「請吧。」

弄墨輕輕說道,卻想著這個妃雨菲。

以丫環的身份,跟著她一起嫁進了東方府,這一次回來,一進東方府,她便讓她回她自己的院子裡。

對於這個女子,她談不上喜不喜歡,只是,不喜歡別人將念頭打到自己的頭上。

很快,秋月領著幾個女人進來。

妃雨菲是熟悉的,且她一進來,立刻便站到弄墨身後,仍然是一幅在東方府的模樣。那打扮,也與一般丫環無二。

弄墨只是掃了她一眼,便不再多看她。

反而看向其他人。

打頭的,自然就是妃雨意和那個妃雪義新納的小妾。而在她們身後,分別跟著她們的丫環。

「弄墨妹妹有禮了,昨兒個就想來看妹妹的,又怕擾了你……」

妃雨意一進來,便三兩步衝到弄墨身前,笑咪咪的,就伸手來拉弄墨的手。

弄墨的手一動,立刻便讓了開去。

竹兒立刻上前半步,「大膽,哪裡來的不知禮數的丫頭,我們王妃,豈是你能稱姐道妹的。」

竹兒的臉冷著,頭抬的高高的,直盯著妃雨意。

不得不說,竹兒這個丫頭一直在東方府做事,這要真擺下譜來,還是有模有樣的。

別說一個妃雨意,便是妃家的那些個老爺夫人的,她也能震得住。

弄墨笑咪咪的看著竹兒,隨即轉向妃雨意,看著她臉上的笑意一滯,隨即僵硬著斂去,臉上也變得一陣青白。

妃雨意僵扯著嘴角,後退了兩步。

又衝著弄墨規規矩矩的行禮。

不再口呼妹妹,而是一口一個王妃。

弄墨也不在意,或者,從這些人進門,她的視線就不曾多為她停留,而是一直落在她身側的那個女人身上。

那個據說是妃雪義的新納的小妾。

一個極妖媚的女子。有這樣一種女人,讓人一見,就會直覺的聯想到狐狸精,妖魅一類的詞語。

這種女人,天生就是為了迷惑男人而生。

這樣的女人,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表露著她們可以被任意摘擷,引得好色之徒,引得那些意志不堅定的男人們趨之若鶩。

妃雪義的這個小妾,便是這樣的女人。

一個狡猾的狐狸精,一個會將男人敲骨吸髓,連點渣都不會剩下的女人。

弄墨用好奇的目光看著這個女人。

不為她嬌媚的長像,而是為了,對於這樣的一個女人,妃雪義決對不會是她僅有的選擇。也決不可能是她可選擇的對像中,最好的那一個。

那麼,她到底為什麼選擇妃雪義。

一個家中的老二,沒有繼承權,無官無權。

而且,他還繼續了妃家的好色的傳統,雖然比不上妃雪忠,他的妾可也不少。

「秦氏嬌娘,見過王妃,王妃萬福。」

甜的似要泌出糖來的聲音響起,弄墨也在那聲音響起的瞬間,微挑了下眉。

像是說好了一般,那些女人一個輪一個,這個剛出門,那個便剛到門口。

當然了,沒有一個有正事,全都是打個招呼,混個臉熟便走。

到了中午的時候,她們終於暫停了一下,讓弄墨與秋蘭安穩的吃了個飯,還給她們留了午睡的時間。

可惜,母女倆從來都沒有午睡的習慣。

兩人只待在院子裡,邊說著閒話邊與竹兒她們,一起做些活計。

刺繡,打絡子。對於這些,弄墨雖然小,可做起來很是麻利。

秋蘭本就是個下人,不識字未讀書,但女紅廚藝卻是極好的。而對於女兒,她自然從小便好好的教她能教的。

在秋蘭當初所想,她的身體不好,大概拖不了多久。

等她有朝一日逝去,她的女兒大概也要成為奴僕一類的人,有些手藝,到時便可少吃些苦頭。

只是,她做夢也沒想到,在她想來一定會成為別人奴僕的弄墨,居然會成為一個王妃。

不只她成了王妃,還替她掙回來一個誥命。

「王妃,王爺請您過去。」松的聲音突然間在院門外響起。

這裡都是女子,又是內院,以松的身份,沒有主子允許,是不能進來的。

弄墨手上的動作一滯,手裡的東西已被秋蘭接了過去。

「快去吧,別讓王爺久等。」對於秋蘭,王爺這樣的人,是了不得的人。不敢有半絲怠慢。

最先起身的,不是弄墨,而是竹兒。

她將東西直接交到一邊的春花的手裡,便走到弄墨的身邊,將她扶起,又替她整理了衣服,才立在一邊。

弄墨跟秋蘭打了招呼,便事實在竹兒一起向著門口走去。

「王爺在哪裡?」到了門口,弄墨才慢聲問道。

「回王妃,王爺在妃府大門外。」

弄墨微微抬眼瞼,看向松。松立刻又道:「王爺正準備出門。」

聽到松如此說,弄墨便不再多言,帶著竹兒,跟在松的後面,向著大門口走去。

到了門口,弄墨才知道,除了東方傾城外,還有妃家的很多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弄墨。」馬車門打開,東方傾城露出半邊面具,從裡面伸出一隻手,向著弄墨。

弄墨在妃家眾人意義不同的眼神之中,慢慢的走過去。

伸出手讓對方握住,再踏上那馬車下的腳凳,上了馬車。

弄墨一上車,車便快速訴向前駛去。

「要去哪裡?」弄墨靠在車壁上,隨手拿了一本,東方傾城面前擺的書過來,隨手翻了起來。

雖然早上兩人似乎談得不怎麼愉快。不過,弄墨一點未將那些放在心上。

她仍是平日模樣,喜,淡淡的,怒,也淡淡的。

「天商朝,有四王,嘉憶王,逍遙王,青城王,還有……翼王。」東方傾城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慢慢的將她手裡的書抽掉。

將她抱到他的腿上,對上她的眼睛,認認真真的看著她。慢慢的開口。

那態度,就像說的不是這些,天商朝人人偕知的事情,而是一件十分嚴重的事情。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要說這些,不過弄墨並沒有打斷他。

「當年,我們四人,一起以幼齡跟隨皇上,一起去邊關,一起衝■陷陣……一起建功獲賞……」

說到這裡,東方傾城面具下的眼輕輕一閉,似在回味。

好一會兒,他輕出口氣,才又慢慢說道:「曾經,我們以為,只要我們四人聯手,這天下,再不會有任何事情能難倒我們。」

少年壯志比天高,這樣的心態,弄墨完全可以理解。誰讓他們都成功了,而且,還是那樣的,常人一生都不可能獲得的成功。

「當年,邊關平定之後,我們卻仍不滿足那樣的成功。便說服皇上,要爭霸天下……」

「皇上當時也是剛登基不久,也與我們一樣,因著那一場仗的勝利,而忘記了很多事情。」

「爭霸天下……」弄墨不屑的吐出這個字,卻不再說話。

東方傾城輕輕的摟了下弄墨,抬手揉了揉她的發,才又繼續說道:

「皇上與我們是一拍即合。當時便在邊關,當時便借了那股氣勢,向著相鄰的幾個小國開拔而去。」

「一年半,我們連連戰勝,大大小小戰役,打了上百場……而我們四人,也因為戰功,而被封為王。」

「直到……直到我們到了朱雀國。」

弄墨眼睛一轉,「你們敗了?」

她記得,現在,在天商國的西南,那個叫朱雀國的小國,還在的。

東方傾城輕輕搖頭,「我們,根本就沒打。」

弄墨微一挑眉,不解的看著東方傾城。

東方傾城立刻說道:

「當時,我們的軍隊剛到朱雀國的邊上,他們的國王,便帶著玉璽出來投降……他們所求,不過是不讓戰火漫延進那片土地……」

「那片土地……很美很美,美的讓我們在看過之後,居然也生起了不捨之心。皇上當即便決定,只要朱雀國從此以天商為主,年年進貢……便不動朱雀國的一草一木。」

「兩國算是達成協議,我們便也跟著班師回朝。而朱雀國卻在此時,表現他們的誠意,送來大量金銀財帛……還有……美人。」

弄墨心頭突的一跳。眼睛也微微睜大,看著東方傾城,「美人?」

其實,這樣進貢美人的事情,實大是太平常的。她在意,是因為,東方傾城剛才說到美人二字時,分明顯得沉重和……一些悔意。

「朱雀國一共只送來三個女人,僅僅三個。」

東方傾城突然閉了口,氣息也重了起來。

弄墨微微低頭,看著一直扶著她腰的那隻手突然用力。

好一會兒,她才又抬頭,看向東方傾城。

「然後呢?三個女人怎麼樣?」

東方傾城重重的吐了兩口氣,才慢慢的開口:「三個女人,很美的三個女人,很美很美……幾乎同時的,我們都對喜歡上了其中的某一個……」

東方傾城接下來說的有些亂,大概,那一段記憶,對他來說,算不得太好吧。

不過,大概意思,弄墨到是明白了。

四個王加上一個皇帝,五個男人,喜歡上三個女人。

去掉皇上不說,另外四個王都是血氣方剛,又都是一時的英雄式人物。

所以,四人誰也不肯讓,最主要的是,他們都覺得,自己愛上了某個女子,可以讓她最幸福。

所以,他們明爭暗鬥,只為搏得美人一笑,能夠抱得美人歸。

然爾,他們都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這三個女人,都不是普通女子,不是任他們決定她們命運的人。

在弄墨現在看來,這三個女人根本就是包藏禍心,故意用美人計,來瓦解這五個人的友誼。

三個女人,被皇帝看上的那一個,毫無意外的進了宮。另外兩個,其中一個,在他們的爭搶中,卻喜歡上另一個不爭她的男人。最後含恨而死。

而唯一不爭她的男人,也就是東方傾城,喜歡的是另一個女子,那女子,卻在回傍龍城中,失蹤了。

四個王等於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傷了彼此的友誼,而東方傾城,卻在回來的半路上,突然中了莫名其妙的毒。

四王幾乎不再往來,青城王更是將自己幽閉在府裡,不再與過去的那些好友見面。

除了進宮見皇帝,除了做一些不在明面上的事情,他不曾在世人面前露過面。

一直到弄墨替他解了毒之後。

「今天早上,皇上突然傳來消息,逍遙王居然中了毒……他中的,與我之前中的毒,一樣。就在我的毒徹底好了的第二天,他便突然發作。」

弄墨眉頭輕皺,「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我們現在去逍遙王府。」

弄墨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去逍遙王府,為的,必然是那個逍遙王身上中的毒。

不過,「你們不是互不來往了麼?」最主要的是,她什麼給了他權利,他可以隨意讓她做事的?

東方傾城見弄墨並沒有生氣,也沒有說要不去或是其他拒絕的話,心中鬆了口氣。

「有些朋友,是一輩子的。」知道弄墨非常的有主見,有些事情,說出來不如不說出來。說出來,便沒有回緩的餘地,可若是不說,便還有無限可能。

聽了這話,弄墨不再開口。

「我沒有說出去。」

東方傾城說的沒頭沒尾,不過,弄墨卻懂了,他在說,他沒有將她能治那毒的事情說出去。

會帶她來,也沒有逼她要替他醫治。只是,他將一切告訴她,告訴她,那個人是他一輩子的朋友。

是他決對信得過的,而她,也可以考慮考慮,救他一救。畢竟,她救了他不是麼?

「你這人,實在太壞。」弄墨慢慢的輕輕的嘀咕著。

他明知道她有能力幫他的朋友,卻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要她幫忙的話。

從頭到尾,他都在講故事一般,像是講一個跟他完全無關的故事。

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說。

弄墨有些氣悶,如果他開口請她幫忙。她可以拒絕,還可以很冷漠的告訴他,他們要夫妻明算帳。

可是,他根本不開口請她幫忙,將她就那麼吊在這裡,吊得高高的,卻不給她一個梯子,更將她能踩到的台階全都搬走。

「弄墨還是孩子。」東方傾城輕揉了下弄墨的發,聲音裡帶著淡淡的笑。

雖然他也想直接開口請她幫忙,可又有些猶豫,她雖然聰明,有能力,更加的有主見。可是這件事,並不是簡單的事。

從他中毒的那時候,他便知道,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這件事,不適合她捲進去。

雖然她替他解了毒,可暫時不會有人想到她,若是再有一次……

「那為什麼還告訴我這些?」

東方傾城張了下嘴,又輕輕的閉上,似思考了一下,才再次開口。

「他是我的朋友,得知他中毒,我理當去看望他。其他幾人也會去,你是我的妻子,我理當將你介紹給我的朋友。既然去別人家作客,那麼,自當將他家的情形告訴你,免得你到時,作出什麼失禮的事來。」

弄墨慢慢的轉頭,對上他的眼,無語的瞪著他。

「懂了。」她懂了這個男人跟他平時表現出來的根本就不一樣。

就算他平時表現的再怎麼和善,對家人如何的好。他的骨子裡,還是有著邪惡的成份在。

算計起人來,讓人恨的牙癢癢。

弄墨用力的點頭,雖然從第一次見他,她但知道,這個男人不能小看了。

然現在看來,她還仍然小瞧了他。

她一直忽視了,他曾經的那些輝煌,十歲,不,還要更早,在他八歲時,便得了文狀元……或者還有更多世人所不知道的。

他是經過血與火歷練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是一個純善之人呢。

是啊,她現在懂了,一些被她忽略的事情,她也注意到了。

不過,她突的展顏一笑,他要是以為,這樣就能算計到她,那他也太小瞧她了。

「我知道了,我會少說多聽,不會失了禮數。」

弄墨輕輕的笑著,不再說話,也不看東方傾城一眼。人也跟著起身,坐到他的對面。看著外面沿途的風景,再不對即將發生的事,多做半點的關心。

東方傾城咧嘴輕輕苦笑了一下,又習慣性的伸手過來揉弄墨的發。

弄墨雖然背對著他,卻在他的手落到她的發上前的一瞬間,微微一側頭,躲開了他的手。

東方傾城一怔,隨即放下手。他猜想,弄墨這一回,定是要生好一會兒的氣了。

可惜,這一次,他又猜錯了。

「宮裡的那一位冰兒,是那三個女人中的一個吧?」

弄墨突的轉過頭,看著東方傾城,重重的開口,語氣裡有著些恍惚。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好一會兒,才輕輕點頭。

一見他肯定,弄墨的眉頭也跟著輕輕皺起。

只是,她卻不再多問,就算心中仍有著疑問,就算事情變得有些混亂。可她不會問。

在她看來,這些事情,離她還很遠,就像劉德華的私生子跟一個小市民的關係。可以八卦一下,可以成為茶餘飯後的話題。

可實實在在的,跟小市民屁關係也沒有。

此時弄墨就自以為是小市民,而那些皇宮內院的情事,跟她是半點邊也沾不上。

馬車慢慢的減速,接著停穩,車門外松的聲音響起。

「王爺,到了。」

弄墨有些疑惑,她刻是,包括松,竹兒他們,在稱東方傾城的時候,都只說我家公子……什麼時候,居然齊齊的改口了,稱他為王爺,而她,也成了王妃。

這種疑惑瞬間即逝,她便被東方傾城抱下了車。

「嗤……果然是個娃娃王妃。」弄墨的腳還未沾地,便聽一聲沒什麼惡意的嘲笑聲從前方傳來。

東方傾城將弄墨放下來,手在她的頭上輕輕的拍了拍,似在安撫她。

弄墨斜了他一眼,可惜因為身高的問題,她能斜到的只是他的腰間玉珮。

所以,她立刻放棄,轉而看向那個發出嘲諷之聲的人。

在掛著逍遙王府的牌匾的大門前,站著好些個人。

大門外四個看門的護衛,兩個俊俏公子哥,在他們身後,一些奴僕。

弄墨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那兩個俊俏公子哥身上,其中一個,是她見過的,便是那嘉憶王。而另一個,她卻是不認識,只是,在她想來,既然四王來了兩王,另一個是這裡的主人,這最後一個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第一卷第十八章︰四王聚首

東方傾城拉著弄墨的手,走到兩人身前。

「這是我的王妃,妃弄墨。」

聽到他的介紹,兩人臉上沒什麼特別神色,可眼裡都有著淡淡的不解。

弄墨也看向東方傾城,卻並不說話。

雖然她年紀還小,可他居然將她的閨名告訴別的男人。

他如此做,往壞的方面想,他是根本不尊重她。

可往好的方面想,這兩個人是他絕對信得過的人,是一家人,而她,也被他接受,他更希望他的這些朋友接受她。

更甚是,當將來,他若是有什麼事,這也算是託付……只是一個簡單介紹,這一個託付,卻是一生的。

弄墨也有些不解,其他兩人,包括此前見面對她很不假詞色的嘉憶王,也再一次認真的看著弄墨。

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微微低頭,齊齊叫道:「見過嫂夫人。」

弄墨頭抬的高高的,看著東方傾城。

東方傾城又揉了揉她的發,最近,他的這個動作,似有越來越順手,越來有成癮的趨向了。

「這是嘉憶,你見過的。」

「嘉憶王,南宮嘉憶。」弄墨立刻順著東方傾城的話,輕輕行禮。

就算他們叫她嫂夫人,可對方畢竟是王,身份地位擺在那裡了。

「這是翼王,獨孤翼。」

「翼王。」弄墨再次行禮,同時掃了這個翼王一眼,一身黑色鑲暗金色的華麗衣袍,整個人透出幾分神秘的氣息。一張臉,異常的白,顯出幾分妖異。

「進去吧。」東方傾城依然拉著弄墨的手,當先向那逍遙王府而去,後面兩人,自然跟著。

看門的那些人沒有攔他們,就那麼直直的站著,看著他們進去。

弄墨抬頭看了一眼東方傾城,好一會兒才邊看風景邊似不經意的問道:

「不是說,你都不見他們的麼?」

上次在東方府裡,這嘉憶王還是不得松園之門,南歌也說,他根本不見他。

怎麼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他見我時,從不走東方家的大門進。」東方傾城慢慢的丟了一句話給弄墨,便不再多言。

只是拉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而弄墨卻是因為疑惑而抿緊了脣。

然爾,弄墨是何等聰明的人,只是一瞬,立刻便明白了東方傾城話裡的意思。

看東方傾城時,他從不走東方家的大門,那麼,當他走東方家的大門時,看的又是誰?

想到這裡,弄墨不由輕輕一笑,心情突的就好了起來,連腳下都輕快了幾分。

逍遙王府很大,但這決不是它的特色,它的最大的特色,便是逍遙,或者是,沒有規則,特立獨行。

說的難聽些,那就是亂,很亂。

不像一般人家的宅院,上行上線,講究個風水之類的。

從進大門,那路就沒有一條是直的,彎來扭去,比蛇行的路更彎。

而路兩邊的宅子,東一幢,西一幢,沒有院子,只是那麼一間間的,相隔的距離也是亂七八糟。

那些本該是花園之類的地方,種著各種花草樹木,有的,便直接長了一些野草。

「三位王爺,你們可來了!」終於,在弄墨幾乎要轉暈之前,東方傾城停了下來。

停在一間特別大,有些像倉庫的房子前。

一個跟他們差不多大的男子,從屋裡衝了出來,一路衝到東方傾城面前,一臉的感激之色。

「洛三,還不來見過青城王妃?」翼王突然開口,這一開口,卻是讓東方傾城在內的人,全都一愣。

連著弄墨都跟著輕輕佻眉,忍不住回頭掃了翼王一眼,卻發現,他頭抬的高高的,根本就沒望她一眼。

那個洛三掃了眾人一眼,立刻單膝著地,向著弄墨跪了下來,「洛三見過青城王妃。」

「免禮。」弄墨輕輕抬手虛扶。

洛三立刻起身,立到一邊。將身後大門的位置讓了出來。

東方傾城立刻拉著弄墨向裡面走去,而在他們身後,嘉憶王卻一臉疑惑的看著翼王,直直的。

直到翼王冷冷的掃他一眼,當先抬腳進去,他才轉開視線,緊緊的跟了上去。

果然是個倉庫!

這是弄墨進了那大房子裡的第一反應。

這裡就像是一個倉庫,好多的架子,大大小小不同的架子,上面擺滿了各種東西。

有好多的書,有好多的武器盔甲,甚至還有許多骨頭。

一些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頭骨,擺了好幾個架子。

在更遠一些的地方,弄墨甚至看到了許多的石頭,擺放在那些架子上,她很用力的去看了,真的是只是石頭,不是任何特別的東西。

這個逍遙王很怪異。

這是弄墨下意識推理,不過,她仍是面不改色,慢慢跟著東方傾城,在那些架子中間左轉右轉。直到一扇門前。

「逍遙,開門。」那門緊緊的關著,東方傾城拉著弄墨的手,站在門前,聲音很清亮。

屋裡有一陣混亂之聲,接著門,吱的一聲從裡面打開。

弄墨很用力的抬頭,隨即,眉頭輕輕一挑。

到是身後的兩個人,同時長長的吸了口氣。而東方傾城拉著弄墨的手,也輕輕一緊。

「進來吧。」逍遙王的聲音是沙啞的。至於長像麼?

實在是已經看不出來他原來的長像了。畢竟,一個糊了一張蛤蟆皮的臉,還怎麼認得出他原來的模樣。

四人一起進屋,那逍遙王立刻便將門關起。

弄墨打量了屋子裡的情形,一如外面看到的那麼有個性。

一張床在最裡面,床外是一個布幔,此時被拉在兩邊。在布幔外面,是兩個架子,一張桌子,幾張椅子。

此時,那桌子上椅子上,地上,包括後面的架子上,都是書。

在桌子上,更有幾本書,正被分開。

逍遙王一關好門,立刻又坐到書桌後的椅子上。手壓在書上,一動不動的看著三個人。

東方傾城找了一把椅子,輕輕一掃,將上面的書全掃到地上,才抱著弄墨,坐在椅子上。

又對另外兩人說道:「你們也坐吧。」

翼王和嘉憶王立刻一樣的動作,各自找了椅子,直接將椅子上的東西掃到地上,自已先坐下來。

逍遙王仍然看著三個人,許久之後,一雙紅色的眼睛,才轉向東方傾城。

同時也掃了一眼他懷裡的弄墨。

「查到了什麼?」東方傾城看著逍遙王,聲調沒有一點不同。

逍遙王看著東方傾城,慢慢的開口,聲音依然嘶啞著。

「這麼多年,你始終不見我們,也是因為,你成了這樣嗎?」

「什麼?」逍遙王聲音剛落,最激動的,居然是嘉憶王。

弄墨微微側臉,看著嘉憶王和翼王兩個一臉的驚訝,只是,嘉憶王似乎不如翼王沉得住氣。

「這麼多年,我們每次去見你,你總是躲在屏風後面,便是出來,也總是戴著斗笠,就是不想讓我們看到,是不是?」

弄墨眉頭輕輕一挑。原來,東方家的人,不是唯一被他照拂到的啊。

「我就說,外面的那些傳言,怎麼會一傳便是六年……不論是你,還是東方伯伯,都沒有人出來澄清。原來……一切並非空穴來風。」

逍遙王繼續說著,眼裡有著淡淡的痛苦之色閃過。

東方傾城的身體緊繃著,摟著她的腰的手,勒得她有些呼吸不暢。

不過,也只是瞬間即逝。

他的一切反應,都逃不過弄墨的感覺,只是,她有些詫異的看著東方傾城,又看向對面的逍遙王。

這個逍遙王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而另外兩個人,看起來也是一臉的心痛。

「我不想瞞你們,只是……」

「所以,你就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痛苦?」翼王輕輕的開口,那蒼白的臉,似乎更加的蒼白了。

「大哥……」嘉憶王看著東方傾城,居然哽咽起來。

好吧,弄墨一點不想笑的,畢竟,此時這四個男人,大概是十幾年裡難得的真情流露。

可是,這四個人……全都是人高馬大,尤其是,他們幾人,除了戴著面具的東方傾城,和詭異噁心著一張臉的逍遙王外,全都還冷著一張臉。

根本就是沒什麼表情,好似之前的那些痛心之類的情緒,那些話語根本與他們無關的樣子。

她就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

「噗……」

弄墨極力的壓抑,甚至在實在忍不住的時候,還一頭紮進東方傾城的懷裡,以期借此將聲音遮蓋掉。

然爾,聲音還是很響,聽在眾人的耳裡,還是非常的刺耳。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弄墨臉仍是壓在東方傾城的懷裡,卻是豎起一隻手,不停的擺著。

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至於她的話,如蜥蜴她不是用那種要笑不笑的口氣的話,會更有誠意些。

東方傾城眼裡露出淡淡的無奈之色,而其他人,逍遙王只是好奇的看著東方傾城懷裡的弄墨。

他的臉他知道有多恐怖,連嘉憶他們看了,都要忍不住倒吸口氣。

可這個小女孩,卻是從頭到尾面不改色。

就算是她見過東方傾城的臉,也不該淡定如斯。

雖然此時她的行為非常的失禮,他卻也只是探索及一絲好奇。

在這種時候,任何一個對他不嫌棄的人,他都心存感激。

而那位翼王,他只是看著東方傾城,見東方傾城只是無奈的輕拍她的背,卻沒有更多的動作,他便轉開了視線。

到是嘉憶,猛的跳了起來,直接就要往弄墨跟前衝去,看那一臉的憤怒模樣,怕不是要直接揍弄墨一頓。

還要,翼輕輕伸出手,拉了他伯胳膊。將好給拉了回去。

「哼!」便是如此,他也未給弄墨一點好顏色,重重的哼了一聲,撇開頭,不再看弄墨。

「弄墨?」東方傾城輕拍著弄墨的背,邊疑聲輕問。

弄墨又擺了擺手,她知道東方傾城問的是什麼,不過,「我只聽不說話。失禮之處,請多見諒。」

說完,手收回,卻是抬起頭,臉上不再笑了。只是,眼裡卻因為之前的笑和壓抑而顯得水光四溢。煞是靈動。

東方傾城對上弄墨的眼,見弄墨沒有一點妥協的可能,便也不再強求。

只是,轉頭看向逍遙王。

「你身上中的乃是一種毒,或者說是一種邪術。咱們平常的藥石根本無用。你也不必再白費力氣。而且,若是胡亂用藥,只會讓自己更痛苦……」

逍遙王一怔,「大哥。」他早已讓人用過藥,雖然只有一次,可是他知道,大哥所說的,更痛苦是什麼滋味。

那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弄墨看向東方傾城,那種痛苦,她也是知道的。

「大哥,難道就沒有辦法了麼?」最沉不住氣的,果然還是那個嘉憶。

東方傾城看了一眼嘉憶王,又看向逍遙王,最終還是慢慢的垂下頭,看向仿若無事的弄墨,好一會兒,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有。」

東方傾城一手緊緊的摟著弄墨,另一隻手卻是慢慢抬起,直抬到頭的後面,將他的面具輕輕的拿下。

眾人都齊齊的看著他的臉,一時怔愣不已。

「大哥?」

嘉憶王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臉,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這一次,到是翼王突然開口,「既然大哥的毒能解,那麼,逍遙的毒,也可以……」

所有人都看著東方傾城。

可此時,東方傾城卻不再說話,他的眉頭輕輕的斂著,他的眸微微的垂著,看著仍狀若認真聽話的弄墨身上。

「大哥?」嘉憶緊緊追問,可話剛要出口,就被翼王猛的拉後退一步。

翼王衝他輕輕的搖頭,嘉憶王立刻也閉了嘴,只是,一如其他人一樣,直直的看著東方傾城。

一時間,屋子裡所有人都緊閉著嘴,不再說話。

所有人都看著東方傾城,而東方傾城,卻直直的看著弄墨。

屋子裡慢慢的升騰起一種名為壓抑的氣氛來。而且全都壓在弄墨和東方傾城的身上。

「我很乖的聽你們說話。」突然的,弄墨輕吸口氣,聲音淡淡的。

可聽在東方傾城的耳裡,卻是帶著濃濃的指空。讓他心中升起淡淡的歉意。

「弄墨很乖。」東方傾城輕輕的拍著弄墨的背,聲音很輕。

「我要一間遠離傍龍城的莊園。」弄墨輕嘆了聲,開始獅子大開口。

「好。」東方傾城輕輕點頭。

「我要我娘平平安安的離開傍龍城,從此再無人敢找她麻煩。」

「好。」東方傾城再點頭。

「三十萬兩,還有要侍侯的人。」

「好。」東方傾城依舊沒有任何猶豫。

「我要好好準備,半個月後,他們三個人,一起。」

「三個?」東方傾城終於有了表情,眉頭輕皺著,視線終於落到別人身上,可也只是一轉,又回到了弄墨的身上。

弄墨點頭,「所以,很公道。」

三十萬兩,一幢房子,真的不貴。但她在意的是,她娘。

對於大多數女人來說,像秋蘭那樣的身份的人,留在妃府,大概是最好的結果。

可弄墨卻明白,秋蘭對妃雪忠沒有任何感情。

當初,便只是酒後亂性。在後來,妃雪忠對她們母女又那樣的絕情。

這一切,都已斷絕了秋蘭的念想。

留在妃府,與其說是弄墨替她掙的,可她何嘗不是為了弄墨。

為了弄墨能有妃家這個後盾,不至讓夫家欺了。為了能在妃家聽到一些能對弄墨有所幫助的消息。

為了不讓弄墨擔心……

在弄墨看來,秋蘭的這一生,很多地方都是極失敗的。是她所看不上的。

可她卻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好母親。從她出生的那一刻,她從不曾對此有所懷疑。

「的確,弄墨辛苦了。」東方傾城輕輕的摸了摸弄墨的發,她的發總是梳得鬆鬆的,他只要輕輕一揉,便會亂。可從第一次之後,他便十分喜歡那軟軟的滑滑的發。

只是揉過以後,他也總是忍不住將它們撫平,然後,再揉亂。

「大哥,你在說什麼?」嘉憶王一臉的不可置信,東方傾城與弄墨的對話,他聽得是半懂半不懂。可這半懂之中,已讓他不敢置信了。

東方傾城抱著弄墨起身,依然讓弄墨坐在他的胳膊上,讓她與他一般高,甚至比他還要稍微高一些。

「現在開始,我說的每一句話,你們都必須發誓,這些話,但是要你們的命,也決不可以說與第二人聽。哪怕是你們的父母親人,哪怕是,皇上。」

逍遙王,翼王,甚至是嘉憶王,都同時一怔,隨即互望一眼,齊齊起身。

三人一起走到東方傾城面前,齊齊跪下,豎起一隻手。齊齊開口。

「今日,我三人發誓,若是……」

東方傾城突的彎腰,將弄墨放在地上,向三人扶去,打斷三人的誓言。

「為兄並非要你們發毒誓,只是要告訴你們,此事的重要性。」

弄墨在一邊看著,心中有些失望。

她還沒看過這麼正經的發誓呢!不知道接下來的流程是什麼樣的。

要不要見血之類的。不過,既然東方傾城已經阻止了,她自然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事實上,她已經談好了條件,拿到了她的報酬,他們要是真的透露什麼出去,她也管不著他們。

到是……弄墨的目光看向東方傾城。這個男人,是在保護她吧。替她想得,還真是多。

「可惡。」弄墨突的懊惱的嘀咕著。

明明想好了,決不要被東方傾城所利用,結果,她還是忍不住自己開了口,接下了這活。

別人不懂,可東方傾城卻是明白的,當下又彎腰,將弄墨抱在懷裡,輕輕的拍著。

那模樣,哪裡是丈夫與妻子,分明就是父親對一個發脾氣的小女兒。滿臉的寵溺。

弄墨輕瞥了他一眼,推開他的手,從他的懷裡跳下來。

「你們有話說,我到外面去瞅瞅。」

說著,人便往外走去。

「別走遠。」東方傾城立刻輕聲囑咐道。

弄墨點了點頭,又走了兩步,突的停了下來,轉身,無視其他幾人的目光,直直的對上東方傾城的眼。

「不管你跟他們關係如何好,那些代價,必須他們出。」

東方傾城微微一笑,輕輕點頭。「好。」

弄墨心中仍是不爽,撇了撇嘴角,「明天晚上之前,我要先收一半的訂金。」

「沒問題。」東方傾城眼裡笑意更濃。

可越看東方傾城的笑,她就越鬱悶。

「你還是戴上面具吧。」有些氣呼呼的語氣,說完,弄墨輕輕甩著袖子,打開門,走了出去。

「大哥……」門剛被弄墨從外面關起來,便聽裡面嘉憶王迫不及待的聲音。

弄墨只是輕輕勾了勾嘴角,便在逍遙王類似倉庫的房子裡,四下逛起來。

她十分好奇,這些被放在這裡的東西到底有什麼特別……

只是,在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之中穿梭,卻沒有一樣東西入得了她的眼。

不是她的眼界有多高,而是,她的心,根本就沒在這些東西上面。

她在想事情。

在想,這四個人身上的降頭,是誰下的?

還下得這麼有水準。四個人,不是一齊發作,而是一個好了,另一個才會發作。

若是運氣不好,一個人,可能就留在身上,頂著那張可怖的臉,過一輩子。

運氣好一些,找到可以解此降頭術的人,四個人全都能解了降頭,可若是按著正常的解降頭術的過程來解。這四個人,都不得不遭受大創。重則成為廢人,輕則,也是惡病纏身。

一世也討不得好了。

除非是下降頭的人親自來解,否則,這四個人,都討不了好。

看起來,這下降頭的人,是鐵了心的要讓這四個人,痛苦一生的。

這下降頭的人跟這四個人有什麼深仇大恨,她不知道,在最初更是不想管。

不過,現在只怕她是想不管也不行了。

她解開東方傾城身上的降頭術,那人必然已經知道。

那麼,只要那人稍微有心,必然會盯住了逍遙王,所有接觸他的人,大概都跑不掉被懷疑的命運。

弄墨輕輕的拿起架子上的一塊石頭,只有她的拳頭大,不出奇,在她的眼裡,這東西也沒有任何價值。

隨意望了兩眼,又丟了回去。

其實,之前在開口應下這件事之前,她也曾想過。

不開口,不跟這些危險的人牽扯到一起。

可是,她還是應下了。

聖賢們早就說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樣的情形,並不是人為的。

而是天命。是命運,不可違抗的。

她的所學所知,註定了她看問題的角度與旁人不同。

就像在最初見東方傾城時。若是普通人,膽小的,只怕真會嚇死,只是普通人,只怕也會被嚇暈,更多的,怕是會當場尖叫出聲。

若是她表現出一點點的驚恐,她也不可能被東方傾城承認,他更不會開口說要娶她。

而更沒有之後的一切,此時,她更不可能與他們在這裡,看著這天商王朝的極具傳奇色彩的四王,聚首一堂。

她與他們,註定了不會平凡,哪怕她再如何的刻意。可有些東西,卻是不可抗拒的。

她的能力,她的眼界,她看問題的角度……

最最重要的是,她的靈魂。她無法與真正的十歲的無知少女們相談甚歡,無法像她們那樣,對世界懵懂無知……

她的靈魂註定了,她只能與這一群人分在一起。就像前世的她,不論她如何讓自己做一個普通人,可結果,她只能體會那種感覺,卻終究成不了普通人。

 


第一卷第十九章︰遇襲變故

弄墨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弱者。

事實上,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只會是強者。

她也只想做一個強者。

但是,她是一個理性的強者,她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至於那所謂,人定勝天,或者直接就是跟著老天對抗的事,她是沒什麼興趣的。

「弄墨。」身後傳來東方傾城的聲音。

弄墨輕輕轉身,腦子裡的那些胡思亂想也立刻散去。

看著那個正向她走來的男人,他的臉上又戴上了面具,只是露出了雙眼,他的眼裡有著淡淡的笑。

「聊完了?」弄墨將不知何時拿在手裡的一個小盒子放回架子上,定定的看著東方傾城,卻並沒有迎上去。

在他的身後,逍遙王的屋子裡,另外三個男人,也跟著走了出來。

三個人看著弄墨的眼神,全都透著淡淡的詭異。

弄墨也不在意,她不是那放不開的人。

而且,她一向的追求便是自己開心自在。

她可以成為強者,可以靠此賺取更多的金錢和地位。

可是她沒有這麼做,不是她想要刻意的保持低調,也不是她懼怕什麼。

她只是覺得,她不需要,更多的金錢、更高的地位,對她來說,都不需要。

如果現在她就可以自在舒服,心情愉快,她還需要那些做什麼呢?

都說人的慾望是無止盡的,這一點,在她的身上,似乎從來不曾出現過。

「嗯。」東方傾城走到弄墨身前,下意識的伸手來揉弄墨的發。

可手落到弄墨的頭上,卻變揉為撫,一下又一下。

「這裡是逍遙十幾年的收藏,有不少好東西。」

東方傾城聲音輕輕的,卻足夠讓所有人聽到。

弄墨撇了撇嘴,「十幾年,收藏一些破銅爛鐵髒石頭?」

不是弄墨瞧不上這些破銅爛鐵髒石頭,實在是因為,她對那些價格昂貴卻沒什麼實用價值的裝飾品沒什麼興趣。

就像她的某個師姐,總是喜歡一些古董。

在她的房間裡,每一樣東西,都有著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歷史。

每一樣拿出去,都是有市無價的寶物。

可在她看來,那些東西都只是累贅,華而不實的東西。

碰不得,輕不得,重不得。最主要的是,除了擺在那裡,小心翼翼的供著外,沒有一點用處。

不過,那也是別人的興趣不是?就像她,總喜歡混跡在大學裡,街道上,努力去做一個普通人一樣。

在她們看來,她何嘗不是在浪費生命。

東方傾城一彎腰將弄墨抱起,抱著她在各種架子中間慢慢的走著。

「這是三百年前,最著名的畫家留下的墨寶,據傳,這樣的真跡,天下只剩不到三幅。」

東方傾城拿了架子上的一個畫軸,卻並沒有打開。

弄墨望了一眼那畫軸,輕輕厥著嘴:「呼!」

立刻,一陣灰塵飛應聲飛起,弄墨瞇起眼,以防灰塵入眼。

「果然好珍貴!」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語氣說不出的譏諷。

再好的東西又如何,放在這裡落灰,最終,也不過是蛀蟲的腹中餐。

「呃——」

面具下的東方傾城臉上一陣尷尬,輕輕回頭掃了逍遙王一眼。

逍遙王微微側頭,不與他對視,到是一邊的翼王,蒼白的臉上,有著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逍遙,這裡,的確有些……」東方傾城乾咳一聲,有些無奈的說道。

逍遙王有收藏的噬好,他也寶貝他收藏的東西,只是……

當東西多到一定程度之後,他再寶貝也失了新鮮感。

而他收藏的東西,又總不讓別人碰,他住的地方,更是不讓別人進入。

時間一久,便成了這樣……他也是無奈的很。

所以,面對東方傾城的話,他只能再一次的轉開頭。

嘉憶王卻是不客氣的笑了起來。「大哥,你又不知道,逍遙對這些東西寶貝的很,決不會讓別人來打掃這裡的。」

弄墨和東方傾城很快便從逍遙王府裡離開。

他們走時,嘉憶王和翼王還留在那裡。

他們之前在逍遙王的房間裡說了些什麼,弄墨並不好奇,當然也不會追問。

到是對於他們急急的離開逍遙王府,回妃府的舉動,她有些好奇。

當時,東方傾城還事實在她,在看一些,逍遙王收藏的特別好的東西。

接著,便是松在通報之下進來,對著東方傾城說了些什麼。

東方傾城便帶著弄墨急急的離開,回妃府。

「妃家發生了什麼事?」弄墨看著外面急速倒退的街景。今天拉車的馬,都撒歡的跑著,馬車也不若平時那麼平穩。

「嗯。」東方傾城眉頭輕皺著。應付的有些心不在焉。

終於,在馬車一個轉彎之後,東方傾城突然看向弄墨。

「弄墨,你坐著馬車回妃府,我……要先走一步。」

弄墨眉頭輕佻一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她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好,你先去吧。」

「我會讓松留在這裡,你一路小心。」

「好。」弄墨再次點頭,臉上露出淡淡輕笑。

東方傾城快速的揉著弄墨的發,隨即整個人飛速的從馬車裡飛躍出去。

當弄墨打開馬車窗看出去時,已然沒有了他的蹤影。

顯然,他的輕功比這些馬兒的速度要快的多,很多。

她的視線微轉,發現,駕車的地方,除了原來駕車的車伕外,又多了松。

她猜不到,妃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東方傾城居然如此緊張。

而看他此時的反應,似乎,她也可能會有危險似的,否則,又為什麼要讓松留在這裡。

對於未知的事情,弄墨便也不去多想。

只是靜靜的坐在馬車裡,感受著越來越快速的馬車,向著妃家奔馳著。

然爾,事情似乎比她想像的更嚴重。

馬車不過行了十幾分鐘,便不得不來個急剎車。

饒是弄墨反應夠快,也幾乎被甩出去。

「殺。」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只一個字,接下來的,便是刀光斂影,是鐺鐺鏘鏘的武器碰撞聲。

「走。」

這一聲,是松叫的,而幾乎同時,馬車也再一次動起來。

弄墨猛的將馬車車簾掀開,整個馬車裡的情景,立刻全都暴露在外人的眼裡。

同時,外面的情景,也都落在弄墨的眼裡。

六個黑衣人,矇著頭臉,四個被松糾纏著,兩個,正向著馬車撲來。

趕車的車伕,不再是平時那般,懶懶的坐在車轅上。

而是直直的站在車上,一手拉著韁繩,一手甩著馬鞭。

那馬鞭不是打在馬身上,而是與那兩個衝上來的黑衣人的長劍鬥在一起。

一時間,那兩個黑衣人,居然完全無法靠近半分。

衝出阻擊並不十分難。

可能是松和那個車伕兩人的功夫都不錯。

又或者是,那些人的目的,本不在弄墨身上,而是在東方傾城。

所以,當他們看到車廂裡沒有他們要找的人之後,便在一陣打鬥之後,蕭然退去。

這意味不明的襲擊,來得快卻得更快。

而從頭到尾,弄墨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在黑衣人走後,在馬車再一次平穩前行之後。

她繼續坐在馬車中,一臉的平靜。沒有擔心,沒有懼怕,沒有氣憤。

什麼都沒有,就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接下的路,很平順。

不多久,便回到了妃府。

然爾,僅僅是半天的時間,妃府,卻已經與原來的妃府大不相同。

馬車停在妃府的大門外,沒有靠得更近。

不是他們不想,而是靠不過去。

「王妃,是城守軍。」松冷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坐在馬車轅上,靜靜的給弄墨報告。

弄墨掃了他一眼,並不說話,只是仍然看著妃家的大門口。

很多的士兵,將妃家前前後後都圍了起來。

弄墨知道那是城守軍,那是本來守衛傍龍城,據說,直屬於皇帝的軍隊。

平日裡,他們總會有一部份,一小隊一小隊,在城裡來來回回的巡邏。

弄墨認識他們的制服。

她不明白的是,「妃家做了什麼,居然要他們這麼慎重的對待。」

沒有人回答弄墨的疑惑。事實上,此時松也立在車外,直直的看著妃府,眼裡有著淡淡的疑惑。

在大門口,有幾個妃家的男子,看起來是剛從外面回來,剛到門口,便被士兵抓了起來。

弄墨看著圍得水洩不通的妃家的圍墻,輕輕的對松說道:

「松,讓你的人去一趟逍遙王府,通知逍遙王,就說,我要的代價,在天黑之前,要兌現。否則,生意便不用做了。」

馬車外的松微形一滯,隨即轉頭看著弄墨,眼裡有著淡淡的疑惑。

弄墨只是掃了他一眼,便再一次看著妃府著大門。

好一會兒,松才衝著弄墨輕輕的行禮,相當誠退的應了一聲。

「是,王妃。」

鬆快速的離開,只一會兒,便又回來。

這一次,他不但將弄墨吩咐的話傳了出去,更給弄墨帶來了消息。

「王爺有消息傳來,請王爺先行回東方府,這裡的事情,王爺會處理。」

弄墨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更沒有讓他們離開。

松一直站在車外,那個駕車的車伕,也回過頭來,靜靜的看著弄墨。

弄墨卻仿似沒看到他們兩人,只是靜靜的看著妃府裡面。

對於那裡的一切,除了她娘外,其他人,她是不在意的。

那是她的家,卻又不是。

他們不曾給過她親人的溫暖,她也不曾奢求過。

對於她來說,除了她身體裡流著的一半血液外,與那些人,沒有一點瓜葛。

尤其是,她的靈魂本就是一個獨立的成年人思想。

那種與生俱來的血緣歸屬感,對她的影響已經不夠大了。

她很理智的知道,誰對她好,誰值得她好。

此時此刻,這妃府裡幾百口的人,她唯一想到的,也只有唯一的那個值得她對她好的人。那就是她娘。

本來,她想著,等她將逍遙王等人解了降頭,再找個合適的理由,將秋蘭帶走。

雖然她身為女子,卻不再奢望丈夫的寵愛。對於妃家的一切,如果沒有她這個女兒,秋蘭必定是寧死也不願回來的。

她是為了她這個女兒回來,那麼,今天,藉著這個大好機會,就由她這個女兒,再還她自由。

給她更好更平靜更簡單更適合她的生活。

唔?弄墨托著腮,看著又一個妃家的男子風風火的從外面趕回來,剛到門口便被人拿下,直接押了進來。

眉頭不由輕輕的皺起。

看起來,現在妃府是許進不許出啊。

不知道妃家到底惹了什麼禍事。

如果只是暫時的,她可以等這件事結束了,再帶人走。

畢竟,那樣走的光明正大,更是不會留下什麼惡名聲。

可如果是什麼禍延全族的大禍。

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封建社會,動不動就是抄家問斬……如果是這樣,雖然要留下一個帶罪私逃的罪名,可為了活命,她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

「松,去打探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消息的閉塞讓弄墨有些微的不爽。

不過,她也明白,這個地方不像她的前世。她總是有固定的管道,可以獲得她想要的消息。

這裡麼……她還太小,除了自己些微的能力外,還什麼都沒有。

看一眼微微發怔的松,和那個正一臉好奇打量她的車伕。

弄墨再次放遠視線,或者,她可以弄些個專門收集情報的事情玩玩。

只是,弄墨輕輕的撇嘴,她只想輕鬆過活啊,一點不想弄那些傷腦筋的問題。

最主要的是,這些並不是她擅長的。

在前世,有專門負責販賣消息的組織,只要她出得起價格,總可以拿到最新最完善的情報。

而她,只要負責殺人就好。

弄墨輕嘆中,鬆快速的離去。不到一刻鐘,便又回來了。

對於他回來的如此之快,弄墨什麼都沒有說。

東方傾城說過,那些會媚術的女人現在可能正藏在妃府裡。

他必定有派人監視著妃府。松是東方傾城的心腹,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不告訴她,不外兩點。第一,不相信她。第二,沒有東方傾城的命令。

她有些佩服東方傾城的禦下之術,卻也有些鬱悶,這樣的被制肘的感覺。讓她不爽。雖然只有一點點。

「宮裡的冰夫人遇襲,被刺殺。大內高手追殺刺客,最後……刺客躲進了妃家。」

「哈。」弄墨嗤笑了一聲。

還真巧啊!

「這些人圍著妃府,為的又是什麼?」

「守城軍正在全力搜捕……不過,並未傷妃家人。只是搜查。」

弄墨輕輕的垂下眼瞼,手指下意識的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

松與車伕本以為,她還會再說什麼,或是問些什麼。

卻不想,弄墨卻是再未開口,一直就那麼半垂著瞼,眼瞳似沒有焦距一般的散著。

可卻沒有人看得到,那散瞳裡,似有無底深淵,讓人望而生畏。

只不過,這樣的眼神,從來沒有人發現過。

時間悄悄溜走,華燈初上。

一些遠遠近近看熱鬧的人,也跟著散去。

然爾,妃家外面的那些士兵卻依然沒有要離去的跡像。

更詭異的是,弄墨的馬車停在這麼顯眼的地方這麼久,居然也沒有人上來詢問一聲。

終於,天完全黑了,弄墨才慢慢的眨了眨眼,輕輕的動了動。

「松,我要進去。」弄墨直接開口,「我知道你有辦法。」

此時的她,身上有股說不出的蕭瑟的味道。

就像那寒風中的小草,永遠不折。

松似乎也明白她的堅持,當下,輕輕點頭。

弄墨要進去,自然不是從大門口那樣,像妃家其他人那樣,被綁進去。

她要自由自在的進去,要進得去還要出得來。

馬車突然前行,向著東方府的方向駛去。

弄墨也放下了車簾,直到前面的第一個轉角,在那最黑暗的地方,那車簾輕輕的動了一下。

而駕車的人,也從兩個人,變成了一個。

弄墨一下車,松便輕道一聲,「得罪。」抱起弄墨便是連著幾次的飛躍。

這算是弄墨第一次感受所謂的極致輕功。

雖然東方傾城之前也曾抱著她上竄下跳。可是,那都跟逗著玩似的,根本不像松這樣,有著與風賽跑的激烈。

「爹,救我,娘……」一聲淒厲的慘叫聲,讓弄墨一個激靈。

幾乎同一時間,松也停了下來。

停在一個黑暗的角落。

「這已是妃家的宅內。」松的聲音依然平靜,清冷。沒有任何感情。

弄墨也不在意,知道這個人,除了對東方傾城外,對誰都是一個樣子。

不過,她還是不得不請他幫忙。「妃家的地形我不熟,帶我去我住的院子。」

松斜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卻是立刻又抱起她,向前飛快的躍去。

他的速度極快,不過,這一次,弄墨一直在小心的觀察著周圍。

尤其是在松躍起的瞬間,她更是注意著妃家的動靜。

燈火一直聚集在前院。之前的那一聲叫聲,也是從那裡發出來。

而後院,卻是黑漆漆的一團,沒有一點聲音。

弄墨很快便到了自己住的院子,松在外面等著。

弄墨摸黑進去,在自己床頭摸出一個布包,立刻便又出來。

「王妃?」松一見她,立刻跟了過來。

弄墨沒有再應她,到了這裡,她可以很順利的找到前面的地方。而這種偷偷摸摸的行動,雖然她不喜歡,但並不表示她不能。

弄墨身體猛的向前衝去。在那衝出的一瞬間,她在松的眼裡的形像立刻就變了。

之前,她似一個無害的小姑娘,該被人呵護。

便是松,也秉承著王爺的命令,要以性命保護她的安全。

可在那一瞬間,這個該被保護的小姑娘卻突然顯得那麼神秘。

不,不只是神秘,而強大。雖然他感覺到她一點內力的跡象,可是,她的速度並不比他慢,她的舉手投足,比他做得更好。

因此,他居然有了一瞬間的怔愣,雖然他極快的便恢復了正常。可卻生生驚出一身冷汗來。

若是在高手過招的時候,出現這一瞬間的失誤,那將是血的代價。

弄墨沒有去想松的想法,她現在想的是。妃家這一回的事,怕是無法善了。

妃家的其他人的死活,她可以不在乎,順手就救一救,要是太麻煩,太危險,她也不強求。

可是,秋蘭,這一世的娘,她必須要救。

雖然她不瞭解現在到底到了何種程度。

可是,東方傾城現在應該正在東方府裡,因為每一次,她讓鬆去做什麼,總是很快便能得到施行。

松雖然敬她為王妃,可是在沒有東方傾城的同意之前,她根本不可能使得動他。

所以,東方傾城一定在妃府。

而妃家此次惹得禍,是他花了大半天時間,仍舊解決不了的。

刺殺皇帝的女人,怎麼都小不了的事,這就是欺君犯上,更往開了說,那就是叛國的大罪。

雖然她實在想不明白,妃家為什麼會惹上這樣的事情。

按理說,妃家雖然有些錢,在這傍龍城裡,也算有些名氣。可還不到惹人眼禍的地步。

那麼,必定是有什麼外因。

「老太爺,老太爺,救我,救我。」

又是一聲淒厲的尖叫,而弄墨的身形也終於猛的停下。

她停在一個院子外的樹上。

許是因為妃府外已經圍了足夠多的人,所以,在這裡,並沒有防衛的很嚴密。

弄墨很容易便找到了一個視線的死角。

而她的身形又十分嬌小,想要躲起來,更是容易的很。

院子裡黑壓壓的人。

妃家的人幾乎全在那裡,他們被擠在一個角落裡,沒有平日裡的大老爺作派,個個到像是街角的乞丐,擠著一團。

弄墨幾乎在第一眼便看到東方傾城,他坐在院子的中央,戴著面具,也不知道他此時是何表情。

在他的身邊,弄墨看到她牽掛的人,秋蘭,也有著一張椅子。

看到秋蘭無事,弄墨偷偷的鬆了口氣。

這才有功夫看那發出尖叫的人。

那個是妃家的一個妾生的女兒,叫什麼她實在是懶的記。

只是,她被拉在一邊,整個人被五花大綁,嘴裡還塞著白布。

想來,這就是為什麼她只喊了一聲,便不再繼續喊的原因。

與她一起的,還有好幾個人,有男子也有女子,那妃雨菲,赫然在其中。

而在妃家的這一邊,妃老太爺站在最前面,一臉沉重之色。

在妃老太爺的對面,是很多士兵,領頭的一個,穿的稍微比別的人好一些,想來是個什麼官。

他的手裡正在將一個冊子合起來。

「妃老相公,你的這幾位子孫和他們身邊的人,我們暫時帶回去……您放心,有青城王出面,只是走個過場,不過兩三日,就會送回來。」

那個官聲音聽起來還算平和,似沒有要為難誰的樣子。

「多謝陳將軍。」

妃老太爺臉色陰沉,卻在說話時,仍擠出了些笑。至於他的那些兒孫,他只是輕輕一掃。

「你們幾個跟陳將軍回去,一切聽從陳將軍安排……自有青城王替你們作主。」

樹上的弄墨輕輕的勾了下嘴角,又掃向坐在一側的東方傾城。

可惜,除了那在黑夜裡越發刺眼的銀質面具外,什麼也看不到。

 

第一卷第二十章︰滅門之禍

「青城王,末將告辭。」

很顯然,那個將軍根本不將妃老太爺放在眼裡,直接無視了他,轉身青城王,衝東方傾城行禮。

東方傾城卻是動也沒動,連點聲音也未發出。

那將軍保持著行禮的動作,好一會兒,才尷尬的帶著人離去。

那將軍一走,所有的士兵也跟著離開。

這是一隊紀律嚴明的軍隊,至少,弄墨知道,那一路之上,有不少值錢的東西,隨便順走一樣,也能換不少錢。

可那麼多士兵,居然沒有一人多望一眼,連那些花草樹木,都未受太多的踐踏。

妃雨菲幾個被綁起來的人,被那些士兵推了出去,雖然說是推,可其實對於一個階下囚來說,他們還是頗受照顧的。

士兵走了,可院子裡的人,卻仍是一動不動。

妃老太爺看著院門,發怔。到是那些縮在裡面的女子,一個個嚶嚶的哭著。

「雪忠,雪仁,雪義,雪孝,安排他們回去。」

妃老太爺被哭聲驚醒,卻沒有太大的表情,仍是冷靜的吩咐著。

立刻,院子裡的人動了。該走的,三三兩兩一起離開。該留的,也一個不動,全都留了下來。

弄墨輕掃了那些人一眼,便不怎麼在意的轉開。

她沒有急著出去,卻是對著離她不遠的松打了個手勢。

這是她第一次無聲的跟松交流,她不知道松能不能看懂。

不過,很顯然,松懂了。

他在黑夜裡潛移開,不一會兒,便從妃府的正門走了進來,走到東方傾城的身側。

弄墨看到東方傾城微微抬頭,面具的眼睛,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她仍是沒有動。

只是卻偷偷的離開隱身的樹,潛回自己所住的院子。

東方傾城來得很快,弄墨相信,如是不是她娘要一起來,東方傾城可以來得更快。

秋蘭一進來,立刻便將弄墨緊緊的抱住,眼淚也跟著流了出來。

「你不是在外面麼,怎麼就傻傻的回來了呢,怎麼就回來了呢!」

弄墨緊緊的回擁著,輕聲安撫著。

直到東方傾城在邊跟著勸慰了兩句,秋蘭才止住淚。獨自去休息。將空間留給弄墨和東方傾城。

而松,一直守在外面。

「出了什麼事?」面對東方傾城,弄墨很直接。

她不想拐彎抹角,因為那改變不了事實,而現在,她有些時間很緊湊的危機感。

顯然,東方傾城也有著同樣的感覺。

所以,他也很直接,因為他知道,弄墨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在她與她的母親之間,甚至是整個妃家,她更具有獨擋一面的能力。

「刺殺皇妃,誤傷皇上……誅滅九族的大罪。」

弄墨微微一怔,隨即眼神猛沉,「會不會……」

她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東方傾城已經輕輕的搖頭。

「十六個刺客入宮,一個當場被誅,混身上下沒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十三個當場逃逸,沒有抓到任何現索。還有一個被追進妃府,消失無蹤,一個當場重傷被抓獲。那個人……是妃府的人。」

聽到這裡,弄墨的心跟著就是一沉。

本來她還想著,或者是被人誣陷,只要找不到證據,以東方傾城的面子,也能把這件事擺平。

最多妃家出一次血,虧一些。

可現在看來,不是簡單的誣陷了,而是有人,存了心要置妃家的人於死地了。

妃家的人有野心,她從來都知道。

否則,也不會巴巴的搭上青城王這一條線。

而顯然,妃老太爺的這一步棋走的……不論是否高明,他的確得到了很多的好處。

兒子們相繼得到了陞官提雋。孫女們更是跟皇家搭上了邊。

甚至出了一個第一美人,潛在的皇貴妃。

這些,都說明妃老太爺有野心,而且,一直為此而努力著。

可在弄墨看來,妃老爺有野心,但是那野心,還不大到敢於去刺殺皇妃,更別提傷了皇帝。

他沒那個心,也沒有那個膽。

弄墨看得清這一點,想來,別的稍微有頭腦的,也都看得清楚。

可是偏偏,行兇當場,被抓到的人,居然是妃家的人。

這一下,不論他是被誣陷也好,被利用也好。

妃家有心無心……都不再重要。

妃家,註定了,只能成為炮灰。

畢竟,在傍龍城,妃家雖然一直自以為是個了不起的大家。可實際上,在那些上位者的眼中,從來就不曾將他們放在眼裡過。

「滅九族。」弄墨輕聲一嘆,「沒有轉還的餘地麼?」

東方傾城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我會帶著嘉憶他們一起進宮……」

弄墨輕輕搖頭,「證據確鑿……而且,只怕皇上也不會給你藉口。」

東方傾城面具下的眉頭輕輕的皺著,弄墨卻是輕輕的站起,在屋子裡輕輕的走動著。

「王爺,翼王來了。」松的聲音悄然響起。

弄墨微頓,看向東方傾城,東方傾城立刻起身,走到門邊,打開。

透過開著的門,弄墨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翼,門邊的松,還有小院門口,跪了一地的妃老太爺。

東方傾城讓翼進門,對於其他人,視而不見。

弄墨只是掃了那些人一眼,便也跟著轉開頭去。

至於妃老太爺一眾人等眼裡的祈求之色,她只當未見。

「皇上昏迷,需要四王護駕。」翼本來就慘白的臉色,更是更是慘白又陰沉。

而他的一出口,東方傾城整個身體更是微微一震。

雖然極輕,但弄墨還是感覺到了。

東方傾城輕輕的轉身,看向弄墨,他的面具上,眼睛的部位露出,眼底顯出濃濃的沉重之色。

弄墨看了他一眼,便又轉了開頭。

對於皇宮裡的那些事,她不清楚,也不明白,可是,如果皇帝出事,妃家必定將寸草不生,雞犬不留。

「王爺,聖旨到。」

「王爺,王妃,聖旨到。」

松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門,再一次打開,便是王爺,接聖旨,也要跪下。

弄墨跪在東方傾城的身邊,聽著那個一臉沉重之色的太監,大聲的宣讀著。

門大開著,弄墨沒有看東方傾城,也沒有看那個太監。

她的手握著剛剛趕過來的秋蘭,她的視線,看著跪在院子外面的妃家眾人。

聖旨說,妃家女兒無才無德,不配為貴,與青城王的婚約作罷。

聖旨說,秋蘭教女不嚴,免去誥命……

聖旨說……

一道聖旨,弄墨不得不成為東方傾城的妻,一道聖旨,一切打回原形。

弄墨沒什麼反應,到是一左一右被握著手,感覺到了兩個在意的人。

還有外面妃家的那些人,他們一個個,如喪考妣的表情。

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呵!

「聖旨到……」

「聖旨到……」

一連三道聖旨。

一道,東方傾城與妃弄墨從此是路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一道,妃家作亂犯上,九族收監。

一道,四王即時入宮,不得有誤。明為護駕,實在軟禁。看起來,竟是不給妃家一點生機了。

「兩位王爺,護駕之事刻不容緩……」宣旨的太監一臉輕笑著。

翼王跟著出門,只是臨行前,看了弄墨一眼,還輕拍了東方傾城的肩。

所有人都跟著出去了。弄墨知道,那些人都等在外面。

妃家眾人已然滿副的死氣,不見了半絲生機。

可嘆的是,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有著大好的前景擺在眼前,他們正興高彩烈的準備奔向大好前景,卻突然就是有了滅族之禍……

他們到死也不明白,冤,恨,怒……可到了最後,只有悲。

「別擔心,我會解決。」東方傾城第一次,不是將弄墨抱起來,而是他蹲下身子。

蹲在弄墨的身前,屈就著她的身高。

「盡人事,聽天命。」弄墨看著他,沒有哭,沒有鬧,連一點悲色也沒有。

只是輕輕的,淡淡的說道。

不是她冷情,而是事實便是如此。

他們能做的,也只是這六個字,盡人事,聽天命。否則,又還能如何呢?

「我先進宮,等我消息。」

弄墨點頭,東方傾城輕輕的揉著她的發,好一會兒,才慢慢站起身。

似是下了什麼決定一樣,轉身便往外走。

弄墨卻突的拉了他一下。

「等一下。」弄墨轉身,走到床前,將之前的包裹打開,從中間抽了一幅畫給他。

「如果事情不可輓回,就把這幅畫打開。」

東方傾城的眼裡充滿了疑惑,卻沒問,只是靜靜的看著弄墨。

弄墨只當未見他的疑惑,「記住,一得到準確消息,就立刻打開。在消息不確定之前,決對不要打開。千萬記得?」

「好。」東方傾城鄭重的點頭,將畫緊緊的握在手裡。開門,離去。

弄墨長吸一口氣,也跟著慢慢的走出房門。

東方傾城,翼王在前,那些太監之流在後,一起向著園門走去。

妃家眾人好像變成了石像一般,跪在地上,動也不動,只有眼球,跟著東方傾城他們的身形,一點點的轉動,轉動。

「松。」弄墨突然輕喚。

「王妃。」

「我不是王妃。」弄墨慢慢轉頭,皺了下眉。

松沒有跟著東方傾城一起離開。想來,是東方傾城留他在這裡照顧的,不過……她覺得,一點都不必要。

「跟著你家王爺吧。」

「王爺命我……」

「我跟你家王爺,已經沒有任何關係。若是再牽扯不清,你家王爺便成了抗旨不遵。」

可不是,皇帝的聖旨都下來了,只為了斷絕他們的關係。

弄墨實在是不懂,妃家到底有什麼,值得別人這麼大動干戈的?

松垂下頭,好一會兒,才又慢慢起。

「松告退。」

弄墨未應,松自顧離去。

終於,該走的都走了。

終於,都剩下妃家的那些人。呆滯,失魂落魄,毫無鬥志的灰色,成了他們的主色調。

弄墨扶著秋蘭,就那麼站在房門口,站著,看著。

黑夜之後,黎明必將來臨。

只是,新的一天並一定代表著新的希望。

妃家大門外的士兵從來沒有離開過,妃家,不論是主還是僕,沒有一個人,能夠踏出妃家大門一步。

「老太爺。」在天亮,弄墨終於將秋蘭哄睡著,才慢慢的離開自己的小院。

她跟她娘所住的小院裡,除了她跟她娘外,再沒有旁人。

弄墨在早上才知道,東方府裡派來的人,全都在聖旨宣讀過後,被一起帶走。

包括竹兒和春花秋月。

對此,弄墨什麼都沒有說,唯一能做的,便是安靜接受。

一夜之間,老太爺似乎老了許多。

事實上,他本來就已經很老了,只是,以前有著許多各種各樣的精神支撐著他。而現在,那一切,似乎瞬間離開了他,順帶的,連他的生命力,也被抽乾。

老太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弄墨,雙眼似無波古井,死氣騰騰。

弄墨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慢慢的坐在他的邊上的椅子上。

那個位置,以前一直是妃雪忠的位置。

「老太爺,我要帶我娘離開。」弄墨的聲音並不輕,卻也不響亮,只是那麼淡淡的。

老太爺開始還是兩眼無神,似乎弄墨的話,根本不曾進入他的耳裡。

弄墨也不著急,只是坐在那裡,靜靜的等著。

過了很長的一小會兒,老太爺才猛的一個激靈,兩眼猛的大睜,直直的瞪著弄墨。

那模樣,那眼神,竟有著說不出的瘋狂和詭異,或者,還有幾分惡毒。

「你要走?」

可他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嘶啞的,且帶著刻意的壓抑,極輕。

弄墨輕輕點頭,「是。」

「還要帶你娘走?」

「是。」

老太爺突的閉緊了嘴巴,直直的看著弄墨。

眼珠子快速的轉動起來。

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停下來,看著弄墨。

「妃家已經被城守軍圍了起來,你能帶你娘離開?」

「只要我想走。」

妃老太爺好像突然嚇到了一、般,怔愣著,直直的看著弄墨。

好一會兒,才突的問道:「你可知道,這一次,妃家為何受此大難?」

弄墨搖頭,她不知道。

妃老太爺看著弄墨,見她不似作假,眼底暗了一暗,又再次問道:

「你能帶多少人走?」

弄墨訝異的看了一眼妃老太爺,隨即釋然。

這個老人,不論他品性如何,他算計了一輩子,總還是有些能耐的。

否則,妃家也不會有今日這般光景,只可惜,他太貪了些。

他居然一眼便知道,她可以幫他,而且,是一定會幫他。

「十個。」弄墨早就算過,她能帶走的,只有十個人。

「而且,只是離開傍龍城,能離開多遠,我不知道。我也不會一路跟隨。」

弄墨說的明白,她能幫到的,只是送十個人離開,至於離開之後,是生是死,一切都只能憑那些人自己的能耐。

「什麼時候?」

弄墨看著沒什麼特別反應的妃老太爺,抿了下嘴,「今天夜裡。」

妃老太爺輕輕的閉目,又不再說話。

似在思考著什麼,好一會兒,才猛的睜開眼,衝著外面叫道:「來福。」

來福,弄墨知道,他是老太爺身邊的人,在這妃家,他的地位,比老太爺僅差一點,連妃雪忠這樣的大爺,對他都尊敬有佳。

「老爺。」來福立刻從外面進來。

眼睛看了弄墨一眼,便立在妃老太爺的身側。

「十個人。」妃老太爺看著來福,只簡單說了三個字。

只不過,主僕二人相交一輩子,僅三個字,已經足夠了。

來福說,「是,老僕這就是去。」

說完,便往外走。

老太爺又道:「把雀兒帶來。」

來福腳下猛的一頓。身形猛轉,一臉激色的看著老太爺。

「不可啊,老爺……」

妃老太爺卻是擺擺手,「去吧,老夥計,你陪了我一輩子,要是……怎麼也不能讓你斷了後。」

來福的脣緊緊的抿著,弄墨看著他緊握著雙拳,有著輕微的顫抖。

「謝老爺。」

來福猛的轉身,向外衝去,速度比之前,不知快了多少。

弄墨看著老太爺,「也許,會沒事。」

妃老太爺看著弄墨,眼神是直直的,好一會兒,他才突的一聲輕嘆。

他輕輕伸手入懷,從懷裡摸出一個盒子。遞給弄墨。

「這個,你拿著。」

弄墨微微挑眉,不解的看著老太爺。

「妃家……這一次是在劫難逃。」妃老太爺眼裡閃過一絲譏諷,嘴角去掀起淡淡的苦笑。

「若是妃家還有誰有機會活下去,那麼,必定非你莫屬。」

弄墨心中微微一動,聽妃老太爺的話,他似乎明白,妃家為什麼會有今日的禍事。

「人心不足蛇吞象。」妃老太爺嘿嘿一笑,只是,那笑聲裡,充滿了諷諷和沉重。

「拿著這個,能走多遠走多遠,只要這東西不拿出來,他們總會留下你的性命……」

弄墨皺著眉。

「如果我帶走,妃家的人,是不是,也可以活下來?」

老太爺輕輕搖頭。「妃家的人,會成為他們要脅我的制肘……他們,必將受盡苦難,最終……或許也將難逃一死。」

弄墨接過那盒子,就要打開。

妃老太爺卻一壓將她的手給壓了下來。

弄墨抬頭,妃老太爺卻是輕輕搖頭,「不要打開,也不要讓任何人看到……若是有朝一日,連你也……那就把這東西埋了……無論如何,不要讓任何人得到它。」

弄墨看著妃老太爺,好一會兒,才輕輕點頭,「我知道了。」

她說知道了,卻不是保證,至於將來她如何決定,她不會給出承諾。

「去吧,妃家雖然萬千家財,可今日之後,一切都將化為烏有,你去庫房裡,盡量的多拿些吧!」

老太爺擺擺手,面上又恢復了之前的灰敗。毫無生氣的坐在那裡。

弄墨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她一直不喜歡妃家。

她也不是什麼善良的人。

可是,這些畢竟是她的家人,而且,這位老人……雖然對她並沒什麼恩情,卻也不曾傷害她跟她娘。

在後來,她娘住在妃府時,還多得了他的照顧。

她到是有心想要多幫他一些的。

不為任何理由,只為了,妃老太爺對她娘的這一段時間的照拂,也因為,她救人,並不費她太多事,只是順便而已。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平日裡都如歲月如梭。

可今天,對於妃家的人來說,卻是度日如年。

弄墨回到自己的院子裡,便一直陪在秋蘭的身邊。

秋蘭的精神很不好,幾次從惡夢中醒來,弄墨一再哄她,讓她多多休息。

妃老太爺很快便和來福帶著十個孩子過來。

十個,都是孩子,個個小臉煞白,卻都沒有哭泣。看起來,到是堅強的很。

打頭的,是那個妃雨其,也只有他,是最大的,其他九人,有男有女,卻都只有十一二歲。

妃老太爺將其中一個男孩拉到弄墨身邊,特別告訴她。

「這是雀兒,是來福唯的孫子,將來,給她為奴為僕,一生不會背叛……」

那個男孩看起來十三四歲,是妃雨其外,最大的孩子。

聽到老太爺這麼說,當即便跪了下來,眼裡滿是堅韌。

「雀兒見過小姐。」

弄墨看著雀兒,看著十個孩子,看著妃老太爺和來福。最後,她抬頭,望著天際,望著傍龍城,最宏偉的地方。

直到夜色降臨,直到繁星升起。

有人送來豐盛的晚飯,眾人一起吃了。

沒有妃家雪字輩的人,沒有其的女眷。

有的,只是妃老太爺。他坐在主位上,看著十個孩子,包括弄墨和秋蘭在內,他就那麼看著他們,大口的吃著所有的食物。

因為他告訴他們,這是他們在妃家吃的最後一頓飯。

吃了這一頓飯之後,從此再無妃家,他們,也再不姓妃。

從此,他們再沒有錦衣華服,他唯一能給他們的,就是這一次的生機。

老太爺說,離開之後,盡可能的遠離。

盡一切努力,讓自己活著。哪怕生不如死,也要活著。

他說,以後,為富,不可太過,為官,不能進京。

老太爺沒有說,要他們報仇的話,更沒有提一點有關所謂仇的話語。

弄墨是第一個放下筷子的人,因為,從屋外飛進來一隻小鳥,一隻很小的,只比她的手指稍大一些的紅色小鳥。

看到那小鳥,她知道,妃家的命運,再不可更改。

於是,她放下筷子,看著老太爺,「給我時間,也許,我來得及回來救你們。」

老太爺沒說什麼,弄墨那麼小,他並沒有寄太多希望在她的身上。

他的希望,是寄在東方傾城的身上。

東方傾城會為了她而順便救妃家十個小輩,可他們剩下的這些人……已經不值得救了。

不過,對於弄墨的話,他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弄墨回到屋裡,鈄包裹打開,將裡面的畫軸全都抽出來。

她一共只有六幅畫,其中一幅,給了東方傾城,現在,小紅鳥停在她的肩頭,最多不過兩個時晨,便會消失無蹤。

而另外五幅,其中飛鳥有三幅……可惜,她並未想到會有今日這樣的事情。否則,她定會再畫一幅百鳥朝鳳圖。

而剩下的,便只有兩幅。

輕輕的嘆了口氣,將那兩幅收好,背在背上,將三幅畫,齊齊打開。

 


第一卷第二十一章︰錢很重要

不過片刻,屋裡已然立著十一隻大形飛鳥。

弄墨快速走出來。

「準備好了麼?」

弄墨剛問過,便已看到十個人,全都站在一起。

顯然,早早的便準備好了。

「到院子裡,背好你們的行李。」

十幾個人魚貫而出,在院子裡排成一排。

弄墨卻是轉身,背了自己的行李,拉了秋蘭的手,一步步的走到院子裡。

在她的身後……是撲閃著翅膀的十一隻大鳥。

看到那十一隻大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眨也不眨。

弄墨拉著秋蘭,爬上一隻大鳥的身上,才又看向其他人。

「它們會帶著你們,去你們想去的方向,記住,你們只有兩個時辰的時間,兩個時辰之後,它們會把你們丟下。兩個時辰之內,你們能走多遠是你們事,兩個時辰之內,一定要降落。」

「否則,從高空中落下,便是從這裡逃離,也會被摔死。」

「走。」弄墨說完,不再看任何人,緊緊的摟著秋蘭,在她一聲輕喚下,鳥兒立刻飛騰而去。

她乘坐的鳥兒,是所有鳥兒裡最大的一隻,足以負走兩個人。

而剩下的鳥兒,卻只能負起一個人。老太爺最後的舉動很正確,他讓家裡的雨字輩人先走。

而且,弄墨也稍微看了一下,這幾個人,至少心性都不錯,在這樣的環境,他們還能保持冷靜。

「快快快快……還愣著幹什麼,快點上鳥。」老太爺直到弄墨的身影消失在天空,才猛的跳起來。

催著所有人趕快離開。

雖然眾人驚詫不已,可還是快速的上了鳥背。

接著,一陣撲愣愣的聲音響起,十隻鳥,從院子裡快速飛起,三三兩兩,或是單獨一人,向著不同的方向,快速離去。

弄墨打定了注意要走,從此與這一方人再無關係。

所以,她走時,一點未在意她的一連串列為會給人帶來多大的驚疑。

本來無一物的房間裡,居然突然出來那麼多的鳥。

她又是如何控制那些鳥……一切的一切,那樣的不合時宜,一切的一切,都那樣的讓人驚疑。

可她一點也未在意。

坐在鳥兒的背上,安撫著明顯被驚嚇到的秋蘭,不曾回頭望一眼。

對這裡,她從來沒有任何留戀。對於那個家,她更是沒什麼感情。

只是,在飛鳥升至天空的時候,她的視線卻忍不住向著東方府的方向望去。

心中,一些名叫遺憾的情緒,淡淡閃過。

然爾,只是一瞬間,她便猛的轉開頭,不再多看一眼。

而是直直的看著未知的前方。

她不知道,在妃家的屋脊上,追隨著小紅鳥而來的東方傾城,正直直的看著她的背影。久久無語。

打開畫的瞬間,他立刻認出,那樣的畫技,正與他屋裡的百鳥朝風的畫法,一棋一樣的。

剛得知,他一直在追查的畫的主人,居然就是一直待在他的身邊的弄墨。

誰知,他才在那興奮之中未回過神來,便見那畫裡的鳥兒突然離畫而去,展翅飛走。

沒有任何猶豫的,他立刻追了出來。

一直追到妃家,見那鳥兒落在弄墨的肩上,接著,更加震撼的事發生了。

畫中的鳥,一隻一隻跳到地上,甚至還載著他們,一個個的飛上天際。

那一刻,他差一點就跳出來,攔住她的去路,只為探索其中的秘密。

可終究,他還是選擇保持沉默,看著她就這麼飛上星空,乘鳥而去。

皇上昏迷不醒,妃家坐實了謀逆的大罪,皇太后大怒,若不是他們四王一力擔保,此時的妃家,早就生靈塗碳了。

只是……

他們能保的了一時,卻改變不了結局。

弄墨能夠離開,也是好事。至少,暫時看來,是好事。

「聖旨到……」長長的尖叫聲,從妃家的大門處傳來。

院子裡的老太爺們一怔,隨即帶著赴死的莊重,迎了出去。

而東方傾城,卻是輕輕的閉了下眼,再睜開,卻是冷聲叫道:「松。」

「王爺。」

「讓影子過來,能帶走多少帶多少。」

「是。」

松一個縱躍,消失在黑夜中。

東方傾城再望一眼弄墨離去的方向,身形猛的向前,消失在妃府。

那一夜,妃府消失在一場大火之中。

據說主子奴僕,全都葬身在火海裡,無一生還。

而妃這一個姓,曾被人羨慕,被人嫉妒的姓,也徹底從傍龍城眾人的眼裡抹去。

青城王再一次恢復了單身。青城王妃的位置,再一次成為無主的蜂蜜,引得眾蜂蝶眼饞不已。

妃家,妃弄墨,再沒有人想起,提起。

日昇日落間,

皇上悠然轉醒,對於青城王的遭遇,他很抱歉。

因為他昏迷,一切聖旨都是皇太后所發。然爾,皇太后是他的母親,而且,一切都合情合理。

對於妃家,沒有人在意,他在意的是,委屈了東方傾城。

皇帝知道,東方傾城很喜歡妃家的那個小丫頭的。

東方傾城什麼也沒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一向明白。

只是,他卻是越來的孤寂了,松園再一次成了禁地,只不過,這一回不是東方傾城禁止別人去,而是……沒有人去打擾他。

大家都知道,他心中有多難受。

在傍龍城,妃家實在是很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們空出來的生意,立刻有人接手,他們的宅院所在,不過兩個月,便又有人在上面動工,開始建新宅。

據說是皇上新提撥起來的將軍。是今年的武狀元……

妃家,徹底的消失了。

春來秋去,轉眼已是一歲。

在離傍龍城極遠極遠的一個小城裡,一場婚禮,正在熱火朝天的進行著。

隨著禮官叫聲著的:「送入洞房!」

一對新人被送入洞房。

此時的弄墨,坐在喜床上,笑咪咪的打量著這間喜房。

簡陋,非常簡陋。

房間也很小,擺了一張床,一個梳妝檯,一個床頭桌外,便只剩下走路的地方了。

可雖然如此,她依然很喜歡這裡。

這裡,很簡單,更溫馨。

她還記得,當時她跟她娘在鳥兒飛到極限,就快消失之時,隨便找了個地方落下來。

可沒想到,一夜的快速飛行,再加上又驚又嚇,一落地,她娘便病倒了。

就在她束手無策,心急如焚之際,碰到了穆榆,他是一個獵戶,進山打獵時,正好遇到她們母女,一見她們有難,當下便把她們接了回來……

這一住,便是一年,她娘的身體大好。

「娘,害怕嗎?」弄墨掃了一圈,又走回床前,看著一身紅衣的秋蘭。一臉的嬉笑。

弄墨不敢相信,她們出來逃難,她娘卻找到了她的幸福。

而那穆榆也不嫌棄她娘曾嫁過人,更不嫌棄她這個拖油瓶。

不過,她仍然很高興,為了她娘高興,更為了這件喜事。

秋蘭輕輕搖頭,頭上的蓋頭輕輕晃動著。

「鬧洞房嘍,鬧洞房嘍……」村子裡的小孩子突的在門外大叫著。

弄墨立刻輕笑著起身,打開門。穆榆被村子裡的小夥子們擁簇著進房。那些小夥子們也跟著擁了進來。

弄墨退到一邊,笑咪咪的看著這一切。

她看著穆榆將頭蓋揭開,看到只簡單塗了胭指的幸福笑臉。

那胭脂,是穆榆打了一隻黑熊,賣了之後買的,包括他們這一身衣服的布料。

弄墨輕輕低頭,今天,她也穿得一身紅,是他們做新衣之後,剩下的布料,她娘替她做的。

樣式簡單,衣料粗糙,可是,她很喜歡。

「快,墨兒來給你爹磕頭。」不知誰突然叫了一聲。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一齊投向躲在角落裡輕笑著的弄墨。

看得弄墨一怔,不過,她看向坐在床上的兩人。

秋蘭一臉擔心的看著她。而穆榆則是一臉的期待。

弄墨突的輕笑,因為,她看到他的手,他的手裡攥著一個紅包,只是簡單的紅紙包成的,是剪紅喜字剩下的邊角。

弄墨慢慢的從角落走出來,一點不在意別人起哄的聲音。

走到兩人床前,輕輕的跪了下來,磕了個頭。

笑咪咪的,「祝爹娘百頭偕老,早生貴子。」

一瞬間,秋蘭眼底濕了,穆榆整個人一抖。一伸手便將紅包伸到弄墨面前。

「乖,乖。」他連聲說著,聲音有些走樣。

其他人看了,偷偷的鬆了口氣,更多的卻是笑聲,大笑聲。

笑穆榆的緊張,笑弄墨的乖巧,笑他們的幸福。

弄墨笑咪咪的接了紅包,喜婆子終於開了口,把一眾人等全都趕了出去。

弄墨也被趕了出來,她一出來,立刻有村裡的小孩子過來。

「墨兒姐姐,快看看,有多少錢?」

弄墨笑著,小村子裡都是窮人,人口不多,雖然不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可也是家家無餘糧。

這錢麼?哪家若是有了,也定是收藏得好好的,小孩子自然是不可能碰得到的。

弄墨是所有孩子裡最幸福的,因為穆榆一心追求她娘,自然也會討好她這個女兒。

別的小孩有的,她有。

別的小孩沒有的,她也有。

不過,她把紅包打開,眉頭卻不自覺得輕皺了一下。

兩個銅板。

別的孩子一陣驚呼,兩個銅板,對他們來說,已經是不敢想像了。

他們互相奔相走告著,個個看著弄墨的眼神都帶著羨慕和嫉妒。

可弄墨卻將兩個銅板輕輕的握著,臉上雖然依然帶著笑,眉間卻多了淡淡的沉思。

當初,她們從妃府離開,是帶了錢的。

妃老太爺很大方,而她也很不客氣的從庫房裡拿了不少東西。

但是,當初她們一落下來,她怕遇上歹人,便將東西全都藏在了林子裡。

本來想著,過段時間去取。

可現在……她卻有些不想去取了。

現在的日子,雖然沒有錢,但是他們都很開心。

穆榆是一個很純樸的人,每一天,他努力打獵,把最好的都給她們母女……若是突然有了一筆錢,很多很多的錢……

那麼,他們還能有這麼純粹的幸福麼?

不是她懷疑穆榆,也不是不相信,只是意外之財……並不是什麼好事。

「墨兒,墨兒。」

聽到叫聲,弄墨眉間的淡淡的憂色立刻斂去,笑咪咪看向叫她的人。

那是一個少年,十五歲,是村子裡唯一的大夫的小兒子。

「白小大夫,什麼事?」

當時,她跟她娘一到這裡時,便是他替她娘瞧病。

別看他不大,他的醫術卻是相當不錯,至少在這附近的幾個村子裡,他的名氣跟他父親和他大哥,都是一樣,大家都相信他。

「墨兒,過來,過來。」徐少白趴在弄墨家的院墻外,只露出小半個頭,衝著弄墨使勁的招手。

弄墨慢慢的走過去,看著徐少白一副作賊的模樣。

臉上的笑加深了許多,現在她家的院子裡可有不少人呢,而且,大家都早就看到他了。只有他自己,還以為,別人都沒看到他。

「什麼事?」弄墨走到墻下,仰著頭,看著他。

「墨兒,到我家來。」

徐少白的聲音壓得低低的,這話,到是除了弄墨外,再沒有人聽到。

「有事嗎?」

「嗯。」徐少白輕輕點頭,又抬頭掃了一眼院子裡的人,似乎個個都沒注意這裡。才又小聲道:「快來,有急事。」

說完,徐少白身形一矮,人已從墻上下去。

弄墨微微皺眉,卻仍是向著大門走去。

今天,她娘和穆榆新婚,應該不會來管她,而徐少白家就只在隔壁不遠,有事叫一聲也就可以了。

徐家是小村子裡屬一屬二的人家,因為他們家的人都是大夫。而且,全都可以獨擋一面,可以出去賺錢。

條件當然是比別人家要好一些的。

弄墨到是經常過來的,因為秋蘭一開始身體一直不好,總要過來拿藥,有的時候,熬夜什麼的,也是借他家的藥爐。

因為她娘和穆榆成親,徐家的人都在她家吃酒,徐家到是除了徐少白外,再沒有其他人了。

只是,這一回,弄墨一進他家的院門,便輕皺了下眉頭。

徐家因為行醫,總是曬得滿院的藥材,而他家,中藥的味道總是很濃。

可今天,才進他家的院子,便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很濃很濃。

「快過來。」徐少白在他家房門口叫弄墨。

弄墨沒有客氣,立刻就走了過去。

從外面院,到內院,再到徐少白住的房間。

直到看到他房間裡的情形,弄墨才直直的看著徐少白。

「弄墨,她是女兒家,我不方便。」

徐少白指著床上躺著的人,一身血跡,不知道哪裡受了傷。

而這屋子裡,並不只那人一個,還有一個,正躺在地上,也是一身的血腥味,不過,卻是已被包紮過。

「他們是什麼人?」弄墨慢慢的走過去,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陌生人,她從來不曾見過。

「不認識,我今天採藥回來,就見他們躺在院子裡。」徐少白撓了下頭,隨即繼續準備各種藥。

因為秋蘭久病,弄墨經常跑這邊,看得多了便也就學到了一星半點。

偶爾,也會給徐家幫幫忙。

處理一般的傷口,對她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

穆榆若是偶爾受點小傷什麼的,都是由她處理的。

「這裡交給我,你去把院子裡的血腥氣處理一下。」弄墨將徐少白手裡的藥拿過來,走向床前。

徐少白愣了一下,隨即噢了一聲,轉身便往外走去。

弄墨這才看向床上的女子,一身男子的衣服,早已破舊不堪。

她身上只有一處傷,是刀劍所至的傷口,整齊乾淨。只是,位置比較尷尬,在她的大腿處。

弄墨不客氣的用剪刀將她的褲子剪開,上藥包紮,熟練的很。

直到將她的傷口處理好,她才看向女子的臉。

這一看,她卻微微一怔,隨即皺緊了眉頭。

「墨兒,好了麼?」徐少白在外面輕叫,弄墨立刻轉臉,緊皺的眉,已然輕輕散開。

「他們受的是刀傷,你不怕惹麻煩麼?」弄墨又去看那男人。

上上下下的,仔仔細細的,最後確定,這個人她當真不認識,便不再看他。

「我知道,可是……我是大夫,見死不救,不是我的風格。」

徐少白又撓了撓頭髮,一臉的無奈。

弄墨不再多語,只是到一邊洗乾淨手。

「雖然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趁早讓他們離開吧。」弄墨轉身往外。

「好。」

弄墨轉身離開,雖然臨走又望了一眼床上的女子,終於還是沒有一點不同,自故離開。

現在,她還沒有迎接這些狂風暴雨的資本。她……不是一個人,她身邊的人,並不都如她一樣的堅強。

所以,別人的事,還是由別人自己承擔吧。

「弄墨,是你嗎?」

聲音虛弱,極輕,可終究還是傳了出來,傳到了她的耳裡。

微微扯了下嘴角,弄墨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床上的人,對上那極力壓抑卻仍是激動的雙眼。

「雨菲,好久不見。」

臉上依然帶著那淡淡的笑,只是,她心裡實在無法歡樂。

剛決定不管這檔子事,相逢也不必相識,更不必相認。可還是被認出來了,這……有些小鬱悶。

「爺爺在找你。」

雨菲的聲音很輕,她傷不太重,不過,到底是個女子。

「呃,墨兒,我去看看他們的藥好了沒有。」徐少白不知為何,突的跳了起來,整個人往外衝去。

弄墨沒有攔他,只是看著雨菲。

「原來,還活著啊!」

她還以為,妃家除了那十個人,再無活口了呢!

「是恩人救了我們……爺爺,二叔……」雨菲一連說了好幾個名字。

「恭喜你們。」弄墨看著雨菲,能說的,只有這幾個字。

她沒想去追問大家的近況。畢竟,當時還是一家人的時候,便不怎麼熟不是?現在也不必要突然就熟悉起來。

「我們一直在找,找我們的兄弟姐妹,到現在,除了你,他們……已經全都回去了。」

雨菲看著弄墨,弄墨也看著她,她的臉上依然帶著笑。

「我不會跟你們一起。」弄墨淡淡開口,「那個人是你一起的麼?」

弄墨用下巴指了一下床下的男人。

雨菲點了點頭。

「等他醒了,你們就走吧。看起來你們惹了什麼麻煩,我可不希望被你們連累。」

留下這一句話,弄墨再一次轉身往外走。

「等一下。」雨菲聲音猛的拔高,人也掙紮著要起來。

「你……我們一家老小離開那裡之後……只能隱在民間,偷偷摸摸……現在,我們……我們只能靠我們出來做些小生意維持生計……我這一趟,帶著能拿出來的全部家當……可是……」

「在前面的山裡,遇上了搶匪……我現在身無分文,就算回去,家裡的人遲早也是餓死。」

弄墨失笑,輕輕搖頭,「跟我說了,又能怎麼樣?」

「我聽爺爺說,你很了不起……你……能將我們被搶的錢,找回來麼?」

雨菲看著弄墨,眼裡有著小心翼翼,還有著淡淡的祈求。

還有一份狂熱,像是落水的人,在窒息的快要死了,突然看到一根浮木一樣,她好不容易抓著,卻有人來搶奪一般。

弄墨真的很無語。

對於雨菲的請求,對於她說的話,對於……一切,她都非常非常的無語。

可是,雨菲卻像是賴定了她一般。

死抓著她不放。

那一天之後,她並沒有離開,包括那個叫暗一的男人。兩個人居然就在徐少白家住了下來。

而那雨菲……除了那一天,當真是苦苦哀求了她一氣之後。便再不提那件事。

只是,每一天天剛亮,她就過來,冷淡的表情,冷淡的眼神,一如以前她在妃府時的模樣。

只不過,她看向弄墨的眼神裡,總是帶著……你欠我的,你欠我的……這樣的意味。

而且,她是個很有毅力的人,總是一盯就是一整天。

「那錢,就那麼重要?」

終於,弄墨認認真真的坐到雨菲的面前,認真的問她。

明明她才是小孩子,才十一歲稚齡,她憑什麼將壓力全都壓在她的身上。

可這事情,也不能就這麼拖下去不是?

村子就這麼大,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漂亮到了極點的女子,整天纏著她。

惹得村子裡的小夥子,天天往她家跑,爬她家的墻頭。

最主要的是,她娘不喜歡妃家的人,不論是誰,那些總是不好的回憶。

「那是我們的所有,如果沒有了……便只能上街乞討。」

「其實乞討也不錯啊!」弄墨淡淡的開口,只是看到雨菲憤怒的眼神,她輕輕撇了撇嘴。

「這麼長時間,只怕早被那些劫匪給遭賤光了,就算回去,也搶不到什麼了。」

雨菲咬著脣,她知道,弄墨說的是實話。

可是,現在,她能怎麼辦呢?

她雖然有心志,有能力……是妃家這一代最有擔擋的人,甚至比妃老太爺還要有擔擋。

可是,她只是弱女子,面對暴力,她無可奈何!

她現在承擔的是整個妃家僅剩的這些人的生命,就算知道,她也不得不試一次。

 

第一卷第二十二章︰要就給你

「墨兒,吃飯了。」穆榆在屋門口,一臉輕笑著。

自從成了親之後,他對弄墨越來越好,對秋蘭也是。

以往,秋蘭雖然身體不好,可還堅持每天早早起來,替他洗衣做飯,縫縫補補的。畢竟她們母女是白吃白喝。

可自從成了親,這早上的飯,就完全變成了穆榆的活。因為早上濕氣重,秋蘭起得太早,身體便會不舒服。

「好。」弄墨應了一起,起身,放下洗了一半的衣服。

看著雨菲,「你回去吧,我會好好考慮。」

雨菲眼裡閃過一絲安心,弄墨看到她似乎輕輕的鬆了口氣。

「謝謝你。」

雨菲聲音很真誠。

可弄墨卻是望也未望她一眼。

去跟幾百個山賊搶東西……她的腦子又沒壞。

她是比一般的人要有優勢,可她不是神仙,她還只是一個十一歲的未成年人。

沒有邀請雨菲一起用飯,她自顧進了自己家房門,淡定的看著雨菲離開她家院子,還有那些村子裡的男子……

輕輕撇撇嘴,「爹,今天要進山嗎?」

穆榆扶著秋蘭一起走到桌前,桌上早已擺好了飯菜。

「要進的,天越來越冷了,爹多打些獵物去賣,給你們母女添些衣服。」

穆榆笑得開心,將最白最好的饅頭放一個在弄墨面前,放一個在秋蘭面前,而他自己,則吃那有些發黃顯然是過了火侯的。

弄墨輕輕勾了勾嘴角,「爹,我今天跟你一起去吧。」

「啊!」穆榆有些吃驚,眼睛掃向秋蘭,帶著詢問的意思。

秋蘭輕輕點頭,「你就帶她去吧,墨兒會很乖的。」

「哦,好,那就一起去。」穆榆立刻點頭,對於他的老婆和女兒,他從來不會拒絕,更不捨得拒絕。哪怕是無理的。

弄墨衝兩人甜甜一笑,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飯,又連忙衝出去。

將未洗完的衣服快速洗完。

她將衣服完,穆榆剛好準備好所有的事,準備進山。

弄墨跟秋蘭告別,便跟著穆榆進山。

「穆叔,穆叔,墨兒,墨兒,等等我……」父女兩剛到村口,便聽徐少白的聲音在後面響起。聽起來,有些焦急。

穆榆立刻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跑過來的徐少白。

弄墨也轉身,看到徐少白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在徐少白身後的雨菲。

「少白,你這是……」穆榆看著徐少白眼裡滿是疑問。

以往他進山,徐少白也會跟著他一起進去。

他打獵,他採藥,有個照應。

可今天,他帶個嬌滴滴的女娃……這就讓他不解了。

「穆叔,我要進山採藥……」徐少白晃了晃身後的藥簍。

又掃了身邊的雨菲一眼,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澀,「雨菲說在村子裡無聊,我帶她進山逛逛。」

穆榆聲音一滯,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徐少白。

這山裡雖然是常去的,可並不表示這山裡就沒有任何危險。

事實上,這裡很危險,毒蛇猛獸不多,卻是存在的。

他帶著弄墨進山,他可以以性命保證會照顧好她。

徐少白進山,他可以保護自己,這個嬌滴滴的女娃……

「爹,少白既然自己帶了,必定也能照顧好。咱們不用替他們擔心。天不早了,我們走吧。」

弄墨拉了穆榆的手,自顧在前面往山裡衝。

而徐少白又撓了撓頭,衝雨菲輕輕一笑。

「我們也走吧。」

雨菲立刻輕笑著點點頭,跟在徐少白身後,慢慢往前走。

只是,她的視線一直看著弄墨。

在她的眼裡看來,弄墨此時有些不高興。

以她這些天的觀察,弄墨跟這徐少白關係很好。

而她也不得不承認,徐少白在這個小村子裡,的確是所有所有年輕人之中,最出色的男子。

而現在,弄墨不高興,因為她,因為徐少白帶著她進山。

這讓弄墨不高興。雨菲輕輕的勾了下嘴角,視線卻一直盯著前面的弄墨。

弄墨的確不高興。

不過,跟雨菲所想的那些,沒有任何關係。

雨妃是一個千金大小姐,而且,還是大病初癒。

身體沒有恢復不說……總而言之,跟著來,這就是一個累贅啊!

而從明面上看,這裡,不論是她自己,還是徐少白又或是雨菲,全都是要她爹來保護。

他們都是她爹的負擔。

雨菲這樣的,更算是一個大負擔,她怎麼能高興呢。

不過,她終歸不是一個真的十一歲,什麼都不懂,還要耍小孩子脾氣。

「篤!」

「呃……」看著射進樹桿裡,還在晃蕩的箭羽,弄墨不好意思的看向穆榆。

那箭是她射的,只是,她的目標是在樹下的小白兔,可是,那箭卻中在樹桿的兩米高處。

這誤差,實在不是一般的大。

「哈哈哈哈……墨兒啊,早就說過了,你根本沒天份的啊!」徐少白抱著肚子在一邊大笑著。

弄墨用力的瞪了他一眼。

沒錯,每個人都有自己善長的方面,可同樣,也有自己不善長的。

而弄墨最不善長的,就是射箭,而且,這還是在她到這個小之後,才發現的。

要說起來,她雖不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可不論冷兵器,還是熱兵器,她都玩得很溜。

只有這弓箭……她還真是從來不曾碰過。

話說回來,她用過駑……她一直以為,弓箭跟駑應該是一樣的。

可沒想到,她玩駑可以百里穿楊,可這弓箭麼……她這麼久,從來沒有成功射中過一回目標。

穆榆也呵呵笑著,不過:「雖然準頭差一些,不過,墨兒的力道比上次有了很大的進步。」

可不是,那箭的箭頭全都射進了樹桿裡,這樣的力道,可是不多見的。

「我可以試試嗎?」雨菲的聲音悠悠響起。

弄墨看向雨菲,她的表情依然只是平靜中帶著淡淡的,似有若無的笑。

此時,正看著弄墨。

弄墨看著她一眼,「下次吧。」

雨菲眼裡有些意外,「不行嗎?」

弄墨輕輕一笑,還沒說話,徐少白卻已經開口了。

「雨菲別往心裡去,墨兒這丫頭有個怪癖,她的東西不許別人碰……你可是喜歡,回頭我替你找一把弓,下次帶來給你玩。」

穆榆和弄墨沒在關注這邊的對話,穆榆帶著弄墨走到樹下。

穆榆將樹下的被他射中的兔子撿起來,一抬頭,將樹桿上的箭拔了下來

「前面有小溪,到溪邊,我們吃些乾糧。」穆榆說著,便拉了弄墨向前走去。

弄墨常在山裡走,不論地上多麼的亂,雜草多深,她的速度一點不慢。

至於雨菲麼?弄墨輕輕掃了一眼,徐少白若是不時刻攙扶著,她會寸步難行。

「墨兒,這是我今天特意做的點心,你……」

一到可以休息的地方,雨菲從徐少白的藥簍裡拿出一個包裹。

弄墨看了一眼那點,不論香氣還是賣像上都很好。

可是,她輕輕搖頭,「我不喜歡吃甜的東西。」

只是輕輕的一聞,便能聞到那濃濃的蜂蜜味了。

她淡淡的掃了一眼徐少白一眼。

這個世界,糖是奢侈品,蜂蜜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雖然她家從來沒缺過,不過那是因為穆榆經常出入山林,看到蜂窩總是會想盡辦法弄回去。

但就算如此,那些蜂蜜,也總是收得好好的,不到重要的日子,決不會拿出來使用的。

徐家有,她知道,徐大嫂收集了整整一年,才存了一罐子。

「呃,墨兒……」徐少白被弄墨那一掃,臉上露出淡淡的不自在。

雨菲收回點心,臉上卻沒有一點失落之意,嘴角的笑意,卻是加深了些。

穆榆是個老實人,可能因為生活在小村子裡,顯得有些純樸,但是卻並不笨。

而他又對這個女兒特別用心,她有一點不開心,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三人的互動,他看在眼裡,平時並不覺得如何。

可此時,他很明顯的感覺到,她的女兒被欺負了。

當下,連對徐少白也有了惱意,更別說那雨菲了。

「墨兒,吃些乾糧,我們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回去。」

「好。」弄墨接過乾糧,就著河水吃著。

徐少白和雨菲吃著她做的精緻食物,而弄墨與穆榆吃著秋蘭做好的乾糧。

休息半個時辰,四人再一次上路。

「爹,我去那邊一下。」四人走了一會兒,穆榆又收穫了一隻獐子,兩隻野兔。

「啊,哦,小心些。」穆榆臉上一怔,臉上閃過淡淡的不自在,不過,卻仍是極力保持著震定,並未露出什麼異樣來。

「我,我也去?」雨菲的聲音極小。說話的時候,她的臉更是染上了淡紅。

弄墨只是輕掃了她一眼。

「好,一起。」

說著,弄墨笑咪咪的在前面走,雨菲一步一停的跟在後面。

對於這個十菲,弄墨也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以她的體力能堅持到現在,不但還努力跟上來,還一聲報怨也無,也未叫苦……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已經非常難得了。

弄墨慢慢的走著,走出穆榆和徐少白的視線之後,她突然快速的跑了起來。

她的動作很靈活,在樹林亂石間,比兔子獐子更快。

雨菲臉上露出驚愕之色,剛要張嘴叫她,卻又見弄墨猛的停下。

停在離她有些遠,她只勉強能看到她的身形的地方。

弄墨四下張望著,最後終於停在一株大樹下,搬開一些不大的碎石。

撥開上面的草,去掉一層土,再搬開一些碎石。

終於露出了裡面的包裹。

輕輕的嘆了口氣。

「那,那是什麼?」雨菲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弄墨身後,正好看到弄墨將東西拿出來。

弄墨轉頭看了她一眼。

嘴角一扯,扯出一點笑來。

「你不是要錢嗎?」

「錢?」雨菲臉上很是一陣疑惑,再看向弄墨,隨即帶著恍悟的驚喜。

將包裹打開,裡面除了很大一包的錢外,另個還有一個小包。

那是那時用剩下來的兩幅畫,還有那個……當時妃老太爺交給她的木盒子。

弄墨輕輕勾了下嘴,將畫和盒子包好,放在自己的背簍裡,又弄了一些草放在背簍裡。

一轉身,將裝錢的小包裹直接扔給雨菲。

「你不是要錢麼,要就給你,早點離開吧。」

包裹掉在雨菲的懷裡,壓得她直接坐在地上。

對於弄墨可以扔來扔去的重量,對她卻是重得無法承受。

「你,不跟我回去嗎?如果你回去,爺爺會很高興的。」

弄墨理也不理她,將坑填好,收好她的小匕首,便往回走去。

「我,我拿不動這些。」雨菲的聲音再次響起。

弄墨停下來,「你拿不動,跟著你的人也拿不動麼?」

雨菲微微一滯,看著弄墨的眼神帶著淡淡的沉思。

雨菲不再多話,到是那個跟了他們一路的男人,從一株樹後走了出來。將包裹撿了起來。身形一晃,又消失在兩人視線裡。

弄墨衝著雨菲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轉身便走。

雨菲看著她,眼底更深幽了些。

只是她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淡淡的冷漠帶著淡淡的堅定。

回到穆榆身邊,他沒有怪弄墨耽誤時間太長。

反而問道:「墨兒累了麼?爹背你走?」

弄墨失笑搖頭,「爹,我都這麼大了,怎麼能讓人背著?」

她快步跟在穆榆身後,不論穆榆走得有多快,她總是一步不慢。

至於徐少白和雨菲兩人,她早已不再看他們一眼。

「啊,爹,樹上有鳥窩。」弄墨突然指著樹上的鳥窩叫道。

穆榆立刻抬頭,臉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爹,我上去。」弄墨衝兩手吐了口吐沫。

秋蘭身體不好,大夫說,吃肉不如吃蛋……所以,他們進山,只要看到鳥窩從來都是不會放過的。

「好。小心點。」

穆榆沒有跟女兒爭,從他第一次帶弄墨來山裡,他就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可在這山裡,那叫一個野。除了射箭差一些外。這爬樹,可比他這個大漢要利索多了。

爬樹……那點高度,對弄墨來說,其實完全可以直接跳上去的。

但這麼多人,她只能爬。

便是如此,她的速度也很快,三兩下,坐在樹枝上,慢慢的向著鳥窩靠過去。

只是,剛向前爬了一點,弄墨便猛的停住。

「怎麼了?」穆榆立刻發現了弄墨的不妥,聲音壓得極輕。

弄墨垂下眼瞼,沒理穆榆,仍是緊緊的盯著那鳥窩。

那鳥窩裡有六隻鳥蛋,正安靜的躺在鳥窩裡。

可在鳥窩的另一側,一條黑色的毒蛇,正纏在樹枝上,正慢慢的向著鳥窩爬過去。

它的速度很慢,只是,在弄墨看到它的瞬間,它也同時翹起蛇頭,衝著弄墨吐著蛇信。

弄墨慢慢的爬回樹桿處,坐在樹枝最粗壯的一端。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蛇頭,可手卻慢慢的向背後摸去。

將一支箭抓在手裡,衝著蛇輕輕勾了下嘴角。

「咻」的一聲,蛇似乎是發現了危險,搶先攻擊,向著弄墨彈過來。

弄墨眼睛一瞇,手中長箭猛的揮出。

在她的動作結束之時,三個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

穆榆:「小心!」

徐少白:「墨兒!」

雨菲:「啊!!」

聽到雨菲的驚叫,弄墨下意識的盾了她一眼。難得,居然能讓她發出尖叫聲。

只是,當她垂下頭時,卻看到雨菲趴在徐少白的懷裡。

徐少白正安慰她。而雨菲正抬著臉,臉上終於有了一些被嚇到的懼色。

弄墨小心的鳥蛋收好,那蛇麼……當然也是捨不得丟掉的。

「爹,好東西哦!」

對於獵人來說,蛇可是一身都是寶。

「墨兒,你可嚇著爹了。」穆榆先將弄墨細細的打量一遍,確定沒有受任何傷,才將蛇取下來,放在一個特定的袋子裡。

「少白,我們要回去了,你是跟我們一起回去,還是繼續留下來?」

穆榆將東西收好,將弄墨的手緊緊的抓著。才轉身看向徐少白。

徐少白眉頭輕皺,這一整天,他帶著雨菲,可是一顆他需要的草藥也沒採到。

而現在……

雨菲紅著臉,將徐少白推開。

「我們回去吧!」雨菲微垂著頭,「我跟著你,只是給你添麻煩……」

現在到是有自知之明了。

弄墨輕掃了一眼雨菲,正好對上她的視線,卻見她眼底水汪汪的,眼裡有著淡淡的歉意。

這一下,弄墨可就不懂了,

她對她有什麼好抱歉的?

在傍晚時分,四人一起往回走。

弄墨依然固定的跟在穆榆的身後。

在她的身後,是徐少白和雨菲。

回來的路來,雨菲的速度越發的慢了。

弄墨猜,她的腳底一定長泡了,每走一步,她都要咬一下牙,眉頭緊皺著,再沒有了之前的淡漠輕笑。

弄墨不曾回頭望,所以,她也不曾看到,被徐泊白輕輕扶著的雨菲,她的視線一直在弄墨的身上。

她的身上幾乎都被汗浸透了。

可是,她不喊累不喊苦,她死死的咬著牙。

眼底卻是越發的堅定了。

回到家,秋蘭早已燒了熱水,做好了飯菜,等著她們。

若是平時,就算弄墨不邀請,穆榆也會請徐少白過來一起用飯的。

可今天,穆榆也沒有開口,他知道,今天這兩個人,惹他的女兒不高興了。

秋蘭看到雨菲,便也直接垂了瞼。連招呼也省得打了。

一家三口一起吃飯。

秋蘭說隔壁哪個嬸子今天來了,拿了些布匹來換了些乾肉。

「我瞧著那布夠大,回頭替你做件新衣。」秋蘭微垂著頭,臉微紅,不敢看穆榆。

「不用了,你看著給你們母女做些就好……」

「我跟墨兒的衣服穿不完……」

……

兩人邊吃邊就到底給誰做新衣的事討論著。弄墨從來不插嘴,她只是笑咪咪的看著,聽著。

尤其是她娘,雖然看慣了,可每一次總是忍不住感嘆。

她是一個有女兒的女人啊,跟穆榆也成親這麼多天了。

居然每跟穆榆說話就紅臉,實在是……

「明天,我去城裡,將最近攢的皮毛拿去賣了,墨兒有什麼想要的麼?」

弄墨放下碗筷,「我什麼也不要。」

秋蘭也跟著搖頭,「家裡什麼都有,不用買了。」

弄墨托著下巴,笑咪咪的看著兩人。

雖然清苦,可是,這樣真幸福。比在東方家,更加的幸福呢!

「弄墨。」

屋外傳來雨菲的聲音,弄墨微微皺眉。

秋蘭和穆榆也跟著皺眉。

「爹娘,你們慢吃,我出去看看。」

「小心些。」秋蘭囑咐著,對於妃家,她心中有陰影,總是下意識的覺得,遇到妃家的人,就沒好事。

「我知道。」弄墨推開凳子,慢慢走到院門口,打開院門。

便見雨菲正靠在門口,她換了一身衣服,弄墨認得,那是徐大嫂的衣服。

雨菲的個子很高,至少比弄墨要高許多。

弄墨不想仰著頭,所以,她打開門,見雨菲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後退兩步,靠在打開的門邊上。

「有事?」

雨菲看起來有些猶豫,不過,她的表情雖然還是淡漠的,可是眼睛卻會說話一般。

只是眨兩回眼的功夫,弄墨就從她的眼裡看出。

先是猶豫,然後接著,她好像下定決心了,像是豁出去了一般。

然後,終於開口說話。

「對不起。」雨菲的語氣很誠懇。

「對不起誰?」弄墨眨眨眼,一臉的期待。

「對不起你。」

「為什麼?」

弄墨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而雨菲也是,她的臉上,表情一向都是極少的,小小年紀,便淡定沉穩。

而且,看起來……非常的聰明,有頭腦。

也難怪妃老太爺會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她的身上。

「剛才……少白請我留下來。」

雨菲邊說邊看著弄墨。

弄墨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繼續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你知道,我必須要回去。所以……我拒絕了。」

弄墨整個人的體重全都靠在門邊上,壓得門發出吱吱的聲響。

「然後呢?」

「他說,他願意跟我一起離開。」雨菲終於說完,而且顯得鬆了很大一口氣。

好似之前的話,是多麼的沉重,而且,重重的壓在她的心上。

現在說出來了,那份沉重,便也跟著消失了一般。

弄墨輕輕撇了撇嘴,「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管你怎麼說,我……我希望你能原諒我,而且……我也拒絕了他的跟隨。」

弄墨看著雨菲,雨菲的視線直直的看著她,沒有一點躲避,而且,眼裡還那麼直接的表需出她的認真。

於是,弄墨知道,今天晚上,這個雨妃是真的來向她道歉的,為了一件跟她沒什麼關係的事。

好吧,雖然她自己覺得這跟她完全沒什麼關係,可是很顯然,雨妃不這麼覺得。

「奧。」弄墨慢慢直起身,看著雨菲。

「如果只是為了這件事,你不用在意。」

弄墨淡淡的說著,妃雨菲不用在意,她也不會在意。

「你……我今天晚上,就會離開。」大概是看弄墨沒有任何反應,雨菲淡淡的轉開話題。

「你真的不跟我回去麼?」

弄墨懶得給她任何反應,「一路順風。」

雨菲又看了弄墨一眼,「那……我先回去了。」說著,她慢慢的轉身,一步一拐的向著徐家的方向走去。

弄墨看著她的背影,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當然,她沒有為雨菲這個人而出神發呆。她只是在考慮,雨菲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為什麼覺得,這種事,她要向自己道歉。這樣的因果關係,到底是哪裡來的?

「墨兒。」

弄墨猛的抬頭,隨即眨眼。只見剛才,雨菲剛剛離去的方向,徐少白正往她這方向走來。

「白小大夫,晚上好啊。」弄墨的聲音帶著調侃,尤其是在她剛剛有點想通,雨菲所說的那些話之後。這種調侃的味道更重了些。

可惜,徐少白的心情好像不太好,面對弄墨的調侃,他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徐少白走到弄墨家門前,停在門外,弄墨才聽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喂,墨兒。」

徐少白在弄墨家門口坐下。

「你說,我要是跟我爹說,我要離家出去闖蕩,他會同意嗎?」

弄墨看了一眼徐少白,心中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今天晚上的這些事,她也終於融匯貫了。

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但雨菲似乎覺得,她跟徐少白有著什麼曖昧的關生活費。

而今天,徐少白應該是向雨菲表白了,這讓雨菲覺得對不住她。

當然,她的道歉可以說是真心的,也可以說是她在顯擺。

不管是哪一種,她覺得很有必要。

而雨菲又拒絕了徐少白,她今天晚上要走。

若得徐少白現在想要跟她一起離開……

「你要離開家?」弄墨也從屋裡走出來,坐在徐少白的身邊。

「我……我也不知道,她很漂亮,很聰明……跟我以前所見到的女孩子都不一樣……我,我想要跟在她的身邊。」

徐少白的聲音裡透著苦惱。

弄墨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是她的話,被人拒絕了,就決不會再糾纏對方。

感情講究的兩情相悅。

若是一方強求,必然只會給另一方造成困擾。

嚴格來說,她不希望徐少白追著雨菲的腳步前進。

不論妃家現在變得如何,妃家總不是那麼簡單。

說起來,她從來不曾離開這小村子,也不知道外面怎麼樣。

不過,妃家大多數人都死了,想來,當年的罪還是成立的,她們這些活下來的,都是見不得光的。

「我只是小村子裡的赤腳大夫,碰不上她。」徐少白的聲音有些心灰意冷。大概第一次動心,卻又被拒絕,還是很傷了他的心。

看這兩天他的態度,弄墨感覺得到。雖然他跟雨妃相識的時間並不長。

但是,他是對她動了真心的。否則,也不會將家裡那些好東西全都拿出來給雨菲。

徐少白突然伸手入懷,摸出一個東西來。

弄墨只是一看,立刻便皺起了眉。

「她說,這個是還我的救命之恩,從此再不相欠。」

徐少白臉上露出諷刺的笑來。

弄墨伸手去拿徐少白手裡的東西,卻被他躲開,應該是很寶貝那東西。

可不是,對於小村子裡的人來說,那東西可不就是寶貝。紅棗大的珍珠呢,而且還是黑色的,在她給雨菲的那一包東西裡,這東西也算是中等偏上的。

看著徐少白失落的臉,那唉聲嘆氣的樣子。弄墨突然就有些生氣了。

「男兒志在四方,你要出去闖蕩,徐伯伯斷沒有阻止的。」

「真的?」徐少白臉上露出淡淡的喜意,更多的是希望。

「不過,你可要想好,你此次出去,到底為了什麼?」

弄墨難得想認真的說一回話,不是像以前那樣漫不經心,隨口胡說。

她是認認真真的想跟徐少白說點什麼,讓他不至迷失了自己。

「當然是去……」徐少白的聲音猛的一頓,隨即有些訝異的看向弄墨。

「去追求雨菲?」弄墨看徐少白,見他臉上有著被說中的尷尬。

不由微微勾了下嘴角,才繼續說道:「她拒絕了你……你準備如何讓她接受你?」

「我有一顆真心。」

弄墨斜了他一眼,「她瞧不上你……你準備如休讓她瞧得上你?」

「我會努力……」

「努力什麼?財,勢,地位……你現在只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我會努力,只要我努力,一切都會有的。」

弄墨輕笑了一下,「沒錯,只要努力,一切都有可能。」

她起身,拍拍屁股,「你只要記得,如果你不努力,不能達到讓她瞧得上的地位,她永遠都不會瞧得上你。」

弄墨的這話其實說的太現實了些,她將物質放在精神之前。

這關係到,男女之間,愛情至上,還是物質至上的問題。

弄墨沒去深究這個問題,可是,她知道,雨菲不是一個愛情至上的人。

當初在東方府,她可以跟著她住到東方府,在新婚之夜,她也曾試過要侍候東方傾城。

未成功不是她不願,而是東方傾城不願。

那個時候,她的表情也與現在一樣,淡定的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從那個時候,她就知道,這個女子,她在乎的東西不多。

弄墨突然笑了笑。

說起來,雨妃算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而徐少白只是一個鄰居。

可她卻違背這個世界的常規,下意識的就站在了徐少白的這一邊。

「我懂了。」徐少白也跟著站起來,看起來,他的精神好了不少。

「謝謝你,墨兒。」徐少白衝著弄墨笑,不過,他卻突的伸出手來,用力揉著弄墨的頭髮,「不過,你還是小孩子,不要老是裝出這種小大人的模樣……」

說完,笑咪咪的轉身離去。

弄墨衝他的背影翻個白眼,順便抬手理頭髮。

可理著理著,她卻又輕嘆。

同樣的動作,同樣的態度,讓她想起另一個人。

 


第一卷第二十三章︰大隱於市

想起東方傾城,她便下意識的想到,她還欠四王一個交待呢。

身為傭兵,她接了任務,卻沒有完成,實在是太不應該了。雖然,她也沒有拿到傭金。

弄墨突然抬頭望天,天上一輪圓月掛在夜空……「或者,我也該出去走走了。」

突的看向徐少白離開的方向,弄墨眉頭輕輕的斂起來,越斂越緊,越斂越緊。

好久之後,才輕輕的搖頭。

回到屋裡,穆榆兩人已經吃完,連碗筷都清洗的乾淨淨。

弄墨跟秋蘭兩人打了招呼,便進了她自己房裡。

坐在自己的床上,弄墨將白天剛取回來的東西拿了出來,手慢慢的摸著。

尤其是那個檀木盒子。

她知道那裡面是什麼東西,可是她一直沒弄明白,那東西到底有什麼用。

「墨兒。」秋蘭站在房門前,輕聲喚著。

離開妃家,弄墨從此拋棄妃這個姓,不論是誰問,她都只自稱弄墨。

小村子裡的人只以為她姓弄,名墨。

便全都叫她墨兒,秋蘭不知是不是也想著跟過去的一切作個了結,也再叫她以前的名字。

「娘。」弄墨將東西放下,起身迎了出來。

秋蘭進來,與弄墨一起坐在小床上,卻久久不說話。

「娘?」弄墨疑惑的看著秋蘭,等著她開口。

「墨兒……她……」秋蘭一臉的擔心,話卻說不出來。

弄墨眨眨眼,立刻就明白了秋蘭的擔心。

「娘,我想離開小村。」

秋蘭身體一顫,兩眼猛睜,看向弄墨。

「墨兒?」

弄墨輕壓著秋蘭的手,輕吸口氣道:

「雨菲說,老太爺還在,除了我們,還有不少人都還在。」

頓了一下又道:「雨菲問過我很多次,要不要跟她回去。」

輕輕撇了下嘴,「我不想回去。可是……如果她回去跟老太爺說,只怕老太爺不會放棄。」

無關什麼親情,妃老太爺是個太聰明的人,他親眼看著她救了那麼多人,若是能將她拉過去,再有一次的危機,定還指望著她再救妃家一次。

秋蘭眉頭緊皺,這正是她所擔心的。

「娘,你跟爹說過……我們的來處麼?」

看著秋蘭,弄墨突然問道。

秋蘭一怔,隨即輕輕點頭。

她是個單純的人,在妃府時,她是一個守著自己心,等待死亡來臨的無慾無求的人。

她不爭不搶,是看得透,那個男人不值得她去努力。

而到這裡,這個男人沒有財富,沒有權勢,可是,值得她在意。

她不想害他,所以,在他向她表示了要組建一個家庭的意思時,她就告訴他一切。

不想哪一天面對意外時,他毫無所知,莫名受難。

「娘,我離開之後,你們要小心,若是有必要,可以搬家……」

「我們一起搬走。」穆榆的聲音在房門口傳來,接著,人也門而入。

弄墨微微一笑,「可是,我也想出去走走啊!待在村子裡,雖然平靜簡單,可也有些無聊。有些有悶呢!」

弄墨起身,將穆榆拉到床邊,將他按坐在秋蘭身側,將他們的手拉到一起。

她一個人站在床邊。

繼續說道:「我還這麼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你們總不會希望,我一輩子待在小村子裡吧?」

「現在,娘有爹照顧,我再無後顧之憂……正是可以出去看看的時機……」

秋蘭的臉上還是有著不願。

弄墨說的這些沒有錯,可是如果她是個男孩子,那麼,他們一定舉雙手贊成。

問題就在於,弄墨是個女孩子,留在父母身邊,留在家裡,是再正常不過的。

男兒志在四方,弄墨不是男兒,她是女兒。

弄墨看著父母的表情,心中微嘆。

她突的低下頭,聲音也輕了一些。「再說,爹娘,你們希望女兒將來嫁給村子裡的這些人?」

好吧,其實弄墨從來不曾想過嫁人這檔子事。

現在這麼說,也只是為了說服秋蘭。

至於穆榆麼……只要秋蘭點頭了,穆榆就決不會再阻止。

聽到弄墨的話,秋蘭一怔,隨即臉色微黯。

「墨兒,你……」秋蘭嘴巴猛的張了張,卻又閉了口。

這一下,輪到弄墨不明白了,她說的這話,沒什麼大逆不道吧。

「去吧。」秋蘭臉上的是黯然突的散去,眼裡有了釋然,和一點不知為了什麼的堅定。

穆榆微微一愣,隨即看著弄墨。

「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這一下,輪到弄墨發怔了,不過,她很快就緩過神來,「今天吧,今天雨菲要走,我跟她一起離開。」

讓她,也讓妃家的所有人都知道,她離開了,這個小村子,他們沒有再回來打擾的必要了。

秋蘭臉上的又露出黯然和不捨的表情來。

可終究,她還是點了點頭,「也好,那……娘替你收拾行李。」

弄墨點了點頭,與秋蘭一起收拾她行李,一個不大的小包裹,裡面兩套換洗的衣物,還有那一個檀木盒。便再無其他了。

「我去替墨兒準備些路上吃的東西。」穆榆這麼說著,人也跟著走了出去。

弄墨將之前剩下的兩副畫交給秋蘭。

告訴她,到了不得已的時候,可以打開。

就算無法替她解危難,可要保命,還是可以的。

又給了秋蘭一些碎銀,那是之前她從山裡取回來的。

她當然不可能將所有錢財全都給雨菲,她就不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爹娘考慮不是?爹娘現在雖然還正值壯年。可秋蘭身體不好,以後,只怕用錢的地方還多的很。

「墨兒,我們不用這麼多的錢,這些,你帶著……」

「娘,我想過了,你跟爹回頭就搬離這裡,到一個稍微大一些的城鎮裡,做些小買賣……那樣,就算有人想要找你們也是不易。」

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看起來越危險的地方,偏偏是越安全的。

秋蘭與穆榆沒什麼仇人,也沒必要一定要躲著什麼人。

可不知為何,她就是不放心,說是女人的第六感覺吧,看到雨菲之後,她就一直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所以,她寧願將事情做在前面,在事情未發生之前,就先離開。

「墨兒……」秋蘭本不是個善言詞的人,此時,除了不停的喚女兒的名外,便只有那一臉的擔心和不捨了。

「娘,你放心,我不會離開太久,只是出去走走,把一些該做的事做完,就會回來。」

就像前世,她出任何時可以滿世界的去跑,但完成任務之後,自然也是要回家的。

秋蘭看著弄墨,一點點的理著那包裹,理了半天,又終於轉過來,理著弄墨的衣服。又拿梳子替弄墨一點點的梳著她的發。

好一會兒,好才很輕很輕的說道:

「墨兒,你……你要去傍龍城麼?」

弄墨眨眨眼,還是點了點頭。

「你可要記著,你與青城王,已經不是……」

弄墨微微一怔,隨即失笑,「娘,我明白。」

秋蘭輕嘆一聲,「以前,咱們是沒得選擇,才不得不讓你嫁過去,可這東方府跟妃家一樣,都是大富大貴,不是咱們這樣的人的好歸宿……如今,咱們都是自由自在的人,娘也知道,娘的墨兒不是一般的女子。」

「將來,墨兒定會替自己選一個好人家,至於那青城王……墨兒可要想清楚了。」

說實話,聽到秋蘭說這樣的話,弄墨是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的。

她沒想到,她娘會想的這麼多,這麼遠,她跟東方傾城……

他們之間相差的太大,他們的距離太遠,他們……應該是再無可能的吧。

就像她娘說的,她們是自由自在的人,自己的事,可以自己作主。

而東方傾城不是……

離開,是件挺簡單的事。

弄墨背著不大的行李,與爹娘說聲再見,跨出家門,便算是離開了。

沒有什麼十八裡相送,沒有什麼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

雖然,秋蘭不可控制的流了些淚。

不過,弄墨覺得,穆榆一定會很快將她娘哄好的。

弄墨在出了門之後,第一件事,是將自己家的院門關上,不想讓爹娘看到她的背影。

雨菲見到弄墨時,很是吃了一驚,隨即便表現了她的驚喜。

那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居然笑了許久。

來時,雨菲只有兩個人,一個她自己,另一個,就是那個受傷的男人。

據說,叫耿樂。

弄墨覺得這個名字起得很不恰當,耿樂,這個男人十他像一個冷血的殺手。

他的臉上,一直都是臘月寒冬般的冰冷。

別說夏天的炙熱了,便是初春的溫暖,他也從來沒出現過。

走時,卻是四個人,除了雨菲來時的兩人外。還有弄墨和徐少白。

只不過,雖然是四個人一起上路,要看起來,卻實在像是兩隊不相干的路人。

雨菲和那個耿樂一隊,而弄墨和徐少白一隊。

雨菲和耿樂是什麼關係,弄墨沒問過,不過兩人的互動,卻讓弄墨替徐少白暗暗擔憂。

從頭到尾,耿樂只跟雨菲一個人說話。至於其他人,就算是徐少白這個救命恩人,他也是不屑多看一眼的。

而且,這個人的氣場實在是很強。他往雨菲身邊一站,就那麼明明白白的告訴別人。生人勿近。

在他的眼裡,弄墨和徐少白,全都是生人範圍裡的。

比較糊塗的是,雨菲一直對弄墨表達善意,而徐少白,則是全力對著雨菲表達他的感情。

徐少白是被耿樂的冰冷而排除在外,至於弄墨麼,她是主動的離他們遠遠的。

因為,從一開始,她便說過。

「我只是想要離開小村,並不是跟你們一路。等到下一個小鎮,我就離開。」

雨菲的目的顯得簡單而直接。

她一再請弄墨跟她一起回去,當然,是真心還是假意,弄墨並沒有去追究。

因為不論如何,她是決不可能跟她一路的。

所以,這就麼界限並不是很清晰的兩隊四個人,一路向最遠的小鎮前行。

其實,在小村的附近,還兩個小鎮,其中離得更是近,走的快些的話,也就一個時辰也就到了。

穆榆打的獵物一般都是在那裡出售,弄墨雖然沒去過,卻也是知道的。

而這一次,雨菲卻選了一個最遠的小鎮,不為別的,只為了,那個方向,是她接下來要去的方向的必經之路。

而這一個小鎮,要走上三天。

「墨兒,明天就要進鎮了,你真的要離開,一個人走?」

晚上休息的時候,徐少白靠坐在一株樹桿上,弄墨也靠坐在同一株樹下。

在他們兩人人身,是一堆火。火的另一邊,是雨菲和耿樂。

聽到徐少白的話,弄墨微微抬眸,掃了一眼對面的雨菲。

之前準備休息的時候,她見到雨菲難得的對徐少白和顏悅色,與他一起在邊上的小樹林裡走了兩圈。

感情是為了讓徐少白替她當說客啊。

弄墨輕輕搖頭,「我有事要做,跟你們不同路。」

「你才多大點兒的人,能有什麼事要做,告訴我,我幫你做。」

弄墨掃了徐少白一眼,淡淡的說道:

「好啊,那你就跟我一起走吧。」

「呃!」徐少白立刻語氣一滯,看著弄墨,眼裡有著點可憐巴巴的意思。

弄墨看著面前的火堆,偶爾,會掃一眼對面的雨菲。

因為弄墨的話,徐少白徹底無聲了。

雖然雨菲請他幫忙也是一個原因。

但另一個原因卻是,他是真的擔心弄墨。

不管怎麼說,弄墨是他的鄰居,徐家沒有女兒,弄墨就像他的妹妹一樣。

現在,兩人一起出門,一起出來闖蕩,她卻要一個人離開,她還是這麼的小……

這讓他如何不擔心。

可是,讓他跟她一起……

理智上說,他的確應該跟她一起。

可感情上,他卻只看得到雨菲。

雖然,他也明白,他現在跟在雨菲身邊,名不正言不順。

而且,更容易讓別人看輕他。

可他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在弄墨提出要一起走的時候,他居然無法開口應承。

「說著玩的。」弄墨輕輕開口。

將那尷尬的氣氛打散,她笑咪咪的看了徐少白一眼。

又看向火堆,不再開口。

她沒有再掃一眼雨菲,所以,也沒有看到她眼裡的失望。

這一夜有些陰沉,大概是要下雨了。

可一直到天明,也沒有滴下一滴水來。

這讓弄墨有些失望。

她一直想知道,這些在外面露天休息的人,遇到下雨要怎麼辦?

而她想,如果真的下雨了,她能選擇的,大概只有頂著雨,連夜趕路了吧。

一夜無語,弄墨在天亮時,依然呼吸吐訥。

別人都用好奇的眼光看她,可弄墨又何曾在意過別人的眼光。

「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吃著手裡的乾糧,弄墨慢慢的說道。

雨菲一怔,猛的抬頭看弄墨。

「現在?你,你不跟我們進前面的小鎮了?」

弄墨搖頭,「我到那裡又沒事,而且,我與你的方向一直不同。」

其實,從走出小村,她就想過要直接離開的。

不過,她有些不放心徐少白,所以才一路跟來。

她在等著徐少白改變主意,而現在麼。他既然已經決定了,她也就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

「墨兒!」徐少白臉色有些不好看。

他以為,定是他昨天晚上的拒絕,讓弄墨不得不提前離開的。

弄墨衝他擺擺手,「我本來就沒想過要跟你們一路。而且,跟你們一路,真是太慢了。我可沒時間跟你們這麼耗下去。」

弄墨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只是,懶腰伸到一半,她突的一頓,低頭看向那火堆。

她眨眨眼,隨即伸手在原來的火堆裡,抽了一根燒到一半的木棍。

在手裡輕輕掂了掂,滿意的握在手裡,這才背起包裹,選了一個與他們預定的方向完全不同的方向,慢慢的卻很大步的走著。

「爺爺在白虎城,你若要去,一定要去見他老人家啊!」

雨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弄墨卻只當作沒聽見,大步向前走去。

一離開他們的視線,弄墨立刻就停了下來。

找了一塊平坦的稍微硬一點的地方,拿著之前燒黑的木棍,在地上用力的畫著。

只有黑色的碳灰,可並不影響她畫出來的東西的靈動。

片刻功夫,地上已顯現出一匹黑色的俊馬。

而弄墨已比癱坐在地,輕聲的喘息著。

「這一次,應該能堅持六個時辰吧。」

這一年,她抓緊一切能抓緊的時間修練,畫出來的東西,能堅持的時間越來越長。

而則才,她畫這匹馬時,幾乎將所有靈力都用光。

六個時辰,應該還可以堅持吧。

弄墨看著那從地上一點點出來的馬兒,微微勾起嘴角。

不過,她的眼底還是有些淡淡的鬱悶。

師傅曾說,待到她功力足夠,畫出來的東西,可以永遠存在……

只是,那只是師傅的預測,想像。

事實上,她的師傅能做到的,也不過是畫出能堅持一個月的東西。

而且,還只是一隻雞蛋。

畫死物和活物不同,同樣的功力,畫出死物比活物所能堅持的時間要長一些。

而畫畫用的東西……

弄墨將那根木棍丟到一邊,翻身上馬。

當然也是有區別的,只是,弄墨從來沒在意過。

因為,她還沒碰到需要她在意的事情。

更因為,她從來也沒發現過特別的,更適合她的畫具。

「駕——」

弄墨一聲輕喝,雙腿用力夾馬腹。

立刻,一人一馬,飛速向前衝去。

其實,弄墨所住的小村,離傍龍城並不遠。

當初,她帶著秋蘭從傍龍城裡出來,不過是飛了兩個時辰。

鳥兒的速度很快,可兩個時辰,全力的飛行,也實在遠不到哪裡去。

只是,從鳥變成馬兒,這兩個時辰,就顯得有些遠了。

尤其是,對於馬兒來說,這有的路是行不通的,遇到高山,她也不得不停下來。

因此,本來只有兩個時辰的距離,弄墨馬不停蹄的跑了六個時辰,直到馬兒消失,她還沒看到傍龍城的影子。

事實上,她才將將跑了一半的路程。

「青鋒鎮。」背著包裹,站在一個石碑前。

上面標著前方的小鎮的名字。

這也是這個世界的地標,表示,在這個石碑之後,就是青鋒鎮的地盤了。

而這個石碑,離真正的鎮子,還有一段距離,至於有多遠,就跟這鎮的大小有關了。

這個鎮子很顯然不大,弄墨只走了十來分鐘,便見到了鎮子。

不過,弄墨並沒有急著進鎮。一路急著趕路。

她早已又饑又累,而她身上……根本沒帶錢。

她自認為自己想要賺錢是極容易的一件事,而她爹娘卻是極難的。

所以,她把所有錢全都留給她娘,畢竟,他們要安置新家的。

至於現在麼……她到也沒心急。

就像她所想的,她若是想要賺錢,乃是極簡單的。

只是,她需要先填飽子。

「好心的姑娘,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弄墨剛往嘴裡塞了塊肉乾,一隻黑漆漆的髒手,便不合時宜的伸到了她的面前。

微微抬頭,看著那個蒼老無神的臉。

看著那充滿期望的眼。

弄墨將手裡的肉乾遞了過去。

雖然她很懷疑,以對方那一顆牙也沒有的嘴,能吃得動。

「謝謝姑娘,姑娘好人好福氣,將來找個好婆家……」

老人千恩萬謝的離開,只是剛走了兩步,便有兩個小不點的孩子迎了過去。

分不出是男孩還是女孩,只是都很小,非常非常的小,大概只有三四歲的樣子。

老人將她給的肉乾分遞給兩個孩子,而他,僅僅是舔了舔脣,嚥了口吐沫。

弄墨垂下眼瞼,看著包裹裡還有不少的肉乾,又拿了兩塊,走了過去。

「謝謝好心的姑娘……」

又得了一連串的誇讚和謝意。

可惜,弄墨不是小孩,不會因為一點讚美便如何如何。

也不會因為別人不讚美她,就什麼也沒做。

將自己能給的肉乾全都給了那一老兩小。

弄墨轉身向著青鋒走去。

大概是因為這裡離傍龍城很近,這裡相當的繁華。

弄墨到時,天已經黑了。

她在鎮裡慢慢的走著。她看到了客棧,可是,她沒有錢,無法投宿。

對於這一點,她到是不在意。

她花了半個時辰,走到小鎮的另一邊,找了一顆大樹,在樹底下坐下來。

撿了柴火,用火石將火點頭,而她,便坐在火堆旁。

打座。

她早上畫的那匹馬,讓她累了一天,她必須要趁著夜裡的時間來恢復精力。

只是……

「得得得得……」隨著一陣馬蹄聲,一些不速之客,快速的靠近。

弄墨沒有作任何反應。

在這附近,並不僅她一個人在這裡宿營。

而她所選的地方,也並不寬敞,容不下太多的人。

就算有人要借火什麼的,也不會來找她。

可事實總與想像相反。那些馬兒在靠近之後,聲音慢慢的變慢,變小。

直到,停止。

弄墨有些無奈,收功,睜眼,看著那些離她不到兩丈遠的人們。

三匹馬,三個人,其中兩個還坐在馬背上,一個已經下了馬,正向她的方向走來。

 

第一卷第二十四章︰生意被搶

「小姑娘,可以借個火嗎?」

弄墨無語,這樣的藉口……

不過她還是笑咪咪的點頭,「好。」

另外兩個人立刻牽了馬,慢慢的走過來。

三人一起走到火堆前,弄墨才看清三個人。

其中兩個,應該是護衛。

之前說話的,一身青布衣,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卻給人很和煦的感覺。

想來是一個善於與人交流的人,也因此,這三人才會讓他過來借火。

另一個護衛麼,就比較威武有力了。

一看便是練家子,他的背上背著一個長長的被布包好的東西。

除了長劍,弄墨猜不出還有什麼別的東西。

那人一身灰衣,往那裡一坐,若是不出聲,可以直接被人忽視。

便是刻意去看他,也看不出他的臉面,那一身的灰,讓他與夜色完全融為一體。

至於剩下的那一個。

三人雖然一起往她所坐的地方走來,可那兩個人卻隱隱有合圍之勢,將那個人護在中間。

如果不是他們抓捕的犯人,便一定是他們在意的人。

不過,看那樣子,中間那人應該是他們的主子吧。

個子不算特別高,比邊上兩人稍矮那麼一些,衣服雖然也是灰色,可那料子在火堆照耀下,隱隱有光澤閃過。一看便不是一般的布衣。

「小姑娘怎麼不在鎮裡投宿?」三人一坐下來,那個穿青衣的男子便一臉好奇的問道。

而另一個灰衣人,已經從馬上拿了一個包裹出來。

打開,裡面塞了許多點心。

先遞給他們的主子,兩人又各自拿了一塊。

見到弄墨正望著他們,那青衣人笑咪咪的拿了一塊出來,走到弄墨身邊。

「小姑娘,來,嘗嘗。」

弄墨抬頭看這個人,笑咪咪的接了過來。

她知道,對方將她當成了村姑。

所以,他們用嘗嘗這個詞,必定是以為,她從來不曾吃過這些東西。

「謝謝大叔。」弄墨甜甜的開口,衝著對方笑得更甜。

聽到大叔兩個字,對方臉上微怔,旋即失笑輕輕搖頭。

「小姑娘,你怎麼不在鎮裡投宿?一個人在這野外,很危險的。」

那個人在弄墨身側坐下,又將之前的問題拿了出來。

弄墨眨眨眼,依然笑咪咪的:「我沒有錢。」

那人輕笑,沒什麼奇怪。

「小姑娘,你從哪裡來,要去哪裡?怎麼小小年紀一個人在外面,你的爹娘呢?」

弄墨歪著頭眨眨眼,心中暗道。

這個人還真是不忌諱,什麼都敢問。

不過……

「我要去傍龍城。」

「去傍龍城?」那人一副恍然的表情。

弄墨卻是輕輕撇嘴,這條路一直走到頭,就只有傍龍城了。

「對了,大叔,你們看起來是有錢人啊,為什麼也不在鎮子裡住?」

那人一滯,隨即輕笑道:「鎮子裡的客棧住滿了。」

「咦?」弄墨沒想到他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真正是騙小孩子啊!弄墨眨眨眼,笑咪咪的繼續問:

「怎麼會呢?」

「嗯,最近,這裡的人多了些。」男人輕輕的嘀咕了一聲。

「大叔,你們也去傍龍城嗎?」弄墨一臉的好奇。

「嗯?啊,是啊!」

弄墨立刻兩眼放光。直直的盯著男人。

「大叔,你,你能帶我一起嗎?我走了好久好久……」

男人臉上表情一頓,隨即看向對面的公子哥。

弄墨卻是直直的一臉期待的盯著眼前的這個人,至於主動跑到視野裡的某公子哥,她也就順便一起看了。

只見那公子哥輕輕點頭,眼前的男人才跟著點點頭。

「好。」

「太好了!」弄墨適時的表現了她的驚喜。整個人都輕跳起來,兩手輕拍。

「謝謝大叔。」

弄墨笑得那叫一個開心,那叫一個歡樂,雖然誠意並不濃厚。

不過,她的肢體語言很真誠,就差手舞足蹈了。

那個大叔不叫大叔,叫青衛。

在弄墨一口一個大叔之後,他相當鬱悶的告訴弄墨。

「我叫青衛,我才二十歲。你可以叫我青衛大哥。」

從善如流這四個字,弄墨會寫,不過……對於叫人「哥」她有障礙。

所以,「青衛大叔。」

那位青衛大叔一再嘗試,最後確定改口無望之後。

便也不再支持。

只是告訴弄墨。那位灰衣的人,叫杜白。

弄墨非常自來熟的,多了一個杜大叔。

至於那位公子哥。

叫丁情釋,青衛還特別的說了一句,「我們公子今年才十五歲。」

然後,很期待的看著弄墨。

弄墨無語的望了他一眼。這個人對於她叫他大叔很是不爽。

「丁公子。」

弄墨對丁情釋的稱呼讓青衛翻了個白眼。

不過,卻也有些好笑,他那麼大一個人了,怎麼跟一個小丫頭,為了這種事而較起了勁。

弄墨也自報了家門,只不過,她只告訴他們。

她叫墨兒。至於妃這個姓是肯定不能用的。

弄墨這個名字麼?她也不確定,是不是會引起麻煩。

至少,在一年前,這個名字,還是挺出名的。

至於起個假名……雖然那是張口就來的事,但她不想那麼麻煩。

弄墨這個名字,她用了兩世,怎麼可能因為一點點的小事就更名改姓呢?

最主要的是,她雖然很多事可以一笑而過。但她也有她的驕傲。

活了兩世,她不覺得,她需要怕什麼。

名字麼,知道便也知道了。有什麼可擔心的。

這一夜過得還算平靜。

只是,那三人中,只有青衛一直跟弄墨說個不停。至於其他兩人,弄墨跟他們打呼時,連頭都沒點一下。

弄墨也不去給自己惹不痛快,便一直跟著青衛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青衛的問題一點不客氣,連一個私人問題都問。

不過,弄墨有選擇的回答,一些不想答的,她就直接無視。

當然,這問題麼是有來有往的,從青衛的嘴裡,弄墨也明白。

他們三人去傍龍城,是因為丁情釋的師傅在那裡。

他們這一次來,大概要在傍龍城裡待上個一年半載的。還說,如果弄墨無處可去,可以跟他們一起。

對此,弄墨可有可無的輕輕一笑。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

想要搭順風車,是因為,她不想再費事弄匹馬出來。

離傍龍城越來越近,人也越來越多,這裡的勢力也越來越亂,

隱在暗處的眼睛,也越來越多。她不想被人瞧了去。

畫,是她所特有的,是殺手。

殺手,自然不能隨隨便便讓人知道。否則,又怎麼能起到一招致命的效果?

一夜風平浪靜。

天明,那三人各自找了安靜的地方,練習他們的劍術。弄墨便只留在原地,靜靜吐訥調息。

然後,一起吃了乾糧,一起收拾了,一起出發。

青衛是一個話很多,而且有些自以為是的人。

他讓弄墨與他共乘一騎,而且,他認定了弄墨必定不會騎馬,所以,讓弄墨坐在他的身前。

而且,是側騎。

這讓弄墨很無語。不過,想著要搭人家的馬,而且,這樣雖然不痛快,卻真的很舒服。

尤其是,這個青衛雖然話很哆嗦,可將她護得滴水不漏。

所以,她便不反對,就那麼側坐在馬背上,靠著青衛的胸膛。

小心的瞇著眼,補覺去了。

路上,四人停了一會兒,不過是吃些乾糧,接著便繼續趕路。

弄墨不明白,他們的馬又不會消失,這麼急幹什麼。

要知道,從他們相遇的地方到傍龍城,最多也就剩個五六個時辰的路了。就算慢慢的趕,一天也總能到的。

根本不需要像現在這樣拚命的趕。

不過,她只是搭馬的人,沒資格多問。

因為他們的良駒,因為他們的緊趕慢趕,他們終於在下午時分到了傍龍城。

而一進傍龍城,青衛就問弄墨。

「小丫頭,到傍龍城了,你想好了沒有?」

他問的是,之前提議的,問弄墨要不要跟他們一起的話。

「想好了,謝謝青衛大叔。」弄墨笑咪咪的道謝,不過,話音一轉,「我決定,不跟你們一起了。」

青衛微微一怔,看向弄墨的眼神有些深沉。

青衛一路上的輕笑繁嗦,青情突然這麼一轉,還是有些嚇人的。

不過,弄墨仍然是笑咪咪的。

「謝謝青衛叔叔這一路上的相幫,將來若是有事需要幫忙,儘管來找我,我給你們打五折。」

說完,弄墨笑咪咪的轉身就走,絲毫不停留。

青衛有些無語,心中更是鬱悶。

他沒想到,這個小丫頭會拒絕他,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來,他們公子是個富貴人家的子弟。

跟著他們,怎麼都比她一個人強吧!

在他的眼裡,弄墨不論是言談舉止,還是衣著裝扮,全都是一個普通村姑的模樣。

他不明白,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小丫頭,為什麼會放棄跟著他們。

至於她說的什麼幫忙,什麼五折……更是無稽之談。

當然,他不明白,弄墨說的很認真。

她不是聖人,並不曾想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不過,人家好歹幫了她不是?給個五折還是行的。

只是,正在往前走的弄墨輕輕勾了勾嘴角,一切,都在他們能找到她的前提下。

而她不知道,在她剛離開之後。

丁情釋他們被來接他們的人找到了。

「松見過丁公子。」

「釋兒見過松護衛。」難得的,丁情釋居然開口了,只是臉上仍然沒什麼表情。與松竟是一般無二。

弄墨不知道丁情釋居然會跟松相識。

在她看來,她與這些人,只是陌路相逢,分開了,便只能再是路人。

她喜歡一句話,那就是,有緣再見。

事實上,她一向知道,這個世界很大,真正有緣的,真的不多。

所以,她沒將他們放在心上。

她在傍龍城的街上慢慢的走著。

來之前,她只想著,要完成曾經接下來卻沒來得及完成的任務。

可到了這裡,她才想到,她在這裡,沒有落腳的地方。

尤其是,她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

乾糧到還是有些的,只是量也不多了。最多再支援個兩天。

「唔,看來,只能直接去找他們了。」

弄墨抬頭望天,眼看著天越來越暗。

當下腳下也變得快起來。

雖然她只在一年前去過一回逍遙王府,不過,她相信,她能找到。

弄墨的速度很快,左拐右繞,就像在自己家的院子裡般的熟悉。

其實,弄墨並不怎麼著急。

她想過,實在不行,她可以去投奔東方傾城。

只是,不知為何,當她踏上傍龍城之後,她第一個想到的是東方傾城。

可去投奔他的這個可能,卻被她壓在最後。

她連想都沒想,就決定:只有到了最後的最後,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才會去投奔他。

若是有一點點的辦法,她決不會去打擾她。

「哎喲……撞死我了……」一聲嬌媚到了極點的聲音突然響起。

弄墨的身形卻是猛的一停,接著便被硬生生撞的退了兩步。

其實,她的力氣不小,只是,之前走的太快,又有些漫不經心。

所以才會被撞退兩步,便是如此,那一個被她撞上的人,也差一點直接摔出去。

幸好她的身後有人擋著她。

弄墨不得不站直身體,頭抬高,看向那個被她撞的人。

這一看,她卻是微微一怔,隨即眉頭輕皺。

這個人,她居然是認識的。

雖然她的臉上塗了厚厚的一層粉,她的衣服也暴露許多……

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哪裡來的野丫頭,不想活了,居然敢撞老娘……」

弄墨輕輕的笑了,很顯然,這個人,沒認出她來。

也是,當時,她們可就只見過一回。

「咦!」那人突的眨眨眼,又眨眨眼,隨即輕輕的笑道。

接著,就像變臉一樣,怒氣突的變成笑臉,人也跪了下來。

「小妹妹,你的父母呢?」

對方輕輕摸著弄墨的衣服,確認的確是粗的不能再粗的粗麻布之後,眼裡的笑意更深了。

弄墨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一幢樓。

因為天色越來越暗,那樓前早早的掛了紅燈籠。

燈籠上寫著萬花閣,一些打扮各異的女子,三三兩兩的依在臨街的窗前,連門口都有幾個,靠在樓柱上。

有人向她們這靠來,個個嬌笑不已。

「在那邊的街上。」弄墨怯怯的轉頭,指向街的另一面。

心中卻在想,或者,她今天可以不用急著去逍遙王府了。

「是嗎!你怎麼亂跑呢!你爹娘會著急的。」

說話間,那女人給了身後的人一個眼神,幾個保鏢模樣的人,將弄墨圍在中間。

弄墨眼裡露出更深的怯色。

「我,我這就回去。」

說著就要轉身。

只是剛轉了一半,她的胳膊便被人抓住。

「別急,別急,姐姐看著你就打心裡喜歡,咱們去那邊坐坐,姐姐給你好吃的……」

「可是,我爹娘會著急。」

「不怕,我讓人去跟他們招呼一下,你安心在這裡玩。」

說著,連拖帶拽的拉著弄墨向萬花樓裡走去。

「我要做罌粟花。」

弄墨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低沉,不再有那怯懦的味道。

反而帶著一些不可抗拒的誘惑。

對面的茉莉眼神有瞬間的迷茫,僅僅是一瞬間。

不過,對於弄墨來說,這瞬間已經足夠了。

在她的話音剛落的瞬間,她已經從所在的地方,翻到了茉莉的身邊。

抬手在她的發上拔下一根金簪,金簪的尖很尖,現在,卻是輕輕的刺在她的頸上。

弄墨的速度很快。做完一切,也不過是眨眼功夫。

而那茉莉恢復的也快,僅是眨眼功夫,便也恢復了正常。

她倒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一醒過來,見到弄墨如此,居然冷靜之極。

身不抖,手不顫,表情不變,聲音更是一如繼往的嫵媚。

「沒想到,姑奶奶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弄墨沒有動作,只是手上卻微微用力。

「說吧,想要什麼,錢財,消息?」

弄墨微一勾嘴角,「錢財也要,消息也要。」

「看到前面的那幅畫了麼,畫後有個暗格,裡面有一千兩。」

弄墨手上的力道沒有因為她的配合而減輕。反而越發的重了些。

很顯然,這個女人很有見識,知道她的動作雖然不誇張,可只要稍一用力,她就只有一個死字。

在這個世界,連救都沒法救。

不說這個世界,就是另一個世界,頸動脈被割了,想要救回來,也是極難的。

「現在,咱們來玩你問我答的遊戲。」弄墨的聲音變得很輕忽。

「好。」

茉莉的聲音也跟著一變。

弄墨只是微微一笑,對於茉莉的小動作一點不在意。

她們四姐妹從小一起長大,對於彼此的那些功夫都瞭若指掌。

雖然每個人都並不能掌握其他人的能力。

可是,免疫卻是必需的。

畢竟從小一起長大,都太熟悉對方的模式。

如果她要是栽在這種不入流的媚術上,她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師姐,師傅。

不被她們鄙視死才怪。

「你叫什麼?」

「嬌娘。」

「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家道敗落,無門可投。」

弄墨輕輕佻眉,繼續問道:

「傍龍城最近有什麼新鮮事?」

弄墨不再問這個女人她自己的事,反而轉問別的。

這個女人一力對她旋展媚術,想要將她媚惑住。

可惜了,她雖然不像這個世界的練武者,有高深的內力,但是,修練媚術靠的從來不是內力。

而是精神力。偏偏,她們都是特異人士,與旁人最大的不同,便是精神力超強的。

所以,在對方的眼裡,她的內力只是一般。

之前讓她吃暗虧,一來是因為她沒什麼防備,二來是弄墨發動的太過突然。

如果她全力施為,弄墨決不是她的對手。

這是茉莉嬌娘心中所想,所以,現在弄墨問什麼,她都回答。

一來去了弄墨的戒心,二來,她想著,等她反克住她時,這個女孩就只能任她搓圓捏扁。

而不可否認的,她現在很喜歡弄墨,小小年紀,有這樣的心機,這樣的實力。

更難得的是,她在媚術方面也有造詣,甚至讓她吃了虧……

這樣的好苗子,她當然要抓在手裡,好好把握……

「傍龍城?姑娘指的是?」

弄墨根本無所指,她沒有任何目的。

碰到她都是意外,所以,她直接道:

「隨便說些來聽聽。」

茉莉眉頭不可查的皺了一下。

卻還是慢慢說道:「柳妃懷了龍子,皇上龍心大悅,封為貴妃。」

「武狀元因為犯上,被貶去了靖州。」

茉莉每說一件事,弄墨手上便多用一分力。

這讓茉莉知道,她說的,身後的女娃都不滿意。

下意識的,她的聲音越發低呢,嬌媚的像是貓兒輕叫。

而她的腦子也快速的轉動起來,額頭上輕輕的冒汗。

「啊,啊,對了,皇上召集天下適婚女子進京,說,說是要替四王選妻。」

終於,弄墨的眉毛輕輕的挑了一下,眼裡有著淡淡的疑惑,一閃而過。

「聽說……聽說,這是宮裡的冰夫人的主意,那位冰夫人……」

茉莉剛說到一半,卻又猛的閉了嘴,弄墨也皺起了眉頭。

只聽門外有個聲音道:「娘,逍遙王和翼王來了。」

茉莉沒有說話,外面又接著道:「他們,他們指名要牡丹姑娘作陪,可是……」

「我明白了,你先下去。」

弄墨的手猛的一用力,茉莉立刻說道。

「哦。」

她一個哦字剛出口,弄墨卻是猛的抬手,用力的在她的勁上敲了下去。

金簪重新插回她的發上,人也跟著跳起。

畫後面,果然有一疊銀票,弄墨不貪心,僅僅抽了一張,又在屋裡女人化妝盒裡摸出兩個銀錁子。

轉身便出了房門,大搖大擺,沒有一點心虛。

茉莉的房間,跟那些花們的房間不在一處。

弄墨猜,這個茉莉大概是不接客的,怕被人搞混了,所以才單獨住在花樓的後面。

在萬花閣主樓的後面,有一個很大的院子,廚房什麼的,全都在這裡。

而茉莉的房間,便是其中一個小院。獨立,卻也方便。

至少,此時方便了弄墨。

所有人都知道,弄墨是茉莉騙回來的,現在見她大搖大擺的走出來。

雖然好奇,卻也沒怎麼為難她。

尤其是,她的手裡還上上下下的拋著一個銀錁子。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定是茉莉給她的。

立刻的,人們便也猜著,這小姑娘定是極受茉莉喜歡的,將來,沒準就是頭牌的料。

雖說這職業是下三爛的,沒有誰能瞧得起。

可在這裡,頭牌還是不容小瞧的,尤其是,每一個頭牌在她們正當紅的時候。

那更是惹不得的嬌貴人。否則,人家只要笑一笑,哭一哭,讓人那什麼一下,就有無數有權有勢的人來扒了你的皮。

所以,看著弄墨,雖然人人好奇,卻沒有一人上前為難她。

直到她走到後院通往外面的門前。

才終於有一個保鏢站到了弄墨身前。

一臉橫肉,兩眼帶著疑色看著她。

「不準出去?」弄墨眉頭微抬,隨即斂下。

「不準。」保鏢站在那裡,直拿猥瑣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弄墨的小身板。

弄墨將手裡的銀錁子又拋了拋。

這才轉身,看向院子裡。

許多人因為保鏢的為難而停下來看熱鬧。

弄墨這一回頭,到是讓大多數人都轉開目光。並且快速離開。

至於那些仍然看熱鬧的人。弄墨也不在意,只是輕輕的退了幾步。

弄墨邊退邊拋著銀子,退了五六步的樣子,她突然停下,一臉認真的問道:

「想要這銀子嗎?」

那保鏢猛的一頓,隨即兩眼微瞇,非常直接的伸出手來:

「拿來。」

弄墨笑了,被這個保鏢的那種很傻很天真,更加下流猥瑣的眼神給逗的。

「好,接住了。」

弄墨說著,手上的銀錁子立刻拋了出去。

只是,力道稍微大了些。準頭也差了一些。

「啊!」保鏢猛的彎下腰,手扶著膝蓋。

整個人慢慢的跪了下來,縮成一團。

他的聲音未落,弄墨的身形已動。

兩步助跑,一腳踏在保鏢彎下的後背上,再猛的一縱,直接向著後院的院墻上縱了上去。

其實,若是她用些力,是不需要踩著別人肩膀上的。

不過,她不想讓這保鏢壞她的事。

銀錁子的那一下,應該夠他受的。而那臨走的一腳,也至少讓他三五天下不了床。

「啊……抓賊啊……」

落在外面的弄墨聽著墻裡面的聲音,無聲的望一下天。

她哪裡是賊了。

不過,此處不宜久留,她立刻向著最近的一個拐角衝了進去。

夜,越發的深了。

弄墨卻在一陣急行之後,又回到了萬花閣附近。

只是,這一回,她不是在萬花閣裡,而是在萬花閣對面的一家客棧裡。

有了茉莉支助的銀票,她很容易就要一間靠街的房間。

她一直在關注對面的動靜,不過,並不怎麼上心就是了。

畢竟,她是一個被騙進去的人,而且,又沒簽賣身契,什麼都沒有。

茉莉也不敢大肆抓捕。

也因此,弄墨只關注了不大功夫,便抱著枕頭呼呼大睡起來。

直到天明,又到了她每日練的時候,她才在起來時,下意識的又望了對面一眼。

只是,這一眼,又讓她皺起了眉。

她看到兩個人正從萬花閣裡走出來。

其中一個是翼王,至於另一個……卻是個生面孔。

只是,那面孔雖生,但他身邊跟著的護衛卻不陌生。

更別說,她還記得,她離開之前,有人來報說,逍遙王和翼王來了。

只是,如果那個人是逍遙王的話,他身上的降頭是誰解的?

不只是他,他身邊的翼王身上的降頭也沒有發作。

「居然有人搶生意。」

弄墨摸著下巴,喃喃自語。

隨即猛的調轉視線,翼王是一個敏銳的人,她才盯著他們望了不到三十秒,他居然就發覺了。

真是個小心的人啊!

弄墨坐回床上,閉目吐訥。

直到收功,她才輕嘆,這樣,可真是不方便。

她已經習慣了每天露天,對著朝陽練功,這樣坐在屋裡,讓她有些不適應。

不過,這種問題沒有困擾她太久。

她想的是,是誰搶了她的生意。

「唉,資訊閉塞,真是要不得啊!」

 

 


第二卷第一章︰再見傾城

弄墨花了一天的時間,買了筆墨紙硯。

然後,在客棧的房間裡,閉關了三天。

直到第四天,她才出房門。

弄墨出門時,卻也巧得很,正好又遇碰上對面的萬花閣剛掛上紅燈籠。

這一天是十五,一輪圓月早早的就掛在東方。

便是沒有燈火,也亮堂的很。

弄墨穿著緊俏的衣服,背著一個長長的包裹。

在街上快步走著。

弄墨走的有些漫無目的,事實上,她還真就是漫無目的。

逍遙王這筆生意黃了,那是她本來算計好的,到了傍龍城,那就是她的第一桶金。

是她以後生存之根本。

可是,如今這筆生意沒了,不管是誰搶了她的生意。

她也沒有任何辦法。畢竟,是她自己先失信。

現在,她既然到了這裡,就只能再想辦法,再接新的生意。

賺些錢財,支撐日常生活才是根本。

總不能像前兩天那樣,連騙帶搶吧。

她是傭兵,不是賊。這點堅持還是有的。

可問題是,她不知道她能做的事,在哪裡可以找到。

她能做的事麼?自然還是傭兵一樣的。

那種事情,決對的高風險,可同樣,也是高收入。

在另一個世界,那裡有專門的傭兵工會,一些專業的,業餘的,都可以接到適合自己的任務。

可這裡……

弄墨不停的四下望著,走在角落的陰暗之處,既將周圍的情景都看在眼裡,又讓加盟人不注意到她。

「咦!」弄墨身形猛的一滯,可隨即,她輕輕一笑,身形猛的拔高。

在她的前方,是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

這樣的黑衣人,弄墨從小到大,不知見了多少。

可以前她不曾在意,現在麼……

那人一身的血腥味兒,現在可是給了她大大的希望。

前面的人似乎有些著急,一路向前,東繞西繞,可速度卻又飛快。

弄墨暗自慶幸,除了畫畫,她的其他方面還不錯。

否則,今夜,她便是找到了要找的人,也跟不上。

運氣更好的是,那人的速度雖然快,可很快便停了下來。

弄墨跟過去,一看到那人最後停的地方。

進的地方……她直接就笑了。

那裡,居然是一年前,妃家所在的地方。

只是此時,那裡的一切全都物是人非。

找不到一點昔日的影子。

不過,地方不會變,除了妃家外,周圍的幾戶人家,也沒有變。

妃家的宅子有多大,她自然是知道。

她沒想到的是,那個黑衣人最後會進了這裡。

「啊!」一聲慘叫,從那大門裡倒飛出來。

弄墨剛猶豫著要不要進去,一見這樣的情形,立刻就隱了下來。

本來還想進去一探究盡,現在麼……

「仇爺,再給小的一次機會,仇爺,求求您了,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又一個人從大門裡跑出來,擋在那個倒飛出來,就不曾再動彈一下的黑衣人身前,對著屋裡不停的磕頭。

兩個人都是一身的黑衣,只是,一個躺著不知是死是活。

另一個跪著,滿嘴哀求,沒有一點尊嚴。

弄墨眉頭輕皺,有些疑惑的看著這比原來的妃家更加富麗堂皇的大宅子。

宅子上掛著一個大大牌匾,上面寫著鎦金的葉府兩個字。

可是,這葉府又是什麼人?

「好,別怪爺心恨,就再你們兩天的時間,若是還不成,你們就不用回來了。」

「多謝仇爺,多謝仇爺,多謝仇爺……」

那人又不停的磕頭,飛快的,磕得砰砰響,不一會,頭上就滲出血絲來。

「還不滾。」大門裡傳來怒吼聲。

那個立刻停了下來,背著躺在地上的人,飛快離去。

弄墨看著那兩人離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葉府。

想了想,終於還是看著那兩個人的方向,慢慢的跟了上去。

弄墨怕麻煩嗎?

答案是否定的,她從來不怕麻煩。

有了麻煩其實沒什麼大不了,想辦法解決就是。

就像是餓了,就想辦法找吃的。困了,就想辦法找床,冷了就找衣服。

一切,都是有辦法解決的。

而人從一出生,就活在各種各樣的麻煩之中。

只是,那些麻煩有大有小,有的,你會在意,而有的,你完全不在意。當成了習慣。

弄墨是一個可以將所有麻煩都當成習慣的人。

就像吃飯喝水一樣,沒什麼大不小。最多,解決的時間長一些,麻煩大一些。

真的,沒什麼大不了。

只是,不怕麻煩和主動的去找麻煩,攔麻煩上身。

卻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避不開的麻煩,她可以冷眼相看,淡定的解決。

沒什麼可想可圖的,她自己也不會去強求。

可對於自己找來的麻煩,她就不得不小心算計了。

傭兵守則第一條,有報酬的任務才做。

沒好處的,那就是爛殺無辜……

雖然,傭兵殺人也是違法,不過,不被抓到就不算。抓到的,就只能自認倒楣了。

弄墨吃不清這兩個人是什麼樣的麻煩,更還沒弄清楚,她能不能拿到相應的好處。

所以,她一直只是跟著,並沒有出頭。

這一跟,就一路跟了近半個時辰,直到靠近城墻的一個民宅前,兩人才鑽進民宅裡,不再前行。

至於弄墨麼,在那兩人進屋之後,她就坐在宅子前,不大的院子裡。

宅子裡油燈亮了,弄墨就坐在窗前,隔著紙糊的,還有兩個破洞的窗戶,聽著屋子裡的聲音。

只是,兩人在裡面唏唏嗦嗦許久,卻始終沒有一個人發出一聲來。

哪怕是一聲呻吟也無。

「靠我們兩個人,真的做不到嗎?」

終於,屋裡有了聲音,是之前那個不停磕頭的人。

此時的他,聲音裡帶著淡淡的不甘,還有些洩氣,有些認命的感覺。

「做得到。」另一個聲音終於響起,聲音很輕,卻非常自信。

「可是,你受了傷。」

「受了傷,也要做得到,不然,我們兩個人都會死。」

「可是……」

「燕詢,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

「哦……好,我相信你。」

兩人又在屋子裡說了些話。

卻沒有說一點關於他們要做什麼事。

弄墨聽得無趣,見屋裡兩人,似乎沒有要抓緊時間休息的樣子。

便乾脆走到門口,直接推門而入。

開門時發出嘎的一聲響,驚動了兩人。

不過,兩人的反應實在夠嗆,或者,在床上躺著那一個反應要快一些。

可惜,他受傷不清,動作跟不上大腦。

而且,大概是看到了進來的只是一個小女孩,所以,他又放鬆了。

藉著微弱的燈光,弄墨也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

很瘦,非常的瘦,混身上下加一起,估計也沒二兩肉。

可偏偏,這樣一張更接近骷髏的臉上,卻有著一雙特別明亮的眼睛。

那雙眼睛帶著足以將人炙傷光亮,有些像太陽的光。

雖然,弱了些。

「你是誰?」

那個叫燕詢的一臉的防備,手裡不條從哪裡摸出一個砍刀,看起來很是兇狠。

只可惜,他的臉上,缺少兇狠的神色,更多的,是緊張,是膽怯。

弄墨慢慢向他們走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淡定,要淡定,我要是想殺你們,就不會這麼走進來了。我只想問幾個問題,問過了,我就走……當然,如果你們要幫忙,我也可以幫忙……前提是,你們付出相應的代價。」

弄墨的聲音帶著安撫,臉上的笑更是凸顯她的無辜。

可惜,效果不佳,這兩個人,一個心志夠堅定,一個,全力防備。

弄墨也不在意,顯得漫不經心的打量著這屋子。

很顯然,這兩人的日子很不好過。屋子裡,連一張床也沒有,那個躺著的人,是躺在一堆草上。

屋子裡唯一的稱為傢具的東西,就是一張桌子,一張矮桌。

弄墨輕輕搖頭,「我從葉府門口一路跟著你們到這裡。」

那兩人立刻對視一眼,眼裡有著淡淡的驚赫。

有人一路跟隨,他們居然都沒發覺。

現在,他們相信,如果對方要殺他們,那麼,她真的根本不用出來跟他們說這些廢話了。

不過……那個躺著的人,還算是聰明。

立刻就想到,也許對方有求於自己。

否則,對方有什麼理由來跟自己這麼多的廢話呢。

想到這裡,那個人又暫時安下心來。

畢竟來的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就算有些能耐,想來也狠不到哪裡去。

這個世界,誰夠狠誰才能活下去。

「小姑娘,你找我們兄弟二人,有何事?」

弄墨轉頭看向那個躺著的人,接著,她很鬱悶的發現。

仰著頭看人不舒服,這樣低著頭看人,也很不舒服。

所以,她不得不再次拉遠與那人的距離,到她不用費力的低頭時。

她才慢慢的問道:

「你叫什麼?」

「燕熾。」這個問題,他答的乾脆。

他知道,這個小女孩跟了他們很長一段時間。

那麼,之前他跟燕詢說的話,定然也被聽了去。

他的名字,想來,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你們是葉府的什麼人?」

下人?這個世界可沒有管吃不管住的活。做下人就要簽賣身契,或短期,或長期,或死契。

總是吃喝住全在主人家,有的,便是死,也在主家。

朋友?

肯定也不是,他們一看就是沒什麼地位的存在。

「什麼人也不是。」燕熾淡淡的說道。

弄墨:「你們替葉府的人做事,是不是?」

燕熾:「是。」

弄墨:「什麼事?」

「……」

這一下,燕熾卻是閉了口,一言不發。

弄墨皺了下眉頭,又看向燕詢。

「想來,你們之前也努力過了,可是還是失敗了,是不是?」

兩人同時皺眉,沒有吭聲。

沒錯,他們失敗了,所以,燕熾才會被打傷。

「兩天的時間,你們能成功?」

弄墨繼續問著,臉上依然笑咪咪的。

她突然發覺,自己實在有當壞人的潛質。

兩人不說話。弄墨又道:

「你們瞧,我反正是沒什麼事,你們兩個人麼……加一起也打不過我。」

「我若是想知道你們到底做什麼事,我只要跟著你們就好。」

「除非你們就硬撐了兩天,然後麼……」葉府的人大概不會放過他。

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看著那個燕詢突然間煞白的臉,弄墨越發顯得漫不經心了。

「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

弄墨頓了一下,見兩人沒有要阻止她說下去的意思。

她才慢慢說道:「第一,告訴我。第二,你們就死守著這個我遲早會知道的秘密吧。」

弄墨沒給兩人開口的機會,又繼續道。

「你們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不告訴我,那麼,我會一直跟你們,不過就是兩天,我的空閒時間很多,可你們沒有。」

壞人會說自己是壞人麼?

會,如果他確定自己處在主導地位的時候。

而且,這樣的話也會有人信。

但是,一個好人對別人說自己是好人。

不論她處在什麼環境下,也不會有人相信。

所以,兩人一聽弄墨這話,居然更加的防備了。

你說不害我們,誰信?

如果不害我們,你這大半夜的,跟蹤我們又算個什麼事?

現在的情況有些詭異,兩個大男人,一臉防備的瞪著一個小姑娘。

而小姑娘還非常誠懇的告訴他們。

「我不會傷害你們的啊!」

像極了騙小孩的猥瑣大叔。

弄墨無語望天,眨眨眼,終於還是一臉失敗的道:

「好吧,我需要錢……我找你們……是想跟你們合夥,得到了報酬麼,我們平分。」

……

在又近半個時辰之後,弄墨才終於離開那破敗不堪的房子。

至於那燕家的兄弟兩麼,也終於被她搞定了。

而她也搞明白了,那燕家的兄弟兩與葉府是什麼關係的。

誠如燕熾說的,他們沒什麼關係。

有關係的,是那個一直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仇爺。

那個仇爺是葉府的侍衛總管,只不過,他雖然拿著葉府的薪水,可是,卻經常做一些對葉府不利的事。

葉府原來是個狀元的宅子,只是,那狀元如今被貶到了外地。

這狀元府裡,僅剩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跟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

這兩人哪裡能管得住這草莽出身的仇爺。

所以,據燕熾說,這葉府早就成了仇爺的地盤。

這仇爺是一個愛財的人。

僅僅半年時間,他就將葉府的錢財搬了個空。

不只如此,他還將目光投到,在葉府之前,那宅是上的妃家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以前的妃家是一個大富之家,家裡到處都堆滿了金山銀山……

可是,妃家的一切,在一把火之下,居然什麼都沒留下。

世人都在猜測。這房子能燒光,這桌椅能燒光。

可是這金銀,怎麼會燒光呢?

人們心中猜測,卻也無話可說。

可是,這個仇爺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說是妃家的那些金銀全都被藏了起來。

現在妃家的人全都死了,他卻花了大把的人力物力去尋找妃家可能留下來的寶藏。

弄墨聽到這裡的時候,非常的無語。

妃家可能有錢,可是,決沒有到什麼金山銀山的地步。

至於燕家兩兄弟……

那仇爺有了錢,便想要勢。

只是,他的主子是官,雖然被眨了,可他還是不得不避著。

便在民間招一些人。通俗點就是,他組建了一個痞子小幫派。

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

燕家兩兄弟也是他招來的人。只是,燕家兄弟兩不想成為那幫派一員。

可這仇爺又很需要他們的手藝,所以,在兩兄弟不同意的情況下。

把他們的父親給綁了去,逼他們幹活。

若是不好好幹活,不只要他們的命,還會要他們父親的命。

這仇爺乾的不是什麼技術活,綁人勒索而已。

可是,對於這個百善孝為先的世界,卻起著致命的作用。

事實就是,燕家兩兄弟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去做的。

而讓弄墨非常無語,且十分詭異的事是。

燕家兄弟兩的手藝是……盜墓。

而仇爺要他們盜的,是妃家的墓。

這仇爺將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過了,可惜都沒找到他要的金山銀山,最後,便將注意打到了墓地上。

所以,才會這麼逼燕家兄弟。

燕家兄弟到是真去了,可到了的時候,才發現,妃家的墓地有人看守。

而且,還是官兵。

他們哪裡還敢貿然前去。

仇爺拿他們的父親逼他們,最後,他們冒險去了一次,結果,燕熾受傷。回來,到了仇爺規定的時間,又被仇爺打傷。

「難道,我要去創妃家的祖墳?」

站在客棧門口,弄墨仰頭看天。她很想仰個四十五度角的。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那種調調不適合她。

「仇爺麼……」弄墨勾了下嘴角,「難怪妃家的錢全沒了,原來全被他搶了去!」

「我是妃家的人,把自己家的錢拿回來,應該沒問題吧!」

似自言自語的嘀咕完,又望了一眼對面的萬花閣。

弄墨才悄無聲息的向自己的房間摸去。

只是,她的手剛碰觸到她的房門,整個人便猛的頓住。

隨即稟住呼吸,更加小心的往後退去。

她的房間裡有人。

「弄墨,你回來了?」

弄墨剛退了幾步,房門便被從裡面,拉開。

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裡,直直的望著她。

弄墨猛的眨眼,嘴巴張了一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可很快,她立刻就甜甜的笑著。

「好久不見,你怎麼找到我的。」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可能是對面的茉莉找的高手找到了她。

也可能是什麼不長眼的毛賊。

可怎麼也沒想到,屋裡出來的人,居然是東方傾城。

不只是他,在東方傾城出現的瞬間,弄墨立刻便感覺到。

在她左側不遠處,松已經靜靜的站在了那裡。

而在右側不遠,那個丁情釋,也默默的站在那裡。

這兩個人,實在有些左右門神的架子,全都冷冰冰的。

「釋兒是我的弟子。」這是他的解釋。

告訴弄墨,為什麼他能找到她。

東方傾城慢慢的走出來,走到弄墨面前,一抬手,用力的揉著她的發。

弄墨皺眉,不是討厭,而是……這動作太熟悉,熟悉到她有些想念。

以往還沒感覺,可見到了面,又接觸到他的動作。

那種想念才一下子衝出來。讓她……很不舒服,不自在。

她想要抵抗這種感覺,想將這種感覺排除在外。

「歡迎回來。」

東方傾城揉了好一會弄墨的發,才輕輕低下身子,毫不費力將弄墨抱起。

此時的東方傾城臉上沒有戴面具,也沒有戴斗笠。

所以,弄墨看到了他臉上的笑。

他在高興,很高興。

因為她嗎?弄墨疑惑。

……

沒有什麼別後敘情,事實上,弄墨覺得很奇怪。

除了那讓她討厭的想念外,她居然一點不覺得,跟東方傾城有過分別。

好像,那一年,僅是一天,一夜,她閉上眼睡著,再睜開眼,他還在。

很詭異的感覺,不過,能看到他,她很高興。

是他找到她,而不是她走投無路去投奔他。

這個事實,讓她很高興。

「來者是客,到屋裡說吧。」弄墨從東方傾城的懷裡掙脫。

在東方傾城之前,進入她的房間。

找到白燭,她點上火。

東方傾城早已進來,松和丁情釋也跟著進來。

「他真的是你的弟子?」不需要敘什麼別後離情,那就問一問她好奇的事情吧。

丁情釋已經十五六歲了吧。可是,東方傾城今年也不過才二十四歲。他收這麼大的弟子……

「他是我十三歲時收的弟子。」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身上的衣服。無關衣料如何,而是……

那一看就是夜行衣。

他的視線又落在她剛剛放下的長包裹裡。

他猜得到那是什麼?

他輕輕皺眉,這大半夜的,她去了哪裡,做什麼?

「厲害。」弄墨輕輕嘀咕著。十三歲就做人家師傅了。

「要回松園麼?」對於弄墨的厲害兩字,東方傾城不予置評。

弄墨搖頭,「不去。」

東方傾城輕笑了一下,沒有再就這個問題說下去。

他用的是回字,可弄墨用的卻是去字。他就知道,勸也沒用。

「南歌要成親了。」

弄墨微微一怔,隨即皺眉,「什麼時候?」

「下月二十六。」

「嫁誰?」

「嘉義。」

弄墨「哦」了一聲,隨即笑道:「我知道了,我會送份禮過去……就怕到時,我送不進去。」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見她不似玩笑,臉上的笑意又淡了一些。

「南歌會很高興看到你。」

弄墨輕輕撇嘴,「我也有些想她了。只是……」

輕輕一頓,她才一臉正色的說道

東方傾城永遠是一個替別人著想比替自己著想要多的人。

弄墨卻是一個現實隨意的人,她看得透世事,看透了本質,便再不在乎。

「人言可畏。」東方傾城眼裡有著不同意。

「這兩個人像冰塊一樣,你指望他們出去散播流言?」

東方傾城不再說話。

弄墨直接走到房門前,打開門,瞪著兩人,「出去吧。」

兩人沒動,卻是拿眼望著東方傾城。

東方傾城輕輕點頭,兩人才出去。

弄墨暗暗撇嘴,果然就是不一樣啊。哪天,她也弄兩個門神,兩個只聽她的門神。

她突的想到燕家的兄弟兩。

「之前,去了哪裡?」

兩人一出去,東方傾城才輕輕的問道。

「隨便走走。」

「到了這裡,為何不來找我?」

若不是早就收到,她要往傍龍城來的消息,松又恰好看到她離去的背影,多問了釋兒一句。

他豈不是要錯過她。找到她,卻發現她不在……

他還以為,她是因為知道他要找來,所以躲了出去。

她未回來之時,他一直在想。

她為什麼不來找他,為什麼要躲出去。

因為他未能救了妃家一家麼?還是因為他未能保護好她?

他其實想強硬的讓她跟他回松園的,可是,他卻說不出口,只能小心的試探著。

弄墨不知道他心裡的那些彎彎道道。

至於為什麼不去找他……她根本沒有找他的理由吧。

「皇帝已讓我們合離,我們再沒有關係,我有什麼理由去找你?」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這理由也不夠麼?」

「皇上……」

「我娶你,跟聖旨無關,跟皇上無關。」

東方傾城快速的打斷弄墨的話,有些急躁。

面對弄墨看起來全然不在乎的輕笑,他有些沉不住氣了。

對於東方傾需的急躁,弄墨是不解的。

她用疑惑的目光看著東方傾城。

「你不用替我找理由,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頓了一下,又若有所指的說道:「你知道的。」

她給過他的畫,而他將紅鳥放了回來。

那麼,他必然知道其中是奧秘。

而另一方面,她這麼久以來,練功什麼的,都沒避過他。

東方傾城閉口不言,沒錯,他是知道的。

所以,從一年前,他就那麼看著她離開。

這一年來,他雖然派人在暗暗尋找,卻從來沒給那些人壓力。

從來不曾全力去尋找。

都是因為,他知道,她能照顧好自己。

「讓別人照顧,不好嗎?」

東方傾城其實一點不想問這個問題。除了弄墨自己,他定是這世上最瞭解她的人。

她與別人不同,哪怕是一向追求女子該自強的南歌也不如她獨立。

她敢於在身份地位完全不相趁的時候,敢於在第一次見到他時,就開口談條件。

那樣的直白,那樣的勇敢,那樣的絢爛精彩。

他全直都知道,一直以來,她都是在照顧自己。

他更知道,一直以來,她都在照顧著別人,哪怕是她的母親。

她從來都不屑於躲在別人的羽翼下。

弄墨輕笑著看著東方傾城。

讓別人照顧?她還沒養成這麼良好的習慣。

「天晚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便乾脆不答。

本想轉移話題,可將能說的話過一遍,才發現,居然找不到一個可以毫無禁忌的話題出來。

不是傷他,便是傷她。

弄墨有些洩氣,明明她才十一歲,為什麼要接受這樣的尷尬。

一年前,他不是只當她是女兒般一樣對待的麼。

為什麼一年不見,居在用這樣的沉重的聲調來說這些事。

明明一年前,他還那麼輕柔的跟她說。

「弄墨,要乖;你還小,這些事,你不用想……」

「也好。」東方傾城臉上的笑散去,跟著起身,臉上又露出笑來。

頓了一下,他才又道:「你早點休息,你若有事,儘管叫我。」

「叫你?」弄墨眨眼。

他以為他是外賣,隨叫隨到的麼?

東方傾城突的勾了下嘴角,眨了眨眼。

「松已經將這一層全都包了下來,我就住在你左手邊這一間。」

說完,東方傾城又伸手來揉了揉弄墨的發,然後才轉身離開。

而弄墨,卻被他這最後一句給嚇到了,鬱悶了。

直到他離開房間,將她的房門關上,她才輕輕將那口鬱悶的氣吐出來。

可是,看著被緊關上的門,她的眉頭卻怎麼也放不開。

這個東方傾城,在想什麼?

弄墨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到了天亮,仍是迷迷糊糊的。

到了最後,她乾脆起身。

想著,直接先到燕家兄弟住的地方。她有很多的時間,可燕家兄弟沒時間了。

弄墨的東西不多,簡單收拾了一下,尤其是那些畫,她全都背在背上。

「姑娘要離開?」

剛打開客房的門,便見松正冷著一張臉站在那裡。

「嗯,我有事要做。」弄墨反身將房門關起來。

在松的注視下,慢慢的走到左側的門。

不告而別,她想過,不過,不是她的風格。

她又沒做什麼虧心事,也沒有誰要砍她的頭,她自然不用走。

敲門,東方傾城在第一時間開了門。

看到那整齊的穿戴,弄墨不得不懷疑,這個人早就起來了。

他在等著她出現,或者是,等著她不告而別。

好逮她個現行……弄墨微微翻了個白眼,要是真這樣,這個人可太壞了點。

「早啊!」

「弄墨每天總是這麼早!」

「我是來跟你說,我有些急事要去做,現在就要走了。」

「什麼事,我幫你。」東方傾城下意識的接道。

弄墨搖頭,「不行,你是青城王,本來只是小事,你一參與,就成了大事。」

最主要的是,她可能做的那些事……

都是極可能,與法律相違背的。

他是官,她是匪,讓他幫忙,她不是找不自在麼?

東方傾城皺眉,「那麼……讓松幫你。」

弄墨無語,「這有什麼區別?」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現在就要走?」

弄墨點頭,「沒錯,你也不用擔心,我現在還在傍龍城裡,暫時不會遠離。」

頓了一下,又看向東方傾城,「你放心,如果有需要,我會去找你幫忙的。」

東方傾城無聲的看著她,沒有需要就不找他了麼。

弄墨嘿嘿尷尬一笑,轉身向著門口,「我先走了啊!」

東方傾城沒有再留她,就那麼看著她一步步的走出房門,走出他的視線。

弄墨離開,松從外面進來,立到東方傾城的身後。

「王爺為什麼不留來姑娘?」難得的,一向不吭聲的松居然開口了。

東方傾城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

他想,也留了,只是,他的理由不夠,他的立場更不夠。

弄墨將自己住的客房錢結清,背著自己僅有的一點東西,走出客棧。

街上的人還不算多,她選了一個僻靜的小路,飛快向著燕家兄弟所住的破舊房子飛縱而去。

她到時,燕家兄弟正在吃早飯。

一碗稀飯外,便什麼也沒有了,一點乾糧也沒有。

弄墨將僅剩的那點乾糧拿出來,跟兩兄弟分吃了。才開始談正事。

「你們兩個,繼續去妃家的墳地附近去走動,記著,離得遠遠的,別再受傷了。」

弄墨很不客氣的將主導的地位抓在手裡。

以前,她總是一個人做事,就算是師姐妹們,她們也不曾一起合作過。

習慣了一個人做事,習慣了給自己作主,也習慣了面對任何問題,全力去思考。

不會依靠別人,也無人可依靠。

「姑娘,讓我跟您一起去葉府救人吧。」

燕詢站在弄墨的身後,對於被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指揮的事實,他一點不覺有什麼不妥。

弄墨擺擺手,「不用,小小葉府,還難不倒我。」

她又看向兩人,「不過,你們兩人可真的想好了,如果我將你們的父親救出來,你們兩可就只能做我的人了。」

弄墨這話一出,那個燕熾猛的抬頭,直直的望著她。

燕詢卻微微低頭,似不敢,又似害羞。

弄墨眨眨眼,隨即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我要去闖江湖,缺少跟我錢起打拼的小弟……也就是你們兩個。」

燕熾微垂瞼,燕詢微抬瞼,兩兄弟,到似同時鬆了口氣。

「只要你救出我父親,我們的命就是你的,任你差譴。」

燕熾終於開口,眼神堅定。

燕詢也用力點頭。

弄墨突然生出萬丈的毫氣,她雙手叉腰,頭仰得高高的:

「好。做我的小弟,我是不會虧待你們的。」

說著,弄墨從懷裡摸出幾個銀錠子丟給燕熾,「這個先拿去用。」

那是她從茉莉那裡搶來的銀票換來的。

燕詢一看到那銀錠子,兩眼立刻露出喜色。到是燕熾,顯得很冷靜。

弄墨看了看破亂的小屋子。眉頭又皺了起來。

「你們兩個回頭去打聽一下,哪裡能找到賺大錢的機會,咱們得多賺些錢才行。」

燕詢和燕熾對視一眼,又同時看向弄墨。

燕詢有些不安的說道:「姑娘,這賺大錢的機會我到是知道,只是……」

「如何?」

「很危險。」燕熾手緊緊的握著銀錠子,兩眼深沉的似一潭深水。

「姑娘我從來不怕危險。」

「殺人呢?」

弄墨勾了勾嘴角,「只要確定能收到錢,殺人又何妨?」

燕熾直直的看著弄墨。好像是要看清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一般。

好一會兒,見弄墨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樣子。

他才輕輕點頭,「我懂了,等我的消息吧。」

弄墨也輕輕點頭,「那我們就分頭行事吧。」

兩人點頭,簡單收拾了東西便離開。

弄墨到是在那房子裡又掃了一圈。

找了個角落,將她不多的行李放下,背著畫圈,便也跟著出門。

直奔葉府而去。

若是以往,她要做什麼,決不會這麼莽撞的直奔目標的。

她會先收集一切跟目標有關的資訊,再設定出好幾種方案。

最後,選一個安全係數最高的方案來執行。

那是她的堅持,她對挑戰極限沒什麼興趣。一切以安全為重要。

只是,這一回,她能得到的信不多,唯一的來源便是燕家兄弟兩。

可嘆這兩個人,父親都被人抓了去,到現在,都沒進過葉府的大門。

唯一知道的,也就是那個仇爺和他身後的一眾打手。

而且,弄墨的時間不多,或者說,燕家兄弟的時間不多了。

她想要招收這兩個小弟,就得讓他們誠心站在她這邊不是?

救了他們的父親,還怕他們兩個跑了?

「臭乞丐,離得遠點。」

弄墨剛到葉府的大門口,一個看門的大漢在趕乞丐。

讓她不解的是,這裡的乞丐,不是一般的多,男男女婦,老老少少,足有幾十個。

一窩鋒的向著葉府衝去。

「洪濤,不得無禮。」

弄墨正疑惑間,便聽葉府大門裡,傳出來一個慈祥的聲音。

接著,葉府那厚重的大門也跟著被慢慢的開啟。

一個老婆婆被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扶著,慢慢的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在她們身後,有好幾個丫環婆子,還有幾個男家丁護衛。

「仇四,把我們熬得粥抬上來。」

老婆婆話一出,外面的這些乞丐立刻一陣山呼海哮。

什麼葉老夫人真乃活菩薩,葉小姐乃是現世觀音……

 

第二卷第二章︰誰玩陰謀

不一會兒,有人從裡面搬出來好幾個大盆,還有幾個竹筐。

盆裡裝的都是白亮的稀飯,比燕家兄弟兩吃的要好多了。

那竹筐裡,全是鬆軟的白饅頭,隔著老遠,便能聞到那股子香氣。

所有的乞丐同一時間沸騰了起來。一次往前擠去。

而弄墨。卻慢慢的向後退去。

一點點的,退到最角落,無人注意的地方。

「不要擠,不要擠。一個個來,都會有的……」

葉家的小姐在那裡輕叫著。

那些丫環婆子將兩個緊緊的護在中間。

而那些護衛,卻是開始維護那些乞丐的秩序。

弄墨不再去關注這些事,而是繞到葉府外的一個死角,直接縱身跳進了葉府。

葉府雖然建在原來的妃府之上,可裡面的格局,卻是完全不同。

到是那份精緻,完全一樣。

想來,也花了很多的功夫。

這樣大一個房子,自然就需要很多人來打理,養著的閒人,也就自然多了。

弄墨不明白這裡的格局,不認識這裡的人。

不過,打草驚蛇,她卻是會的。

從背後拿出來一幅畫,慢慢打開。

而她,立刻找一個隱蔽的角落躲了起來。

一隻斑額猛虎,突的出現在葉府的後院裡,咆哮聲聲響徹天……

那些膽小的,四處逃竄,膽大的,拿著刀斧衝過來,卻哪裡能快得過猛虎。

不一會兒,便有好幾個人傷在猛虎的利爪之下。

「來人,把院門關起來。」

一聲陰冷的聲音響起,弄墨立刻將視線轉了過去。

居然是那個仇四。

看到這個人,讓弄墨皺眉。

本來聽燕熾說,這個仇爺是把葉府架空了的。在這葉府,他比主子還主子。

可之前在門口看到他時,她卻覺得,這個仇四對於那個老夫人和小姐,是真正的敬著的。

也所以,之前在大門口時。

她一點沒想到,這個仇四,就是燕熾他們嘴裡的仇爺。

可現在……這個聲音,她是聽過的,的確是他,無疑了。

弄墨下意識的知道,這中間定然有問題。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是否有心存敬意。

這是裝不來的。

就算是面子上裝了,可這眼神,也讓人一眼便能看透。

而這個仇四之前的表現,就是實實在在的敬意。

那麼,他對葉家懷著狼子野心的事實,就是假的。

只是,弄墨好奇的看著那個仇四指揮人對付老虎。

他們費這麼大的力氣,散播這樣的謠言,又有什麼目的?

「嗷嗚……」一聲咆哮。

弄墨眉頭再一次皺緊。

只見老虎已到了一株巨樹下,一個侍衛樣的人,被追進了角落。

老虎只要再向前衝上半步,就能一口咬到。

可就在此時,樹上突然落下來張大網,同一時間,從樹相對的另一株樹上,射過來兩根弩箭。在地下,也突的刺上來兩排削得尖尖的青竹。

看著立刻就渾身浴血,躺在地上哀嚎的老虎,弄墨眉頭輕輕一跳。

這葉府的防備,真不是一般的嚴啊!

「來人,我問你,這老虎從哪裡來的?」

仇四站在老虎跟前,突的陰著一張臉怒叫著。

若是在山中,遇到老虎也就罷了,這是在繁華之地的私宅後院。

這就不得不讓人深思了。

「回,回,回仇爺,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在這裡打掃,這老虎突然就出現了,見人就咬……」

仇四冷著臉,「沒用的廢物,這麼大個的老虎,會憑空出現?」

冷瞪著那個回話的人,「來人,拖下去,二十軍棍。」

「是。」

立刻有兩個人上來,將那回話的人拖了下去。

「你,過來。」仇四又點了一個人。

「仇爺?」被點的人混身一顫,隨即義無返顧的走了過去。

「去查查,最近,傍龍城裡有什麼特別的人物出現,還有,有大型行李的,也給我查清楚。」

「是。」

那人轉身就走,那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仇四站在老虎跟前,好一會兒,才又道:

「加緊防衛。」

「是。」

所有人齊齊應聲。

而弄墨卻是越發的皺緊了眉頭。

這真的只是一些普通家丁嗎?

別說那仇四的氣場根本就不像一個侍衛,只這裡的些人,也沒有一個像是給人掃院看門的。

尤其是,仇四之前的那一句,「二十軍棍……」

弄墨輕輕的勾起嘴角,軍棍啊!看來是跟軍中有關係的。

只是,她十分的好奇,這是天商國的軍,又或是別的國的軍。

更好奇,這些人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隱藏在傍龍城裡。

突的,弄墨眉頭一跳。

這些人,難道是衝著妃家來的?

弄墨不得不這麼想,畢竟,燕家兄弟兩就是被命令去盜墓的。

而這葉家的出現,正是在妃府滅門之後。

這時機,也太巧了些。

轉眼之間,那老虎已經一命嗚呼,仇四命人將虎抬走。

那院子裡留下來的人,僅一瞬間的功夫,便又恢復了正常。

該掃地的掃地,該擦窗擦窗,打水的打水,洗衣的洗衣……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平常,跟一般的大戶人家的一般無二。

可這一回,弄墨卻慚慚的沉下心來,不再輕舉妄動。

仇四並沒有離開。

他在院子裡來來回回的走著,每一個角落,仔仔細細的檢查著。

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弄墨在他開始找的第一時間,便又抽了一幅畫出來。

百蝶隱身圖。她的常備圖。

別說仇四這肉眼凡胎看不到,就是一般的紅外線掃瞄,也未必能找得到她。

「這裡可有人來過?」

仇四突的開口,站在弄墨之前從外面跳進來的地方。

那裡,有一片小草被踩彎了腰,被他發現了。

弄墨卻越發覺得,這仇四不簡單,這葉府,更是不簡單。

或者,救人的事,沒有她想的那麼容易。

「回仇爺,沒有人。」

仇四看了一眼回話的人,慢慢直起身,不再說什麼。

又看了一眼院子,確定不可能再發現什麼了,便往外走去。

弄墨立刻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她隱了身,自然不怕對方發現,只是,仍不得不小心的控制著呼吸和腳步聲。

更不敢亂碰到什麼東西。只是遠遠的跟在他身後,踩著仇四的腳步向前走著。

仇四沒有再往葉府大門口而去,而是走到一個小院前。

院子不大,只是,隱在暗處的人很多。

比這一路走來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多。

跟著仇四進入院子,進入院裡的房間。

「夫人,是一隻老虎。」

仇四對著上面的人微微彎腰,隨即站在一邊。

「老虎?這院子裡會出現老虎?」夫人的聲音自然是驚疑兼不信的。

弄墨看著那個夫人,也就是葉府的那個老夫人,正坐在主位上,一臉的威儀。頗有將天下踩在腳下的氣勢。

「屬下已經派人去查,這傍龍城裡的一切,都逃不過咱們的眼線……最多半日,定會有消息傳來。」

「嗯。」老夫人微微點頭,並沒有發火。

可隨即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她的眉頭又一皺。

「燕家的那兩個小子,去妃家的墓地了沒有?」

「去了。」仇四回的很快。

弄墨暗叫一聲慶幸,這仇四果然派人看著這兄弟兩了。

只是,她又擔心,這仇四不知道有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按理說應該是沒有的,至少,她一直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若是有人離她過近,她應該能發現才對。

「讓盯著的人緊著點,那兩個小子只以為你要的是金銀,別錯過咱們要的東西。」

「屬下醒得。」仇四又微低頭。

「那四個王爺最近可有什麼舉動麼?」

「昨天晚上,青城王一夜未歸,不知去向。其他三人,都與平日無異。」

那老夫人突的一聲冷笑。

「那逍遙王和翼王兩人還天天往萬花閣跑?」

「是的,」

「可笑,他們以為他們做出這幅模樣,便能騙過我們……」

仇四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等著。等著那葉老夫人笑完。

「繼續盯著吧,尤其是燕家的那兩個小子,若是再不成,就讓他們見見血。免得他們總不上心。」

「是,夫人。」

「去吧!」

葉老夫人擺擺手,一剎那間,就似沒了力氣一般。

整個人的氣勢立時一變,好似累了,懶懶的。

再附上笑容,又是之前門口施粥送饅頭的大善人了。

仇四離開,弄墨繼續跟著離開。

只見仇四出了院門,似乎猶豫了一下,又向一側繼續拐去。

弄墨立刻緊隨著跟上。

這一回,他去的,是葉府靠近墻邊的一個角落。

從外面看,像是柴房一樣的地方。

與之前那院子不同的是,這裡,一個隱在暗處的人也沒有。

不過,周圍來來去的人,到是不少。

有打掃枯葉的,有修剪樹枝花草的,還有劈柴的……

若不是見識過之前的那些人,弄墨一定會以為,這些人全都是無害的。

而產生輕敵之意,若是那樣,她再輕舉妄動,那麼後果……

「仇爺。」

所有人一見仇四,立刻起身行禮。

仇四擺擺手,所有人立刻回去做自己的事。

動作整齊,沒有一點混亂。

柴房的門打開,弄墨跟著進入柴房。

進到裡面,弄墨才發現,這柴房真不是一般的大,與外面所看的,根本不一樣。

在靠門的可見的地方,堆滿了柴火。

只是,就見那仇四走到靠墻邊的位置,伸手將幾捆柴火給抽出來。

他這動作,可謂是釜底抽薪之舉了,只是,他面前的柴火被他抽出一個一人高的大洞。周圍的柴火卻是紋絲未動。

生生的空出一個門來。

那的確是門,弄墨在外面,便能看到,那門裡面,有著另一個更大的空間。

沒有陽光的照耀,裡面黑漆漆的。

直到仇四去,才有一點點亮光,慢慢響起。

隨著亮光,弄墨也終於看清了裡面了情形。

看到裡面的情景,弄墨立刻便輕輕的皺起頭來。

這哪裡是柴房,分明就是牢房。

裡面有四根粗壯木柱,用鐵鏈將兩根兩要拉了起來。

那鐵鏈上又有細小的鏈子垂下,交織成網一樣的。

那些鐵鏈上有著很惡毒的倒刺,此時,上面,綁著兩個人。

「夫人又下令了,如果你的兩個兒子還不能成功,就要讓他們見見血了。」

讓弄墨訝異的是,這個仇四到這裡,並不是嚴刑逼供來的。

而是用聊天的口吻,跑來跟犯人聊天的。

「你那兩個兒子,似乎沒學到你什麼本事啊!」

「你說你吧,當年讓你留下來替夫人效力,你非不願意,帶著家人逃命似的離開。」

「你當年說的多好,要過幸福美好的生活……你甚至說服了我,讓我放你一馬,讓你們離開。」

「可是,結果呢,食不裹腹,就是你追求的幸福生活……」

「其實,只要你現在改變主意,願意為夫人效力,夫人定會不記前嫌,重重的賞你們……高官厚碌,應有盡有……」

「而你的兩個兒子,也能好好的活著……」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你的兒子前次辦事不力,被我打傷了……」

「你知道的,我這人,出手總是沒輕沒重的……」

「瞧,如果你稍稍低一下頭,願意出手,也不用你的兩個兒子拿命來拼是不是?」

「滾……」

終於,除了仇四的聲音,又有一個聲音傳了出來。

只是,說話的並不是仇四說話對像。

而是一同被綁著的另一個人,一個滿臉邋遢鬍子,渾身血淋淋的男人。

仇四連看也沒看那個人一眼,繼續看著燕偉。

「明天,明天晚上,叵是他們還沒能完成我交給他們的事。你的兩個兒子,就要有一個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

「當然,如果你願意將事情做完,他們的命運就可以改變。你……可要想清楚了。」

仇四倒退兩步,衝著燕偉輕輕的笑了笑,又輕輕的搖了搖頭。

表情終於恢復了之前的陰沉,又從那小門,慢慢的踱了出去。

這一回,弄墨沒有再跟上去,直到外面的人將那門又堵了起來。

腳步聲慢慢的遠去,她才開始小心的走動起來。

她小心的觀察著周圍,更小心的看著被綁著的兩個人。

直到站到之前仇四所站的位置。她才靜靜的站著。

看著那兩個人,她以為,他們在仇四離開之後,會交流些什麼的。

大罵仇四卑鄙無恥,罵那個夫人陰狠毒辣……什麼都可以。

可這兩個人,就像彼此毫無關係一樣,各自垂著頭,靜靜的,一句話也沒有。

弄墨在那裡等了許久,饒是她有著無限的耐心,也覺得很無聊了。

這兩個人,看來是鐵了心的,不願開口了。

「你們兩個人,不想說點什麼嗎?」

他們不開口,弄墨只好自己開口。

只是,她忘記了她現在是隱身狀態。

而且……她可以讓自己在蝶粉下隱身,想要破解……卻只能等時間過去。

就像那老虎,就算是它死了,也還在,只到時間到了,不論它變成什麼狀態,都會消失。而時間不到,就無論如何都不會消失。哪怕有人拿火燒。

「誰?」

之前說話的人立刻怒聲輕問。很奇怪,明明語氣很兇狠。

可發出來的聲音,卻很輕很輕,像是怕吵到誰一樣。

弄墨聳聳肩膀,她到想像一些神秘人物,或者高手一樣。

慢慢的走出去,震撼別人一下。

可現在,她就算走出去,也沒有人能看到她。

所以,她決定,還是先站在原地,不費那個事了。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是什麼人?」

弄墨的聲音也一樣壓得低低的。

她的視線一直落在那個燕偉的身上。

只見他,終於微微抬了下頭,向著她的方向看來。

他的眼裡依然有著疑惑,因為他什麼也看不到。

「你到底是誰?」那個男人又問了一聲。這一次,他的腦袋也轉向弄墨所站的地方。

「不要裝神弄鬼,快點出來。」

弄墨撇下嘴巴。

「別管我的問題,現在,告訴我,你們是誰?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

說到這裡,弄墨微微一停,看著那個說話的人一臉的不屑。

她又來了一句。「我是不是裝神弄鬼且不管,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我可以輕而易舉把你們弄出這個地方。」

頓了一下,弄墨又慢慢的勾起了嘴角,「你們想要出去麼?」

「你是仇四的人?」

那個男人突然開口,聲音冷冷的,眼神更像是有著刀鋒一般。

雖然看不見弄墨,可那刀鋒卻直直的向著弄墨射過來。

「如果我是,我用得著這麼偷偷摸摸的麼?」

說到這裡,弄墨伸出手,在燕偉的身上輕輕的點了點。

「你是燕偉?」

燕偉不說話。

弄墨也不在意,又繼續說道:「有兩個孝子,用自己的小命作為代價,讓我替他們救他們的父親。」

「你是不是,要是是,就吭一聲。我就救你出去。要不是,就別耽誤我的時間。」

看到燕偉突變的臉色,還有瞬間變得視死如歸的眼神。

又笑咪咪的說道:「不過,對我來說其實也無所謂,救不救我都得收一半代價,也就是說,那兩個孝子,其中一個,在我接下來這單生意的時候,就是我的了。」

「你……」

終於,那個一直不曾開口的人,開了口。

雖然只有一個字。

可這樣,已經讓弄墨很滿意了。

「你到底是不是呢?」

「我是。」沙啞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無奈和一些認命。

弄墨沒去轉考他心中所想,其實就算他不承認,她也知道,他是誰。

她比較好奇的是另一個。

那鐵網上的倒刺可不是一般的東西。

人掛在這網上,身上隨時都有傷口。

新傷舊傷疊在一起,有多痛?

與這些傷伴隨的,是不停往外流的血。

看那人身下淌著一癱血,可比燕偉這一邊要多得多。

可是這燕偉已然一臉的灰暗,那人的精神卻仍是高漲,說話中氣十足。

如是不是他被關押的時間太短,便是他的武功特別厲害。

「很好,我們的生意算是成了。」弄墨笑咪咪的應了一聲。

又對著另一個人,「喂,大嗓門,你呢,要不要出去?」

「你想得到什麼?」

那個人很聰明,弄墨這一翻對話下來,他已經明白,這是他的機會。

只是,他需要付出些東西。

「你有錢麼?」

「你要多少?」

「你覺得,你這條命值多少?」

那人一滯,閉口不語。

「而且,我這個向來公平,講究銀貨兩訖。也就是說,我將你從這裡弄出去,半個時辰之內,我就要拿到我該得的。」

「半個時辰已經很久了,那還是看在你受傷的份上,若是平日,那是立刻就得兌現的。」

「你能做到麼?」

那人語氣重重的滯,差一點就咳出聲來。

「除了錢,你還要什麼?」

弄墨突的一聲呻吟,「不是吧,你也沒錢?」

「這樣吧,我吃點虧,跟他一樣,為了救他,他的兩個兒子從此做我的小弟,跟我混。你呢……出去以後,也跟我混吧……你這條命麼,折算成五萬兩銀子,你可以自己賺錢,也可以跟我一起做事,賺夠了錢,你就自由,如何?」

「好。」

那人這一回到痛快了。

「你叫什麼?」

「薛盛。」

很普通俗氣的名字,弄墨立刻便對這個名字失了興趣。

「你怎麼會被仇四給抓了的?是私仇還是公怨?」

「又是私仇,又是公怨。」

弄墨聳一下肩膀,聽起來挺複雜。

對於這種複雜的事,她沒什麼興趣。甚至,其實她是想著。這個人一看就是武功高強之輩。

這樣的人,應該有很多來錢的路子。

只要他自由了,弄些錢來還不是簡單的很?

到時他拿了錢來,他就自由了。人此銀貨兩訖……畢竟,要收服這樣的一個人,不是隨便施點恩惠就可以的。

要知道,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若是這人那麼好收服,也不會到現在還被綁在這時在。

仇四定然可以給出比她好上幾百倍的條件。

「隨便吧。」弄墨不在意的說道,眼睛看的,卻是燕偉。

見他沒什麼表情,便開始替兩人解綁在身上的繩子。

繩子並沒什麼特別。折磨人的,是那些倒刺。

人只要一掙紮,那些倒刺就會刺進人的身體裡。掙紮的越厲害,刺的越深。

也所以,這兩個人,才會一動不動。

替兩人解開繩子,離開那鐵網,兩人身上又有新傷口出現。

不過,與自由相比,這完全不成問題。

「現在要怎麼離開?」

兩人靠著那柱子,看著空無一人的地方問道。

現在,他們相信,這裡的確是有人的,剛才替他們解繩子的時候,他們都能感覺得到,人的溫度,人的呼吸,人的心跳。

只是,她用什麼神奇的方法,讓別人看不到她。

「別著急。」弄墨卻是一點不在意。

在之前仇四進來點的蠟燭還沒有燃盡。

很顯然,那是他唯一給兩人的光明時間。

因為弄墨看到了很多蠟燭在一邊,而在點燃的那一支下,有著很多的燒過的蠟。

弄墨拿了好多支蠟燭,全都點著。

這裡外面全都是柴火,看起來放了很長時間,全都乾燥到了極點。

幾支蠟燭一放上去,立刻就燒了起來。

弄墨立刻打開一幅畫,又是一匹虎立在屋裡,嗷嗚叫喚著。

「上去。」弄墨對兩人叫著。

同時拿起一個燒到一半的木棍,在另一面墻上,用力的畫著。

人人都聽神筆馬良的故事,都知道,那只是一個神話。

可弄墨卻可以告訴所有人,那不是神話。

柴火燒著了,外面的人立刻便能發覺。周圍的人,更是立刻就衝了過來。

不論這裡的人如何的不重要,別人如何不在意他們的生死。

他們都得來救火,那兩個人要死,也只能是被他們殺死,在他們想要他們死的時候。而不是被一把無名之火燒死。

弄墨知道外面的人必定會來,所以,她一邊急著讓兩人快點上虎,一邊,快速的在墻上畫……畫一扇門。

「快救火!」

外面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墻上的門已經完成。

「你瘋了,不,是我瘋了。」薜盛嘀咕著,這裡居然會憑空跳出來一隻猛虎,這猛虎居然還乖順的像隻貓,看到他們,也不攻擊……

雖然他的眼睛都快直了,可人的動作卻是一點不慢。

抱起燕偉就爬上虎背。那虎居然動也不動,就讓他們坐在虎背上。

「走。」弄墨一腳踹在那門上,立刻的,本來厚實的墻壁,開出了一扇門。

薛盛和燕偉兩人眼都直了,卻是一點不敢怠慢,飛快的竄了出去。

眼看著火快燒到身上了,弄墨將木棒直接扔掉,轉身便跑。

就像她所猜的,這柴房果然是緊靠著圍墻所建。

這門一打開,人一衝出來,立刻就衝出了葉家的範圍。

弄墨之前一直在拖時間,現在出來,果然已是天黑。

便是猛虎在街上狂奔,也引不起太大的喧鬧。

弄墨更是倀著沒有人看得到她,用她所能的最快速度,向前奔跑。

「嗷嗚……」

突的一聲慘叫,弄墨猛的一怔,隨即速度更快。

「城裡哪裡來的老虎?」

聽到熟悉的聲音,弄墨暗自呻吟。

卻不得不快速衝過去。

老虎被人砍了腦袋,而在虎背上的兩個人,正一臉防備的站在虎後。與另外三個人,對峙著。

「東方傾城,幹嘛砍了我的老虎?」

弄墨有些無奈的靠在東方傾城的身邊,小聲的說道。

東方傾城整個人一怔,隨即立刻轉頭張望起來。

他的目光很準確的看向弄墨的方向,可是,同樣的,他什麼也看不到。

弄墨有些無奈,早知道,她不應該弄一個效果這麼長時間的圖。

都怪這個世界的靈氣太濃,讓她進步的太快。

一年前,她還只能堅持一個時辰來著。

「別找了。」弄墨伸出手,輕輕的抓了下他的手,「你看不到我。」

東方傾城身體一震,差一點,他就要攻擊出手。

「那兩個人是我剛弄出來的,幫我藏一下,別讓人發現。」

說完,弄墨自己卻是先怔了,隨即輕笑著搖頭。

還說要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再去找他幫忙的。

沒想到,不過是早上說的話,現在就碰到了他。

而且,她還這麼直接的開口讓他幫忙。

不過,話既然說出了口,她也沒什麼好懊惱,坦然接受就是。

東方傾城一抓到弄墨的手,他的心立刻便定了下來。

至於那老虎麼,他也立刻就明白了。

「松,釋兒,帶這兩人去別莊,記著,小心些。」

「是。」

松和丁情釋立刻動手,至於燕偉兩人,本就受了傷,流了那麼多的血,早已虛的很。

又碰上東方傾城……

最主要的是,東方傾城再開口時,沒有一點殺氣。所以,兩人便也不再反抗。

「你這是要去哪裡?」

看著松將兩人弄上東方傾城所坐的馬車,弄墨才小聲的問道。

東方傾城死死的抓著弄墨的手,另一隻手又順著手,慢慢的一點點的往上摸。

直到摸到她的肩,她的勁,她的臉,他才輕輕的鬆了口氣。

「你怎麼會……這樣?」

「這個回頭再跟你說。這兩個人就先交給你了。我還有事……」

話到一半弄墨猛的住嘴。

因為,東方傾城的手剛好捂到她的嘴上,用力將她的嘴摀住,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有什麼事,跟我說。」

東方傾城猛的低下身子,將弄墨抱起來。

他的聲音顯得很強勢。

他知道弄墨有著神奇的能力。

哪怕是此時,弄墨讓人看不到她……這也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可是他也沒忘記,剛才那兩個人身上的血肉模糊。

這讓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口口聲聲說的事情,都是極危險的事。

 

 

第二卷第三章︰寶物之罪

他知道,她會用神奇的方法替人治病。

知道她更神奇的可以弄出一些可以通信的小鳥。

知道她可以像神一般的弄出載人飛上天際的大鳥。

他知道那麼多的她,差一點要將她當作神仙一般的存在。

但是,老虎……那就是要與人廝殺拼命,那些人身上的血……更是證明瞭,她可能剛剛經歷過一場廝殺。

“呃……東方傾城,我真的……”

“有什麼事跟我說,在這傍龍城,沒有你能做而我不能做到的。”

東方傾城的聲音裡有著自負。而他摟著她的雙臂,越發的用力了。

“我接下了別人的生意,收了頭期款,現在生意做成了,我得去拿另一半的代價。”

東方傾城眉頭輕皺。

“在哪裡,我陪你去。”

弄墨無語望天,“我還以為,你不會逼我。”

東方傾城用力抿嘴,沒錯,他本來是不想逼她的。

可是,在看到那兩個人一身的傷之後,他控制不住自己。

“是你逼我的。”

弄墨差一點嗤笑出聲,“我哪裡逼你了,如果你不砍了我的老虎……”

說到老虎,弄墨突然輕叫,“你們先走,葉府的人很快會追來。”

“葉府?”東方傾城皺眉,“他們惹上你了?”

“沒,是我去惹他們的。”

看著東方傾城衝後面擺擺手,丁情釋立刻駕著馬車向前駛去。

松卻沒有跟著一起離開,而是走到了東方傾城身側。

幾乎是馬車剛走,遠處便傳來腳步聲。

“惹便惹了,難不成我青城王,還怕小小葉府不成?你願意惹他們,是他們的榮幸!”

東方傾城的聲調那叫一個霸氣,可弄墨卻是無語望天。

重點不是惹不得惹得起,怕不怕的問題。

她要是怕了,又怎麼會明知道是葉府還去惹?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葉府一看就是有問題。

不能讓葉府有了防備。

話說回來,之前那個仇四和葉老夫人好像也提起過四王如何如何……

“你是不是知道,葉府有問題?”

“他們太囂張了些。”

東方傾城淡淡的說道,不否定,便是承認。

弄墨立刻不再說話了,既然東方傾城心中有數,那她還擔什麼心。

再者,東方傾城身後的松一直用詭異的眼神看著她這個方向。

不知道他是不是將他家王爺當作神精病了。

“在這裡,在這裡!”

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和叫聲傳來。

葉府的人也到了。

“草民仇四見過青城王。”領頭的赫然就是仇四。

只是,他一見到東方傾城,本來陰沉的臉立刻像變戲法一樣,堆滿了討好的笑。

人也立刻過來,跪下行禮。

東方傾城動作有些詭異,他抱著弄墨。

可弄墨此時卻是透明的,沒有人看得到她。

而別人卻看得到東方傾城的動作,他的手環著,懸空在那裡。

也難怪連松看著,都是一臉的詭異。

而顯然,東方傾城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仇四?你是哪家的下人?”

東方傾城戴著面具,能聽到的,只是聲音的漫不經心。

好像他面對的是一隻螞蟻,完全不將對方看在眼裡。

的確,對於堂堂青城王而言,一個小小仇四,小小的葉家的侍衛,還真沒辦法讓他看在眼裡。

從明面上,只有對方小心翼翼,萬般討好的份。

“回青城王,小的是武狀元葉府的侍衛……剛才,有賊人潛入葉夜,放火傷人……小的帶著家丁前來追捕賊人……”

仇四的聲音顯得很卑微。

他的語氣小心翼翼,帶著點討好。

這讓弄墨明白,這葉府的人,雖然心氣夠大,所圖的東西也與四王的利益相違背。

可是這明面上,他們還是不敢惹四王的。

正所謂民不與官鬥,小官不跟大官鬥。

如果這仇四真敢當著青城王的面如何如何。

那青城王可以直接把他拿下,送到大牢裡。

再狠一些,就算這麼殺了他,也算不得什麼。

“是麼,既然追捕賊人,你們就繼續追吧。本王到是對這老虎好奇的很。”

東方傾城的聲音,依然是淡淡的漫不經心,“本王實在好奇,這傍龍城何時成了山林了,連老虎都隨處可見,四下傷人。”

仇四兩眉微沉,隨即笑問。

“這老虎是?”

東方傾城笑道:“這老虎麼,看起來凶的很,可也就對付一些平民有些用,遇上我,不過是一劍而已。”

“青城王自然是威猛不凡……只是,恕草民堂突,青城王在殺虎時,可曾見到有別的人?”

東方傾城作出一副沉思的樣子,隨即搖頭。

“不曾,到是遠遠的就聞著一股腥臭之氣,否則,本王也不會專門趕過來看個究竟了。”

說到這裡,東方傾城擺擺手:“得,本王也沒這些時間,這老虎的事,就交給你來處理吧。若是有眉目,大可去青城王府告訴本王。”

“多謝王爺。”

仇四立刻一副天上掉餡餅的神色,狂喜著再次拜倒。

畢竟,青城王這話說的,可是有招攬他的意思。

傻子都知道,葉府跟青城王府的區別,他當然得表現出狂喜之態。

至於他心中到如何想的,那就是各人心知肚明的。

大家都是聰明人,沒有人會把這件事捅破了。

東方傾城對於人家的反應,完全不在意。

他抱著弄墨,慢慢的穩穩的,向著走著。就像是散步一樣。

直到走出仇四等人的視線,他才再次開口。

“現在去哪裡?”

弄墨這一回真正的翻了個白眼,反正別人也看不到她。

這個人,真正是不懂得什麼叫放棄的。

現在她被人抓在手裡,也只能輕嘆著放棄了。

“走那邊……”

面對這個男人,她只能先放棄……

弄墨輕輕的皺著眉,這可不是好現像。更讓她覺得不爽的事是。她被迫放棄自己的堅持,卻一點不覺得不難受。

唯一的不爽,還是因為自己這種不反感而帶來的鬱悶。

“咦!”東方傾城突然輕訝出聲。

弄墨立刻四下張望,結果什麼也沒有。

卻在對上東方傾城訝異的視線時,明白了什麼事。

原來,她的隱身的時間到了。

現在正一點點的現身,這個過程……若是一般人看到了,定會以為見鬼了,嚇得昏過去。

可東方傾城,只是咦了一聲。

而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松,僅僅是兩眼瞪大,嘴巴微張而已。

“有什麼好奇怪的。”弄墨輕白了東方傾城一眼,感覺到他的身體有輕微的僵硬,不由拍拍他的肩膀。

“快走吧。”

夜色越發深沉,東方傾城和松的速度比弄墨要快得多。

兩人快到了極至,轉眼便到了弄墨所說的,燕家兄弟兩的家。

到時,燕熾和燕詢兩人正站在院子裡,一臉的焦急。

有多少是擔心弄墨的且不問,對於他們的父親,他們是全心全意的。

見到弄墨,先是一喜,再見到她身後的人,兩人又是猛的全身緊繃。

因為沒有看到他們的父親,他們更是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弄墨終於能從東方傾城的懷裡跳了下來。

“你們的父親,已經救出來了。”

不想發生誤會,也不想要什麼考驗……弄墨很真接的說出答案。

“這位青城王你們也認識的,他是我朋友,現在,你們的父親在他的地方養傷,我來帶你們去看他。”

燕家兩兄弟身上的敵意減輕了一些。

弄墨望了兩人一眼,什麼也沒說,直接鑽到屋裡。

將她僅有的那點行李拿了出來。

“走吧!”弄墨看著兩人。

“可是,這裡是……”燕詢囁嚅著,小心的看著東方傾城。

“你們的父親現在被救,你們以為,仇四會不會想到,再把你們其中一個抓去,逼另一個人去做事?”

弄墨直直的看著兩人。

“如果我要對付你們兩個,還用得著兜這麼大的圈子?”

“我們收拾一下東西。”

燕熾比燕詢有主見多了,立刻便有了決定。

“最重要的拿走,其他就不必了。”東方傾城慢慢開口。

燕熾和燕詢兩人相視一眼,立刻衝到屋裡,轉眼又衝了出來。

果然只是拿重要的東西,一人抱了一個小木箱子,便出來了,看來平日裡就是單獨收藏著的。

“走。”東方傾城只簡單一個字。

立刻又將弄墨抱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燕家兩兄弟立刻快速跟上。

讓弄墨微微意外的是,這燕家兩兄弟,輕功都還不錯。

東方傾城在前面,雖然沒有用全力,可也是極快的。而那兩人,居然沒有落下一點。

“起火了。”弄墨突的指著遠處。

東方傾城腳下猛的一停。回頭看去。

燕家兩兄弟自然也看到了,相對於東方傾城的淡定,那兩人的臉色可謂是相當難看。

因為,燒起來的,是他們的家。

“走吧。”弄墨輕輕道。

東方傾城立刻再次向前疾馳而去,其他人,不論他們心中如何想,卻也緊緊的跟上。

東方傾城帶著眾人一路■到他所說的別莊。

那別莊在傍龍城外,經過北城門,還有近三裡多遠的路。

也就是東方傾城,若是換成別人,這半夜三更,是定然出不了城的。

“王爺,您來了。”一到別莊,立刻就有人迎了上來,看起來,是等了許久的。

“他們呢?”

東方傾城仍然抱著弄墨,並沒有要放下的打算。

“在等王爺。”說話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那架式,像個管家一類的人。

“帶他們去見釋兒帶來的兩個人。”

“是。”

那個中年人慢了兩步,將燕熾和燕詢兩人帶到一邊。

而東方傾城,從頭到尾腳下未停,一直抱著弄墨,走到別莊最裡面……穿過亂七八糟的建築,最後,進入一個門裡。

“大哥……”東方傾城剛進門,屋裡的三人,便立刻站了起來。

弄墨一直趴在東方傾城的懷裡,視線剛好與東方傾城相反。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立刻轉過頭來,看到屋裡的三王……

這一看,她卻是“咦!”了一聲。

尤其是那個逍遙王,她更是目不轉睛,一直緊盯著他。

只見他的臉上,一如一年前所見到的那樣,並沒有好轉。

“他不是好了麼?”

弄墨好奇的問著東方傾城。她還記得,他跟翼王一起去萬花閣來著,那張臉,可是真正的一張小白臉,不知勾搭了多少芳心。

“那是替身。”東方傾城簡單的給了她四個字。便將弄墨放到一個榻上。

弄墨才注意到,這裡像是一個會客室。

只不過,在屋子的三邊,安放了三個固定的……有些像炕一樣的東西。

此時,另外三王占據了一面的炕,逍遙王和翼王正在對弈,嘉憶王正坐在一邊觀看。

見到東方傾城,嘉憶王站起來,卻並沒有離開炕。

只是,聽到東方傾城回應弄墨的話,三人卻是齊齊抬頭。

直到看到東方傾城懷裡的弄墨,三人本來疑惑的目光,立刻變成了驚訝。

隨即便是驚喜。

“大哥,你找到她了!”

嘉憶王的聲音,不是問題,而是感嘆。

那份感嘆讓弄墨不得不多想一下,她什麼時候這麼受歡迎了?

“恭喜。”翼王最先收回目光,只是,在收回的同時,也冷冷的丟了兩個字下來。

同時,一抬手,一粒白子落在棋盤上。

弄墨發現,在那一子落下的瞬間,他的眼裡閃過一絲欣慰,和一切盡在掌握的氣勢。

只是,她分不清,他的這絲欣慰是因為什麼。

還有那恭喜……他恭喜的又是什麼。

東方傾城與弄墨坐在同一邊的炕上。

本來還沒什麼感覺,可今天看到她可以這樣隱身,連他都看不到她。

他便有些擔心,萬一弄墨要是再來一次,她要是想要離開他……

他還能找到她麼?

答案是否定的,他根本找不到她。

所以,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他要離她更近一些。

而他也暗暗下定決定,他要弄明白,弄墨的那些神奇的本領。

而這些,並不是一朝一夕之間便能做到的。

還好,他有的是耐心。

“你們為什麼要這裡偷偷摸摸的見面?”

弄墨沒想到東方傾城會有那麼多的想法。她現在好奇的是,這四個人,幹嘛要半夜三更在這裡相聚。

再想……會碰到東方傾城也實在是湊巧。

只要他們誰稍微慢上一步,他們就不會碰上。

“化明為暗。”東方傾城的回答依然很簡單。

雖然只有四個字,弄墨卻有些明白了。

“跟葉府有關係?”

東方傾城點頭,同一時間,松在外面輕聲打了招呼。

“進來。”

松立刻進來,親手端著幾個盤子,上面有點心茶水,一一擺放在弄墨那一邊的矮桌上。

直接桌子擺滿,他才退了出去。

東方傾城示意弄墨先吃著,而東方傾城四人,就那麼當著她的面,毫不避諱的談論一些事情。

比如,那葉府的當家人,乃是當年被滅掉的一個小國的後裔。

現在那後裔中有人組織了一批武裝力量。

一方面聯合其他的國家,要報滅國之恨。

而另一方面,他們遮掩身份,進入天商國來。

以各種身份,各種手段想要找回當年,他們的聖物……

據說,對於他們來說,聖物就是國家的根本,要找到聖物,才能重建國家。

弄墨是不明白,這聖物跟一個國家有什麼關係。

不過,這個世界的人如此堅持,她也只能無語接受,聽著就是。

用四王的話來說,他們有些急躁了些。而且,一動手,就傷到了妃家。

本來,若是傷到一個小小的妃家,是沒有人會在意的,不過是一個家族的滅亡,對於偌大一個天商國來說,太過平常。

可偏偏,這個妃家跟東方傾城又扯上了。

妃家雖滅,東方傾城卻要將其中的一切查個水落石出。

後來,便摸出了這麼個大魚。

而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將這些人,連根帶泥,一起撥個乾淨。

那些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四王的,所以,將四王作重點防備對像。

四王立刻便找了替身,化明為暗。

事情據說很複雜。因為,當年他們滅掉的大國小國太多。

現在,對方也分成幾股勢力,並不是他們想要抓起就能抓住的。

所以,也只能慢慢來。

到是妃家會捲入其中,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葉府的人,準備挖妃家的墳,他們應該在找什麼東西。”

“他們在找聖物。”東方傾城微微點頭。

“妃家那晚大火之後,便不時的有人在妃家的廢墟上尋找……後來,我們發現他們打妃家祖墓的主意,便讓人將妃家的墓地給看了起來。”

“他們要找的聖物,是什麼樣的?”弄墨皺了皺眉。

“他們又怎麼確定,他們要的東西,一定要妃家?”

妃家只是普通的商家,沒理由會得到別人國家的聖物不是?

妃家是如此的弱,弱到一點反抗都沒有,就被人滅門了。

這樣的一個弱勢家族,會擁有那樣驚天動地的東西。

“不知道。”弄墨的兩個問題一問出來,四人都是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東方傾城頗為無奈的給了她答案。

嘉憶王突然開口:“那聖物我們只是聽過,卻從來沒人有見過。要是知道有這東西在,當年我們一準就毀了它。”

逍遙王也點頭:“想來,只有那些人中的皇者才會知道這東西。”

“還有祭祀。”翼王居然也開口,只是,語句少的可憐。

東方傾城輕輕點頭,“沒錯,那些小國與我天商不同,他們有國王,還有祭祀,現在想來,當年我們一力屠滅皇室人員,卻忽略了那些看似無用的祭祀。”

弄墨輕輕撇嘴,這就叫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只是,她有些可憐的看了四人一眼,尤其是那逍遙王。

想來,他們身上的盅毒,也是因為那些祭祀吧。

祭祀一向都是這樣神神叨叨的,有一些詭異的能力。會這種降頭一樣的術法,到也不稀奇。

可這麼一想,弄墨的眉頭卻又深深的皺了起來。

“怎麼了?”東方傾城立刻看到了弄墨的不安,不由輕聲問道。

弄墨輕輕搖頭,“沒什麼,只是一種猜測。”

不想將話題扯到自己的身上,弄墨又問道:

“他們為什麼那麼確定,他們的聖物在妃家?”

“不知道。”

四人對望一眼,還是同一個答案。

弄墨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有一種猜測,可是想到那樣的可能,她所要背負的責任……她不禁生生的打了個顫。

一時間,腦子裡迷糊的

……

後來,東方傾城和另外三王又商量了很多事。

不外是那些他們已經掌握的,還有在懷疑之中的事情。

而弄墨開始還聽得認真,到了後來,她一直在想別的事情。

許是白天太累,又或是想的太認真,最後,居然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也因為她睡著了,所以,並沒有聽到四王的關於她的對話。

逍遙王:“看起來,她知道的東西,可能比我們還多。”

嘉憶王:“怎麼可能,先不說她這麼小,那些事,我們查了這麼久,都沒什麼頭緒,她怎麼可能知道?就算他們查,也查不到她的身上。”

翼王:“她知道。”

嘉憶王直接無視翼王,直接瞪著東方傾城,“大哥,你說。”

東方傾城看了三人一眼,“她剛從葉府裡,救了兩個人出來。就在別莊裡。葉府的人甚至不知道是誰動的手。”

東方傾城這話一出,另外三人立刻齊齊的閉了口。

葉家是什麼情況他們都知道,外松內緊。

他們明知道這家人的身份有問題,可是,他們無論如何查,都查不到一點證據。

他們也曾派人進去打探,可不是一去無回,便是無功而返。

而他們,除了葉家的那些人有問題外,卻不知道,被他們控制的人有多少。

幾乎每一個路人,都可能是他們的眼線。

從裡面救一個人出來……他們自問還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要做到那麼幹淨……卻是不易。更別說,弄墨只有一個人,一個人救兩個人……

“大哥是說,她知道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嘉憶王眉頭輕皺,被一個小女娃給比下去,讓他不爽,但他不是一個迂腐的人,承認現實的勇氣,他還是有的。

“她比我們都聰明。”東方傾城輕嘆著。

他也同樣心中覺得怪怪的,只不過,他更容易接受這現實。

而在接受之後,他又覺得高興。

如果她不是那樣的聰明,她怎麼能活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而且,她雖然那樣聰明,又有那樣神奇的本領。

可是,他強逼她跟他走時,她還是跟他走了,不是麼?

東方傾城沒有注意到,他看著正熟睡的弄墨時,那眼神是那樣的溫柔。

溫柔到邊上的人想要忽視都不行。

“大哥。”嘉憶王輕輕抵了抵東方傾城,“你不會……對她來真的吧?”

雖然他們都知道,弄墨跟東方傾城是成過親的。

可是,他們還是無法想法,東方傾城真的對這個小丫頭動真感情。

畢竟,這個小王妃還是個小娃娃,尤其是那張小臉,那小身段,比同齡的小孩更顯得小。

東方傾城斜了他一眼,“不可以麼?”

“大哥,她這麼小……你,你居然好這一口……”嘉憶王一臉受打擊的模樣。

“大哥,你一直是我的偶像啊……你怎麼可以……”

相對於嘉憶的惡搞,逍遙王和翼王兩人只是相視一眼,卻是一句話也沒有。

年齡,對於他們來說從來不是問題。

他們四王之所以會有今日,便是因為他們從一開始,便不做尋常事。

當年,若是他們一切按著世人的習慣來做的話。

天商國早已不復存在,更別談他們四王。

更別說,這個世界,男大女小本就正常。

雖然,他們也為東方傾城會喜歡一個小娃娃而覺得詭異。

畢竟,四十歲的男子喜歡十七八歲的姑娘可以接受。六十歲的男人喜歡十五六的小姑娘也被人認可。

但是……喜歡上一個十來歲,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小娃娃……那就是戀童,是變態,是……

重點就是,弄墨太小,太小,小到只能讓人當女兒一樣疼愛,而不是當一個女子來喜歡。

不得不說,不論是弄墨還是東方傾城,都因為東方傾城的這一句話。

他們在三王的心中的地位,都升到了一個詭異的高度。

“他們怎麼怪怪的?”

這是弄墨憋了一上午之後,才終於忍不下去,問東方傾城的問題。

她自然不知道,昨天夜裡,東方傾城跟三王說了什麼。

也不知道,現在那三人看他們的眼神,純粹是看一個變態大叔和無知蘿莉的詭異眼神。

她只是覺得,這三個人一大早看她的眼神就非常的詭異。

讓她很不爽。

“不用理他們。”東方傾城斜了三人一眼。

只是,一對上那三人的眼神,他自己也皺了下眉,這三人,太露骨了些。

“你們三個人沒事做了麼?”

“大哥,我們在等著大……呃,弄墨替我們解除降頭。”

這是他們昨夜商量過的。

逍遙王身上的降頭是他們的心頭大患。

到是嫌那難看,而是,他們也猜到了,下手的可能就是葉府,或者說是這一次的這些人的幕頭之人。

弄墨只替東方傾城解了降頭,卻並沒有說更多。

他們不確定,這東西會不會受別人的控制。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會直接弄了個替身出來。

因為據弄墨說,他們三人身上,都有降頭,只是,逍遙王的發出來了,而另外兩人卻是隱在體內。

也之所有,他們三人從事情一開始,便讓替身出面,而他們三人早早的潛出了城。在幕後調動一切。

只有東方傾城,一個人留在城內,掌控全域。

弄墨看了一眼逍遙王,眨眨眼,隨即點頭。

“沒問題。”

弄墨話一出,嘉憶王立刻臉露喜色。

到是東方傾城,仍然看著弄墨,似在等著什麼。

“還是上次談好的價格。”弄墨笑咪咪的繼續說道。

嘉憶王臉上的喜色立刻一頓。

“不是吧,上次的價格……咱們都是自己人,還要錢?”

弄墨輕輕豎起食指,在面前輕輕擺了擺。

“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規矩不能亂。”

東方傾城的把抓住弄墨的手指。

看了一眼嘉憶,“你們比我如何?”

嘉憶立刻一頓,他依稀也記起,東方傾城也說過,弄墨替他醫治時,也是有代價的。

那個時候,兩人都快成親了,還一樣有代價,何況是他們。

立刻的,嘉憶王不再說話。

而是走回逍遙王他們三人之間,嘀咕著不知道說什麼。

弄墨卻跟東方傾城離開他們之前所待的地方。

“別莊裡有現成的大夫,那兩人只是受了外傷,休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到是那個燕熾,他受了些內傷。”

“麻煩你了。”

東方傾城垂瞼望了弄墨一眼,什麼也沒說。

在今天早晨,弄墨很嚴肅的告訴他。以後不要再動不動就抱著她。

本來他還想要再說什麼,可想了想,他便坦然了。

他的確不再動不動就那樣抱她,那樣,更像是父親抱女兒。

他也不想給她那樣的感覺。

只是,她的個子太矮,這樣兩人什麼都不做,也感覺隔了很遠的距離。

“弄墨想吃什麼?”

對於東方傾城突然的轉移話題,她好一會兒才轉過味來。

詭異的望了他一眼,“隨意。”

“有什麼特別想吃的麼?”他要想辦法,把她喂大了。

至少,不能再比她年齡顯得更小。

弄墨哪裡知道東方傾城的思維早就跳了不知道幾跳。

仍是不在意的道:“都行,我不挑嘴。”

東方傾城見她根本不上心的樣子,也就不再多問。

只是給一直在他身後不遠的松使了個眼色,便再次拉著弄墨,向著暫時安頓那四個人院子走去。

經過一夜的調養,四人的精神都不錯。

尤其是那個薛盛,一夜過後,跟一個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只除了,他身上裹著的紗布有些礙眼外。

“你就是昨天晚上的人?這麼小?”

薛盛一看到弄墨,立刻就皺起了眉頭,他的嗓門依然很大。

整個人到是打理清爽了,兩隻眼睛瞪得老大。都說銅鈴一般的眼睛,大概就是他的那樣。

“小怎麼了,我能把你從那裡弄出來,你自己卻不行。”

弄墨笑咪咪的接了話頭。連諷帶打的,就把話給丟了回去。

到是讓那個薛盛弄了個尷尬紅臉。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有些意外!”

弄墨也不在意,他的話裡有沒有惡意,她還是聽得出來的。

“習慣就好。”弄墨慢慢走到院子裡,正在曬太陽的燕偉。

只是,邊走還邊對薛盛道:

“你有地方可去麼?”

薛盛:“幹什麼?”

弄墨:“我只是想問清楚,如果你有朋友什麼的,我可以給你一天時間,讓你去籌錢,來贖回你的自由。不過……得加個兩百兩,畢竟,你從昨天在這裡,吃穿住用,還有人替你看傷用藥……”

“要知道,這些都是王爺才有權力享受得到的,算你二百兩便宜你了……”

“弄墨,你很缺錢?”東方傾城在一邊聽著,頗有啼笑偕非的感覺。

說實話,弄墨當初跟他談條件的時候,他並沒有想太多。

甚至因為弄墨跟他要的是他的畫,他以為,她是仰慕他,所以,才會要他的墨寶。

就算她開口跟逍遙他們要錢,他也以為,她一部份鬧著玩的,另一個原因,是為了她娘作打算。

從來也沒想過,她會是真的在意那些銀錢之事。

畢竟,他早就說過,他的就是她的。他自不會屈了她的。

可沒想到……她居然時時刻刻都念著錢財的事。

“很缺。”弄墨一本正經的點頭。

隨手指了指燕熾和燕詢。

“看到沒有,他們兩個是我的小弟,他們替我做事,我自然就得養著他們。還有他們的老爹……”

弄墨突然重重的嘆了口氣。

“而且,我有種感覺,將來,我還會有更多的小弟,我要養活的人,會更多……”

“話說回來,我跟他要錢,跟我缺不缺錢,沒有任何關係。”

“當時,我救他時,便已經談好了,他出錢,我出力,銀貨兩訖,這是他同意的,現在,我救了人,他付錢,天經地義,理所應當。”

說話間,三人走到燕偉的面前。

弄墨這才發現,這位燕偉……在打理乾淨之後,實在是一位難得的美男子。

而且還是那咱歷經風霜,帶著看透世事,豁達睿智的美。

不只形態長得好,整個人的氣質,也極美。

就連東方傾城與他相比,也差了些火侯。

“姑娘真是年輕的讓人意外。”燕偉看著弄墨,笑咪咪的。

他的聲音不再是昨夜的沙啞,而是一種帶著風霜的沉穩。

“有意外是好事。”弄墨輕輕的勾起嘴角。

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無知小女子,什麼樣的妖孽男人她沒見過,這樣的……雖然讓她意外,可更多的,是因為與咱夜的形象的差距,而惹起的。

一旦她看清了,她立刻便恢復了淡定。

“燕大伯的精神看來還不錯啊!”知道向她這個小女娃娃拋媚眼了。還能差到哪裡去。

“托姑娘的福。”燕偉仍然是笑咪咪的,只是,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就看向東方傾城。

“還請青城王恕罪,草民身上有傷,不便起身行禮。”

“無妨。”東方傾城淡淡的回以輕笑。

邊上早有人送來了椅子,東方傾城拉著弄墨坐了下來。

“燕大伯,他們兩個真是你的兒子?”

弄墨沒有故作天真,畢竟,這第一印象留在昨天晚上。

現在再裝天真就有些假了。

“自然錯不了。”

“他們的手藝,也是你教的?”弄墨說的是他們盜墓的本事。

她實在有些難以想像,像燕偉這樣的人,去挖人家墳墓,是何等的詭異。

“職業無貴賤,姑娘覺得,這話如何?”

燕偉沒有回答,反而反問弄墨。wωw奇Qìsuu書còm網

弄墨立刻點頭,“說的不錯,看來,到是我俗氣了。”

說起來,她的職業也高尚不到哪裡去。

而這職業一說……說得難聽些,那些考古學家們,哪一個乾的不是挖人墳的事。

只是,弄墨話題一轉,“雖然職業無貴賤,但是,我到是好奇的很,燕大伯對於有人要挖妃家的祖墳的事,有何看法?”

“他們受制與人。”

燕偉臉上有著淡淡的暗淡。

事實上,弄墨雖然不曾告訴對方是誰。

但是,燕偉可是一個極聰明的人,聰明到了讓仇四,甚至是他背後的主子感到害怕。

所以才不得不把他先制住。

這樣的人,看到東方傾城,和東方傾城對她的態度之後。

還是能猜到一些的。

“而且,若是他們真的要動手……又怎麼會被到現在還無功而返?”

燕偉說完,直直的看著弄墨。

弄墨看了一眼東方傾城。

東方傾城微微點頭,雖然認識不久,更不深。

但從燕家兄弟兩昨天所表現出來的輕功來看。

他們要是真的有心做些什麼,決不會到現在還一點成績也沒有。

“他們就不怕你被仇四殺了?”

“我當時被抓就留言給他們,若是要我活命,便決不可讓仇四如願。”

關於這個,弄墨到是明白的,如果他們真的早早的如了仇四的願,讓他得到他想要的,到是地,定會殺他們滅口。

不論如何,這兩人都不會是他的幫手。畢竟,他綁了他們的父親,還傷了他。

註定了是敵人的,而仇四那人,可不是一個會手軟的人。

“聰明。”弄墨輕輕點頭,再次問道:

“仇四是什麼人,他要找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害妃家?”

燕偉兩眼微睜,飛快的看了一眼薛盛,才又看著弄墨,最後又落到東方傾城的身上。

弄墨咳了一聲。

燕偉立刻又將視線轉向弄墨。

弄墨無辜的望了他一眼,“怎麼,不能說?”

燕偉搖頭,“能不能說重要麼?只要姑娘想知道,還有不知道的麼?”

想到弄墨的隱身之術,這天下,她何處去不得?想知道什麼秘密,她會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說來聽聽。”弄墨輕輕眨眼。

隨即掃了燕熾和燕詢兩人一眼。

“正好,我猜,你也有事,要跟你的兩個兒子交待一下吧!不如,一次說了,省得再費事。”

燕偉似有些無奈的看了弄墨一眼,旋即輕笑搖頭。

只是,他臉上的笑,卻不似之前的那些如春風拂過,而有著某種重重的沉澱。

他先是輕閉了下眼,好似在回味著什麼。

許久之後,他才長長的籲了口氣。

“一切,都是寶物之罪啊!”

沒有人去打擾燕偉。

雖然他的故事,開始的時間,比他們想像的都要久遠。

遠到他的出生,遠到燕熾他們的母親的初生。

“當年,你們母親剛出生,便被大祭祀選中,選她為聖女……而每一代的聖女,都掌管聖物,將來,嫁給當代的皇上……”

“我是聖女的護衛,從小被選到聖女身邊,與聖女一起長大……只是,我們所學習的東西不同……”

“我遇到了一位奇人,他教我與祭祀所教的完全不同的一切東西給我,他也教給了我,如何愛人……”

“我與你們的娘相愛了,在大祭祀要傳授聖物,讓她嫁給皇帝的前一天晚上。我們逃跑了……”

“仇四,是將軍,他負責追捕我們,卻放了我們一條生路……”

“我們隱姓埋名,一直逃來逃去,每換一個地方,便換一個姓名。直到逃到傍龍城,才終於不再有追殺。”

“後來,有了你們……我們以為,就此便會有平靜的生活。”

“卻不想,仇四從來不曾想過要放過我們,他一直派人跟著我們……直到他們一年前突然出現,要我替他們做事……”

“我不願意,他又知道,我教了你們我的畢生所學,他便又擄了我,逼你們去做。”

“這跟寶物有什麼關係?”

在燕偉的故事告一段落的時候,弄墨開口問道:

“當年,我們走時,他們的母親,將那聖物也偷偷的帶了出來,本來,她是想著,到了不得已的時候,可以靠著聖物來談條件的,結果,卻一直沒用上。”

“也因為如此,後來的滅國……他們也認定,是因為失了聖物之故。”

弄墨點頭,這樣就說得過去了。

“不對,如果是這樣,仇四一直知道你們在哪裡,他為何不來要聖物?”

聽到弄墨的問題,燕偉看了一眼薛盛。

“仇四並不知道,大祭祀直到死的時候,才將真像說出來。而那時,國早已滅……”

“他是我的師弟,當年,我的妻子在生產時過世,我便已經將聖物與她一起埋葬。世上根本就不再有什麼聖物……而當年,我還有另一件寶物。”

“我這個師弟奉師命來找我,將那東西拿去,卻在半路上,遇到了仇四等人……結果,寶物丟失……他也被仇四抓了去。”

“後來,不知為何,仇四突然斷言,說是聖物在妃府……”

“他們想了很多辦法,也不曾找出來,後來,妃府突然一夜之間被毀……他們又開始打妃家的祖墳的主意。”

弄墨輕籲了口氣。

雖然還有很多地方很模糊,但大要已經明白了。

只是,一年前……一年前。

 

第二卷第四章︰勢力初成

一年前……

弄墨突的看向東方傾城。

“一年前,正是我替你……”

“別亂想。”

弄墨的話未盡,便被東方傾城打斷。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嚴厲,嚇了弄墨一跳。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東方傾城輕輕捏了弄墨一眼,沒有回應,卻是看著燕偉。

“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知道,真正的聖物在哪裡?”

燕偉點頭。

“我看未必。”弄墨輕輕抬手,托著下巴,“如果他們知道,聖物是被你們帶了出來,第一反應,定是來找你們。”

“你,你的兒子,你的妻子,都是他們查找的目標。”

“既然在你們身上都無所得,那麼,一定會去找你妻子……”說到這裡,弄墨微一頓,有些擔心又有些疑惑的看向燕偉。

“他們會不會去動你妻子的墓?”

“不可能。”燕家三口齊聲說道。

弄墨和東方傾城卻是齊齊挑眉,互視一眼,又齊齊看向燕偉。

“你怎能如此肯定?”

“姑娘忘記我們是做什麼的麼?”燕偉又笑了。

他們是專門盜別人墓的,自然知道,如何防止別人盜他們的墓。

“仇四要你們去妃家的墓地做什麼?”東方傾城突然開口。

一直以來,都是弄墨在問,他一直只是聽著。

現在,算是他第一次開口問樣燕偉。

“找聖物。”燕偉笑咪咪的回答,聲音輕鬆了許多。

東方傾城不再開口,弄墨卻是疑惑的皺起了眉頭。她看著燕偉,又看向東方傾城。

她覺得,東方傾城會問這個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應該是別有用心。

可是一時間,她看出來,哪裡有問題。

“就這樣吧!”弄墨突的站起來。

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咱們只是小人物,宗旨就是在不給自己惹麻煩的前提下,賺大錢。至於那些國家大事,國仇民族恨的,讓那些大人物去煩吧。”

弄墨走到燕詢和燕熾的面前。

“你們兩個,現在能走動麼?如果沒問題,我有事讓你們去辦。”

燕詢和燕熾兩人自然沒問題,燕熾就算有些內傷,有他父親在,也早就好了大半。

弄墨直接帶著兩個人到另一個角落去,走到一半,弄墨又停下來,招招手,把薛盛也給叫了過去。

院子裡,只留了東方傾城和燕偉兩個人在那裡。

至於他們會談些什麼,就不關她的事了。

至少,弄墨是這麼想的,她想著,她參與的事,就到此為止了,後面的事,都與她無關了。

卻忘記了,有些泥濁,碰觸容易,想要洗乾淨,卻是非常非常的難的。

除非,將所有的泥濁都毀滅,化為灰燼。

……

弄墨是個動靜兩相宜的人,不論是在外面風吹日曬,歷經萬險,還是守著一方天地,天天繡衣插花。

她都可以讓自己過得很舒適。

沒有一點被逼迫的壓抑。

不過,很顯然的,東方傾城還不太瞭解弄墨,畢竟,他們相識的時間並不多。

東方傾城整日裡擔心,弄墨會悶了。

因為他總覺得,弄墨該是一個叱吒九天的風雲人物。

他現在困著她,她定然會難受之極。

可是,他又不得不將她暫時困住,因為她還太小,太弱。

不論是藉口也好,或才是心虛也罷。

他是挖空了心思的對弄墨好。

同時給弄墨準備許多的筆墨紙硯,讓她畫畫用。

而一旦他離開那別莊,又總是會將弄墨帶在身邊。

不得不說,東方傾城的一系列作為,實在是很矛盾的。

弄墨常常無語,更讓她無語的是,三王看她的眼神,也越來越詭異了。

有的時候,當她跟東方傾城走一起時,他們遠遠的,便偷偷的笑著。

可一旦她問什麼,他們又都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時間在這種詭異的氣氛裡一天天的過去。

弄墨也終於準備好了替三王去除他們身上的降頭。

“弄墨啊!真的要……脫?”

難得見一向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嘉憶王扭捏的樣子。

弄墨好笑的點了點頭。東方傾城正在替她研墨,聽了此話,眉頭不由輕皺。

弄墨替他醫治的過程他還記憶猶新。

那可就是脫得一絲不掛,每一處都著了墨的……連,連……都著了墨。

那時他只想著,這個女孩他是娶定了,不過是提前祼呈相對。

又想著,這本是醫治病痛,不該心有淫穢之思。

所以才能坦然相對。

可如今,弄墨要面對的是三個人,三個大男人……

一想到中間的過程,東方傾城的臉色便越發的難看了些。

而他輕看弄墨,見弄墨一臉的笑意,一點沒有要為接下來的事情而煩惱,尷尬。

弄墨一直坐在那裡,並沒有動筆,眼睛一起笑咪咪的看著三王。

不只嘉憶王扭捏的像個小媳婦,連翼王也是一臉的苦大仇深的模樣。那逍遙王根本就看不出他的臉色。

不過,他的眼睛,也是不停的亂飛,看也不敢看弄墨一眼。

“夠了。”弄墨輕輕開口。

看著那滿滿一盆的墨,那可是堂堂青城王親手所磨的墨啊。

試問這天下,能讓青城王親手磨墨的人,能有幾處?

弄墨一如上次,拿了筆,蘸了墨,在屋子裡四下走動起來。

每到一個地方,便會停下,算計一通,對了,便點一下,不對了,便繼續走。

直到走了一圈,她才又回到桌前。

“可以開始了。”

弄墨這話一出,屋裡四人同時繃緊身體。

一陣亂視之後,每個人臉上都是尷尬又詭異,最後,還是嘉憶王猛的一咬牙。

“脫就脫,都是男人,怕什麼……”

說著,只聽嘶啦一聲,他的外袍已經被撕成兩半,扔到一邊去了。

這一下,本來一直淡定的,微笑的看著眾人發窘的弄墨到一下不淡定起來。

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停停停停。”一連四個停字,弄墨用力擺手。

好好的脫衣,讓他愣給折騰出被強暴的效果來。

她該安慰他,讓他不要緊張嗎?

“你們三個人先出去。”弄墨指著逍遙王三個人。

反而對東方傾城,“你脫衣。”

東方傾城猛的眨眼,不解的看向弄墨,“為何?”

弄墨瞪了眾人一眼,“不許問,聽管按我說的做就行。”

立刻,三王先出去,到了相鄰的房間,而東方傾城,卻暗紅著臉,將衣服脫去。

對於東方傾城,這已是第二次,可是,這一次,他卻不似上次那般坦然。

大概是因為,上次他什麼都不想,而這一次,他卻無法不想。

雖然已是深秋,雖然他有內力護體。

可是,他仍是覺得,很冷……不,很熱。

錯了,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冷還是熱。只是整個人,都在微微的輕顫著。

弄墨很不客氣的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東方傾城。

“我畫的這是專吃邪靈的驅魔大神,不一定一定要畫在身有邪靈的人身上。”

弄墨搬了個椅子到東方傾城的身邊,又將墨全都搬過來。

“我的畫,眼睛是靈魂之點,等一會兒,他們進來,全部脫了衣服,你才可以睜眼。”

“記住了?”

“恩。”東方傾城輕聲應著,他的喉嚨似被什麼堵住一般,發聲也顯得不順暢。

弄墨不再說話,開始在東方傾城的身上著墨。

與一年前相比,東方傾城身上沒什麼特別的變化。

不一會,一副鍾馗圖在東方傾城的身上畫成,鍾馗的眼睛,正好在東方傾城的眼睛上,只要他睜眼,鍾馗也睜眼……一幅畫才算真正的完成。

足有小半個時辰,弄墨才慢慢的退開。

“好了。”弄墨慢慢的走到之前掛畫的地方,將幾副她早就畫好的畫軸掛好。

這才走到房門口,開門,出去。

對那三人道:“你們可以進去了。記得,到了裡面,你們需得脫乾淨……”

雖然修為深了許多,可是這一回,她要一次治三個,她還是有些透支的感覺。

說完那一句話,直接就癱坐到門外的地上。

翼王就要上前來,她立刻懶懶的擺了擺手。

“不用管我,你們進去就是。”

三人相視一眼,眼裡都有著淡淡的沉重。

卻仍是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三人一進去,燕熾和松便出現在弄墨不遠處。

弄墨衝他們擺擺手,“遠遠的守著就行。”

屋裡有異響傳來,還有一聲嘉憶的驚呼聲。

弄墨靠著門邊,輕輕的笑著。

這個嘉憶王與其他三人不同,初初她覺得這個人有些輕浮,一切情緒都流於表面。

喜歡一個人,從不掩示。討厭一個人,也從不怕人知道。

可現在,她卻覺得這樣的人,很不錯,至少,不用一再猜測他心中又在想些什麼,與他相交,不費力。

不知過了多久,弄墨幾乎要在門外睡著,身後的房門才輕輕的打開。

四個人都穿待的極為整齊,除了東方傾城外,另外三個人,都是一臉的慘白。

眼裡有著深深的震驚和神魂未定的感嘆。

東方傾城第一個走出來,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弄墨。

立刻的,他輕皺起眉,彎下腰,將弄墨抱起。

“好了?”

弄墨在門開的第一時間便知道了,只是,她實在懶得動。

虛脫的感覺,一點都不好。

“很累了?”東方傾城恩了一聲,才輕聲的問道。

“很累。”弄墨沒有否認,她付出的,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重要的是,“記得讓他們把錢給了,不許賴帳的。”

說著,弄墨卻是輕輕的笑了。

帶一點自嘲的,她都差一點要以為,她很缺錢了。

可是,她掃到那三個人的表情,她卻下意識的說了出來。

不想欠別人的,也不想別人欠她的。乾乾淨淨,來去牽掛,這是傭兵法則之一。

傭兵跟刺客比雖然多了一些自由,多了一些人性。

可同樣的,他們都是在生死邊緣上徘徊的人。

出來做,遲早是要還的,牽掛多了,便不是一條命可以還的了。

“他們不敢的。”東方傾城輕輕的勾著嘴角。

“我送你去休息。”

“恩。”

事實上,怎麼回房間的,弄墨根本不知道。

在她恩了那一聲之後,她便直接睡了過去。

那一夜,她一連做了好幾個好夢。

夢到師姐們都沒有死。

她們或像她一樣,重新投胎轉世。或者連著身體一起,轉換時空。

到了不同的地方,遇到了不同的人。

她們與她一樣,在各個世界,尋找著姐妹們的蹤跡。

她們每一個人,都不曾忘記自己的一身本事,在不同的世界裡,耀眼著……

她還夢到了小時候,她的父母葬身於天災之中。

師傅找到她,收留了她。

師傅讓她忘記了父母離失的痛苦,讓她的生命中只留著幸福……一直到她二十歲。可那個時候,她已經夠堅強,堅強的面對一切。

她夢到了這一世的母親,她的爹娘在一個小城裡,開著一間小店,賣些雜貨。

平凡簡單卻幸福。

她夢到了東方傾城,他對她笑……不停的笑,沒有戴面具,就那樣,用那張迷惑人的臉,一直對著她笑……

於是,弄墨也笑了。

甚至笑到醒來。

“做了什麼美夢?笑得那麼開心?”

醒來,第一個聽到的聲音居然是嘉憶王的。這讓弄墨稍稍的鬱悶了下。

不過,她只一轉頭,便訝異的眨了眨眼。

不只嘉憶王在,另外三王居然也在。

只是,他們幾人都在窗外,她的房間,窗房被打開著。

嘉憶王正趴在窗戶上,一臉笑意的看著她。其他三人,在他的身後,也靜靜的看著她。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弄墨皺眉,並沒有急著起身。

“送錢給你啊,怕你以為我們要賴帳。”

嘉憶王笑咪咪的指了指弄墨房間的一間。

弄墨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好多的元寶,一層層的擺放在桌子上。

“……”

弄墨無語的望了一眼窗外明顯看好戲的四個人,隨即翻了個白眼。

不過,這錢來的到也及時,剛好順了她的意。

“至於你要的宅子,就我們現在住的這一個別莊如何?”

“這裡是東方傾城的別莊吧?”

“這是我的。”逍遙王笑咪咪的介面。

弄墨這才注意這個逍遙王。

說起來,這張臉弄墨卻是見過的。那個假的逍遙王整天四處招搖。頂著的,可不就是這張臉?

“好吧,這間就這間吧。我不挑的。”

弄墨嘿嘿一笑。

可突的,她猛的坐起。

嚇了外面四人一跳。

“對了,你們去查一下,從昨天晚上開始,有誰突然生了重病,尤其是,心痛之症的。”

東方傾城四人相視一眼。

翼王和逍遙王立刻閃身遠去。

東方傾城卻是從外面走了進來。

“發生了什麼事?”

“這降頭術,施術者和被施術者兩者是氣息相通。我這裡一面將他們的降頭術強行解去,施術者,一定受損極重。輕者大病一場,重者,可能一命嗚呼!”

說到這裡,弄墨突的一頓。

“就像一年前……那個時候……”

“與你無關。”

東方傾城再一次打斷了弄墨的話。

弄墨訝異的抬頭。其實,她早就想過。

當年,是她給妃家帶來的滅門之禍。

妃家本來只是市進富民,實在引不起任何人的關注。

畢竟,這樣的人家,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

可是,她與東方傾城結親,又替東方傾城解了降頭術。

普通人只想,她妃弄墨運氣好,得了青城王的恩寵。哪怕青城王有著一張鬼臉。

可是,對於施術者,他定會想到。

定是妃家的人解了東方傾城的降頭術,所以,青城王才會願意跟妃家聯姻……

所以,才會有人將目標鎖定在妃家的頭上。

“不是你想的那樣。”東方傾城輕嘆了一聲。

“燕偉,仇四,都屬於南蠻國。此國的祭祀有一不傳之密……那就是,尋寶……那聖物,便是他們不知哪一代的祭祀所尋得的寶物。”

“一年前,他們追尋聖物到此處,卻在無意中發現,妃府有一跟聖物相視之物,所以才會打妃家的主意。”

“還記得我當時曾說過,傍龍城裡突然出現了許多懂媚術之人?”

弄墨輕輕點頭。

“那是他們請來的青狐國的人。妃家的事結束之後,我們抓了幾個青狐國的人。據他們所說,妃家的那件寶物定是人間至寶,可不知妃家用了什麼辦法,居然可以遮掩寶物的氣息。讓那祭祀無法探知。”

弄墨看著東方傾城,“既然妃家遮掩了,他們又怎麼會知道,東西在妃家?”

“大概是妃家剛得到那東西之時,那人只說,一年多前,他們便受命前來傍龍城。”

“除了協助他們的國君探得傍龍城的一些機密外,另一則,便是盡可能的接觸妃家的人,探聽妃家將寶物藏在了哪裡。”

“真的?”弄墨仍有些不信。

事實上,從前兩天,她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雖然對妃家的眾人她很不以為然,但如果真的因為她,而害了妃家那麼多人……

她還是會不安的。

“騙你作甚?”東方傾城突的一笑。

“還有,你的那兩個小弟,你可知道,仇四為什麼非他們不可麼?”

弄墨眨眼,搖頭。

她也好奇過。盜墓麼,妃家的墓又不是什麼皇陵,沒那麼多的機關之類。

隨便找幾個人都可以的。可仇四卻非燕家的幾個人不可,她好奇過,卻總不問。

“因為,燕家的探寶之術,比那祭祀還要強百倍。”

東方傾城慢慢的說著,“所以,仇四要他們是去探寶,而不是盜墓。”

“他們……這麼厲害?”

弄墨有些不敢相信。

東方傾城輕輕點頭。弄墨對於各國的情形並不清楚。

尤其是,那南蠻國,更是早已被滅了好些年。這些事情,她更不知道。

可他卻是明白的,與那燕偉幾句話間,他便弄清了一切。

“看來,我撿到寶了。”弄墨突的一笑。

“別想的太好。”東方傾城輕刮弄墨的鼻頭。

“這天下又能有多少寶貝,更何況,這寶物也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你看他們一家生活的如此淒苦,便該明白的。”

弄墨嘿嘿的笑了笑,突的推開東方傾城。

“你出去,我要起身了。”望瞭望外面,早已高照的艷陽。

她有些鬱悶,今天她居然錯過了練功的時間。

不知是昨夜太累,還是因為那美夢……不論是哪一種,她都不得不提醒自己。

下一次,可千不能如此了啊。

東方傾城笑咪咪的起身,離開,順便將一直在窗外的嘉憶王也給拉走了。

弄墨也是鬆口氣。

不論妃家滅門的真相是什麼,有東方傾城之前的一翻話。

她的確是好受很多。

當然了,也是因為,她本就是是非觀念並不十分強烈的人。

也就是妃家,怎麼說也是血親。

若是換了一家,她大概一點感覺也沒有的吧。

畢竟,因她而死,跟殺人,沒什麼區別。

起身,雖然晚了許多,弄墨還是先練了會功,讓身體恢復到了最佳狀態。

練完功,她才開始用早飯。

雖然那時已經近午了。

吃了飯,她立刻就叫來燕熾和燕詢。

讓他們將銀子拿了去,前些天她已經訴過他們,她要他們做什麼。

那時只缺些啟動資金。現在麼……資金也有了。

一切,水到渠成……

弄墨開始慢慢變得繁忙。

隨著她的繁忙,燕家兄弟兩也跟著變忙,相對的,他們的父親和師叔,也被動的被拉拔起來,一起忙了。

而東方傾城四人也變得忙碌起來。

沒有了降頭的約束,四人再無所顧忌。

除了東方傾城外,其他人甚至不再經常出現在這別莊裡。

弄墨對於他們的那些事,興趣其實不大。

她現在的興趣是,一心發展自己的那點小小的勢力。

“姑娘,你要的那些消息,全都在這裡。”

燕詢將一疊紙放到弄墨面前。

弄墨也不看,只是問道:“你哥呢?”

“熾去了傍龍城,打聽姑娘說的事情去了。”

弄墨微微皺眉,“等他回來了,告訴他,讓他去一趟逍遙王府。”

燕詢沒有問什麼,只是輕輕點頭。

“行了,你去忙吧!”

燕詢立刻轉身離開。

弄墨這才拿起那些資料,慢慢的看起來。

她要收集的消息很雜,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寶貝。

當然,她不是覬覦別人家的寶貝,而是……南歌要成親了,她要送個體面的禮物過去。

時間有些緊迫。

這遠的顧不上,她便打起這傍龍城裡的各大家的寶貝來。

燕家兄弟倆,讓他們去偷蒙拐騙,他們不願,她也不想如此糟蹋了兩人。

更別說,人家的父親還在邊上看著,她怎麼能就那麼把大好青年往火坑裡推呢。

所以,就只讓他們打探消息,至於怎麼把東西弄到手裡麼……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咦……”弄墨翻動的手突然停下來。

一臉笑意的看著紙上所寫的東西。

“龍鳳呈祥?到是應景……”

一對玉佩,據說是前朝某位雕刻大師所雕刻,有價無市。

正被當今宰相所收藏。

“氣派也夠了。”弄墨一邊看一邊嘀咕著。

那口氣,完全就是當作自己的東西來挑挑撿撿,那叫一個自在。

不過,想一駝個宰相,弄墨不僅想到當年,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南宮公子。

她好像記得,東方傾城曾有意無意的透露。

那南宮公子跟嘉憶王一起爭過南歌的。

現在,南歌要跟嘉憶王成親,她再去弄南宮家的傳家寶,好像有點太狠了。

撇撇嘴,將宰相家的那份放到一邊,又繼續看了起來。

如果有別的更好的,那她就換一家,如果沒有,那她就只能對不起那位南宮公子了。

東方傾城來時,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樣子。

弄墨坐在太陽下的榻上,懶洋洋的拿著一疊紙,慢慢的對比著看。

見到他來,也只是眯著眼,衝他搖搖頭,便算打了招呼。

“今天怎麼有空啊!”

弄墨頭也沒抬,隨口問道。

據說,四王除了王位外,身上沒有任何職務。

但是,他們的權力卻很高,因為他們是直接聽命的皇帝。

直接跟皇帝對話的。

聽說,他們在皇宮裡,可以來去無阻。皇帝最信任他們四人。

這也是為什麼,當年,皇帝一病,這四人立刻就得進宮。

為了防止有人趁機謀害皇帝,更是為了震攝天下。

而現在,東方傾城他們正是最忙的時候,他還要忙南歌的婚事……正該忙得焦頭爛額才是。

居然有空來她這裡閒逛,這讓弄墨小小的好奇了一下。

“弄墨不想看到我?”

東方傾城隨意在弄墨身側坐下,一伸手,將弄墨手裡的東西便接了過來。

只是隨便一看,他立刻眉頭輕挑。

“弄墨喜歡這些東西?”

弄墨搖頭,並不隱瞞,“我在想,要送什麼給南歌。”

東方傾城失笑,真虧得她說的這麼自然,送東西給南歌,選的卻是別人家的寶物。

不過,他卻一點不覺得,弄墨這麼想,這麼做有什麼不妥。

“看中了哪樣?”

“這幾個都不錯。”弄墨將手裡的三份全都遞給東方傾城。

“龍鳳呈祥,珠聯璧合,百年好合。”弄墨突的一笑,“簡單就是為了成親專門準備的。”

弄墨每說一個,東方傾城眉頭就跳一下。

“宰相府,第一門庭,這百年好合……在武林盟主。弄墨果然是好眼光。”

弄墨衝東方傾城揚揚眉,“真奇怪,這武林盟主的家,為什麼也安在傍龍城裡?”

“因為他本就是傍龍城的人,據我所知,這武林盟主也不是他自願做的,而是被逼無奈,只等五年期滿,他好退下。”

“至於下一任的武林盟主誰來做,又住在哪裡,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弄墨聽了只是輕輕點頭,卻不再說什麼。

那三份資料她也看了好一會兒了。早已熟記於心。

“三位都不錯,實在難以選擇啊!”弄墨輕輕嘆了一聲。

東方傾城卻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弄墨。等著看,看她最後到底作出什麼樣的選擇。

弄墨沒讓他等很久。

直接兩手一按身下的硬榻。整個人跳立在地。

“算了,既然都適合,那就一起都送過去吧。”

一絲輕笑在東方傾城的嘴角漾起。

“弄墨準備怎麼讓這三樣一起送過去?”

弄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東方傾城,最後卻是輕一甩頭。

“不告訴你。”

說罷,抬腳便走。

她要去找燕詢,有些事,她必須知道的更清楚。

只是,才走兩步,她的胳膊便被東方傾城拉住。

“你的這兩個小弟剛剛開始,收集消息可要慢的多,不若找我幫忙,兩個時辰,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替你找來。”

弄墨輕輕眨眼。

隨即轉過身來。“說的有道理。”

不過,她嘿嘿一笑,“我可不會付錢的。”

東方傾城輕揉著她的發,“你是給,我也不敢要啊!”

弄墨繼續道:“以後,若是想從我這裡得到消息,我算你八折。”

她可不想占別人便宜。

“如此,多謝弄墨姑娘了。”

東方傾城一本正經的衝著弄墨作揖,那動作,竟與燕詢平日裡有三分相像。

弄墨輕輕讓開,淡笑著轉開話題。

“那麼,給我這三家的所有資料吧。”

東方傾城笑著叫來在外面的松,如此這般吩咐了兩句。

接著,松離開。

“姑娘可在?”松剛離開,便聽燕偉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弄墨立刻叫道:“燕先生請進。”

雖然他的兩個兒子現在替她賣命。不過,至從知道這燕偉有專門尋寶物的能耐,弄墨對他便尊敬多了。

燕偉進來,看到東方傾城並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他來時看到松,松在的地方,定是東方傾城所在的地方。

這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姑娘,這是你要的東西。”燕偉一進來,也如燕詢一般的,遞一疊的寫滿了字的紙給弄墨。

弄墨接了下來,卻並沒有急著看。而是請燕偉坐下。

“燕先生覺得,事可為否?”

“自然,只要姑娘想做的,自然可為。”

弄墨輕輕一笑,“燕先生覺得可為?”

燕偉臉上的笑斂去,“可為,只是,怕最後與姑娘所想並不相同。”

弄墨微微點頭,“的確,這本身就跟那些非常相似,所以,為了不變成那些的俗套裡,我們不得不制定更多的章程。”

說到這裡,弄墨突的看向東方傾城。

“到時,還要請四王多多支持才行啊!”說完,她不僅與燕偉對望了一眼。

燕偉立刻雙眼一亮,隨即笑咪咪的點點頭。

“不錯,只是,姑娘不怕最後為他人作嫁衣麼?”

弄墨再一次的沉默了。一會看向東方傾城,一看看向燕偉。

最終也沒說出什麼來。

到是東方傾城訝異的看著兩人,對於他們的話完全不懂。

最終,他的視線終於落在桌上那厚厚的一疊文書上。

許久之後,弄墨才看著燕偉,長長的嘆道:

“燕先生說的是,這事我們的確還需要細細商榷。”

說到這裡,弄墨卻又突的升起萬道豪情。

“不過,我相信,總是會有辦法的。”

畢竟,她在另一個世界,看過這樣的機構。

一個,給傭兵提供生存空間的機構。

這一次,她來到傍龍城,才發現,作為一個閒散的傭兵,在這裡,可謂是寸步難行。

除非她願意打家劫舍,否則,便只能淪為小市民,為一日三餐而奔波勞碌。

她到不是瞧不起小市民,只是,骨子裡的東西,讓她在未成功之前,無法接受那樣的妥協。

她一向都看得清,看得透徹。

那些所謂不愛世俗權勢,最後選擇隱居,過那神仙般逍遙日子的人,都是先有過了。

有過輝煌,有過位高權重,有過富可敵國,有過愛恨情仇,還是轟轟烈烈的那種。

看盡一切,經歷一切……最後,才會拋下去逍遙。

從來不曾得到過的人,便整日在這紅塵中,浮浮沉沉,只為那些別人拋下的一切,而汲汲營營。

弄墨本來只想著,為了自己能隨心接到傭兵任務,而收信些資訊。

可現在,她想的卻是,要創造一片傭兵的天地。不只是為她,更為了許許多多的傭兵。

當然,現在,他們還不叫傭兵,他們叫江湖人。

 

第二卷第五章︰不偷不搶

當然,現在,他們還不叫傭兵,他們叫江湖人。

只不過,就像燕偉所擔心的那樣,同樣,也是弄墨所擔心的。

她擔心,她心中的傭兵工會最後變成了殺手集團,也怕,最後被有心人利用,成為別人的暗手部門。

「不錯。」東方傾城突然開口。

他正在翻看著燕偉拿過來的,關於傭兵工會的企劃書。

弄墨看到了東方傾城在看,可她並沒有阻止。

就像她之前說的,她想要藉助國家的實力。

只的夠強大的勢力後盾,才能保證,傭兵工會是傭兵要會,一個界於黑道白道之間,又脫身與黑白兩道的組織。

弄墨和燕偉對視一眼,看向東方傾城。

東方傾城卻是笑咪咪的看著兩人。

「其實,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不論你們想做什麼,皇上也定然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只要你們不做違逆國家之事……皇上還是很大度的。」

弄墨輕搖頭,她不能將一切寄託在別人的大度上。更何況。

她的傭兵工會一旦成功,那麼,便不是一天兩天,或者十年八年的事了。

而是可以一代一代的傳下去。

這一任的皇帝夠大度,下一任的呢?下下一任的呢?

「這個暫時先放下吧。」弄墨輕輕開口。「容我再仔細琢磨兩天。」

燕偉不再說什麼,只是笑咪咪的點了點頭。

「對了,最近,有人一直在周圍四處打探,姑娘要是出門,需得小心些才是。」

弄墨一怔,隨即點頭,「明白了。」

燕偉轉身離開,弄墨又開始垂眸沉思。

東方傾城這一次沒有再問她什麼,只是非常非常仔細的看著那份計劃書。

眉頭越皺越深,心中的驚嘆也越來越濃。

兩人就這麼靜靜相對而坐,除了淡淡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直到松回來,才打破這短暫的靜謐。

「王爺,姑娘。」

松給了弄墨一份比燕偉的計劃書還要厚的多的資料。

東方傾城說的不錯,他的情報系統在這傍龍城這麼多年。

比她這才剛剛組建的要成熟的多。

松送來的消息很詳細。詳細到那宰相哪一天會在哪一房小妾裡住宿都寫的一清二楚。

甚至是,那些小妾夜裡咦咦啊啊叫的什麼話,都記錄在案。

看來,還真是不得不考慮合作的事。

翻看著那厚厚的卷宗,弄墨心中如此想著。

有自己的情報系統很重要。

可是,要等她能組建出這麼一個詳細的情報系統來,估計怎麼也得要個幾十年。

畢竟,不是有了錢和人就可以的。

還需要打進各種關係裡,這樣才能更近的接近事實。

得到更多的消息。

而那一切,需要的,都是時間。

而東方傾城麼?

弄墨突的微抬頭,看向一邊的東方傾城。

夕陽的光輝照在他的身上,替他身上鍍了一層淡淡的淺黃,讓他整個人變得更加鮮明起來。

真是奇怪的很。

她為什麼一點不想瞞著他呢?

按理說,她要做的事,跟匪沒什麼區別,而他是官。

可現在,這個官正在看她這個匪的計劃。而她這個匪,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輕輕一笑,緩緩搖頭。弄墨再一次看自己手裡的東西。

她信他,沒有任何理由的,就是信他。

相信他,就算她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他依然只會揉著她的發,告訴她,下次不可以。

其他的,卻不會再多怪她什麼。

她也弄不清,這樣的自信是從哪裡來的,可她就是如此相信著。

「弄墨準備怎麼得到那三樣東西?」

東方傾城在弄墨收回目光時,便輕輕的抬起了頭。手裡的關於傭兵工會的計劃書拿起。

而他則看著弄墨好一會兒之後,才慢慢的開口。

弄墨抬頭,對上他的眼,甜甜一笑,「你有什麼好的意見麼?」

「以弄墨的能耐,想要拿他們三樣東西,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再厲害又如何,對於一個會隱身的人來說,哪裡都如無人之境。

輕功再好又如何,比不過鳥兒,可飛上雲霄,直上九天。

弄墨卻是輕輕搖頭。

「不行,我是拿來送南歌的,自然要拿得光明正大。」

弄墨輕輕瞪了東方傾城一眼,「不能偷,不能搶,而是要他們心甘情願的送到我的手裡。」

說到這裡,弄墨不由輕白了東方傾城一眼。

「你總不會要我送一堆贓物給南歌吧?」

東方傾城認真的點點頭,「其實就算是贓物也不怕,你送的,南歌一定喜歡,而麻煩麼……就留給嘉憶處理好了。」

弄墨訝然,隨即失笑,「好主意。」

不過,她還是不想搶,不想偷,想要光明正大。

搶跟偷雖然一樣可以達到目的,但哪是沒有辦法的最後選擇。

「弄墨準備怎麼做?」

東方傾城依然是笑咪咪的的,一點沒有覺得,弄墨在這裡光明正大的謀算著別人的東西有什麼不妥。

「並不複雜,他們都是人,是人就有弱點。」

弄墨依然是笑咪咪的。只要有弱點,她就有利可圖。

而松送來的這份資料裡,將那三人的弱點,寫得非常詳盡。

「威脅利誘?」東方傾城依然也是笑咪咪的。

隨口猜著,隨意而散漫。就像在猜,今天晚上要吃什麼菜一樣。

弄墨搖頭,「那是最下等的手法。」

說話間,隨手抽了一張紙出來。

「就先拿這位宰相大人開刀吧!」

東方傾城眉頭一跳,「弄墨準備何時下手。」

弄墨詭異的望了他一眼。「南歌的婚事在即,我當然是越快越好。」

眉頭一聳:「說起來,現在東方府不是應該在準備南歌的婚事麼,你好像在這裡待了一整天了。」

「弄墨是嫌棄我了麼?」東方傾城的聲音突然變得悠暗,帶著淡淡的哀怨。

「呃!」弄墨有些不適應的使勁瞪著東方傾城。

「我沒有嫌棄你,只是……你作為兄長,不是應該……」

「既然弄墨嫌棄我了,那我就走了……」

說著,東方傾城居然真的起身,向外走去。

他的聲音越發幽怨。

弄墨徹底傻眼了,怎麼也沒想到,東方傾城會突然詭異成這樣。

她就那麼傻傻的坐在那裡,看著東方傾城慢慢的走出她的視線。

所以,她沒有看到,東方傾城背朝她的嘴角一直帶著愉樂的笑意。

他的眼睛,他面具下的臉,全都是說不出的愉樂。

只是,一離開弄墨的視線,他的眼裡便染上了輕愁。

「松。」

「王爺。」

「讓人注意宰相府,一旦姑娘有失,立刻出手……另外,如果姑娘計策失敗,就說是我的意思,讓他把東西交出來。」

「是。」

「另外,其他兩府也樣。」

「是。」

「在姑娘沒去之前,不得出面。」

松有些疑惑,卻並沒有問出來。

東方傾城掃了他一眼,卻難得的高興,解釋道:

「姑娘想做的事,咱們只要看著,若是實在不可為,咱們再出手。在那之前,不許打擾她,壞了她的事,也壞了她的興致。」

「屬下明白了。」

松是徹底的明白了。

他家的王爺就是任姑娘去玩,玩得開心了,盡興了。最好是事成了。事若不成,他家的王爺再出手。

總之是要讓姑娘心想事成就對了。

弄墨並不知道,東方傾城在離開後又跟松說了那些話。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有了目標,有了任務,有了足夠多的資訊。

剩下的便只是行動了。

弄墨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人。她的目的一向很清楚。

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更知道,什麼時候該行動。

夜色染了整個天地。

天上,繁星點點,不停的閃耀。

秋風吹過,帶起絲絲涼意,讓夜間出來的人,不自禁的縮起脖頸。

弄墨坐在鳥背上,慢悠悠的在傍龍城的上空飛翔著。

大概是這個世界還沒有所謂的空軍,更沒有空中戰爭一類的想法。

所以,對於領空,完全沒有任何防備。

這也是為什麼,當年她帶著那些個妃家的人,可以那麼輕鬆的離開。

連一點風聲都沒帶起,更沒人注意到。

所以,弄墨非常的悠閑,非常的自在。

「到地方了,下去吧。」弄墨突的開口,看著下麵的宰相府的宅院,慢慢的靠了下去。

到了宰相府,弄墨也沒有從鳥背上下來,除了鳥,她還給她自己和鳥都弄了隱身。

就像東方傾城所說的,只要她願意,這天下,還真沒有什麼地方,是她去不了的。

在宰相府裡自在的練了一圈,最後,終於找到了。

松給的資料上寫的,宰相府的後花園的一個八角亭裡。

據說,宰相大人每個月的單日都會在這八角亭裡。

哪一個小妾都不見。只在這裡,一個人。

當然,周圍的暗衛很多,只是隔的有些遠。

駕著鳥兒飛過,帶起陣陣輕風,所有人都感覺得到。

可卻什麼也看不到。

「宰相大人好興致。」到了亭子外面,弄墨慢悠悠開口。

只見亭子裡,那個南宮靖,正坐在一個瓷凳上。

在他的面前,是一個圓形瓷桌,桌上擺著一桌酒菜。

南宮靖在那裡自斟自飲,一幅悲春傷秋的樣子,不時的哀聲嘆氣。

聽到弄墨的聲音,南宮靖猛的跳了起來。

可四下一陣張望,他的眼裡卻又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是,是誰?」南宮靖的聲音,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害怕,有些發顫。

「不用找了,你看不到我的。」

弄墨輕輕的開口。

見南宮靖突的睜大雙眼,知道他之前,還心存疑惑。

現在麼,他應該不再疑惑了吧。

「你是……是人是鬼?」

弄墨翻個白眼。

「我是人是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替你完成你心中想的事情。」

「你真的……真的可以……」

「當然,只不過……」

「你想要什麼?」

南宮靖的聲音有些迫不及待。

很顯然,他心中所想的事,對他很重要。

弄墨輕輕的笑了。

「龍鳳呈祥,萬兩百銀。」

南宮靖臉色微微發白,可立刻的,他還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好,只要……只要姑娘做得到,老夫立刻奉上。」

弄墨輕輕一笑,隨手就從懷裡丟了一個盒子出來,直接扔到南宮靖的懷裡。

力度大的,讓南宮靖一連退了三四步,才好不容易停下。

便是如此,也讓他氣血一陣翻騰,好久才平靜下來。

那是一個盒子,一個白玉製成的盒子。

至於裡面麼……只是一枝雪蓮。

要說這雪蓮這東西,實在是好東西。

人間極品。

可這東西,對於尋常人來說,一般都是隻聽其名,未見其影。

不是這東西少,而這東西實在難找到。

它只生在雪山之顛,萬丈懸崖之上。

若是上了年份的雪蓮還會沾上靈氣,引來惡獸爭搶。

那雪山之顛並不是人人都能上得去的。

便是那武林高手,輕功了得的,到了那冷到極至的地方,也堅持不了太長時間。

真正能上到那極寒之地,並細細尋找雪蓮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過,這一切對弄墨來說,都不是任何問題。

問題只有一個。

「一個時辰之類,用掉,否則,雪蓮便會失效。」

南宮靖立刻整個人跳了起來,抱著盒子就往外衝。

弄墨坐在鳥背上,懸在他的頭頂,慢慢的跟隨。

對於南宮靖的激動她可以理解,但是,她該得的,她可不會放棄。

「明天一早,我會請人來拿我的東西。若是你膽敢推辭,我能讓你治活了她,也能讓她再丟了性命……這一回,你可就不會再有醫治她的機會了。」

「不敢,不敢,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南宮靖腳下一停。一連說了幾個不敢,便又再一次衝了出去。

一個時辰,一個時辰。

他的腦子裡只剩下這四個字,再無其他。

弄墨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繼續跟在南宮靖的身後,一直看著接下來發生的事。

東方傾城給她的消息裡說。

南宮靖雖然身為當朝宰相,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然爾,是人就有弱點,而他的唯一的弱點。

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兒子,不是高官,也不是財富。

甚至不是他自己。

而是他的師妹。

至於他跟他師妹到底是有什麼更深切的關係,沒有多少人知道。

只知道,那位老姑娘是南宮靖的師傅的女兒。

一輩字也跟在南宮靖的身邊。

即不嫁他,也沒有嫁給別人。

一輩子就那麼守著他,無慾無求。

然爾,二十年前,那位老姑娘突然從南宮靖身邊消失了。

也從世間人的眼裡消失了。

再沒有人見過這位老姑娘。

人人都以為,這位老姑娘大概是離開了,畢竟,一個女人青春有限,不可能真的守著一個男人一輩子吧。

尤其是,這個男人還有妻有妾,有兒有女的情況下。

只是,東方傾城的消息網卻收集到。

這位老姑娘,其實一直就在南宮府。

只是,她在二十年前突然身中劇毒。

南宮靖這些來,一直至力於搜尋各種奇草名藥,只為瞭解這位老姑娘身上的毒。

而東方傾城更知道,現在,南宮靖找了二十年,只差一味冰山雪蓮。

只是,那是傳說中才有的東西,又豈是那麼輕易能找到的。

弄墨不是武林高高手,她也沒有時間去那什麼雪山冰峰之頂。

她能做的,只是拿起畫筆,用所有的修為,畫出這麼一朵花來。

雖然她一直知道,自己畫出來的東西。

雖然維持的時間長短不一,可是,都是真的。

只要是真的,那就能起到治病的效果。

至於到了該消失的時候……她相信,那雪蓮最起碼可以支撐個十個時辰。

到時,那位老姑娘的病也治好了。

跟著南宮靖來到一個簡單的房子裡。

弄墨只是隨便望瞭望,便發現,這房子周圍,雖然很多守衛。

可是這房子裡,卻一個人也沒有。

南宮靖進了屋子,不一刻,屋子裡居然又是一個人也沒有了。

弄墨只是疑惑了一下下,立刻就明白了,這裡,必然有什麼密室之類的東西吧。

在院子的上空飛了兩圈,見裡面的人仍未出來。

她便乘著鳥兒,慢慢的飛遠。飛回別莊。

弄墨是一夜好睡。

直到生理時鐘讓她醒來,她才悠悠醒來,練功,用早飯。

到了近午時分,東方傾城才施施然過來。

一看到弄墨,他的眼睛就不曾離開過她片刻。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弄墨被他盯得心裡發毛,卻始終忍著,沒有問出來。

「姑娘,燕家兩位公子回來了。」

門口傳來管家的聲音。

那管家,也是這別莊裡本來的人。

弄墨現在只有幾個人,可用的人實在少,所以,這別莊裡的一切,都沒有變動。

當然的,她也不會將這裡當作最根本的所在。

只是,現在她的錢還不夠多,她的勢力也還不夠大。

「讓他們來見我。」

聽到那兩人回來,弄墨的眼睛立刻一亮。

「是。」

管家離開。東方傾城仍然盯著弄墨,只是,眼神收斂了許多。

很快,燕家兩兄弟過來。

兩人的眼裡都帶著淡淡的興奮。

弄墨只是笑了笑。

「收穫如何?」

「多謝姑娘。」兩人齊齊拜倒。一點沒有因為弄墨比他們小,而顯得不服。

弄墨只是輕點了點頭,坦然受了他們的禮。

「燕熾,去一趟宰相府,替我拿樣東西。」

「拿什麼?」

「龍鳳呈祥,外加白銀萬兩。」-

不只燕熾,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怔。連東方傾城都跟著微微一怔。

「是。屬下這就去。」

弄墨笑著點頭,「記著,別讓人知道你是誰,仇四那裡,你們可還有案底呢!」

「知道。」

燕熾和燕詢離開。

東方傾城的視線再一次膠著在弄墨的身上。

弄墨看在眼裡,卻仍是說一些不著邊的話來。

「我還得好好謝謝逍遙王才行,你覺得,我該怎麼謝他,才合適?」

弄墨一本正經的望著東方傾城,滿臉的期待。

「逍遙喜歡各種古舊之物,你若有機會碰上,尋來給他便可以。」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心中明知道弄墨在悶著他。

可仍是認認真真的回答。

弄墨輕輕點頭,「有道理,回頭,我讓他們也注意一些。」

「對了,南歌的好日子,你們準備請很多客人麼……東方叔叔和阿姨一定……」

東方傾城突的輕嘆。

「弄墨……」

弄墨看著東方傾城的眼睛,這張臉上,能看到的,也只有眼睛了。

其他的地方,總是被擋的嚴嚴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避諱什麼,早就告訴過他,他們的降頭被解一事,對方必定早就知道了。

連逍遙王都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只有他,總是戴著這面具。

「有事?」聽到他有些無奈的叫喚,弄墨眨眨眼,一本正經的回問。

「你……」東方傾城看著弄墨,嘴巴張了好幾回,卻終還是緊緊的閉了起來。

這一下,到是弄墨好奇了。

「有事想問我?」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輕輕搖頭。

「那是你的秘密,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追問。」

弄墨皺眉,不是好奇,那是為什麼?

弄墨不再追問,只是,也用那種詭異的眼神,集中在東方傾城的身上。

一如之前他對她那樣。

她確定,他有什麼話想說。

只是,現在看來,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的樣子,卻是失笑出聲。

弄墨雖然神態認真,那眼神也的確很詭異。

可是,配上那張稚氣小臉,看著卻是人疼到心堪裡了。可愛到了極點。

這一笑,東方傾城卻好像突然想通了一般。

神色不再那麼糾結,眼神也坦然了許多。

而那難以啟齒的話,也很自然的就說出口中。

「弄墨的畫,可賣?」

說實話,弄墨沒想到,東方傾城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不過,她還是好奇的很。

「你要用?」她不問他為什麼會知道她的畫可用,更沒有問別的。

因為她知道,以他的聰明,早已對她的那些能耐瞭如指掌。

只是,他定不知道她到底能到何種程度。

東方傾城搖頭,接著又很快的輕點頭。

弄墨不懂,這到底是用還是不用?

東方傾城大概也覺得自己有些矛盾。

最後還是開口解釋道:

「不是我用,但是……與我有關。」

弄墨眨了眨眼,終於還是垂下眼瞼,問:「要什麼?」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不知為何,看到弄墨垂下的眼瞼,他居然覺得呼吸一緊。

一時間,居然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鳥……可以載人飛行的鳥……還有,隱身……」

弄墨輕輕點頭。

「要多少?」

「各兩份。」

「可以,不過,等南歌成親之後吧。這兩天,我沒空。」

「好。」東方傾城立刻應了。

弄墨不再說話,只是坐在那裡,半瞇著眼,任太陽照射在她的小臉上。

「好久不下雨了。」突然的,弄墨悠悠開口。

東方傾城一直看著弄墨,在弄墨說了可以兩個字之後。他就一直看著弄墨。

看著,等著。

可始終,沒有等到以為會有的話語。

以至於,他自己有些忍不住。

在弄墨說出那麼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之後,他輕聲問道:

「你不向我收取代價麼?」

弄墨仍然沒有看他,只是淡淡的來了一句。

「唔,這一次就算了,就當是贍養費,下一次,我就不會客氣了。」

「贍養費?」東方傾城不解的看著弄墨。

「你只要記得,下一次,不拿個千金萬金的,別想從我這裡拿到一張紙就行了。」

弄墨擺擺手,不跟他解釋贍養費這個問題。

「王爺,府裡有人來報,將軍請您回去。」

松的出現很適宜,正是兩人不知該說什麼的時候。

弄墨有些焉焉的,東方傾城覺得,他似乎做錯了什麼事。

只是,他覺得他有些抓不住弄墨的心思。

她是個女孩子,女孩子的心思一向不好琢磨。

雖然他從來都將她放在與他一樣的高度來看。可此時,他仍是不明白,他哪裡錯了。

或者說,他做了什麼讓弄墨不高興。

明明,前一刻,她的心情看起來還不錯,願意跟他說話,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來逼他不得不說實話。

而這一刻,她卻突然這麼……這麼的不願答理他。

他是個聰明人,很清晰的感覺到了弄墨的心情變化。然爾,他還是不明白弄墨為何如此。

東方傾城皺著眉,「我先回去了。」

弄墨揮揮手,想起昨天,他離去時,那故作的哀怨。

弄墨又勾了勾嘴角,卻使終沒有睜開眼,望他一眼。

弄墨生氣了?

沒有,這世上能讓她生氣的事情,大概是真的不多。

她只是突然覺得有些懶懶的。不想答理東方傾城。

不是因為他突然開口跟她要東西。

事實上,東方傾城會開口,她覺得,這種感覺還不錯。

這個男人一直知道她有問題,不論是修練上面,還是這些畫。

是個人都會好奇,會偷偷打探。

可是,東方傾城沒有,他一直知道,一直看著,一直默默的在心裡想著。

但他從來沒有對弄墨說過什麼,一個字也沒有提。

這讓弄墨心中覺得被尊重,可又隱隱的有一種,被忽視的感覺。

所以,一直以來,她在等著東方傾城開口,等著他願意,將這些事情,大大方方的拿出來說。

很詭異的感覺,明明是她的秘密,她卻想要被人攤在太陽底下。

現在,東方傾城說了。

雖然他一點沒提她的奇怪能力的事。

可那隨口一提,卻更讓她覺得開心。

他一點不在意,不覺得她這個人有什麼奇怪。

沒覺得,她可能是什麼妖魔鬼怪,他那麼平靜的接受了她會一些常人所不能的事情。

反常即為妖,這是人的常性。

可在他的眼裡,她就是她,如此而已。

這讓她高興……

可接著,便是濃重的疏懶湧上她的心頭。

疏懶到連東方傾城,暫時都不想理了。

弄墨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可惜,一時間,她也弄不明白,最後只能猜測。

大概是因為,雖然她告訴自己不在意。可是……

她還是有一些在意的,尤其是在意這個東方傾城是如何看待她的這些與常人不同。

想知道,他是不是將她當妖怪看。

從她讓他拿到她的第一副紅鳥圖開始,她便在擔心著。

而這麼久,她的擔心已成了她心中的心魔。

只是,她自己一直不曾發現,直到此時,他說了,她的心魔散了,她才會突然覺得。

特別的累,特別的……想要一個人待著吧。

弄墨一直在院子裡坐到太陽偏西。

一直到燕熾帶著她的戰利品回來。

只是,燕熾帶回來的東西,並沒有讓她高興。

到是他帶回來的消息,讓她神色俱變。

「姑娘,東方夫人和東方姑娘在城外被人劫持。」

「什麼?」

弄墨幾乎是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的。整個人衝到燕熾的面前。

「怎麼回事?」

燕熾卻是搖頭。

「屬下不清楚,只知道,現在,東方將軍,正帶著禁衛營出了皇城,向城北而去。東方夫人和東方姑娘是在去上香的路上不見了的。」

弄墨眉頭緊皺著。「青城王呢?」

「青城王正在宮裡。」

弄墨皺眉,東方傾城現在怎麼會在宮裡?

望著漸黑的天色,弄墨突的說道:

「燕熾,你去找你師叔,告訴他,替我去找東方夫人和東方姑娘,找到了,算他一千兩,護她們安全,算一萬兩。你們兩個人全力打探東方家的消息,尤其是看看,有誰要對東方家不利。」

「是。」

「姑娘,是不是忘記在下了。」

燕偉站在院門口,看著弄墨,臉上沒有了那淺笑。

弄墨看著他,臉上終於露出了淡淡的淺笑。

「先生就與令師弟一起,去找東方夫人和東方姑娘吧!想來,以先生和令師弟,一定能比那些人更早的找到她們。」

說著,弄墨衝進房裡,不一會出來,肩上停了兩隻小紅鳥。

其中一隻給了燕偉,另一隻給了燕熾。

「若有消息,讓小紅鳥送消息給我。」

「是,姑娘。」

兩人齊齊離開。

弄墨卻好像突的平靜了下來。她在院子裡就那麼站著。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抬頭看天。

好一會兒,才終於快速的衝進屋子裡。

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

弄墨聚精匯神的畫了又畫,足足半個時辰,才終於從放下畫筆。

一放下畫筆,弄墨便再次走到門口,望著天際。

沒有感應到小紅鳥的到來,她便再次回到房裡。

不一會兒,便抽出來許多畫。

這些是她的存貨,一般來說,她並不喜歡臨時畫作,那讓她有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萬一,要是有什麼事打攪了,那便可能是性命之失。

「松,見過姑娘。」

乍聽到松的聲音,弄墨微微一怔,隨即猛的轉身。

兩眼如炬,直盯向松。

「你怎麼在這裡?」

「屬下奉王爺之命,前來聽姑娘差遣。」

弄墨皺眉,「聽我差遣?」

松單膝著地。「是。」

弄墨將畫放在桌上,人卻是輕輕的坐到桌邊的椅子上。

「告訴我,發生了何事?」

「有人逼宮。」

弄墨猛的挑眉。

「東方府的夫人和姑娘被擄,將軍出城營救。整個禁衛營全都被調了去。」

「現在,皇城之中的人全都被人策反,以太子,冰夫人,大司馬為首的幾人,正在逼宮。四王正在宮中,保護皇上……」

「冰夫人……」弄墨嘀咕了一聲。見松又要解釋。連忙擺手。

現在可不是廢話的時候。

「我能做什麼,需要做什麼?」

「王爺請姑娘入宮,需外虎衛營有十萬人,可要調動大軍,需得有虎符為信物……」

「好,我進宮。」

弄墨一說完,立刻看向松。

松卻似明白什麼一樣,立刻轉身出去。

「你先回去,或者,在城門口等我。我拿到虎符,便去尋你。」

「尊命。」

知道十萬火急,松也不再多言,轉身便運起輕功,飛快向前衝去。

弄墨立刻將所有的畫全都捆紮在一起,又放出可騎乘的鳥兒,隱去身形。

便直向著皇城飛去。

眨眼之前,弄墨便到了皇宮之上。

可是,雖然她來過一回皇宮,可對這裡的格局還是非常不瞭解。

不過,聽著現在正在逼宮,那麼……皇帝一定在人多的地方。

 

第二卷第六章︰無意建功

皇帝一定在人多的地方。

而東方傾城他們,一定在皇帝的身邊。

沒有任何猶豫,也不怕被人發現,弄墨衝著人最多,燈火最亮的地方衝去。

「皇上,您已經老了,該將這天下,讓給年輕人了。」

說話的,正是那個弄墨曾見過一面的冰夫人。

只見她站在眾人之前,一臉甜笑的看著被東方傾城四人圍在中間的男子。

弄墨很認真的打量著。

老麼?

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歲,一張國字臉,沒有東方傾城那麼出色,更沒有燕偉的風度。

可是,那張臉卻透著威嚴,透著浩然正氣。

在他的身後,皇后娘娘正垂喪著頭,滿臉死氣。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

皇后娘娘的反應,弄墨到是可以理解,畢竟,那造反,太子是她的兒子,司馬是她的父親。

讓弄墨奇怪的是,他們的背後,就是大殿,可這麼多人,卻全都站在門口。

包括那個皇帝也是一樣,直直的站在殿門口。而在東方傾城的四人圍起的圈裡,幾十米內,居然無一人敢靠近。

弄墨輕笑,這倒是放便了她。

悄悄的靠下去,立刻有風刮到眾人身上。

只是,這風起的詭異,是從上往下。

弄墨讓鳥兒站定,立在東方傾城的身側。

而她,則悄悄的伸出手,輕輕的拉了東方傾城一下。

東方傾城在起風時便有所警惕,此時只是輕輕一震,隨即穩了下來。

他突的趴在皇帝的耳邊嘀咕了兩句什麼。

便見皇帝臉上猛的露出震驚之色,看向東方傾城。

或者說是……看向東方傾城這邊,空無一人的空地。

帶著淡淡的疑惑,皇帝一隻手握上東方傾城的袖子裡的手。

東方傾城立刻又轉過來,將手伸了過來。

只是他可看不到弄墨的手在哪裡。

弄墨只得主動伸手過去。

立刻,神不知鬼不覺的,一物到手。

「冰姬,你當真好能耐,居然能策動太子和司馬造反,難道,當真以為你們的所做所為,就無人得知麼?」

說話的,是逍遙王,他與翼王站在正前面,直對著叛黨。

冰姬?

弄墨看向那個冰夫人,據她所知,姬,是一些無力稱帝,只能稱王的小國的公主的稱呼。

難不曾,這個冰夫人,居然還是個公主?

朱雀國。弄墨突然想起這個國家的名字。

以前,東方傾城提過這個國家,可那個時候,她不曾在意。

現在看那冰姬,她到是有些好奇了。

「去。」東方傾城聲音極輕,手上更是輕輕的推了弄墨一下。

弄墨挑下眉,看了一眼東方傾城,隨即讓鳥兒飛起。向著城門而去。

找到松一點不難,將虎符交給他。弄墨卻並沒有急著離去。

「你們大概什麼時候過來,我替你們開城門。」

這次的策反還是相當成功的。

皇城裡,唯一還掌握在皇帝手裡的軍隊,被東方將軍拉出去救人了。

時間又剛好是晚上,四個城門緊閉,讓人查看不出一點異樣反常。

宮裡皇帝被圍困,宮外空有雄兵,卻動用不得。

多麼的精妙,多麼的……

可惜,他們並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弄墨這麼一個人。

「兩刻鐘。」松立刻回道。

「姑娘不必親往,只需找到守城將軍,劉拾,告訴他真相即可。姑娘……姑娘若是可以,還是請進宮吧!」

「劉拾,他會聽我的麼?」

松立刻在身上摸了一個黑色的木牌出來。雙手奉到弄墨的位置。

「姑姑將這個拿著,給那劉拾看一下便可。」

弄墨點頭,接了東西。

「你去吧,我也去了。」

乘著鳥兒快速飛起,飛高,一直到守城軍的軍部。

「將軍劉拾何在?」

沒時間去找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人,弄墨便直接站在守城軍部的大門上大聲吼了起來。

「在下劉拾,何方高人,還請現身……」立刻,一個虯髯大漢,一身金色盔甲,手持長槍,從裡面走了出來。

弄墨看了那劉拾一眼,微微勾了下嘴角。

「讓其他人離得遠遠的,憑他們,還沒資格見我。」

弄墨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發出來的,仍是女娃娃特有的清脆。

可在別人聽來,卻是一點不敢輕視。畢竟,強不強,看的不是年紀,而是實力。

「你們全都下去。」劉拾沒有任何異議,將手下兵士全都趕了出去。

若是來是友,對方這樣的強大,可能並不喜歡見這些俗人,尤其,對方還是女子,不見男子更是正常。

若是來的是敵,那麼,人少一些,傷亡也少一些。

弄墨只是輕輕一笑,催著鳥兒慢慢的靠向劉拾。

這個人,看似粗魯大漢一個,可是卻偏偏心細如髮。

否則,又怎麼可能在這眾多人中,脫穎而出,成為一方的將軍?

「認識這個麼?」拿出木牌,弄墨直直的看著劉拾的眼睛。

一見到木牌,劉拾立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請吩咐。」

弄墨微微挑眉,沒想到這麼管用。

隨即也不管這木牌到底有什麼用,直接將事情簡單說一遍。

「現在,去將城門打開,等著大軍入城,協助他們一起勤王……」

「劉拾聽命。」

「很好,去做吧。」

劉拾立刻起身,向外衝去。

只是,衝到一半他卻又猛的停下來。

向後望去。到這會兒,他才想起來一個重要的問題。

之前的木牌……是憑空出來的。

就那麼,空盪蕩的,立在半空之中……

眉頭深鎖著的劉拾看了一眼空無一物的後院。

之前的木牌早已再次消失無蹤。

「看錯了?」

劉拾突然眉頭輕喃,腳下卻是一刻不停的,向著外面奔去。

弄墨並沒有看到劉拾後來的反應。

她在劉拾起身的一瞬間,便已乘著鳥兒向著皇宮而去。

再一次回到皇宮,跟之前的模樣又已不同。

大概是那位冰姬沒了耐心,又或是擔心時間長了變數增多。

更可能是,這只是必然的結果。

那些人,終於打了起來。混亂成一團。

皇帝有的,並不只是東方傾城他們四個人。在這皇宮裡,不管怎麼說,他都是老大。

還是有些人替他賣命的。

只是,敵人太多。

而且,敵人裡,也不缺乏一些強者。

下意識的,弄墨一到這裡,便開始尋找東方傾城的行蹤。

找他一點也不難,四王正守在皇帝的四方,東西南北各一,以一擋百,英勇之極。

找到東方傾城,弄墨立刻便衝了過去。只是,沒有人看到,連東方傾城也沒有發現。

替他殺敵?

她從來不做無用功的。更別說,這是皇家的事,又不關她的事。

弄墨即不殺敵,也不出手幫忙。可她仍是固執的懸在東方傾城的頭上,密切的關注著周圍的一切。

不知冰姬和太子到底找了多少人,大殿門口不停的有人衝進來。

而皇帝這邊的人,越來越少了。

「母后。」

突的,弄墨聽到皇帝有些擔心的聲音。

東方傾城也聽到了,身形微微一頓,只這一頓間,立刻便有十幾把劍,同時刺向他的上中下三路。

東方傾城身形連閃,卻終是沒能全都避開。

不但退了近兩丈距離,身上也受了好幾處的劍傷。

「該死。」弄墨突的一聲輕道,同時抽出一副畫來。

將畫打開,接著……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突的出現在弄墨的手裡。

那是……機關鎗。

弄墨沒有急著殺敵,而是讓鳥兒猛的下降,落到東方傾城的身邊。

「上來。」

東方傾城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可是,卻沒有動作。

「我看不到。」

弄墨猛的用力拉了東方傾城,東方傾城對弄墨的力氣一點不抗拒。

結果就成了,他被拉倒趴在鳥身上。

弄墨也不管他,直接讓鳥兒起身。

「一百萬兩。」

弄墨哼了一聲。

「沒問題。」

弄墨立刻輕笑出聲,也虧得他能笑得出來。

不過,她相信,他一定會笑到最後的。

弄墨抱著機關鎗,對著人群。

「噠噠噠噠噠噠噠……」

什麼才是殺人的機器,這就是。

在一個冷兵器時代,用一挺機關鎗,掃射著距離不到兩米的敵人。

而且這些敵人還不懂避讓,擠作一團,向前衝來……

狂風掃落葉,又如雨珠落荷塘。

一片一片的人倒下。

最恐怖的是,在那一片人倒下之後,還沒有人發現到底是怎麼回事?

依然前赴後繼著向前衝來……

別說那些人,便是離得如此近的東方傾城,也驚得合不上嘴。

一直就那麼傻傻的爬在鳥背上,忘記了爬起了。

「喂,傻了?」

弄墨回頭望了東方傾城一眼,用胳膊搗了一下身後。讓東方傾城回過神來。

「那,那是什麼東西?」第一次,東方傾城失了平靜,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住手,住手。」冰姬的尖叫聲顯得很刺耳。

很顯然,她也才剛從驚恐之中回過神來。

弄墨看了她一眼,隨手將手裡的機關鎗扔掉,沒子彈了。

當然,她也沒浪費,機關鎗很不小心的砸到一個站在冰姬身前不遠的一個士兵。

相對於弄墨的輕鬆,其他人卻是一臉的緊張。

緊張的看著冰姬,之前眾人都被弄墨的舉動給嚇瘋了。

雖然大家都看不到她,可是,那轟鳴之聲,他們都聽得到。

那成片倒下的人,他們也看得到。

不過,在一開始的緊張之後,大多數人都回過神來。

而也開始了之前的緊張。

皇帝之前一直很鎮定的表情現在也有些緊張。

雖然直直的看著對面,冰姬和被冰姬抓在手裡的皇太后。

可弄墨卻看得到,那皇帝的目光總是不時的掃過東方傾城。

至於東方傾城麼,正一臉苦笑的從爬變成坐。

他的形象,他的一世英名……估計這一朝,算是喪盡了。

不過,對於弄墨對他的維護,他還是覺得,相當值得。

很顯然,他暫時忘記了弄墨開口要的那一百萬兩。

「皇上,如何?」冰姬在面前的人被不知名東西砸倒之時,臉上略顯得僵硬。

可隨即,她臉上又露出淡淡的媚笑來。

只是,所有人,都在極力專心的做自己的事情的同時。

仍是偷空望一眼東方傾城。

一個人,居然就那麼淩空坐在那裡……這……實在太過詭異。

尤其是,之前的那一翻屠戮,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從他的那個方向發出來的。

只是,人類的想像力再強,也無法想像,另一個世界,幾千年後的東西。

「皇上,你乃是真龍天子,怎麼可以有婦人之仁……哀家死不足惜。」

不愧是皇太后,脖子掐在別人的手裡,隨時可能丟掉性命的時候。

說話還是這麼的震定,這麼的大義凜然。

弄墨雖然見過她,這個不算老的老太太對她也還算是和善。

不過,以前她對這位可是沒什麼特別感覺。

在她一直以來的心裡。皇家無情。

不論是皇帝還是皇后,全都是一個德性。

所以,直覺上,她不討厭,但主觀上,她一點也不喜歡。

但這一刻,她有些喜歡這個老太太了。

不愧是國母啊!只這氣度,這魄力,就決不是其他女人所能比擬的。

「母后。」皇帝臉上露出痛色。

身為帝君,母親和國家,孰輕孰重,他分得清。

可是……

弄墨突然對身後的東方傾城說道:

「五千兩。」

東方傾城失笑出聲。惹得一干人等又齊齊望向他。

還好他臉上戴著面具,拉平了嘴角,便再無人發現他的異樣。

「好。」

「你先下去。」

說著,弄墨突的從背上抽出來兩個畫卷塞進東方傾城的懷裡。

「打開就行。」

東方傾城什麼也沒說,直接從半空中跳了下來。直接跳到皇帝的身側。

弄墨不再管他,直接乘著鳥兒,飛天皇太後身側。

看著冰姬有些發狂的雙眼。

又調頭看了一眼,正站在皇太后另一側的一個大男孩。

雖然她從來沒見過他,但是,從他的著裝上看,他應該就是那個太子了。

只是,此時這個太子,兩眼無神,眼皮浮腫發黑,額際隱著一團黑霧。

顯然,是中了人的黑手。迷失了心神。

弄墨看了一眼太子,又看向冰姬。

這個冰姬,看來也是一個會武之人。

她就那麼伸出一隻手,掐在皇太后的脖子上。而那隻手上,虯結畢顯,力氣大的很。

「只要皇上退位,讓太子就位,我便放了皇太后。皇上以為如何?」

冰姬的聲音,居然還帶著撒嬌的味道。

聽得弄墨一陣無語。

不過,當她看到冰姬另一隻手的動作時,她便猛的瞪大了眼。

手上的動作更是不停。

猛的從靴子裡抽出匕首,直接壓在冰姬的脖子上。

「放開你的手,否則,我不保證你的腦袋,還能留在你的項上。」

弄墨的手輕輕施力,一絲鮮血,立刻從冰姬的脖子上飄下。

冰姬動作一頓,同一時間,手裡的什麼東西,已然猛的灑了出去。

直向弄墨的方向。

「看你還如何裝神弄鬼。」

「咳。」

弄墨知道,自己小看了這個女人。

只是,她終不是那十一歲,沒經過風雨的小丫頭。

知道此時慌亂與事無補,更知道,如果此時放開冰姬,她將沒有了一點優勢。

匕首猛的揮動。直接插在冰姬掐著皇太后的那隻手的肩胛處。

鮮血,順間噴射而出。直噴了弄墨一臉。

耳邊傳來一陣吸氣聲,驚嘆聲。

弄墨連看都不必,便知道,她的形蹤,顯露了出來。

不過,她現在一點也不擔心。

一隻手猛的抬起,手呈手刀之勢。用足了力道,砍在冰姬的胳膊上。

只聽:「嚓」一聲脆響。

冰姬的胳膊正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彎折了下去。

因為冰姬的手還掐在皇太后的脖子上。

這麼一折,到是拉得皇太后微一踉蹌。

可卻也因為這一踉蹌,而讓皇太后獲得了自由。

冰姬臉色瞬間煞白,可仍是咬著牙不發出任何聲音。

到是另一隻手,又摸了不知什麼東西。

只可惜,這一回,弄墨早有防備,她的手剛拿出來。

她便一抽冰姬肩胛上的匕首,向著她的手腕刺去。

弄墨的動作乾脆俐落,一切又發生的極快。

別說是周圍的那些士兵,就連對面的東方傾城等人,也還沒有反映過來。

到是冰姬,因著劇烈的疼痛,而反應最快。

只可惜,比弄墨終還是慢了一步。

匕首沒有一點差錯的刺進冰姬的手腕,她手裡的東西立刻掉了出來。

弄墨腳尖一踢,手一抓,那瓷瓶便落到弄墨的手裡。

「真好,這下不算賠本了。」說著,弄墨衝冰姬甜甜一笑。

看得眾人一陣心驚膽顫。

從此,在所有人的眼裡,都留下這麼一個,有著天使的面孔和笑容,但是,卻有著魔鬼般的身手和心靈的小女娃……

「皇太后,坐過鳥嗎?」

制服了冰姬,弄墨算是徹底的放心了。

跟皇太后說話,也是有禮有數,笑咪咪的,好像怕嚇壞老人家一樣。

「不曾。」皇太后面色慘白,可仍是震定的回答弄墨。

她甚至還有功夫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

「試試如何,感覺很不錯。」

「好。」皇太后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弄墨此時卻是已經站在地上。畢竟,她要對付冰姬,不可能一直坐在鳥背上。

那鳥還是有些大的。不過,得益與冰姬之前那不知明的粉末,現在,她和那五彩大鳥,全都露出了身形。

皇太后的身手還算利索,到了鳥跟前,輕輕摸了摸那鳥,一個翻身,居然就上去了。

看得弄墨微微挑眉。

「太后好身手。」

皇太后衝弄墨微微一笑,威儀盡顯。

鳥兒騰空,弄墨卻突的眨了下眼,讓鳥兒又將一邊呈呆滯狀的太子也給抓了去。直接落在對面,東方傾城的身邊。

弄墨則押著冰姬,笑咪咪的看著周圍的人。

三個人聯合造反,雖然一切都以冰姬為主,但是掛的是,太子的名。

如今,一個正落在皇帝的手裡,一個,落在弄墨的手裡。

所謂擒賊先擒王,如今他們的王都沒了。那些小兵哪裡還有一絲戰意。

一個個的,面面相覷,不時互相看著,卻是一點動作也不敢有。

「殺……」幾乎同一時間,宮外傳來一陣響天徹地的嘶吼聲……

不過片刻功夫,人便到了殿外。

一群兵將快步衝進來,將那些造反的士兵給圍在中間,中間又空出一條道。

兩個將軍模樣的人,邁著虎步走到皇帝跟前。

「末將救駕來遲。請皇上責罰……」

弄墨眨眨眼,來得真快。

不過,現在好像沒她什麼事了。剛將手裡的冰姬丟給兩個士兵。

東方傾城便已到了弄墨身前。

拉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

好一會兒,才猛的將她抱起,走向皇帝。

「喂,我想走了。」

之前冰姬灑了她一身的粉末,又被噴了一身的血,她現在身上難受得緊。

「見皇上卻避而不見,可是大罪。」東方傾城看著弄墨,嘴角有著淡淡的笑。

這一戰,弄墨給了他們所有人一個驚喜。

尤其是東方傾城。

他幾乎可以想像,在不久的將來,妃家的案情將柳暗花明,而弄墨的身份,也將與往日有著雲泥之別。

最主要的是,皇上一定會想起,他與弄墨曾經已成事實的婚事……

雖然現在算是大難剛過,他還應該表現出一點點沉重之色。

可東方傾城還是忍不住的翹起了嘴角,那份愉悅,擋也不擋不住。

弄墨白了他一眼,「可是,見皇上時,儀容不端,好像也是有罪的吧?」

雖然她對這個世界的那些規矩知道的不多。

可好歹,她也在東方府住過一陣,從南歌和東方夫人的嘴裡,也是聽了不少的皇室規矩的。

只不過,在聽了那些之後,她立刻就決定。

要遠離那些她無力改變的規則。

而在她的世界裡,她要做那個創造規則的人。

想到南歌和東方夫人,弄墨的神色卻是一沉。

「我先離開。」

見東方傾城拉直的嘴角,她又立刻加了一句。「我去找南歌和阿姨……」

東方傾城聽了,也是臉色一沉。隨即點頭。

雖然他相信,以他的父親的之能,決不會讓母親和妹妹出事。

但是,他還是有些擔心。

若不是現在是非常時期,他還不能離開皇上身邊,他一定是跑在最前面的。

弄墨招回自己的鳥,翻身而上。

「記得,別忘記讓皇上把我的帳給結了。」

帳是東方傾城開口應下的,當然也由他來要帳。

說完,衝東方傾城笑了笑,乘著鳥兒,直上雲霄。

此時,夜更濃,離天明,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弄墨沒有再去關注皇宮裡的事,而是一路向北。搜尋著東方將軍的蹤跡。

對於南歌和東方夫人,弄墨是真的擔心著的。

所以,尋找起來,她也不遺餘力。

甚至,她都沒想過,要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還沒到東方將軍的軍隊處,弄墨到是先收到了小紅鳥的消息。

是燕偉送來的。上面的帶來兩個消息。

一喜一憂。

喜的是,他們找到了東方姑娘和東方夫人。

憂的是,抓住她們的人,很厲害。

弄墨立刻讓小紅鳥在前面帶路,不過片刻功夫,便找到了燕偉。

與他一起的,還有他的師弟,兩人正隱在一塊巨石之後。正一臉焦急的看著遠處的一堆篝火。

在那篝火四周,圍著許多人。

他們的服飾很怪異,是弄墨不曾見過的。

而弄墨,也看到了南歌和東方夫人。

兩人都被五花大綁,嘴裡塞著東西,背對背著,綁在一起。

「那些人很厲害?」

弄墨看了一下兩邊相距的距離,差不多有十來丈。

燕偉要隔這麼久才敢放心待著,可想而知,對方有多厲害。

「非常。」燕偉的臉色很不好看。

弄墨又看了一眼那群人,看來,不只是厲害那麼簡單,那些人,大概還代表著別的什麼吧!

「東方將軍的軍隊,離這裡還有多遠?」

弄墨突然問道。

他們加一起只有三個人。而對方,卻有將近二十個人。

而其中,又有讓燕偉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高手。

她雖然幾乎是一出娘胎便開始修練,可是,真要是正面對上燕偉……她也不知道,她有幾分勝算。

而這個未知的高手……弄墨更是不想去玩硬碰硬。試試誰的腦袋更硬的遊戲。

用她師姐司奕的話來說:人長腦袋可不是用來當裝飾品的。

「他們一路上幾度變換行蹤,又擅長偽裝……東方將軍的方向與這裡,剛好相反,欲行欲遠了。」

燕偉輕聲說道。意思就是很遠很遠,非常的遠。

今天這事,是指望不上他們了。

弄墨沒有去怪燕偉他們,為什麼沒有協助東方將軍。

她繼續看著那些人,「有什麼辦法沒有?」

「那要看姑娘想做什麼?」

弄墨望了燕偉一眼,見他的臉上又露出淡淡的笑,不由微瞇了下眼。

「何意?」

「如果只是救人,那麼,以姑娘可以隱身的能力,並不難。」

如果是換一個人,那的確很難。

可如果可以隱身,到他們面前,也不會被人發現……那樣,救人的難度可就要少很多了。

弄墨眉頭突的一皺,隨即看了一下自己身上。

「繼續看著,我去去就來。」

弄墨跑到那鳥兒身邊,乘著鳥兒快速飛走。

她在來的路上,便發現,離這裡不遠處,有一條河。

落到河邊,弄墨直接就衝進河裡,上上下下洗了個乾淨。

現在已是秋天,夜晚的河水冰冷透骨。

可弄墨卻仿弱一點感覺也無,以最快的速度洗乾淨身體。

上了岸,她隨意撿起樹枝,在地上隨意的畫起來。

不一會兒,一套黑色衣服便出現在地上。

弄墨立刻換上,又將邊上的畫拿了出來。

替自己弄上隱身,又換了一隻鳥,這才又快速的向著燕偉的方向而去。

弄墨之所以要繞這麼大一圈,費這麼大的事。

自然不是因為她愛乾淨又或者什麼的。

而是,她不確定,那個冰姬給她身上撒的到底是什麼粉末。

更別說,她的身上,還有許多血腥味。

對於高手來說,那一點血腥氣,可能就成了她致命的敗筆。

「人怎麼不見了?」

剛到燕偉那裡,便見之前所在的地方,那些人已經不見了。

「他們在趕路,急著回漠野去。」

「漠野?」聽到這兩個字,弄墨微微一怔。

這是這一片大陸上的另一個大國。

也是這一片大陸上,唯一在國土上,在經濟上,在兵力上,都能與天商國一拼的國家。

「怎麼是漠野?」

因為這件事參和進了國與國之間的事情。而讓弄墨皺眉。

她知道,這兩國之間不時有戰爭,幾乎年年都有些小戰爭。

這兩國都在用戰爭鍛煉新兵。

可是,卻從來沒有暴發那種不死不休的戰爭。

而這一次,對方居然來搶青城王的家人……這種動機,讓不得不讓人深思了。

「不管了,先救人。」將之前她騎的鳥燕偉。

而她自己依然騎著那隱身的鳥兒。

燕偉在前面帶路,不一刻,從空中,兩人便已能看到下面正在快速前進的人群。

二十幾個人,兩人一排,安靜而快速的向前衝著。

南歌和東方夫人被他們放在一種人力拖的車上,平平的,四邊無遮無攔。

速度極快。

離他們遠遠的,薛盛也悄悄的隱藏著。

「在這裡盯著,我去救人。」

弄墨說著,猛的壓下鳥兒的高度,慢慢的靠近那群人。

他們的速度很快,可終是快不過鳥。

弄墨沒有急著下去。

而是猛的向前衝去,在離他們相當遠的距離之後。才猛的停下。

將背上的所有畫都抽了出來。

「回去一定要東方傾城賠我。」

嘴裡嘀咕著,直到一群野獸隱入四周,她才笑咪咪的坐著鳥兒飛昇起來。

那一群人來得很快,非常的快。

弄墨幾乎才剛上升到一個高度,那些人便到了。

弄墨得承認,這些人裡,每一個都是高手。

也難怪燕偉會那麼小心。

面對一個高手,拼了一死,也還有得一拼,可如果面對的是,一群高手……

那就是找死了。

「嗷嗚……」

一聲虎嘯。

一隻猛虎從陰暗處跳了出來,直攔在那些人的必經之路上。

「嗷……」

又是一陣嚎叫。

這一次出現的,是一群狼,將二十幾個人,全都圍了起來。

「該死,這裡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衝在最前面的兩人立刻停下。

其中一個手一抬,身後的所有人,都同時一頓,沒有出現一點混亂。

「是個了不起得人啊!」

弄墨在高空看著這些人的反應,暗暗點頭。

二十幾個人,面對一群野獸,臉色稍變,可卻並不驚慌。

這份鎮定……放在一個人身上,很正常,放在兩三個人身上,雖不常見,但也可以說是物以類聚,那幾人都是了不起的人。

至少,弄墨知道,如果是四王在一起,面對這樣的情景,大概比這些人的表現要好一些。

可是,這是一群人,身手高低不同,心態不同,一切都不同。

但是,他們卻可以保持如此一致的鎮定,這就實在非常非常的難得了。

看著那些人一個個收斂氣息。

弄墨又輕輕的笑了,猜測著,他們大概是想著,不要激怒那些野獸的主意。

畢竟,一般的野獸,並不會主動攻擊人類。除非真的是餓急了。

只是,弄墨又怎麼會只準備這一點呢。

「嘶嘶嘶……」一聲輕響,又一群不速之客到來。

又一圈,在狼群之內。

弄墨有些慶幸,那些人給南歌她們的嘴裡塞了東西,不然,看到這個,她們一定會尖叫。

到時,激怒了對方,可就不好了。

「少主,看來只能殺出去了。」最前的兩個人中,其中一個轉頭對著身邊的人輕道。

那人輕輕點頭,「保護好她們。」

「是。」

那人又抬手作了一個動作,接著,所有人一起動了。

所有的劍,一齊出鞘。

六個人在前面衝殺,左右各六個,後面還有六個。

有攻,有防,還有斷後……似乎演練了許多次一樣。不見一絲混亂。

又一群動物,進入戰圈,那是一群獵豹,以速度見長。

戰鬥力也不差,最主要的是,它們要是用來搗亂,擾亂對方的陣腳,是最有效的。

果然,當十幾頭獵豹加入戰圈,那些人終於顯出一絲狼狽之色。

再強,也不過是凡人。

再強,也不過才二十個人。這些動物又都是不怕死的,帶著天生的野性往上衝……

不到一天的生命,讓它們更想做一些什麼可以留下痕跡的事情。

「嗷……」

齊齊的一聲獸吼。

野獸們再一次的衝擊著那些人。

終於,有野獸被劈飛,同時,也有人被咬傷,被撕碎。

二十幾個人,在慢慢變少。

可使終有人,圍在南歌他們的身側。

「撤。」

終於,最前面的那個人,開了口。

同一時間,所有人都從南歌她們身邊撤離,將她們,丟給了野獸。

剩下的十幾個人,護著最中間的那個人,一點點的往外突圍。

只是,那些人並沒有注意到,那些野獸們並沒有傷害那兩個他們以為必將葬身獸腹的女人。

它們將她們包圍起來,一點點的隔斷了與他們之間的道路。

直到,她們被無形的力量,帶著,一點點的飛上高空時。

才有人猛的發現,並且尖叫出聲。

可惜,他們再無法掌控什麼。

那個時候,天際微微的發白,弄墨坐在鳥背上,看著底下的那十幾個人,看著他們以極快的速度向遠處習掠而去。

不僅微微嘆息。

不知道漠野的士兵是不是都是這般,如果是真的,那麼,天商國,危險了啊!

轉頭看了眼昏過去的南歌和東方夫人。

弄墨慢慢的向著皇城方向飛去。

只是,在經過目瞪口呆,幾乎要在鳥背上變成石像的燕偉時。輕輕的說了一句。

「去通知東方將軍,就說姑娘和夫人,平安回府了。」

「是,姑娘。」

燕偉回得很乾脆,只是,與以往的聲調卻是不同。

以往,他與弄墨說話,總有著長輩對晚輩的高調在裡面。

可,此時這三個字,卻像是……臣服。

是的,就是臣服,在這一刻,這個一向自認高潔的男人,居然有了臣服之心。

操縱那麼多的野獸為她而戰,可以乘著飛鳥在天空翱翔……

最主要的是,她的算計,她的冷靜,她的心志……

他到現在才恍然想起,這麼多天,他的兒子是這個姑娘在養活,而她所圖謀的那些事……更是尋常人所不敢想的。

便是一般的強者,也不敢想像……而她敢想,並且,在做。

弄墨沒有再去注意燕偉的心情。帶著南歌和東方夫人,逕直向著皇城而去。

傍龍城一如往日的平靜。

夜裡發生的一切,除了那些參與者外,那些普通人,沒有一個人發覺。

便是弄墨這個參與者,都覺得,這一切,就像一場夢一樣。

沒有將人送去東方府。因為弄墨知道,東方傾城必定還在皇宮。

而當東方將軍回來的時候,他也必定會在第一時間得知昨天晚上的事。

而以東方將軍的身份,也必然會在第一時間趕來皇宮。

不論他如何擔心妻女,都只能來皇宮。

所以,弄墨直接來到皇宮。

大概是因為有了昨天弄墨的形象。

今天,弄墨才剛到皇宮的半空,便聽到下麵一陣喧鬧之聲。許多人走到外面,看著她們。

當然,他們能看到的,只是南歌和東方夫人,兩個仍在昏迷的人。

弄墨很快就在人群裡找到了東方傾城。

鳥兒停下,立刻有人讓了很大一塊空地出來。

東方傾城走了過來,將東方夫人和南歌抱了去。

又對著空白處,伸出了手。

弄墨沒有應他,輕輕的避了開去。

 


第二卷第七章︰秋後算帳

弄墨看著那隻向她伸出來的大手,輕輕撇嘴。

「我先回去了。」

「弄墨?」

東方傾城眉頭輕皺了一下,輕輕喚弄墨的名。

「我不想見皇帝,不喜歡皇宮……」

見東方傾城的手還固執的伸在那裡。

弄墨無聲望了下天。

「要到今天晚上,我的隱身效果才會結束。現在就算留下來,誰也看不到我。留下,沒有任何意義。」

東方傾城突的僵硬了一下。隨即慢慢的放下手臂。

「行了,我先走了。」

「我……晚上去尋你。」東方傾城的聲音急急的傳來。

看不到弄墨,對著空氣說話,這讓他心慌。

他不確定,弄墨在這一刻還在跟他說話,下一刻,她是否還在。

「好。」弄墨沒有拒絕,正好,她也想要跟他算算總帳。

弄墨說完,再一次升空而去。

回到別莊,燕熾還未回來,燕詢到是在的。

弄墨讓燕詢準備了熱水,準備了熱飯菜。

洗了個熱水澡,又吃了熱飯菜。弄墨覺處自己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可身體卻越發的疲乏了。

問了燕詢一些事情,見再無什麼重要的事,便直接打發的燕詢。

而她自己卻躲進被窩裡,昏昏沉沉的睡去。

弄墨一夜未睡,中間幾經撕殺,又吹風,又在冷水裡泡了一會兒。

之前事情未結,她的神經繃著,還不覺得什麼。

可這一會兒,她的身體跟精神一放鬆下來。

整個人立刻就覺得,乏得不行。

不只是身體,精身更是疲乏之極。

她這一覺,一直睡到暮色西沉。

更讓她覺得痛苦的是,這一覺醒來,精神身體非但沒有恢復的跡象。

反而更加的疲乏酸痛。

微微皺眉,剛想爬起來,便聽身側熟悉的聲音響起。

「別亂動。」

弄墨猛的轉身,看向東方傾城。

其實,燕偉的聲音也很好聽,可在這一刻,不知是不是因為生病的原因。

在她耳裡聽來,任何一點聲音,都是燥音。

吵得她頭疼欲裂。

只有東方傾城的聲音,只有他的聲音,她聽著卻是從心底覺得舒服。

像是催眠曲。讓她安心,想要入睡……

東方傾城聽了,立刻望了眾人一眼。

立刻,所有人都輕手輕腳將東西放下,更輕的慢慢退了出去。

弄墨就那麼躺在東方傾城的懷裡,輕閉著眼。

懶懶的,一動也不想動。

「弄墨,先喝些粥。」東方傾城的聲音越發輕柔了些。

弄墨不想睜眼,唯一的反應,只是輕輕的恩一聲。

粥入口,很糯,很香。

可到喉嚨時,卻又有些疼痛。

這讓弄墨下意識的拒絕再吃第二口。

「弄墨,乖,多吃些身體才會好。」

「疼。」

弄墨滿臉委屈的吐出一個字。

「乖,等一下吃了藥,就不會再疼了。」

弄墨緊閉著嘴,就是死活不願再吃一口。

或者是做小孩做久了,又或者……前世今生兩世,雖然她學的東西夠多,接觸的世界很殘忍現實。

可在感情上,她卻還是如同孩童一般。

不曾學會撒嬌,不曾學會被寵溺……

而現在,生病和東方傾城的寵溺讓她找回了軟弱的感覺。

「不要,痛。」

隨著耍賴一般的話語出口,她的眼淚,也跟著嘩嘩的往下湧。

「弄墨乖,不哭,不哭……」

「嗚嗚……」

既然哭了,那就乾脆哭個夠本。反正是丟臉了,那就一次發洩個夠吧!

抱著這樣的心思,弄墨乾脆哭得更用力。

「乖啦,乖啦,好了,我們不吃,不吃了哦……」

東方傾城被弄墨哭的一時間手忙腳亂。

粥灑了許多,他只能先放在一邊。

輕輕的抱著弄墨,輕聲的哄著。

「你欺負我。」

弄墨突然覺得,這樣大聲哭出來的感覺……很好。

前世,她便看到許多女孩子,動不動就哭,每一次哭了,便會立刻有人來百般哄著……

以前她總覺得,那些女孩太過矯情,男孩太過傻。

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哭了,可以讓身心愉快。

「是,我欺負了你,是我錯了,我該打。」

哪怕東方傾城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

可此時,他只想著,只要弄墨不要哭了,就算要他的命也可以。何況,只是認個錯。

「你說話不算話。」

弄墨繼續邊哭邊指控著。

「是,我說話不算話。」

「你總是戴著醜醜的面具嚇我。」

「是,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戴醜醜的面具了。」

「明明說要剝松子給我吃的,現在不剝了。」

「是,我該死,等你病好了,我天天剝,再不敢少了一天。」

「我的錢不夠用。」

「我的錢你可以隨便用。」

「我要賺別人的錢,不許你替他們討價還價。」

「我會幫你一起把價錢抬的高高的。」

「我要……」

一個哭得梨花帶雨,一個滿眼心疼。

說的話更是亂七八糟。

一碗粥,早已涼透,一碗藥,再無人想起。

直到弄墨含著淚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東方傾城才將她小小的身子輕輕的放平。

才看到,她的嘴角的輕笑。

「大哥。」門外傳來逍遙王的聲音。

一聽到逍遙王的聲音,弄墨猛的皺眉,一滴之前未及落下的淚,悠悠滑下。

東方傾城眉頭猛的一皺,身形猛的一閃,便已消失在屋裡。

同一時間,外面的逍遙王也失去了蹤影。

「大哥。」逍遙王雖然好奇,為什麼要離那個院子那麼遠,大哥才讓他說話。

不過,這種好奇只能放在心裡了。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沒,沒事。」見東方傾城不快的雙眼。逍遙王立刻擺手。

「我,只是皇上讓我代他來看望……看望一下大嫂。順便……將皇上對大嫂的賞賜,也給一起帶過來。」

聽到逍遙王嘴裡的大嫂,東方傾城的臉色好看許多,眼裡居然也有了笑意。

「交給燕偉,由他代收即可。」

「大嫂沒事吧?」一見東方傾城心情變好了,逍遙王立刻一臉擔心的問道。

他們今天一天都在皇宮裡,自然知道,東方傾城讓人去請禦醫的事。

更知道,弄墨生病的消息。

而他這次,便是禦醫回宮之後,向皇上回報了弄墨的病情,皇上才派他,帶著大內禦藥一起過來的。

不只是他想過來,其他人都想過來的。

若不是身份不符,連皇太后和皇上都想要過來看一看。

畢竟,昨天夜裡,弄墨可謂是大顯神威,已經讓所有人,都對她產生了濃厚的好奇心。

「替弄墨謝皇上恩,不過,她的身體有些弱,大概需要休養一段時間。等她大好了,便去給皇上謝恩。」

「知道了大哥。」

逍遙王立刻應下。

東方傾城點了點頭,便示意逍遙王離去。

可逍遙王卻是一動不動的,就那麼直直的看著東方傾城的胸口。

東方傾城疑惑著,同時微微低頭,才發現,不知何時,胸口居然濕了好大一團。

腦中微一動,便立刻明白。

這是弄墨之前哭時沾濕的。

想著,心中又是微微一澀。看著逍遙王。

「沒事便回去吧。」

「大哥。」

逍遙王沒事,只是,有很大的好奇心。

「什麼?」

「大嫂……不是凡人吧?」

凡人不可能坐著鳥兒在天上飛來飛去的。更不可能,隱身來去……

東方傾城眼瞳突的一縮,盯向逍遙王的眼神更是猛的一冽。

直看著逍遙王心中猛的一跳,如墜冰窯,整個人猛的一顫。

「弄墨只是凡人,記住了。」

逍遙王猛的用力點頭,「是,大嫂只是凡人,誰敢說不是,我抄了他的全家。」

東方傾城又冷冷的望了他一眼。轉身便往弄墨的房間走去。

「我不希望再聽到這樣的話。」

「我知道了。」

直到東方傾城進了弄墨的房間,關了門,逍遙王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抬手下意識的抹了下額頭。

「呼——嚇死我了,大哥居然又發火了……他居然為了大嫂發火了……天啊!大哥玩真的!」

逍遙感嘆完畢,不顧早已濕透的衣服,快速向著皇宮方向飛奔而去。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告訴其他人,包括皇帝在內。

青城王發火了,只為了他說的一句話。

所有不知情的人都好奇。

為什麼四王裡,居然是以東方傾城為首。

翼王冷,殺人更是不手軟,每一次戰爭,他都衝在最前面……軍功一直排在第一。

逍遙王,多謀,善交際。整個軍隊一直是他在管理。

嘉憶王,雖然看似輕浮,但他卻是個全才。武,幾乎能與翼比肩,謀,他是逍遙王的左右手。

他們中的不論誰需要,他都可以直接頂上。從來不會出任何錯。

而青城王,在外人眼裡看來,他與嘉憶王是有些相似的。

只不過,他不像嘉憶王那麼輕浮,他比較溫文爾雅,比較穩重……

但說起來,他也決對不算是最出彩的。甚至連年齡,他都不是最大的。

但偏偏,四王一直以他為首,外人如何看,他們不管,但他們四人中,卻從來沒有人敢提出半絲質疑。

追根究底,就是因為,東方傾城平時看起來無害,像個書生一樣,見誰都笑咪咪的。

可是,他若是一旦發火……那就是修羅附身,死神降臨。

弄墨白了他一眼,「龍鳳和鳴……其實,變成真的也不難啊,只怕皇上到時小心眼的怪罪啊!」

弄墨的話一出,東方傾城眼睛突的一亮。

可隨即,他不得不輕輕搖頭。

「沒錯,雖然那樣最是吉祥,便的確不合適。」

弄墨聳聳肩,不再多言,這個世界,龍鳳是皇帝皇后專用的。

哪怕嘉憶王和南歌一個是王爺,一個是公主,也是用不得的。

不然……

弄墨想到那種場景,也忍不住輕笑起來。

在那之後,弄墨又睡了兩天。

這兩天,每一天都會有禦醫過來替她看病。

宮裡,每天都有人送一些稀奇的東西來。

每一天,都有聖旨。

從赦免妃家開始,一直到皇太后收弄墨為義女,賜封號:佑聖公主。

還賜了一座公主府……

到了第三天,東方傾城終於離開別莊,說有急事,進了宮。

而在當天,南歌也過來了。

弄墨才知道,原來,那一天回去後,南歌和東方夫人,也生病了。

只是,南歌終歸是年輕,身體好的快一些。

南歌與弄墨再相見,很是激動了一回。

雖然弄墨仍是那樣淡淡的,只是,面對南歌的話,她總是笑個不停。

南歌知道了那天晚上,是弄墨救的她與母親,更聽說了南歌的種種不同。

居然打起了弄墨的畫的主意。

是了,南歌一向都是簡單而直接的。

「我要一幅可以載我上天的鳥兒……要有七彩的翅膀,長長的尾翎……」

弄墨聽著只是笑,笑得很開心。

南歌只在意她有多神奇,一點不在意,她與旁人不同。

甚至,她感覺得得出來,南歌很以此為榮。

是的,以她為榮。這讓她很高興。

南歌一直到傍晚時分才回去。弄墨讓燕熾親自送人回去,直到親眼看著她進了東方府,才回來。

而那一個晚上,弄墨也趁著所有人都不在,她第一次,將她的人全都召集到一起,準備開會。

弄墨的人不多,其實也就是燕家的父子三人,再加上,另一個也是他們的家人。

不過,弄墨並不在意。

「燕先生,我讓你找的地方,找到了沒有?」

傭兵工會,需要一個標誌性的建築,也需要一塊相當大的地。

而最好,就是在傍龍城裡面。

可在傍龍城裡,想要買到一塊地,並不容易。

「合適的地方到是有,只是……不容易買下來。」

弄墨不在意的揮揮手,「這個問題,我相信燕先生可以解決。」

「燕熾,你的人手,找到多少了?」

「三十三個。」

燕熾的聲音依然很清冷,語句更是簡潔。

「還不錯。」弄墨微微點頭,雖然不算多,可也不算少了。

「記住,這天下,所有的消息,我們都要。另外,召攬天下奇人異士……只要有一技之長的,能招攬就招攬過來。」

「你的人,還需要更多的發展,只有三十來個人,還遠遠不夠,要知道,我要的,不只是傍龍城,也不僅是天商朝,而是整大陸……」

弄墨的這些話,說的有些大逆不道了。

不過,在坐的這四個人,卻是一點也不在意。

因為,他們早就知道,這個小女孩打的注意。

從一開始,她就一再的告訴他們,眼光要放遠,再放遠。

要看得到整個天下……天商,漠野……這塊大地上的每一個角落。

「是。」

弄墨又看向燕詢。

「將我們需要花費的銀錢算一下,我來想辦法。」

「是。」

弄墨又將目光看向薛盛。

在之前,他便通過燕偉的轉告。他不要自由了,也不要什麼錢了。

他就要跟在他的師兄身邊就行。

所以,弄墨便也不客氣的將他拖了進來。

隨手扔了幾份卷軸給他。

「這是什麼?」

薛盛拿過,好奇的問道。

「任務,這裡面的,只需要你出手,拿了東西回來,便可以領到錢。」

這是之前一段時間,燕熾的收穫。

不得不說,雖然現在還沒有所謂的傭兵工會,但是,他們已經開始運行了。

雖然還很小,還只是在他們幾個人之間,這樣的小團體。

不過,她相信,會越來越多,她的傭兵工會,也一定會成功的。

「還有其他問題麼?」

眾人齊齊閉嘴。

弄墨將一切說的都夠清楚了。他們便是有些問題,也都自己會想辦法解決。

畢竟,他們都是大人了,哪怕是燕詢,也比弄墨要大上很多。

如果他們還要將一些問題留給弄墨來處理,那他們,也太丟人了些。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努力吧。」

弄墨其實也是籲口氣。

她做過傭兵,知道傭兵的那一套流程是怎麼回事。

可那背後的那些事,她卻沒接觸過。

現在能做的,只是仍以傭兵為中心,一點點的往外擴散。如果他們真的要有什麼問題提出來。

她自己也未必會知道。

「姑娘,青城王爺來了。」

四人剛離去,管家便在弄墨的院門口處凜報著。

沒等弄墨說話,東方傾城人已經進來了。

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三個人。

正是以前,在松園裡侍候她的竹兒,和春花秋月。

「見過你們姑娘。」

東方傾城離弄墨還有兩步,便側著身站到一邊。對著三個丫頭淡淡的說道。

以竹兒為首的三人,立刻到弄墨身前,規規矩矩的行禮。

「見過姑娘。」

雖然嘴裡稱姑娘,可行的卻是大禮。

畢竟,弄墨此時身上有著公主的封號。

弄墨讓三人起身,便疑惑的看向東方傾城。

「她們本就侍候你的,現在,還讓她侍候你吧。」

「多謝了。」隨即對竹兒道:「在這院子裡,你們自己找房間住。」

「是。」三人一起離開。

三人離開,東方傾城才慢慢走到弄墨面前,蹲在她的面前。

「明天,皇上想見你。」

對於東方傾城的話,弄墨沒有任何反應。

到是她微微前傾著身子,在東方傾城的身上,輕輕的嗅了嗅。

「松子?」

東方傾城微笑,手腕一翻,翻出一個小巧的玉壇出來,正是弄墨以前盛松子仁的那個。

她一直知道,東方傾城那裡,最少有這個四個五。

「妃家的宅地正在動工,到年底,大概便可以入住。妃家的人……大概一個月後,便會回京。」

弄墨慢慢的吃著松子仁,眼睛微瞇。

好懷戀的味道。

「他們應該找不到我吧。」

面對東方傾一直緊盯著他的目光,弄墨有些無奈。

「你的公主府,也在開工,大概,會比妃府更早完工。」

雖然兩邊一起動工,但公主府的人手,比妃府多了不知多少。

弄墨有些無語,公主府,她就一個人,需要一個府麼?

但,這個世界的規矩便是如此。

聽說,當初南歌也是有府邸的,最後,不知怎麼,讓皇上換成了幾座別的地方的莊園。

其實弄墨也動過這想法。

不過,她跟皇帝不熟。

「妃家的人回來就回來吧,反正,老太爺還在。」當家作主的,自然還是老太爺。

換句話說,妃家有人撐著。只要妃家不再有那樣大的野心,那就跟她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到時你是公主,他們要見你,卻也不易。」

東方傾城像是明白弄墨的心思,立刻說道。

弄墨只是不語,雖然她自己心裡想將妃家撇在一邊。

可是,她卻知道,在別人眼裡,她與妃家,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

只是,現在是因為她的榮,妃家才榮……

這等於變向的,將整個妃家壓在她的頭上。這讓她很不喜歡。

「我不要這些可不可以,直接兌現成銀兩……」

東方傾城伸手揉了揉弄墨的頭,拉了弄墨的手,便著弄墨的房間走去。

一到裡面,他先將弄墨抱在床上,他這才伸手入袖。

不一會兒,便摸出了一個他的巴掌大的盒子來。直接遞給弄墨。

弄墨疑惑的接過。打開。

然後,她還是有些傻眼了。

她實在沒想到,這皇帝居然這麼大方,而東方傾城,果然是個信得過的人啊。

那裡面,居然是厚厚的一疊的銀票,每一張都是一萬兩的面額。

弄墨估計,最起碼有幾十張。也就是幾十萬兩啊!

「若是還不夠,以後,我的奉銀,也都送過來……唔……我還有幾處莊園產業,回頭,我把那些也都拿過來吧……」

弄墨還沉浸在那些銀票的震撼裡,一時間沒聽到東方傾城的話。

只聽著,還有錢要拿過來。

當下便輕輕點頭。「好。」

便是她應完了,也沒有注意東方傾城到底說了些什麼錢。

東方傾城笑咪咪的看著弄墨。

一抬手,將面具拿了下來。

弄墨剛將銀票收好。一抬頭,便直直的撞進了那笑眼裡。

還有那惑人的笑臉。一時間,居然忘記了轉開目光。

「去見皇上吧,有一道聖旨,要我們兩人一起在場,才能頒發。」

東方傾城又一次開口,聲音似乎與往日不同。

弄墨皺眉,「我不喜歡皇家。」

「為何?」

「伴君如伴虎。」

「皇上與別的皇上不同……他與我們一起出生入死……早已是性命相交……否則……你以為,我會願意受此拘束?」

因為皇帝是不同的,因為他值得。

否則,他早在那毒發作時,便早早的癮退了,哪裡還會在那樣的情況下,還替皇上做事。

弄墨仍是不願,只是,眼睛被東方傾城的眼睛直直的鎖著,他的眼裡,有著一股讓她無法理解的自信和誘惑。

他在讓她相信她,他在邀請她,與他一起。

他的眼神更在告訴她,這一道聖旨很重要,他會一直堅持,決不會放棄。

「好。」

弄墨終於應聲。

隨即有些懊惱。她怎麼能受他影響如此的大呢?

這個人的氣場是不是也太強大了些。

不過,她也只是懊惱,至於答應的事,她到也不反悔。

皇帝是一定要見的,雖然她很想獨善其身。

不過,將來她的傭兵工會還要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建成……要是得罪了皇帝,那她就什麼都別想乾了。

而她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麼聖旨,讓東方傾城這麼介意。

東方傾城在弄墨這個別莊裡有著自己的房間。

而且,就在弄墨房間的隔壁。

當天晚上,東方傾城就住在那裡。

第二天天一亮,他便帶著弄墨一起進宮。

秋兒替弄墨從頭到尾都打扮了一翻。

據說是按著公主的派頭來打扮的。

在弄墨來看,就是把很多的金銀穿戴在身上,這就是所謂的皇家派頭。

進宮,對於弄墨來說,並不陌生。

只是,按著這種流程進宮,卻是第一次。

而且,見的人,也與上次不同。

弄墨見了皇太后,見了皇后,見了皇帝,見了太子。

弄墨在路上,才聽東方傾城說,那太子只是中了迷藥,一直被人控制著。

現在,迷藥已解,太子雖然有過,卻罪不至死,太子的頭銜是沒有了。現在只是皇子。等南歌大婚之後,他便要去邊關……

算是給他個機會,讓他建功立業,也算是鍛煉鍛煉,將來,還是有機會的。

皇后還是那個皇后,並沒什麼不同,雖然憔悴了些。

這些都不是問題,讓弄墨覺得鬱悶的是。

她現在對這些人的稱呼。

她是皇太后收的義女,所以,她叫皇太后叫母后,叫皇上為皇兄,叫皇后為皇嫂。

而那些已經十五歲的太子,以及那一群十幾歲的皇子皇女們。

要叫她皇姑姑……

皇姑姑……她真的很無語……

 

第二卷第八章︰妃家回歸

十一歲做十四五歲的小孩的姑姑。

雖然無語,卻也不算什麼。畢竟,只是個名份。

不過,她沒想到,皇帝不考慮她這個名份的尷尬,卻關注起她的另一個名份起來。

「奉天承運……一切偕屬罪人冰姬之陰謀……妃氏女弄墨與青城王婚約復舊,妃氏弄墨恢復青城王妃身份……一品夫人……」

那個尖著嗓子的太監,提著嗓子,將一大段的聖旨念完。

便笑咪咪的看著弄墨。

他正彎著腰,聖旨被舉過他的頭頂,正遞在弄墨的面前。

不只是那太監笑咪咪的,所有人,皇帝,皇太后,連一邊的東方將軍夫婦,三王,東方傾城。

每一個都笑咪咪的看著弄墨。

等著她……接旨。

弄墨卻是下意識的看向東方傾城。

卻意外的發現,除了那些開心和期待外,他的眼底居然還有著一絲擔心。

弄墨微訝,他在擔心什麼?

擔心她不會接麼?

弄墨心中暗諷一聲。皇帝的聖旨,她敢不接麼?

不過,除了那聲暗諷外,她卻並沒有不高興。

畢竟,說得現實些,這也不過是一個名份而已。

而要是從感情來說,她其實還是有些高興的。

她更是突的明白,東方傾城前日說的,有急事,大概就是為了這事。

她從不在意的名份,他卻在意的。

想到這裡,弄墨的心情立刻雀躍起來。

「弄墨,快接旨啊!」所有人都等著弄墨的反應。

見她只是拿眼看東方傾城,卻對聖旨望也不望一眼,個個心中又著急又擔心。

只有東方傾城,整顆心都高高的提起。

便被弄墨看的手心冒汗,眼裡的笑意,也慢慢的變的僵硬。

直到他眼裡的笑再也維持不住,弄墨才慢慢的轉過頭,看著那聖旨,慢慢的伸出雙手。

接過。

「皇上萬歲。」

「籲……」

幾乎在弄墨接下聖旨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偷偷的出口氣。

只有東方傾城,深深的看著弄墨,身上居然已經汗濕了。

他……是如此的緊張,緊張的幾乎窒息。

一大清早便入的宮,到出來時,日已西斜。

站在皇宮門口,弄墨長長的嘆口氣。

真是浪費時間啊!而且,跟皇帝和皇太后這些人在一起,不論他們如何說,隨意些,不用在意禮俗之事……

卻也沒有人能真正的放得開,每一個人都時刻緊繃著。

雖然程度不同。

弄墨應該算是最放鬆的一個吧。

只是,仍然不自在。哪怕皇帝和皇太后對她很好,比對他們的那些皇子皇孫還要好。

可是,她仍是不喜歡在這裡。不喜歡那些身份。

「弄墨,既然皇帝已替你平反,你是不是跟娘一起回家?」

東方夫人排開眾人,走到弄墨身前,低垂著頭,望著弄墨。

弄墨啞然,是了,她到是忘記了這一著。

而且……對於東方夫人自稱她娘的稱呼,她更是突的一下,便紅了臉。

心中懊惱著。

是啊,她怎麼忘記了。

對她來說,只是名份的問題,可是,只這名份,她現在便是已婚人士,有公婆,有小姑子,還有……丈夫……

不是有婚約,不是未婚夫,而是……正正經經的丈夫。

「娘,弄墨還有許多東西要收拾……松園裡,也需要重新置辦一應物品……還是過些天吧!」

東方傾城見弄墨微張的小嘴,還有眼底的懊惱,立刻緊張的上前接話。

他怕他娘把弄墨逼急了,會逼得弄墨反悔。

之前,在大殿上,他是真的擔心,弄墨會拒絕接旨的。

別人或者無法想像,一個女人會拒絕青城王妃的身份,拒絕一品夫人的身份。

可他知道,弄墨根本沒將這些放在心上。

他禁止別人說弄墨的不凡,可他卻清楚,弄墨的確不凡。這些凡人在意的東西,她卻是從來不曾在意過。

哪怕是她一再掛在嘴邊的金銀,她其實也根本不在意的。

「也好,那就過些天……不過,馬上要到南歌大婚了,弄墨可要在南歌大婚前回來。」

「是,娘。」東方傾城沒等弄墨反應,便替她應了下來。

弄墨斜了東方傾城一眼,隨即點頭。

「是……娘。」以前在東方府的時候,她便叫慣了,現在麼……

雖然有些尷尬,但是,她還是叫了出來。

「好,好……」東方夫人拉著弄墨的小手,不停的輕拍。

大病初癒的東方夫人,臉色還有些蒼白,手也冰冷。

可弄墨卻任她拍著,一動不動。

她一直喜歡東方家的人,從不曾變過。

「傾城跟弄墨一起去吧,早些回來……」

又說了一些話,東方夫人帶著南歌與東方將軍一起離開。

而東方傾城與弄墨自然回別莊。

讓弄墨不解的是,其他三王居然也跟著來了別莊。

要知道,天已黑了,便是到別人家做客的,這會也該告辭了。

他們卻這會兒上門,實在是太讓主人不方便了。

「弄墨不是需要很多銀子麼?」

東方傾城笑咪咪的說道。

弄墨不解的看著他,「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當年,皇上可是賞賜了不少銀錢和一些收入非常不錯的產業……」

意即這三個人都非常有錢。

而東方傾城的口氣麼……是非常的直接的告訴弄墨。

想要多少,直接伸手拿就好了。

那三人,敢不給?

弄墨無語望下天,隨即一本正經的看著東方傾城。

「小女子愛財,取之有道,我是不會去伸手跟別人要錢的。」

東方傾城輕刮了下弄墨的小鼻子。

就像東方傾城算計三王一樣的心態。

她願意利用他們四個人,是他們的榮幸。

日昇日落,弄墨的身體已經恢復了正常。

而南歌的大婚,也隨之而來。

對於搬回東方府的事,弄墨並不拒絕。

東方傾城知道她此時在做的事,而且,他從來也不曾相過,要折斷她的羽翼,不讓她飛。

而且,松園的環境,的確不錯。

所以,沒有多麼的麻煩,她便在南歌大婚前一天,與東方傾城搬回了東方府。

依然住在松園,依然住在地字樓裡。

東方傾城,依然住在人字樓裡。

在南歌大婚前一天晚上,東方家所有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團園飯。

東方夫人一整晚幾乎是合不攏嘴,心情好到快飛起來。

東方將軍依然威嚴的很,只是,他的嘴角也一直勾著,顯示他的心情,非常不錯。

南歌就要收斂許多,大概是因為,她明天將大婚。所以,碰到各人的眼神時,總是有些羞澀。

還有一些不捨。

畢竟,她要嫁人了,哪怕離得再近。

這嫁出去的女兒,都是潑出去的水。

更何況,都是顯赫人家,這來來往往,就更不便了些。

就像當初弄墨,嫁入東方家,沒有大事,哪怕只在同一個城,她也無法隨意回去。

弄墨理解南歌的心情,便不再常望她。

到是東方傾城笑咪咪的安慰她。

「不妨,以後嘉憶過來,我便讓他帶你一起。」

聽到東方傾城的話,東方夫人和東方將軍臉上都露出淡淡的責任之色。

這樣太過與禮不合。

但是,他們卻終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女兒出嫁,最不捨的,當是父母。

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寶貝,一朝成了別人家的,他們如何甘願。

南歌聽到了東方傾城的話,到是高興了許多,只是,那不捨卻仍未淡化一些。

那待嫁的女兒心啊!

弄墨想起當年自己待嫁時……卻是跟玩笑一般……

南歌的大婚,與弄墨當時的大婚是不同的。

她是按著公主的品級出嫁。

所有一切,比當年的弄墨的不知要奢華多少倍。

弄墨送了那宰相府裡弄來的龍鳳呈祥。

更送了那一路的彩蝶和繁花盛開。

那是兩副畫。弄墨早早的放在了花轎之上。

一路走,一路彩蝶翩飛,花轎所過之處,石板路上,也會開出繁花。

富貴牡丹,愛情的玫瑰,純潔的百合……

一些這個世界的人,不曾見過的各種表達著祝福的鮮花……

也因此,南歌公主的出嫁,成了一則傳奇。

除了一些知情的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外。

大多數人都以為,這是神給的祝福,這對夫妻的婚姻,得到了上天的祝福……這是多麼大的榮耀……

弄墨沒有再想那麼多。

在南歌的花轎抬出東方家之後,她便被東方傾城拉進了松園。

東方家也擺了些喜宴。由管家招呼著。

「王爺,王妃。」

在東方傾城的人字樓裡,松正一臉風塵的等著他們。

一見到他們,立刻行禮。

在他的身邊,還有丁情釋。

這個少年,好像在上次見過之後,便消失了一般。

再不曾見到。

現在卻又冒出來了,而且,他的臉色相當的蒼白。

「如何?」東方傾城拉了弄墨坐定,問著松,眼睛卻看著丁情釋。

「只到第二層。」松的聲音依然冷漠。

弄墨聽著他們像打啞迷一樣的對話,沒有任何表情。

只是靜靜的聽著。

「弟子無能。」丁情釋突的跪下,臉色更加的蒼白了。

東方傾城看著他,並沒有讓他起身。

就那麼直直的看著他。丁情釋一直低著頭,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可他的臉色卻越發的蒼白了,連額頭上都冒出了汗。

「先去養傷吧。」許久之後,直到丁情釋身體輕輕發顫,頭上的汗滴到地上。

東方傾城才慢慢說道。

隨著他的話,丁釋然身體立刻一鬆。

弄墨轉頭看了一下東方傾城,這個人,只憑氣勢就壓得這個丁情釋差點崩潰。

這個人,比她想像的好像要強上許多。

丁情釋和松離開,便只剩下東方傾城和弄墨。

弄墨沒有問之前他們的對話是什麼意思。

因為那不只是東方傾城的私事,更是牽扯到丁情釋的私事。

如果他們只是陌生人,她也許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探聽到原因。

但是,對認識的人,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下手了。

套句俗話,他願意說時,自然會說。不願意說,強探聽來,也是無趣不是?

「父親在年輕時,曾有個結拜兄弟。」東方傾城突然開口。

他沒有看向弄墨,卻不知從哪裡摸出一蝶松子,一粒粒的剝著。

弄墨沒有追問,也沒有看東方傾城,而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吃著東方傾城剝出來的松子。

「他們義氣相投,一起上陣殺敵……後來……他們各自成親後……更想要親上加親……」

弄墨終於有了反應,輕佻纖眉。卻是再無其他動作。

依然穩穩的,淡定的吃著松子。

「他們的女兒,叫藍夢情。」

「咦?」

弄墨輕訝,怎麼是姓藍的?那跟這丁情釋有什麼關係?

心中疑惑,卻也只是咦了一下,並沒有再問下去。

「那時候,我們兩家時常來往,我與……夢情,幾乎是一起長大……」

青梅竹馬,非常好。

弄墨輕輕撇嘴,吃松子的速度變快了些。

「可是,在我八歲時,藍家卻一夜之間,滿門被滅……只有藍伯母,她被人所救,並生下藍家遺腹之子,情釋。」

「救藍伯母的,便是丁家的現任當家……後來。藍伯母改嫁丁家當家,生下情釋,也姓丁。」

弄墨這才明白,為什麼丁情釋姓丁。

「只是……後來,我見到了藍伯母……藍伯母才告訴我……她之所以下嫁丁家,是因為,她發現……丁家,可能是滅她滿門的仇敵……」

「所以,釋兒從小,便被我收為弟子,一則是我要教他武藝。另一則……他在小時候,幾乎一直與我住在一起,為了不讓他認賊作父……」

「五年前,藍伯母去世,丁家派人來接釋兒……釋兒欲要報仇,便瞞著我回去……」

弄墨又輕佻了下眉。

這丁情釋的身世,還真是複雜。

「丁家當年能動藍家,自然有所依仗。釋兒幾次動手,卻仍是無功而返……」

弄墨有些明白,那個丁情釋為什麼是這麼一副冰冷的表情了。

「丁家沒有發現麼?沒有想殺了他?」

弄墨淡淡的問道。

「釋兒掩飾的很好。」說到這裡,東方傾城眼裡總於還是閃過一絲欣慰。

「只不過……當年東方家與藍家乃是指腹為婚……不知為何,釋兒知道了。因為他的姐姐早逝,他便想……」

弄墨眼裡光亮一閃。

「你是說……」

東方傾城點頭。

「他對南歌,從一開始,便……」東方傾城沒有再說下去。

「所以,後來,一意要在丁家,我便不曾阻止他。而這次南歌大婚,我也讓他閉關練功……」

只是,他沒想到,他今天會拚死出關。

弄墨微垂著眸,想著那丁情釋身上的傷。又想到他們一開始說什麼兩層。

大概是指功夫一類的階段。

不過,她沒想到,這個丁情釋喜歡的是南歌。

也對,南歌那樣的女孩,直爽,陽光,活潑。

對於丁情釋這樣生活在陰暗中的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弄墨突的看向東方傾城。

「南歌知道麼?」

東方傾城輕輕搖頭。

南歌的確活潑,陽光,直爽,可是,對感情並不敏感。

更因為,丁情釋掩飾的太好,好到南歌根本不會多作他想。

最主要的是,還有一個嘉憶。那個人的臉皮夠厚,夠大膽。

喜歡更是在一開始便說了出來。早就將南歌的心擄獲。

聽到這裡,弄墨便不再多說了。

不過,她到是好奇,「告訴我這些做什麼?」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

「我之前,說的那幾副畫……是替釋兒所求。他心中有心魔。一是藍家的仇,一是南歌……若是不能除了心魔,他要麼永無寸進,要麼……化身為魔……」

這一下,弄墨徹底的明白了。

「你什麼時候要?」

「越快越好。」

弄墨輕輕點頭。微微想了一下,便道:

「好吧,明天晚上給你。」

弄墨說完,恰好一碟松子也吃完,立刻便起身向外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她卻又突的停了下來。

轉身望著東方傾城:「你確定,看著南歌嫁人,丁情釋心中關於南歌的心魔,就會消失?」

至少,弄墨是不會這麼覺得。

若是一個執著的人,只怕不但不會消失,反而會更激化。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好一會兒,才輕輕的點頭。「至少,可以暫時讓他忘記這一切,而專心練功復仇。」

弄墨看著東方傾城的眼睛,不再說話,轉身便走。

其實,她是不太同意東方傾城這樣的做法的。

感情的事,並不是人能控制好的。

而且,他這樣,只是留下更多的隱患。

就算如他所說的,丁情釋真的暫時忘記這一切,去報仇。

那麼,一個從小就以報仇為目標的人,一旦報了仇,失去了人生的目標之後。

又該如何自處?

尤其是,那個仇人還是他的名義上的父親。

仇恨是雙刃劍,傷人傷已。

仇,不能不報。報了,傷自己的那一部份,又該如何修復?

他很自然的會另外找一個目標。

那麼,被遺忘的感情,會再一次顯現……到時,會成為更執拗的魔障。

弄墨輕輕嘆氣。

如果她是東方傾城,大概會讓丁情釋就這麼放任下去,他報仇越晚越好。

雖然那樣,丁情釋會很痛苦。

不過,她是妃弄墨,她是個自私的人,自己在意的人不會受傷才是最主要的。

可東方傾城是一個大善人,是一個處處為他人著想的人。

他努力的想讓每一個人都快樂。

所以,他會替丁情釋著想,會希望,他在報仇之後,放下一切,開始他的新的生活……

弄墨輕輕搖頭,回房,關起門房。

讓竹兒守著,而她,開始磨墨。

不管怎麼樣,她答應他的,還是要兌現的。

至於結果如何……到時再說吧!

直到第二天晚上,弄墨才再一次出現在東方傾城的面前。

四副畫軸,丟在他的面前。

「辛苦了。」東方傾城將弄墨抱在懷裡,輕輕的晃著。

不管心中如何看她,她這麼小是事實,他的一切動作,做出來,都像是大人哄小孩。

弄墨瞪了他一眼,推開他,轉身便走。

「燕先生在等我。」

東方傾城輕輕抓了她的手臂。

「你休息一下,燕先生那裡,我去。」

他可是知道,她一夜未睡。

雖然其間,有過打座,此時的精神看起來也不錯。

不過,他還是希望她能夠好好的休息一下。

弄墨輕輕佻眉,「好吧!」

有人代勞,她當然樂得省事,當下,便對著外面叫道:

「松,請燕先生過來。」

弄墨這才又轉身離開。而東方傾城,也在她離開後,戴上了面具。

他答應過她,在她的面前不戴面具。

可在其他人面前,面具卻仍是他必不可少的裝飾之一。

「姑娘。」弄墨在門外碰到燕偉。

燕偉立刻走向弄墨。

弄墨指了指身後東方傾城的房間。

「把你量的那塊地的數據給我……至於其他事,你可以跟青城王說……另外……青城王手裡的很多資源,你若是想用哪一點,也不用客氣,直接開口就是。」

邊上的松冰冷的面上,眼裡閃過一絲愕然。卻什麼也沒有說。

燕偉微微睜目,隨即輕笑應道:「在下知道了,一定不會客氣。」

說話間,遞了一卷卷軸給弄墨。

那是那塊地的數據和簡單的圖示。

弄墨直接接了過來,便轉身離去。

燕偉與松一起走進東方傾城的房裡。

弄墨到第二天該練功時才起身。

依然是樓頂,依然是她在這邊的樓頂,東方傾城在另一邊的樓頂。

依然是她結束之後,他跳到她的身邊。

抱著她一起從樓頂飄下去。

若不是兩個人之間有著那樣的年齡,身高的差距,那畫面,必然讓人心折不已。

「今天,是南歌回門的日子。」

東方傾城在早飯的時候,如此告訴弄墨。

弄墨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點頭。

南歌回門,對於東方家是大事。

一大早,皇上和皇太后的賞賜便送了過來。

當然,主要是賞南歌和嘉憶王這對新婚夫婦,不過,順帶著,弄墨也得了不少好處。

很顯然,弄墨現在成為皇帝眼裡的紅人,不論大大小小的事,就算沒有什麼正經的聖旨,但好東西,一定是少不了的。

可惜,弄墨一點不覺得該感激涕零,因為她知道,皇家看中的,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她身上的那些莫測的本事。

或者,還有一些是因為東方傾城的關係。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她這個小小的人兒的原因。

南歌回門時,逍遙王和翼王也來了。

男人們聚在一處,調侃著嘉憶王,而女子們聚在一起,自然也是少不得調侃南歌。

幾日不見,南歌越發的漂亮了。

以往的直爽清純之中,多了一些初為人妻的嫵媚絕艷,風彩更讓人心動。

「嫂子,謝謝你。」

南歌擺開眾人,拉了弄墨的手,單獨走到一邊。立刻便一臉誠奶的說道。

弄墨只是微微一想,便明白她說的是什麼。

當下笑咪咪的擺擺手。

「你喜歡就好。」

「喜歡,喜歡……不知要羨慕這天下多少的女子了。」

南歌一臉的夢幻幸福。看得弄墨一陣無語。

雖然成了親,成了別人的妻子,成了大人,可她還是這樣……

不過,這樣也好吧!這樣的南歌,才是永遠讓人心動的。

「王妃……」兩人正在一邊閒聊著,竹兒突然從外面走了過來,四下望了一下,一見到弄墨在這裡,立刻便走了過來。

弄墨見竹兒望著自己,立刻應道:「何事?」

「王爺請您過去。」

弄墨微挑眉,對上南歌調侃的笑,不由微微訝然,隨即起身。

「我先過去。」

「去吧,去吧,我哥哥還真是看得緊……難道還怕我把你拐跑了不成……」

弄墨無語,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笑咪咪的跟著竹兒一起離開。

她相信,東方傾城定有什麼事找她。

東方傾城在一個小的會客廳裡。

不只他在,其他四王也在。

在一邊。松正侍候在那裡。

「弄墨。」東方傾城一見她,立刻衝她招手。

那動作,有點像是招寵物小狗般。

這讓弄墨微微撇嘴,卻只能先過去。畢其這裡還有其他人在。

他是男人,她得給他面子。

連弄墨都沒有想過,如果換一個男人,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她會不會給別人面子……

「大嫂。」

三王齊齊衝她行禮。

雖然她年紀小,身形小,可那三人卻是乾乾脆脆,沒有一點不自在感。

到是弄墨有些不自在。

「找我有事?」弄墨走到東方傾城身側,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直直的看著他。

「妃家的人到了傍龍城。」東方傾城慢慢說道。

弄墨輕眨眼,眼裡透著疑惑。「來得可真快。」

她還以為,會晚些日子呢。

「妃家的老太爺,帶著兩個人,正在外面求見青城王妃。」

東方傾城再一次慢慢說道。

他的眼睛看著弄墨,等著她給出答案。

不是試探,只是等著。她若是想見便見,不想見,他便把人轟了出去。

青城王的家門,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資格進的。

弄墨皺眉,「他們什麼時候到的傍龍城?」

「一個時辰之前。」

「還真是有心啊!」

弄墨輕輕的嘆氣,「見吧!總是要見這一面的。」

至於以後麼……想到以後,弄墨不由輕輕的皺起眉。

妃家,居然就這麼成了她的責任。

就算她想撇乾淨,想要不承認,也是難了。

「我陪你。」東方傾城立刻衝著松點頭。

松走了出去,想來,是讓人帶妃老爺子等人進來的。

弄墨搖頭,「不用。」

她不是需要攀附才能生長的籐蔓,自己的事,她習慣自己解決。

東方傾城暗底微暗,卻仍是沒有任何其他的話,只是帶著三王一起離開。

竹兒和春花秋月進來,陪在弄墨的身邊。

外面也多了一些丫環婆子。

這是身為王妃的派頭,就算現在,她這王妃還只是有名無實。但是她還是公主不是?

妃老爺子很快便到了。

「草民見過王妃。」一見到弄墨,妃老太爺便顫微微的跪了下來。

在他身後的兩人,也跟著跪了下來。

弄墨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只是,她沒有動作,直等他們的禮行完。

才揮手輕道:「免禮,竹兒,賜坐。」

竹兒立刻下去,親自將妃老太爺扶起來,讓他坐在一邊。

而弄墨也才打量三人。

一年不見,妃老太爺的行態比一年前的那一晚,更加的蒼老了些。

那腰背,越發的彎曲了。

想來,這一年,他定是吃了不少的罪。

看到老太爺這副模樣,弄墨心中一陣唏籲。

說起來,這老太爺從頭到尾,還真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來。

就算當初他送她這個小女娃給青城王這個惡魔。

可結果麼……也不算太壞不是?

另外兩個人卻也是熟人,尤其是那個女子,更是剛見過不久。

正是那妃雨菲,而另一個,則是妃家的長孫,妃雨其。

這三人,可算是將妃家的所有人,都代表了。

「來人,上茶。」

弄墨揚聲叫道。

外面立刻人丫環上來,替三人上了茶,還上了些點心。

三人又半垂著頭,向弄墨道謝。各自飲了口茶,這才放下。

弄墨也飲了口茶,才看向妃老太爺。

「老太爺受苦了。」

弄墨輕嘆著。

富貴一生,老來家變,生離死別,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太爺今日還能站著,已經很不錯了。

此時雖然行態蒼老無力,可精神卻還是不錯的。

「有勞王妃掛念……」

弄墨又看向妃雨其和妃雨菲。

「其他人可還好?」

「多謝王妃惦記,大家都好。」妃雨其輕道。

「現在,在哪裡落腳?」

「……」

一問一答,情形有些熟悉。

只是,以前坐在高位的人現在坐在下方。以前站在下麵等著被問的人,現在坐在了主位上。

世事變幻,可謂一般。

「皇上明察秋毫,知道妃家被冤。如今賜了新宅地……再過兩月,便可入住,其他生意……也會全數歸還……想來,妃家恢復以往的榮華,也是指日可待……」

「皇恩浩蕩……」

雖然一個是祖父,一個是孫女,另兩個更是親兄姐。

可惜,他們卻生不出一點親近之意,全都有禮且生疏的應付著。

才坐了半個時辰,老太爺便起身告辭。

說是妃家還需要他們回去主持大局。

又說,請王妃有空,一定回去睢睢,家裡的人,都感念她,想要見她……

弄墨不知道他們如何感念她,可是,她知道,沒有那些情意,見了也與今日這般的生疏。

無趣的很。

弄墨沒有留他們。

只是,卻讓竹兒準備了些禮物,又跟東方傾城要了兩個人,送他們回去,順便幫他們料理一下。

雖然以前妃家在傍龍城還算有頭有臉。

可現在……她雖不喜多這麼一個負擔。卻也不想讓別人欺了去。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經此一難,妃家剩下的人,都是老的老,小的小。像妃雪忠這些一代的,腐朽到骨子裡的人,卻是沒剩幾個了。

對此,妃老太爺又帶著兩人給弄墨謝恩。

弄墨只是更覺無趣了。

便直接送三人離開。

只是,妃雨菲卻在臨走時,淡著一張臉,頗有些不亢不卑的氣勢說道:

「王妃的一位舊人讓我問一下王妃,他可否來拜見王妃?」

弄墨微微挑眉,隨即想到那個徐少白,當下點頭。

「自然可以,便是咱們姐妹,也該多走動才是。」

妃雨菲並沒有表現出驚喜之色,只是淡淡的垂下眼瞼,垂著頭,跟在妃老太爺身後離開。

看著妃雨菲的背影,弄墨卻是輕輕的笑了起來。

這個妃雨菲……真是不錯的很!

三人一離開,東方傾城便走到弄墨的身邊。

另外三王卻是不知去了哪裡。

弄墨斜了他一眼,相當懷疑,之前,他是不是一直隱在暗中偷聽。

否則,怎麼出來的這麼及時。

「你這個姐姐,到是個人才……可惜,錯生為女兒家。」

弄墨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

她本想回他一句,女兒家又如何的。

可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到是東方傾城又來了一句,「舊人是何人?」

 


第二卷第九章︰新人舊人

「舊人是何人?」

聽到東方傾城的問話,弄墨有些意外。

她沒想到,東方傾城會在意妃雨菲的隨口一句話。更加證實了,他之前,的確在偷聽。

「一個鄰居。」

雖然有些意外,不過,他的問話並不反感。

可有一點,她卻得提醒他。「我不喜歡有人偷聽。」

她拒絕了他跟她一起見那些家人。他卻還要偷聽……這讓她有些微的不高興。

「鄰居?」東方傾城眼裡有著淡淡的疑惑。

只是普通鄰居,那個妃雨菲為什麼要說的這麼隱晦?

至於弄墨後面的那一句話,他則是相當無辜的說道:「你不讓我一起。」

雖然她是這麼的小,可是,他的指控的話,卻偏偏的這理所當然。

就像她在糖,卻不分給他一樣。

弄墨聽得非常無語。

她現在有些明白眼前這個人了。

能力,有,而且是非常的不錯。

財富,有,非常的多。而且,他能影響三王,甚至皇室的所有銀錢。

可性格麼……就非常的詭異了。

時而陰沉,時而霸氣,時而溫文爾雅,時而也像眼前這樣,突然變得惡搞詭異起來……

他還有很多的性格……只是,都是輕淡的,讓人幾可忽視的。

就像此時的這種無辜表情,他的表現也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

透露出那麼點的跡象。可你若是再去細究,你一定是什麼也發現不了。

就像現在,弄墨像見鬼一樣的盯著他。

可他的表情已經恢復正常,他的眼神也找不到一點之前的痕跡。

他的話,也再正經不過。

「我讓松讓人安排一下他們……」

弄墨無聲轉開視線,不再看這個人。放棄尋找那些不可能存在的東西。

弄墨點頭,妃家的人,擺脫不了,那能做的,便是讓他們安定下來,慢慢的,在他們力所能及的範圍裡發展。

最重要的是,不替他們自己,更不要替她找麻煩。

有東方傾城出頭,在這皇城裡,敢惹他們的可就不多了。只不過,她看向東方傾城。

「讓人在暗處便可。」

她可不想讓妃家以為,有青城王作後盾,便趾高氣昂起來,到時,別人不去惹他們,他們再去惹別人……

東方傾城只稍一想,立刻便明白了弄墨的意思。

眼底閃過一絲讚賞之色,當下點頭,「好。」

兩人就這麼一邊聊著,一邊又回到大廳裡。那裡已經準備要開席。

女兒出嫁回門,還要吃一回團園飯的。只不過,東方家,除了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外,還有另外二王以及丁情釋。

大概是因為東方傾城曾告訴過弄墨,丁情釋對南歌的感情。

所以,弄墨的注意力,很大一部份都在丁情釋和嘉憶王以及南歌身上打轉。

丁情釋一直冰著一張臉,頭不抬,連眼都不抬一下。

只顧著吃菜喝酒。

嘉憶王一臉的開心,不停的替南歌布菜,喝酒也很爽快。

只是,弄墨卻敏感的發現,他的視線,不時的掃過丁情釋。

很顯然,南歌可能不知道丁情釋的感情,但是,嘉憶王卻是知道的。

南歌果然是不知道的,眼神坦然的很,不論對上誰,除了那快樂和淡淡的羞澀外,不見任何其他不該有的眼神。

哪怕是對上丁情釋,她的眼神,也沒有一點點的不同。

弄墨一直輕輕的笑著。東方家的飯桌上氣氛很好。

雖然丁情釋那裡有些暗淡。不過,大家都下意識的無視他。

弄墨猜,大概除了南歌外,所有人都知道丁情釋那一點小心思吧。

到了晚上,南歌與嘉憶王回了嘉憶王府,其他二王也離開。

一切,似乎都有了新的軌跡,規律的循環著,輪迴著。

可也只是似乎……

幸福,對每一個人的標準都是不同的。

對有些人來說,能夠吃飽穿暖,不至餓死路邊,便已是幸福了。

對於有些人,只要能夠看到喜歡的人,能夠為她付出。哪怕得不到,觸摸不到,無法擁有,便是幸福。

可對有些人來說,榮華富貴,平安順暢……也仍是覺得不夠。

尤其是對那些有野心的人來說。

不論他們得到了多少,他們的目光永遠都看著不屬於他們的那些東西。

徐少白,是幸福的。

因為他有了足夠的理由,可以留在妃雨菲的身邊。

他成了妃家的專用大夫,因為妃家經過那大難,家裡沒有更多的銀錢,請其他大夫。

所以,他便成了妃家最好的選擇。

因為,請他不用花錢,甚至,連藥材,都是他去採來,免費給他們用的。

而他們唯一付出的,便是供他食宿。

其實,徐少白除了妃家,也會替其他人看病,每一次,總有些藥資……

只是,全都默默的補貼了妃家。

但是,因為他可以偶爾看到妃雨菲……他付出的一切,對他來說,便不再算什麼了。

至少,他自己覺得,他很幸福。

「雨菲,回來了?」從妃雨菲跟妃老太爺離開時,徐少白便一直等在門口,看到他們回來,他立刻便迎了上來。

「徐大哥。」雨菲輕輕點頭,臉下仍是沒什麼表情的淡漠。

徐少白沒看著她的表情,輕輕的笑著。他早已習慣了雨菲這樣的表情。

知道她對任何人都是這般。

「我們見到了弄墨。」

徐少白微微一愣,他早已知道,弄墨便是墨兒。

雖然,對於接受那個鄰家的小丫頭,其實已經嫁作人婦,還是個王妃,更是個公主……這個事實,他費了好大的功夫。

不過,他總還是接受了。而且是好幾天前就接受了。

他此時發愣,是因為,他不明白,妃雨菲為什麼要跟他說這話。

他們本就是去見她的不是麼?他們是她的家人,見到了,又有什麼奇怪。

哪裡需要刻意的跟他說。

「王妃請你常去走動走動。」妃雨菲微微抬瞼,上上下下似不經意的掃了徐少白一眼。

便轉開了視線。又似不經意的說道:

「王妃有令,你抽空,便常去吧!這官家,與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家不同……」

徐少白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不過,還是輕輕點頭。

「我懂了。」

「回頭,我請人替你做些新衣衫。現在,她是貴人……不能失了禮數。」

徐少白有些開心了。他覺得,雨菲今天特別的關心他。還要替他置新衣……

雖然,他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不過,雨妃要替他置新衣,這件事本身已讓他快樂可以忽視一切了。

妃家的宅子還未建好,不過,其中一部份卻也可以入住了。

雖然看起來有些混亂,不過,妃家的人拒絕了先住客棧或是藉助別人家。

他們全都搬進了妃家……幸好,現在妃家除了他們自己家的人外,那些下人加一起不到十個。

三天時間,妃家的人,已經完全安頓好了。

而妃雨菲,也認真的安排了,徐少白前去青城王府的探望老朋友的事情。

…………

弄墨最近很忙。

每天要練功,要畫一些畫,練筆的,或是要動用精神力,畫成可以使用的畫軸留著備用的。

她一直以來的習慣,她喜歡事先有準備。

她要與東方夫人一起用飯,偶爾,也會陪東方夫人聊聊天。

南歌果然是經常回來的,雖然不是天天必到,卻也相差無幾了。

偶爾的,皇太后也會專門派人來請弄墨和東方夫人一起去宮裡坐坐。

閒雜事,本就夠多了。弄墨還要畫一幅更重要的東西。

那就是,未來的傭兵工會的建築圖。

這個世界的建築麼,都是莊園式的。

很漂亮,細至精美,一步一景……比那什麼蘇州園林更美……

然爾,那樣的建築卻不是弄墨想像中,傭兵工會的樣子。

也可能是,她受了前世的傭兵工會的固有模式的影響。

她還是希望,傭兵工會是一幢樓。

這個世界沒有高樓大廈,她要是弄得太高了,便是太過顯眼了。

所以,她想來想去,還是弄個三層。雖然少見,卻也不是沒有。

只不過,她要的不只是這地上的三層,還有地下,那才是她要的重點。

為了這建築圖,弄墨幾乎在那些瑣事之外的所有時間全都撲在這圖上。

這讓東方傾城微有些不滿,卻又不願卻阻止弄墨。

而他能做的,只是陪在她的面前,看著她拿著一枝黑碳棍在那裡畫來畫去。

不打擾她,順便,替她解決一些,可能打擾到她的事情。

燕偉和燕熾幾乎是每天都過來,燕詢卻是住進了松園,雖然,是與東方傾城的人一起住在外園。

燕家的幾人各司其職,發展很快速,這讓東方傾城有些吃驚。

讚嘆這幾人的能力之餘,更讚嘆弄墨的眼光。畢竟,知人善用者,更高明些。

而燕熾負責的情報系統,也在東方傾城的指示下,與松有了更深一些的交流,讓他的網撒得更遠更細……

連松都說,燕熾,實在是一個很不錯的人。

總而言之,就是東方傾城幾乎成了弄墨的代言人。

只要有人來找弄墨,幾乎都是東方傾城在處理。

所以,當弄墨的舊人找來門來拜訪的時候,東方傾城也就順理成章的接見了。

徐少白穿著一身青色新衫,在他出門前,妃雨菲親自替他打理了臉面,替他梳了頭。

他本就長得一表人才,此時看去,卻是儒雅風流,別有一翻韻味。

「草民徐少白見過青城王。」

不亢不卑,無癡無顛。

到是讓東方傾城高看了他幾分。

說起來,這徐少白最是無求的一個人。他從小癡迷醫術,除了醫術上外,再無追求。

此次離家,也不過是因為他為了妃雨菲心動而已。

說他執著也好,說他敢於追求自己的幸福也罷。

總之,此時,除了妃雨菲外,他又是再無所求。

來見弄墨,到是一點別的心思也沒有。

不求官,不求財,只是純粹的為了見一見鄰居。

怎麼說,在他的眼裡,弄墨也是他的鄰家小妹妹。

就算現在地位身份偕已不同,他還是想著,要照看著這小妹妹,將來,見了她的父親,他也有個交待不是?

正所謂的,無求者無畏,見到青城王,他便也就什麼也無所謂。

該行的禮他行,這是規則。但態度卻是瀟灑自在,沒有一點拘束。

東方傾城坐在主位上,不客氣的將徐少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姿態端得頗高,只不過,當他將徐少白整個人的風采看在眼裡,到是頗為讚賞。

態度也跟著輕輕一變。

「徐公子是王妃的舊日朋友,不必拘禮……來人,看坐……」

徐少白看著東方傾城,知道這個戴著面具的人,便是弄墨的夫婿。看不到他的臉面,微微失望,卻也不多言。

直接就坐了下來,態度自然的很。

看得東方傾城又是暗自點頭。

「王妃有事正忙……本王已讓人前去相請……徐公子稍侯。」

「無妨,我只是來探望一下,知道她好,便足已。」

徐少白的話很直白,知道她好了,將來見到她的父母,他便有了交待。

其實,這一年,每每想到弄墨,他都覺得有些愧疚。

畢竟,當時,他們可是一起出來的,結果,他為了自己的幸福,卻丟下弄墨不管……

那個時候,雖然是弄墨自己要求的。

但是,弄墨畢竟還是小孩子。而穆叔是將弄墨交給他的。

而現在,他卻在弄墨騰達之時,又來找她。

這讓他心中有些赫然。也因為如此,他更加的告誡自己,除了看看弄墨好不好外,決不會多說一些不該說的。

至於,昨天妃老太爺在知道他今天要來見弄墨時,專門找他。讓他說的那些似有若無的意思。

他直接無視。

東方傾城與徐少白,隨意的聊著。

他心中本坦然,所以,事無不可對人言。

幾乎是東方傾城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不過片刻,東方傾城便知道了該知道的全部。

包括,弄墨與徐少白是如何認識,關係又到了何種程度。

知道了他與妃雨菲是如何相識,他對妃雨菲的感情。

也知道了,徐少白與弄墨離開小村,後來又如何分開。這一年,他在妃家的所作所為……

徐少白只覺得自己是大丈夫,坦蕩蕩,哪怕是他對妃雨菲的感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並沒什麼不可對人言的。更何況,他只有愛美之心,行為上,卻是規規矩矩,不曾逾越一點。

東方傾城是越與他相談,越是喜歡這個徐少白了。

徐少白夠坦承,卻並不憨傻。事實上,從與他的交談上,東方傾城覺得,這個少年,對於時下的世事,看得相當透徹。

對人情事故,也並非一竅不通。只可惜,他太過容易專注一件事。

一旦專注了,便會忽視其他。

東方傾城突的想到他是大夫,不由邀請道:

「不知徐公子,可願意進宮當禦醫?」

東方傾城這話,卻是太過直白了。

不過,也是對人。對於徐少白這樣的人,轉彎抹角,並不合適。

「多謝青城王抬愛,在下並無此想。」

徐少白聽了一怔,隨即拒絕。

東方傾城問過了,被拒絕了,也只是一笑。不再多言。

弄墨來得很慢,徐少白能說的全都被東方傾城問了個乾淨。弄墨剛好進門。

「白小大夫,你怎麼來了?」看到徐少白,弄墨有些詫異。

之前松來請她,只說有人來找,她直接擺擺手。雖然什麼都沒說,意思卻是讓東方傾城去處理。

因數這樣的話,幾乎天天都有,但每一次,都是燕家的人來回報事情。

她直接就教給東方傾城了。

現在,她的工作剛好告一段落。

便走出了她的房間,誰知松居然告訴她,客人還在。

弄墨並未多問,便過來了。

見到徐少白之前,她並不知道是他,所以,現在見到了他,才會如此詫異。

「嗯,我來看看你。」徐少白見到弄墨,立刻站了起來,走到弄墨跟前。

「咦,墨兒,你長高了……」

弄墨輕瞪他一眼,「當然,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長高有什麼奇怪?」

聽到徐少白喊弄墨為墨兒,東方傾城眼裡微微一暗,隨即長手一伸,便將弄墨拉坐到了身側。

「弄墨,怎麼讓客人站著。」

弄墨卻是擺擺手。

「沒事。」

雖然這麼說,但她還是坐到了位置上,徐少白也坐了下來。

「你跟他們一起來傍龍城?」

弄墨問徐少白。

「嗯,他們都過來了,我無處可去……」

弄墨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她可是一點不希望徐少白這樣。

他這樣下去,永遠也不可能追求到妃雨菲。

那個女子的心……很高啊!

看著徐少白,又問道:「你回去過麼?」

徐少白搖頭,「我捎過信回去,父親說,穆叔搬走了……」

弄墨點頭,這她是知道的。

只是,如果早知道將來事情變成這樣,她也就不費這事了。妃家,她是註定擺脫不了了。

不過,也許她也該去接父母過來,畢竟,公主府建成了,空著也是空著。

壓下這些想法,她又與徐少白聊了起來。

她又一次對徐少白說起她的看法。

如果真想要追求到妃雨菲,那麼,就不要像現在這樣,留在她身邊,任她差遣,顯得毫不珍貴,甚至是毫無價值。

徐少白卻只是一笑,並不在意。

弄墨也是無奈,只是暗自嘆息。

東方傾城在一開始,還很在意,徐少白叫弄墨墨兒。

可後來聽到弄墨談到他與妃雨菲的事情之後,便不再多言。

只是沉默的坐在那裡,聽著他們說話。

至少,這一次,弄墨沒有像妃家來人時那樣,拒絕讓他在一邊了,不是麼?

徐少白到了飯時才離開。雖然弄墨輓留了,可徐少白堅持要離開。

弄墨並未很堅持,畢竟,還有東方傾城在,她也怕徐少白不自在。

徐少白離開。東方傾城立刻道:

「派人將岳父岳母接回來吧!」

弄墨輕輕點頭,「我想,自己去。」

東方傾城卻是不同意,「給我一樣你的信物,讓松親自去。」

輕輕抬起細眉,掃了東方傾城一眼。「也好。正好,那裡也可以動工了。」

此事就此定下。

當天下午,弄墨又將燕偉找來,將她剛畫好的圖交給他。

「……上下三層,每一層都完全不同……下三層才是我們最重要的地方,而且……入口除了從上方進入久,一定要多弄幾個入口,離那裡越遠越好……」

弄墨將圖解釋給燕偉聽,東方傾城也在一邊聽著。

兩人越聽眼裡光亮越亮,表情也越來越震驚興奮。

只是,到了最後兩人卻又同時沉靜了下來,燕偉的眉輕皺著,而東方傾城,能看到的只是眼睛的深思。

「怎麼?很難?」

弄墨看了一眼兩人,她的確想過,在地下建房對於這個世界的技術有些難度。

所以,她這也只算是初稿,至於能不能行,還是要大家商議。

「難到是不難,只是……要在地下建上三層,普通的工匠卻是不行。」

東方傾城突的看了一眼燕偉,眼睛突的一亮。

而燕偉也似突的想到了什麼,也跟著一亮。可隨即又道:「就怕,請不動。」

「無妨,那人欠我一個人情。讓他蓋一幢房,卻不是難事。更何況……」東方傾城看了一眼弄墨手裡的圖紙。

「若是他知道有這樣的東西,他會搶著來。」

燕偉笑咪咪的點頭,「那麼,此事,就有勞王爺了。」

「燕先生客氣,這本就是我的事。」

東方傾城一點也不客氣。

弄墨輕輕眨眼,一次又一次,「你們兩在打什麼啞迷?」

「王爺在說,這樓,可建,而且,要建成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燕偉直接起身。「姑娘若有疑問,問王爺即可。」

說完,直接離開。

弄墨看向東方傾城,卻見東方傾城眼裡閃過淡淡的不快。

她當下微挑了下纖眉,之前還好好的,這會兒怎麼又不快了。

她卻哪裡知道,東方傾城只為了燕偉的一個稱呼。

燕偉稱他為王爺,卻稱弄墨為姑娘……這不是明擺著的挑釁麼?

只是,面對弄墨的疑問,他卻是實在說不出口。

他甚至不敢讓弄墨知道他對她的異樣感情。在他看來,怎麼也要等弄墨到了十五歲之時,才能說出口。

否則,就像三王一樣,認為他……是變態。

他突然有些羨慕徐少白了,可以那麼大聲的,那麼光明正大的將感情訴之於口。

「雖然普通工匠也可以蓋出你要的房子。但是……」東方傾城怕弄墨真的追問,立刻轉開話題。

「但是,那樣只是最簡單的堆徹而成,遠達不到你要的效果……」

「江湖上有一個奇人,專擅機關巧術……我與燕先生所說的,便是他……若是由他出手,你這樓必然會再上一個檔次……」

「而且,你這樓裡,也剛好讓他順便弄些機關……對於任何人,都更有震懾力。」

弄墨聽得心中一陣神往。

若真的按他所說的那樣建成了,那麼,這傭兵工會……只憑這一座樓,就會成為這世間的了不起的存在。

「好,就請此人……」弄墨突的握拳,同時看向東方傾城。

「此事,就拜託你了,若是那人有什麼條件,但凡我能做到的,都應下來。」

弄墨知道,這些奇人異士,一向心高氣傲,不屑向權貴屈服。

便是真如東方傾城所說的,那人欠他一個人情,可要是支使別人做事,總還是要付出點什麼的。

畢竟,東方傾城不是一個挾恩要脅的人。

「放心,有我。」東方傾城只是輕輕的揉著弄墨的發,聲音裡卻帶著淡淡的不滿。

「弄墨不需與我如此客氣。」

弄墨只是掃了他一眼,當下點頭:「知道了。」

春去秋來,時光緩緩流逝。

弄墨的生活也跟著規律了起來,每天總是那麼點事情。

住在松園,每天總是那麼悠閑的,偶爾與南歌與東方夫人聊聊天,進宮逛逛。

在外,有燕偉在,她真正要管的,其實也不多。

花她更多時間的事,其實就是修練。

不只是早上那一小會兒的修練,還有作畫……要知道,不是有了修為就可以的,畫技也重要。

正所謂曲不離口,拳不離手。

畫畫更是如此,時刻都必須練習。

而在這樣的平淡生活裡,也總會偶有一些小驚喜。

比如,她的爹娘終於被接了回來。

對於弄墨成了公主,又成了王妃,秋蘭其實並不覺得十分高興。

畢竟,她經歷無繁華似錦,也經歷過一朝滅門之災。

起起落落之間,早已讓這個女人,更甘於平淡簡單的生活。

穆榆的態度與秋蘭很相似,面對這樣的身份改變,並不見他十分高興。

面對東方傾城時,也不見他有絲毫卑微。

淡定的讓弄墨驚喜。

畢竟,她穆榆可以一個小村子裡獵戶,面對王爺這樣的人,能保持這樣,是非常非常的難得的。

若是換一個人,別說這樣的不亢不卑了,只怕早就瑟瑟發抖,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還有更讓弄墨驚喜的是。

秋蘭居然又有了身孕,雖然才兩個月,還是他們剛到時,徐少白給診斷出來的。

這讓穆榆喜的幾天合不攏嘴。

只是,徐少白一句話,秋蘭身子弱,胎息不穩,又嚇得他眉頭鎖了幾天。

那幾天,便見他一會情不自禁的笑,一會兒又眉頭深鎖。

秋蘭笑說他像個瘋子一樣。弄墨卻是知道,這是因為他太過關心的緣故。

而弄墨,也打消了搬去和他們一起住的想法。

只是,雖然不搬回去,卻也仍是常客,幾乎隔個兩三天,便要回去一趟的。

而弄墨更是藉著這個因由,乾脆請徐少白搬去公主府去。

徐少白到是沒有推託,而且,許是弄墨的話他也真的聽進去了。

在搬到公主府之後,除了一開始,後來便不再日日往妃府跑,去追尋妃雨菲的身影。

至於妃雨菲如何反應,弄墨卻並沒有在意。

畢竟,這是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弄墨無法左右。

只是,如果妃雨菲當真不在意,那麼,她也就不值得徐少白如此放在心上。

真要是就此斷了,也不可惜。

如果她在意,那麼,以她所見的妃雨菲,必然會去找徐少白。

在弄墨看來,妃雨菲是一個與她自己有幾分相似的人。

看似冷淡,對一切都不在意。可那只是對於不在意的一切。

對於她在意的東西,她便會盡全力去爭取。永不言棄。

只是,她的運氣不如弄墨好。

弄墨有著並世的記憶,所以,這一生,她無論如何,都是不凡的。

而妃雨菲沒有。

她們站在不同的起跑線上。

所以,有的時候,弄墨不喜歡妃雨菲的小謀略,可是,卻又想要讓她滿足。

就像當初,在小村子裡,她試圖說服她跟她一起離開。

她不喜歡她的那些小動作。可是,卻又忍不住將那些錢給她,幫她一把。

因為,她與她如此的相似,只是,各人的命運不同。

秋去春來……轉眼三年已逝。

弄墨多了一個弟弟,如今已可以邁著小腿四處跑了。

傭兵工會已經建成大半。之所以花了三年時間,還未建成。

是因為……那位大師在看了弄墨的建築圖之後,非常的堅持,那樓的所有一切,全都給他一個人做。

他帶著他十三個弟子,全部包辦,包括選建材,每一塊磚,每一根木頭,都是他們親為。

以至於,這項浩大的工程,一直花費了三年的時間,將弄墨的所有現有的存款全都花了個精光,才終於堪堪完成。

只是,事實證明,慢工出細活。

在花了這麼長的時間,這麼多的錢,所建成的……的確是獨一無二的。

弄墨還記得,當那位叫石頭翁的機關師領著他們參見時,每一個人臉上的那震驚。

便是弄墨也久久合不攏嘴。

對那位老先生,不得不生出濃濃的配服來。

現代與古代的特色,被完美的結合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一些巧妙的機關術……不只是用來防衛傷人的,還有一些,用於日常所用的小機關。

比如那傳聲筒,從地下三樓,可以直接跟地上三樓直接通話。

一些資料更是可以直接傳遞。

甚至,弄墨還在裡面裝了類似電梯一樣的東西,只是,那並不是電帶動的,而是機關……

所有人大開了眼界,不得不佩服那位老先生,更加的佩服弄墨。

這些點子,可是弄墨想出來的。

至於弄墨所謂的傭兵工會……雖然還未正式成立,便是,暗地裡,已經開始運行。

燕熾收集的各種消息越來越多,越來越細。

而且,不只收集,他們還收買各種資訊。

他們同樣的也賣各種消息。他們成了中轉站,只是,他們總能找到最需要的人,獲得最大的價值。

不論在江湖上,還是在官方,或是平民間,傭兵工會這個名字,早就被燕詢以各種手段散播了出去。

大家可以到傭兵工會去尋找賺錢的機會,可能是危險的,可能是繁索的,可能是終身的,可能是短時的……

各種各樣都有。

也有更多的人去那裡發佈任務,一些光明正大的,一些偷偷摸摸的。

殺人放火,或是尋找草藥,尋找奇珍……或只是簡單的,想要招一些看家護院的,侍候人的護衛丫環……

只是,在一開始。

在弄墨看來,這傭兵工會更像是職業介紹所。

畢竟,這才剛開始,大家也不太敢相信這裡。

它離皇帝所住的地方,實在太近了,所有人都在猜想,這裡面跟皇帝是不是有著什麼關係。

所以,一些殺人放火的事,沒人敢在這裡委託。

對於這些,到是沒有人著急,畢竟,很多事情,都是需要時間的。

而這三年,妃家也是一日千里,三年後的今天,妃家已成為傍龍城真正的貴族。

說是富可敵國也不為過。

妃雨其成了親,娶了一個官小姐,很是風光。

妃家的其他人,只要到了適婚年紀,該娶的,全都娶了,該嫁的,也全都嫁了。

只除了一個人,妃雨菲。

她如今已是十八芳齡,決對算得上是大姑娘了。

可是,她卻一直未嫁,死守在妃家。

想要娶她的人,能從妃家大門口繞著圍墻繞一圈。提親的幾乎踏破她家的門檻。

可是,她卻一個也看不上。

弄墨曾想,她不嫁,是不是因為徐少白。

然爾,很快,她便否定了這個答案。

畢竟,這麼多年,徐少白雖在不再像以往那樣,時刻粘在她的身邊。

可是,卻也還是一如繼往的表達著對她的愛意。

以妃雨菲的聰明,她不可能不知道。只要她有心,徐少白一定立刻八抬大轎把她抬回家。

只是,不論徐少白如何做,如何的癡心,她的視線,卻始終沒有在徐少白身上停過片刻。

「你若是擔心,我請皇上替她賜婚,如何?」

東方傾城很有些無語的看著弄墨。

好不容易等她長大,可是,她整天就看著別人的愛恨情仇。對於她自己的,卻是想也不想。

連他這個正牌夫君整日在她眼面前晃悠,她也不曾動過一點心思。

雖然,她現在也才十四,不過,馬上可就十五了。

到了十五,他便考慮,是不是可以圓房了。

畢竟,他已經二十八了。足夠的老了。

想起這幾年……他可是真正的日日心頭愁。

嫌她長得慢,怕她嫌他老,看著她一日比一日的長開了,漂亮了,他又不得兩眼時刻著著她。

她的周圍的那些來來去去的人。他都得小心防範……

現在,好不容易等她長大了。

她卻又去管起了徐少白和妃雨菲的情事來……

「下次一定不再讓徐少白進松園。」東方傾城心中暗道。

若不是今天徐少白突然來訪,弄墨也不會又關心起他的事來。

「不用。」弄墨懶懶的望了他一眼。

長開了的五官,精緻的好像水晶娃娃,雙眼含煙,這簡單的一回眸,竟是生起萬種風情。

 

第二卷第十章︰傾城之愁

這也是為什麼,東方傾城越來越愁,越來越把持不住的原因。

弄墨這張臉,實在是比他的還要媚惑世人……

幸好,弄墨並不喜歡在人群裡出現,除了一些親近的人外,她幾乎不見什麼人。

而她身為傭兵工會的幕後老大,身份更是需要保持神秘。

「聖旨一下,便再無更改。世人都覺得,這聖旨賜婚是莫大的榮幸,卻哪裡知道,對於那些被賜婚的男女們,可能便是痛苦的根源……」

弄墨說這話,只是由感而發,就事論事。

並沒有影射什麼,或是特指什麼。

只是,聽在東方傾城的耳裡,卻是完全不同。

他非常的敏感的想到,他與弄墨之間的婚事,也是因為一道聖旨。

而且,與一般人的賜婚不同的是,他們之間,又因著一道道聖旨,分分合合……

他的眼底突的閃過深沉,還有一點慌亂的擔心。

「爹娘也是聖旨賜婚……他們……」

東方傾城的聲音有些緊張。

弄墨挑眉斜了他一眼。「我記得,那是爹跑去跟皇上要的聖旨吧?」

也就是說,他們本就是兩情相悅,而東方將軍,卻以當時一身的軍功,換一紙賜婚的聖旨。

在當時,被引為美談。而東方夫人,更是被天下女人所羨慕嫉妒。

可天下又有幾個東方將軍啊!

東方傾城用力抿脣。沒錯,弄墨說的沒錯,那跟皇上賜婚並不相同。

而其實他想說的,也不是他父母的賜婚,而是想問,她是不是也覺得,那賜婚聖旨,對她來說,就是痛苦的開始?

然爾,他卻問不出口。

如果她還小,他也許能問得出口,可現在,看著她一天天的長大,她在他的心底的份量越來越重……他已經習慣了生活中有她,習慣了每一天,陪她練功,抱她從樓頂上飄下,與她一起用三餐,替她剝松子……

他問不出口,怕弄巧成拙,怕若起她不快。

這麼多年,他一直寵著她,如珍寶一般……而他,以前總是小心翼翼的壓抑自己的感情,現在他慢慢的釋放了,卻又更加的小心翼翼。

他其實是有些後悔了,後悔這麼多年,總是那麼小心翼翼的壓抑。

因為,他發覺,弄墨似乎已經習慣了他之前對她的感情。而她對他,也是像對兄長,對父親一般……

他怕現在,他突然太過熱情,告訴她,他對她不是兄長對妹妹,不是父親對女兒。又怕嚇到她,怕她會徹底的離他而去……

見東方傾城眼底的糾結,弄墨悄悄的勾了下嘴角,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燕先生說,再過兩天,傭兵工會便可以開業了,問你可要去走動走動?」

東方傾城被弄墨的話強行從糾結中拉出來,雖然應著弄墨的話,他卻更加的糾結了。

因為,他越發弄不明白,弄墨到底是什麼想法了。

她好像一點不在意,或者,根本就沒想。

又或者,她想了些什麼,卻並不願意說出來,跟他分享。

「我就不去了。」東方傾城搖頭。

他的身份太過敏感,如果他去了,這傭兵工會就等於被定性了。

弄墨所預想的是,天下任何事都可以在傭兵工會裡委託。

哪怕是殺人放火,哪怕是弒君,招兵買馬……

如果他去那裡走上一圈,誰還敢將這些本來見不得光的事情拿出來,還不是藏著掖著。

雖然,便是現在,他也懷疑,弄墨所想的那些真可能實現。

畢竟,沒有誰想造反了,會敢拿出來說,讓別人知道。

弄墨只是點頭。

「那麼,其他三王應該也不會去吧!」

雖然是問,但說的卻是肯定句。

東方傾城點頭,不錯,不但不能去,還得要做出一翻姿態來。

派些人去打探一下消息。

弄墨輕輕勾了勾了嘴角,「也好,不過,那一天,我卻是一定要去的……」

說著,弄墨輕輕的嘆了口氣,眼光流轉,好似非常無奈一樣。

東方傾城嘴微張,隨即又閉上。

只是,頗有些鬱悶的看著弄墨。

在他已經說了不去的時候,她卻又說一定要去……

她是故意的。

東方傾城很肯定的懷疑著。只是,說出去的話,他不想改變。

更因為,那一天,他的確不該去,那也是為了她好……

事實上,他覺得,她也不該去。畢竟,誰都知道,妃弄墨是他的王妃。與皇家,更是脫不了幹係的。

弄墨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突然的,她慢悠悠的轉頭,看向松園的大門。

那裡,一隻蝶兒飛起,慢慢的向著她的方向飛來。

在蝶兒之後,跟著一個人。

那蝶兒並沒什麼特別,與萬千普通蝶兒一樣,就連色彩,也是單一的淡黃。毫無特色。

可是,如果這隻蝶兒是出現在寒冬呢?

「這隻蝶兒……快兩天了吧?」

東方傾城並不覺得什麼異樣,這樣的與現實截然不同的事情,在松園裡,非常尋常。

弄墨輕輕點頭,抬起手,讓蝶兒落在她的指尖上。

只是,蝶兒一落下,只不過扇了兩下翅,便在空氣中慢慢的散去。

若是有人注意了,便會在那瞬間,聞到淡淡的墨香。

可惜,除了東方傾城外,沒有人注意到那墨香。尤其是,當這味道在弄墨身邊時。

許是這兩年,弄墨與墨為伍的時間越來越長,所以,她身上,也總是飄著淡淡的墨香。

弄墨慶幸的是,這個世界的墨與前世的賣的那些墨汁不同,沒有那種臭臭的味道。

而是一種淡淡的香氣……聞了不但不臭,反而很雅致。

這也是為什麼弄墨不再經常出現在眾人面前的緣故。

作為一個見不得光的傭兵,這樣的味道,會是她最大的破綻。

「兩天了……」弄墨低聲的應著,她這三年的功力漲了許多。

三年前,她的畫,最多可以堅持十二個時辰,現在,是那時的三倍了。

再次感嘆,這個世界,真是好地方啊,天地靈氣都還這麼濃鬱……

「見過師傅,師母。」跟在蝶兒身後的人,似沒看到這一切一般。

到了兩人面前,逕直行禮。

弄墨只是輕輕掃了他一眼,但轉開頭。

被一個被自己大這麼多的人,叫師母……讓弄墨很無語。

而且,她也一直都知道,這個已經改姓藍的,釋兒,對於叫她師母也非常的不樂意。

更不樂意,她用一個長輩的語氣跟他說話。參和他的那些事情。

所以,他無視她,她也無視他,哪怕在東方傾城面前,兩人也決不多說一句話的。

至於東方傾城麼……也從來不免強他們。

而且,沒有人知道,見到這兩個人互不理彩,無視對方,他居然有點小小的竊喜,覺得這樣,其實挺好。

如果弄墨知道東方傾城的那些心思,大概會很不客氣的笑上三聲。

然後,再為他下一個定論,這個男人被他自己逼瘋了。

可惜,弄墨雖然知道東方傾城在乎些事情,卻並不知道,他到了如此程度。

「處理乾淨了?」東方傾城笑咪咪的看著弄墨轉開頭,看著遠處的風景。藍情釋卻是直直的看著他,眼球也不帶轉動一下的。

「是。」藍情釋在兩年前,便報了大仇。

也因為如此,雖然他不屑與理弄墨,卻在知道,那些讓他成功報仇的東西是弄墨提供的時候。

心甘情願叫她一聲師母。至於其他……卻是再不退步。

弄墨一點不在意這些。

他們說的事情,她是明白的。

聽到藍情釋肯定的回答,弄墨有些微訝異。

正像東方傾城以前所設想的,藍情釋在報了仇之後,果然是解了心結。

然後,他身上的一切,都開始飛速進步著。武功、心志,甚至是為人處事。

這一次,東方傾城讓做的事,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他會成功,並不讓弄墨意外,意外的是,他比預期早了六天回來。

弄墨突的心中一跳,眼瞼更是猛的一睜。那如蝶翼的眼睫,猛的扇動兩下。

隨即又恢復了原來的微瞼的樣子。只是,她的視線,卻似有若無的落在藍情釋的身上。

這一看,她眼底又有了淡淡的瞭然。

「回去休息吧!」

「是,師傅。」

藍情釋向兩人行禮,當然,在他的心裡,只是向著東方傾城行禮,弄墨麼,他是無視的。

東方傾城望著藍情釋離去的方向,直到他離開視線,他輕輕嘆氣搖頭。

「怎麼,你的弟子這麼出色,你到不滿意了?」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他的心,仍然放不下。」

弄墨不再說話,東方傾城的話,表示他其實還是將一切看在眼裡的。

本來,十五天做完的事,藍情釋卻偏偏十天不到便做完。

只因為……明天南歌會回來。

至於南歌……這兩年跟著嘉憶王離開了傍龍城,去了北地,去了邊關……

好在,這兩年,邊關雖然小戰不斷,卻並沒有什麼大的戰爭。

而待滿了兩年,嘉憶王該回來了,而明天,便是他們到傍龍城的日子。

藍情釋身上有傷,雖然他竭力隱藏,可又怎麼可能逃過東方傾城和弄墨的眼光。

他這麼拼,為的,就是南歌。這也是為什麼,東方傾城說,他的心,仍然放不下。

就像弄墨曾想的那樣。

這個人,在報了大仇之後,現在,除了替他的師傅解憂之外,整顆心,全都落到了南歌的身上了。

只是,現在不知道,他對南歌的感情到底是如何……

這個已經成長為男子漢的男人,從小便懂得,什麼叫隱忍,什麼叫情緒不外露。現在,功力更是見長。

便是弄墨也看不清他對南歌的感情,會變成什麼樣。

只是,至少現在看來,他還沒有做什麼激烈的事。

事實上,如果他能一直如現在這樣,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成為一個南歌的保護者……弄墨到是樂見的。

就怕,他的感情會變成佔有,最後,傷人傷已。

不過,這件事她相信,嘉憶王自己能解決掉。

想到邊關的事,弄墨突的想起另外一件事來。

「那漠野兵強馬壯,為何卻一直只與天商在邊關小打小鬧,不轟轟烈烈的打一場?」

她還記得,當年所見的那些漠野的那些人的能力……雖然她不想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但如果她是漠野的掌權者,一定會直接打過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直小打小鬧著,不傷筋動骨,卻也一直沒有任何建效。

到是天商這邊,從那之後,四王便輪流去邊關。

而這一次,嘉憶王之後,便是翼王。翼王之後,便是東方傾城了。

「漠野早在三年前便集了二十萬大軍在邊關……本來形式一觸即發,卻不知道為何,突然又偃旗息鼓了。

天商這邊到是打探出了消息。只是,沒想到一切都與弄墨有關。

東方傾城將消息直接壓了下來。知道的人,僅那麼幾個而已。

弄墨不再多問,國家大事,她一向是避著的。

這兩年,她連進宮都不常去了。

雖然東方傾城非常的相信皇帝。但是,她卻仍是堅持,伴君如虎,保持些距離才是上上策。

「姑娘,妃家主來了。」

竹兒從園門處慢慢的走了進來。

她被弄墨派去公主府,剛回來。一回來,便遇上了剛到門口的妃雨菲。

不錯,妃家的家主,不是老太爺,不是妃雨其,而是妃雨菲。

這也是弄墨為什麼在她的婚事上,讓她自己作主的原因。

妃雨菲有能力,夠理智,這樣的人,逼不得。

就像她自己,如果不是她願意,而是逼她的話。她不介意魚死網破,大家同歸與盡。

「請進來吧。」弄墨只是略想了一下,便直接讓人把人請進來。

東方傾城望了一眼園門。

「父親該從軍營回來了,我去見他。」

弄墨笑咪咪的送他離開。東方傾城不喜歡接觸那些不相干的女人。她一向是知道的,所以,她不勉強他。

而且,她也不想讓他跟妃雨菲接觸太多。

就像她說的,妃雨菲與她太像,她可不想,妃雨菲看男人的眼光也跟她很像。

她不怕竟爭,可如果能在最開始就避免掉,她還是很樂意的。

看著東方傾城離去的背影,弄墨輕輕的笑著。

那個整天總是偷偷發愁,被另外三王恥笑,又怕她對他無情的男人,是她的。

「民女見過王妃。」

妃雨菲進來,依著規矩向弄墨行禮。

弄墨沒有從榻上起身。難得陽光如此好,難得讓她有了這種慵懶之感。

「免禮。」弄墨輕輕開口,連眼睛都未睜圓,眼瞼微垂,好似快要睡著了一般。

「妃當家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此番是為何而來?」

妃雨菲規規矩矩的立在一邊,半垂著頭,一臉的淡漠。

「老太爺這兩日身子不爽利,請了大夫,俱說看不出什麼病症……想請王妃從宮中請個禦醫……」

妃雨菲也是個光棍人物,跟弄墨開口,從來都不轉彎抹角。

就像當年在小村子時一樣。直接告訴她,她的錢被搶了,請她幫忙搶回來。

現在,直接的說家裡想請個禦醫,請她幫忙。

弄墨輕輕勾了下嘴角,「我知道了。」

妃雨菲微微抬頭,看了一下弄墨一眼,但又垂下頭。「民女替妃家上下,謝王妃大恩。」

弄墨好笑的微抬了下眼瞼,妃家上下……說起來,她也姓妃呢。這位妃當家,顯然是忘記了。

也是,她妃弄墨,還真跟妃家關聯不大。

「妃當家客氣了。」弄墨的聲音依然輕忽。簡單應付了,便不再說話。

只是等著妃雨菲再說些什麼。

妃雨菲不會來找她閒聊,兩人也沒有共同言語。

「求王妃替民女作主!」妃雨菲突的跪了下來。

她這樣的動作,到是讓弄墨挑了下眉。連身後的竹兒,也怔了一下。

弄墨終於坐了起來,仍然笑咪咪的看著妃雨菲。

好奇的問道:「說說看,要我做什麼主?」

妃雨菲,突的抬頭,直直的看向弄墨的眼裡。

她的眼神依然力持淡漠,可弄墨卻仍然輕勾了下嘴角,她看到了,妃雨菲在緊張,在擔心,在期待。

果然,她與自己只是像。

相對於她這個活了兩世,見識過太多生死鮮花鮮血的人來說,她的道行,還差了那麼一點。

「當年,王妃嫁進東方府,雨菲本是王妃的陪嫁的丫頭……」

妃雨菲一開口,弄墨臉上的笑越發深了些。而弄墨身後的竹兒,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

這麼多年,竹兒要是拿足了氣勢,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很顯然,妃雨菲並不是一般人。

她只是抬眼看了一眼竹兒,便又看向弄墨。並不低頭。

弄墨卻是一點不生氣,反而笑得越發開心了。

「你想我如何替你作主?」

妃雨菲仍然直直的看著弄墨,只是,心中卻開始打鼓,這樣的絕色,這樣的自信笑容,都讓她緊張。讓她刺眼。

她幾乎就要瞇起雙眼,可是,她卻不得不堅持著。

「求王妃,讓雨菲侍候王妃。」

弄墨看著妃雨菲,久久沒有說話。只是,她臉上的笑意,並沒有褪去。

「你的意思,你要放棄妃家的當家之位?」

許久之後,弄墨才慢慢的開口。

「是。」妃雨菲的聲音帶著堅定。

弄墨看著妃雨菲,突的又斜靠在榻上。

「只做丫頭?」

「是。」

弄墨然笑咪咪的,看著妃雨菲,突然開口問竹兒,「竹兒,告訴她,咱們府裡丫頭的規矩。」

「是,王妃。」竹兒笑咪咪的應了。

隨即看著妃雨菲,眼裡帶著淡淡的嘲諷。

「……咱位府裡不興收通房侍妾,所以,所有丫頭,一到可以婚配的年紀,便要配出去。或嫁給外面的平民,或是在府裡找些小子配……」

弄墨讚賞的看了竹兒一眼。

果然是一直跟著她的,就是得她的心啊,只聽她的音,便立刻知道,她要的重點是什麼。

弄墨就那妃雨菲的臉色猛的就轉為煞白。

竹兒又道,「妃姑娘要是進王妃作個丫環,那一進來,就得給姑娘配個人……」

竹兒突的對著弄墨,一本正經的說道:「王妃,咱們府裡現在適婚的小子不多,不過,前兩天,奴婢聽夫人屋裡媽媽說,管家有個遠房侄子請管家替他在咱們府裡尋一個知書達理的丫頭呢!我瞅著,妃姑娘到是頂好的。」

弄墨微微點頭,臉上滿是贊同之色。

妃雨菲臉色越發的白了許多。

弄墨看著妃雨菲,「你先回去吧!不管你自己想不想來,這事兒,還得咱們家王爺點頭才是……留在我身邊的人,每一個都得王爺點了頭才行的。」

妃雨菲臉色又是一白,弄墨就那麼笑咪咪的看著,猜著,她的臉,能不能白成透明的。

「你好好想想,若是你當真決定了要來……我便跟王爺提一下,就算進不了松園,在外面侍候著,也是一樣的。」

妃雨菲終究還是神不守舍的狼狽而去。

弄墨的笑,一直堅持到她出了松園的大門,才慢慢的散去。

竹兒卻是一點不客氣。「真正是狼子野心。」

弄墨瞅了她一眼,「人家可是什麼都沒說,送上來侍候你,怎麼到成了狼子野心了?」

竹兒衝著妃雨菲的方向冷冷的切了一聲,才道:

「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哪裡有不想做主子,到想來作奴才的?她是妃家的當家的,現在卻要來咱們府裡當丫頭……」

「咱們府的確比妃家強上百倍。可這位姑娘哪是那等蠢人……她要進咱們府裡,定是有見不得人的圖謀。」

弄墨勾了勾嘴角,沒錯,連竹兒都能明白的道理,妃雨菲又怎麼會以為,她不明白。

可是,她仍然來說了,為什麼?

以進為退?

根本沒必要的事,她從來也沒想過要她如何。

那麼,又是為了什麼?

第一次,弄墨不懂了。

突的,她看向竹兒,「把這事,告訴你家王爺去。」

竹兒卻揪著嘴看著她。「王妃,咱們府裡,能讓這位妃姑娘看上眼的,就剩王爺了。您怎麼還把她往王爺面前送?」

弄墨眨眨眼,立刻便明白了竹兒的意思。

這一層,她到是沒想到。如果妃雨菲打著這主意,到是有可能的。

或者,她本來就想著,能在她這裡碰上東方傾城也說不定。

可是,她皺著眉,東方傾城與妃雨菲應該沒見過幾次面吧!她怎麼就將目標盯在了東方傾城的面上……

輕輕一嘆,她想不明白,不過,卻也明白,男女之間的那點事……本就不是常理可推斷的。

「你還是去告訴你家王爺一聲,不過……他若是問我的態度如何……就說,我很不高興。」

竹兒兩眼微轉,立刻笑咪咪的應了下來。

「是,奴婢這就去。」

剛抬腳,竹兒又停了下來,一臉好奇的看向弄墨。

「王妃真的不高興了嗎?」

弄墨斜了她一眼,「還不快去……」

「是,奴婢這就去。」竹兒樂呵呵的離開。去找東方傾城去了。

弄墨繼續曬太陽,只是,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突然就覺得,這太陽,不如剛才的燦爛了。

她不高興麼?

沒錯,她不高興。

她可以接受妃雨菲毫不客氣開口要她幫忙的事。

她也不在意,妃雨菲想要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但是,她不喜歡她將主意打到她的頭上。

雖然她還不確定,妃雨菲到底是什麼注意,又或者,真像竹兒說的,她將主意打到東方傾城的頭上。

可……不管是誰,東方家的人,她不容他們動。

而東方傾城,更是不允許任何人惦記著。

看來,她要跟燕熾好好說一說,在將目光放遠的同時,也不要忽視眼皮底下的這些情況啊!

要知道,家賊……才是最難防的……

直到太陽降到西邊,弄墨覺得,有些寒了。東方傾城才回來。

松園裡一如往日,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弄墨躺在榻上,睡著了一般。

可當東方傾城一進入松園,她立刻便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輕輕的,非常有韻律。

她聽到,他向她走過來。她沒有睜眼,直到一個陰影罩在她的臉上,擋住了所有的陽光。

她才慢慢的睜開眼。

「回來了?」她輕輕的打著招呼。

「嗯。」東方傾城應了一聲,「天涼了,回屋吧。」

「好。」弄墨點頭,的確有些涼了。

只是,她並沒有起身,也沒有動作。

而是向著東方傾城伸出雙手。「抱。」

東方傾城眼睛突的一亮,可隨即又是一暗。

他就那麼直直的看著弄墨。什麼也不說,卻是彎下腰來,將弄墨打橫著抱起,向著她的房間走去。

弄墨老神在在的,依然閉著眼,似乎根本就不曾醒。

弄墨靠在東方傾城胸前,任他抱她回房。

就像過去的兩年一樣。

這也是東方傾城最愁的地方。

他一方面慶幸,弄墨並沒有因為長大而疏遠他,不讓他碰,不讓他抱。

可同時也愁,弄墨沒有任何改變,也就表示,她對他,沒有一點感覺。

或者說,她還沒有身為女子的自覺,更沒有覺得,他是男子的自覺。

否則,按著正常女子的表現,此時的弄墨應該滿臉通紅,嬌羞的無地自容才對……

可是……東方傾城低著頭看著弄墨。又暗暗的嘆息。

緊緊的摟著她,堅定的向著她的房間邁進。

她何時才能在他的面前表現出小女兒姿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在他的懷裡,還能坦然入睡。根本就是無視他……

弄墨沒有睡著,便是睡著了,在這樣的移動下,她也早就醒了。

只是,她不想起來,整個人懶懶的,不想動。

更因為,她一想到妃雨菲的事,她便覺得……有些不高興。想要讓東方傾城做些什麼,讓她高興。

「陪我一起躺會。」

到了弄墨的房間,弄墨再一次開口。

東方傾城立刻心跳如鼓,開心的快爆了。

可同時,他的心裡再次重重的嘆氣。只道弄墨根本沒有他是男人的自覺。

然後,他決不會拒絕與她的親近……

弄墨躺在東方傾城的懷裡,輕閉著眼,聽著他如鼓擂的心跳,嘴角不自覺的勾著。

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妃老太爺病重,想請個禦醫去瞧瞧……」

「明天一早,我讓人過去。」

「你以前,跟妃雨菲有過什麼交集麼?」

東方傾城身體猛的一抖,不是被問到了什麼敏感的話題。

而是因為,弄墨問了。

之前竹兒來跟他說時,竹兒說弄墨不高興了。

他雖然心中有些高興,但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而現在……他聽到弄墨問他妃雨菲的問題,他立刻就信了。

弄墨對他還是有些感覺的,至少,她是在意他的吧!

可對於弄墨問的這個問題,他卻有些不好回答了。

因為,他認真的想了想,好像在過去的某個時候,他真與那個妃雨菲有過一次接觸。

只是,他是完全看在弄墨的面子上。

「你不是一直好奇,當年,妃家的那些人……是如何逃出去的麼?」

東方傾城慢慢的說道。

弄墨聽到他的話,突的睜開眼,抬起眼眸,看了東方傾城一眼。

可只是一下,她的眼瞼立刻又閉了下來。

她的速度極快,可東方傾城還是看到了。

本來,他與她都是側躺,可此時,東方傾城卻突的抱著弄墨,讓她趴到他的身上,眼睛與他的眼睛相對著。

「那時,我沒有與她見到……但是,她見到了松……」

「松?」弄墨眼睛猛的一亮……隨即有些愕然:「她不會是?」

東方傾城一副我不知道的樣子,「不知道,但是……如果她在我的身上動注意,我定讓她後悔……」

說到這裡,他的手突的在弄墨的身後,輕壓弄墨的頭。

讓她的眼睛不得不對上他的眼。

「弄墨。」

弄墨眼睫微抬,兩眼如星,直接落入東方傾城的眼底,如星落入天空,如水落入大海。瞬間便被淹沒。

「夫人。」

弄墨依然無語,只是仍看著他,等著他繼續。

從弄墨到夫人……她到是好奇,他還能叫出什麼來。

「愛妻……」

「噗!!!」

看到東方傾城立刻發黑又帶著暗紅的臉色。弄墨連忙擺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實在沒想到,他居然一下前進這麼多。

她還以為,他至少要在娘子,老婆……等等上磨蹭上一段時間。

看到弄墨笑得開心,東方傾城本來差一點惱羞成怒的,就這麼慢慢的淡去。

可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本來準備稍微透露一下他對她的感情的……居然就這麼被她沒了。

他覺得,不做些什麼,有些對不起自己。

他猛的翻身,便將弄墨整個人壓倒在身下。

居高臨下的,看著弄墨開心的從大笑變成小笑。最後,再笑不出聲。

可是,她彎成了月牙一般的眼睛,卻顯示了,她心中的笑。

「你還沒應我。」

東方傾城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指控。眼睛直直的瞪著弄墨。

恨不能瞪開她的腦子,將他對她的愛,直接塞進她的腦子裡,最深處,讓她再也無法忽視,更忘記不掉。

弄墨眨眨眼,一臉的不解。

「應什麼?」

東方傾城嘴猛的張了張,可看著弄墨純潔疑惑,明顯什麼也不懂的眼,卻是再也說不出來。

最讓他覺得痛苦的是。

弄墨還是一臉的淡定,笑意仍在,那明顯就是還不在狀態。

可要他再叫一遍「愛妻」他卻是再也叫不出口。

到是他自己,在弄墨的注視下,硬是把自己的臉給憋紅了。

一股懊腦,慢慢的從他的心頭升起。

挫敗,非常的挫敗。

可看著弄墨,他卻是什麼也做不出來,現在……好不容易說了,卻被弄墨無視掉了。

不,她沒有無視,而是嘲笑……那不是嘲笑麼?他不確定。

「王爺。」松的聲音突然在外面輕叫,很輕很輕。似怕打擾到屋裡的人似的。

可是他自己卻也知道,哪怕是他的聲音再小,也是一定會打擾到的。

東方傾城深深的吸了口氣,挫敗仍在,卻是鬆了口氣。

他真的有些……害怕面對弄墨的那雙眼睛。

尤其是,當她笑得那樣純潔無辜的時候。

「什麼事……」東方傾城人直接跳了起來,直接跳到床下。

弄墨眨眨眼,隨即也跟著坐了起來。

「王爺……」松沒有說什麼,卻只是又叫了一聲。

東方傾城眉頭一皺,立刻知道,定是有事,但是,又只能告訴他一個人。

弄墨早就知道他們主僕中間的這點事,當下也不說什麼。

只是,在東方傾城向著房門走去的時候。

弄墨突的歪了下腦袋,眼睛不停的眨啊眨啊眨啊……

然後,在東方傾城的手碰到門的時候,她突的叫道:

「東方傾城。」

東方傾城立刻站定,轉頭。

在那一瞬間,弄墨突的從床上跳起,整個人撲向東方傾城。

殺氣騰騰,兩隻眼睛,更是透著兇殺之意,直直的瞪著東方傾城。

東方傾城突的愕然,卻是一動不動,只是看著弄墨。

「閉眼。」弄墨在靠近東方傾城時,突的輕吼。

東方傾城愕然依舊,卻是當真的閉起了眼。

他不知道弄墨要做什麼,哪怕弄墨現在表現出來要殺了他一般的氣息。但他仍是相信她。

很詭異,但是,他早就知道,任何時候,他都相信她。

見他乖乖的閉起了眼,弄墨臉上的煞氣突的一斂,眼睛露出了笑意。

在他的眼閉起的下一刻,整個人撲進他的懷裡,腿勾著他的腰,手摟著他的脖子。整個人緊貼著他。

紅脣更是直接壓上了他的脣。

「笨蛋。」用力的咬了一口東方傾城,在他身體還僵直著,未反應過來之前。

猛的從他的身上跳下來,一掌把門拍開。一腳踹出,東方傾城已踉蹌著被踹出門去。

門再次關上,兩個人,隔著一扇門。

一個,得意的偷笑,一個卻是傻了一般,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面對的,只是一向冰冷的松,眼裡淡淡的笑……

而他,卻依然呆傻著,對於手下的恥笑,仿若未見。

「弄墨,開門。」東方傾城用力拍著弄墨的房門。

可只這點時間,房門已從裡面閂了起來。

「王爺……」松在東方傾城的身後,無奈的輕喚著。

東方傾城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想了想,手上內力猛的一吐,直接將門閂從裡面打斷。

 

 

第二卷第十一章︰該出手時

門閂一斷,東方傾城立刻便衝了進去……只是,裡面已是人去樓空。

在弄墨的床上,一張墨跡未乾的紙,剛飄到床鋪上。

東方傾城立刻看向窗戶,果然,窗戶被打開了。

快速衝到窗前,視野所及範圍,哪裡還有弄墨的影子。

惱火爬上他的臉,手也跟著輕輕的抬起,撫上嘴角。

該死的,他根本沒來得及去感覺……可是,他的嘴角又控制不住的笑著。很開心。

惱火,開心,交替著,融合著,一起爬上他的臉。

讓那張俊顏以一種極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被我抓到,看不打你的屁……股……」想到腦子裡出現的情景,臉又微微發紅。

可真要打她,他必定不得,但是……他一定要將今天這個吻給討回來……

「王爺。」松的聲音突然顯得很詭異的響起。

東方傾城回頭,卻見松正拿著床上的那張紙,一臉慘白。

東方傾城疑惑的將紙接過來,一看,不由噙著笑斜了松一眼。

只見紙上寫著:

「我去傭兵工會,開張那天,你一定要過來,我留了畫給你。如果妃雨菲再來,留下來,直接許給松……」

看到最後,東方傾城卻是嘴一咧,幾乎笑出聲來。

只見弄墨寫了三個半字,「你的愛……」在愛的後面,還有一個一橫,一看便是妻子的開筆。

只不過,大概是他進的太快,她未來得及寫完。

「王爺……」

松又叫了一回,這一會兒,他自己都忘記了多少回王爺了。可王爺卻一再的忽視他。

「松,你的年紀,也該成家了吧!」

「王爺,屬下……屬下……」

東方傾城只是看著他。兩個居然全都忘記之前松為何那麼急著來尋他的主子了……

東方傾城被弄墨的那一咬,徹底咬失了尋常心。

便是此時跟松說話,也是一心二用中。

他在不停的回憶著那一吻。天作證,那個時候,他真的被弄墨的舉動給弄得徹底僵硬了。

直到被弄墨踹出房門,他才明白了發生什麼事。

那個磨人的小人精啊!

她怎麼能在做出一副要殺了他的表情下,又給了他這世間最甜蜜的吻呢?

「屬下會吩咐下去,從現在開始,妃家任何人,都不準再靠近松園百丈以內。」

難得的,松居然在說閒話的時候,一次說這麼多字。

東方傾城只是掃了他一眼,他知道,松並不是隨口說的,而是認了真的。

看來,妃雨菲與松,並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什麼事?」

東方傾城將弄墨留下的紙,小心疊好,塞進自己袖子裡。

他心中在想,要弄墨將接下來的那個字,寫完才行。

「回王爺,查到了!」

東方傾城突的抬頭。

松又道:「而且,那東西,現在在王妃手裡。」

東方傾城的眼睛突的一瞇,隨即又猛的一睜。

「屬下在查的時候,碰到還有另一股勢力也在查,屬下懷疑,是漠野的人……」

東方傾城這一次慢慢的瞇起了眼,眼裡精光,越來越盛。

「也就是,漠野也知道東西在王妃手裡?」

松沒有否認。

「盯緊了漠野那邊。」

「是。」

「派人將公主府保護起來。」

「是。」

「妃府那邊,也繼續盯著,派些人暗中保護。」

「是。」

東方傾城終於不再說話,微微擺手。示意松離開。

松離開,只是在離去之前,又望了東方傾城一眼,眼底有著什麼一閃而過。

卻是什麼也沒說。

東方傾城走到弄墨屋裡的視窗,靠著視窗,看著外面的松園。

太陽早已落下,外面灰沉沉的。

「弄墨……」他輕輕低喃著。手伸進袖子裡,輕捏著弄墨寫的那封未完的信。

終於,他猛的轉身,離開了弄墨的房間,離開了弄墨的小樓,向著松園外,快步走去。

傭兵工會,地下第三層。

弄墨正與燕家幾人坐在一張長桌前,弄墨雖然最是年輕,又是唯一的女性。卻依然坐在主位。

「姑娘怎麼這時候來?」燕偉一臉輕笑。眼裡有著淡淡的八卦意味。

弄墨靠在那特製的虎皮椅裡,整個人沒什麼精神。

「來看看你們準備的怎麼樣了……」「是嗎?」

燕偉越得越發的深了些,聲音更是拖得長,很直白的表示,他不信。

弄墨對他們做事,從來都很放任。

除了給他們一些準則,一些最終的要求。

中間過程,她從來不問。

今天突然用這樣的理由……就實在太過勉強了些。

弄墨看了他一眼,又掃了眼,一向期待的燕詢,和依然冷冰冰的燕熾兩人。

「最近有什麼有意思的委託麼?」

這幾年,她過的太安逸了些。想到前世,師傅定的規矩,一年必須接三單生意。

她現在突然有些明白師傅的意思了。雖然三單不多,但是,像她這幾年,幾乎就要將安逸的失了所有的稜角。

「姑娘想知道什麼?」

燕熾沒有回答,反而是反問。

弄墨伸直手指,又慢慢的一節節的握緊。慢慢的又顯得漫不經心的說道:

「有些無聊,接個生意做做。」

她的話讓三人同時訝然。

隨即燕熾轉身離開。不一會兒,便抱了許多的卷軸進來。全都堆在弄墨面前。

燕偉和燕詢一臉不贊同的看著燕熾。可燕熾根本看都不看他們兩人一眼。

只是緊緊的盯著弄墨。

「你們該幹嘛就幹嘛去吧。」弄墨掃了三人一眼,便隨手拿了一份卷軸看起來。

打開,再合起。丟到一邊。再換一個。

一連看了七八個,弄墨的眉頭卻是微微的皺了起來。

看著那一堆卷軸,微微抿嘴。

「燕熾。」

弄墨突的衝外面叫道。她知道,燕熾一定在。

「姑娘。」燕熾立刻進來。

弄墨指著那些卷軸。「我們這樣的卷軸,還有多少?」

「一共三百一十四分,其中有兩百份,已委託了出去。」

弄墨點頭,「這些委託,平時也是這麼亂成一堆,這麼翻找的麼?」

燕熾眉頭輕皺,眼瞼微垂,隨即猛的抬頭,「我明白了。」

弄墨點頭,「咱們的目標可不是這三百份。」

「我懂。」

弄墨點頭,看著那一堆卷軸,「幫我找一下,要有些難度,賺錢也多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而沒有難度的事,她又沒興趣。

到不是她自大,而是,在這最初的時候,來委託的任何難度都不大,她這是矮子裡選個高的。

燕熾看了一眼那些卷軸,隨手一伸,便挑了幾個出來。擺到弄墨的面前。

弄墨微微挑眉,隨手拿了一個起來,隨即抬下眼睫,看向燕熾。

「這些卷軸用的布料不同。」

燕熾立刻解釋著。

弄墨手下意識輕摸,又伸出手去摸另外的卷軸。

果然,兩種布料看起來完全一樣,但摸起來的感覺……卻有著很細微的不同。非常非常的細微。

「看來,你早就想到了。」

燕熾沒有說話,只是退了一步。

弄墨輕輕的笑了笑,便再次看起那些卷軸起來。

幾乎都是同樣的委託。都是尋找一些珍貴的靈草寶物。

這也在弄墨的想像之中,裡面甚至有兩個,是逍遙王的委託。一個什麼上古時期的武器,一個上古時期的盔甲……

似乎,逍遙王對上古的東西特別中意啊!

他出的價格都是天價,可惜,上古的東西,天知道這世上有沒有這些東西。

至於其它的,什麼千年人蔘,千年靈芝……那些東西,弄墨沒什麼興趣。

最後,她的視線落在一份委託上。

「盤龍木……什麼東西?」

「不知道。」燕熾很直接的回答,沒有一點猶豫掩示。

不知道便是不知道,對於弄墨,他從不隱瞞。

弄墨看了一下那個卷軸。

又把那幾個卷軸全都推了出去。

「將這三個,設為最高等級的委託……等開張的那一天,將這三份卷軸,懸在最顯眼之處。並標明,任何人都可以接,並不限定唯一性。」

燕熾立刻點頭,「是。」

弄墨推開那些卷軸,本來想找些好玩的玩玩。可惜……

「收了吧。」

燕熾依然沒有任何異義的,直接將東西抱走。

弄墨突然就覺得有些無聊了,百無聊賴,靠著椅背……很自然的就想起了東方傾城。

不知道,看到她就這麼走了,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氣急敗壞,又暗自竊喜?

想著想著,她竟這麼暗自笑了起來。

「姑娘。」燕熾再一次回來。弄墨只是微抬了下眼瞼,收拾起那些心思,等著他說下去。

燕熾卻給她端了茶水和點心。替她倒上之後,才慢慢開口。

「最近,有幾股勢力,都在調查妃家。」

「妃家?」

燕熾點頭。

「都是些什麼人?」突的想到妃雨菲,弄墨居然突的就來了興趣。

「青城王,漠野的皇室,還有一股,我們的人追查了許久,損失了十六個人,卻始終沒有查出來。」

弄墨眉頭輕皺。她是知道,燕熾組織的那些人的能耐的。

他將松的那一套機制全都偷學了過來,又與弄墨幾人商量過來,有了很長足的改進。

如果連他們的追蹤都追蹤不到,那麼,對方就太厲害了些。

「不過……」燕熾稍微一頓,又接著道:「雖然不確定,不過,以種種跡象來看,這些人,大概是跟當年妃家的滅門之事有關係。」

聽到這樣的話,弄墨居然是猛的一頓,隨即眉頭輕皺。

「對於妃家,你查出了些什麼?」她相信,燕熾既然說了,就表示,他一定有什麼發現。

「似乎是妃家的什麼人,拿了不該拿的東西。」

弄墨皺眉,這件事……「你父親曾說……」

「師叔弄丟的雖然也算寶物,卻也不算是什麼至寶……絕引不起這麼多人的關注。」燕熾直接否決了弄墨說的可能。

「我一直懷疑,妃家根本就不曾拿到過什麼寶物,否則,沒理由葉家那樣的尋找,依然找不到……」

燕熾看著弄墨,終於又說了一句。「當年,父親也曾用密法在妃家尋過,沒有寶物的跡象。」

弄墨輕輕點頭,隨即對燕熾說道:「繼續盯著,另外……讓人注意一下公主府和東方府,如果他們打妃家的注意,那就一定會打這兩個地方的注意。」

畢竟,現在的妃家,比較出名的就她跟妃雨菲兩個人了。

妃雨菲是這靠著兩年自己的努力,成功的走進世人的眼前。

而她……除了那麼幾個人知道外,其他人都只道她突然一道好運砸到了她的頭上。

又是公主又是王妃的,似乎一夜之間,她就成了所有人的寵兒。

按正常的推理,必然會有人會懷疑她。

一個無權無勢,無功無德的小女子,為什麼一昔之間就這麼受寵了?

必然還是做了什麼。或者是,送了些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去巴結人了……

「替我查一查妃雨菲。」弄墨突的說道。

「是。」對於弄墨的話,他依然無條件的執行。

「行了,你去忙吧,我今天住在這裡。」在這裡,地下三層只有一層是準備半開放,其他兩層,都屬於內部機密。

而弄墨在這裡擁有一間套房。

按著她的設計,這裡傭兵工會裡,現代人風格很多。不得不說,現代的那些風格,更能有效的利用空間。

燕熾離開,弄墨回自己的房間。

弄墨的房間,是決對的禁地,任何人,在未經她允許的情況下,都不準進入。

到現在為止,連東方傾城都沒進去過。

超大的床,現代化感更強的傢具……一切,都有著弄墨前世的所住的地方的影子。可也只是影子,畢竟,隔了幾千年,有些東西,還是以現在的技術所達不到的。

不過,每到這裡,弄墨總還會唏籲半天。

「寶物?」弄墨突的皺眉。

因為她想起一件,被她忘記很久的東西。

當年離開妃家的時候,妃老太爺交給她的那個東西。

那東西……她一直沒當一回事。

畢竟,寶物麼,對於那些酷愛收藏的人來說,可能是價值連城,便對於她這樣的俗人,卻是一文不值。

更因為,當時,她看過那盒子裡的東西,那實在就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東西,跟寶貝,一點關係都沒有。

「唔……」弄墨突的托著下巴,眨了下眼,「明天,順便去瞧瞧老太爺吧!」

說起來,除了妃老太爺初回來時見了那一面外,後來,她都不曾見過他。

妃老太爺整天待在家裡,從來也不管妃家的事情。

一切全都教給妃雨菲來負責,她就更沒有見他的機會了。

「姑娘。」燕偉的聲音突的響起。

弄墨看向屋裡桌子上擺的一盆花。

那盆花上一共只有六朵花,每一朵都很大。

只是,它們都是假的,每一朵,都可以從另外一樓將聲音傳過來。

如果弄墨不想被打擾,可以將它們關掉,但是,之前,她沒想到。

「什麼事?」

「姑娘,青城王求見。」

燕偉的聲音帶著淡淡的調侃。弄墨敢保證,他在笑。

她還記得初見燕偉的時候,他像一個真正的長輩一樣,還是一個有著良好風度,更加良好教養和深度的長輩。

可現在……她只覺得,他越來越八卦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了這一行的原因。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

「弄墨。」東方傾城的聲音取代燕偉的聲音出現在室內。

弄墨無語望天,他居然追了來,實在是……

只是,她能說的,只有:「燕先生,請青城王下來吧。」

「是。」燕偉不大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大概離說話的地方隔得有些遠。

只是,他的聲音拖得長長的,頗有些意味深遠的味道。

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弄墨開門,東方傾城立刻便讓了進來。

至於燕偉麼,弄墨只看到了他的滿臉含笑,門便被東方傾城給關了起來。

弄墨猛的眨眼,東方傾城不會一股火憋到現在吧?

立刻的,她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東方傾城一轉身,立刻便將她摟在了懷裡。死死的摟著,怕她再逃跑。

弄墨抬著頭,不停的眨著眼,一臉的不解。

「你,幹什麼?」

東方傾城差一點呻吟出聲。這個小女人,又用這種純真的眼神看他。每一次都看得他有一種犯罪的感覺。

不過,這一次,他決不會被那眼神嚇退。

「弄墨。」

「嗯?」

「我們是夫妻。」

弄墨眼裡閃過一絲調侃之色,不容易,這個男人總於正視這個問題了。

「我知道。」

「你,快十五了。」

「我知道。」

「你,我……可以,可以……」

面對弄墨的眼神,這最後的幾個字,他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弄墨又想要笑了。

堂堂青城王,連皇帝都要給幾分薄面的,天商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男人,居然被這種小事給逼成這樣……

弄墨輕輕搖頭,推開東方傾城的手,走到一邊。

雖然,她很想說一聲,該出手時就出手。

不過,這樣也不錯不是麼。

東方傾城是一個強勢的人,雖然他平時表現的好像很溫和。

便是他骨子裡是那樣的強勢,如果她真的任他該出手時就出手了……跨過他心裡的那條線。

那她該少了多少樂趣啊!

要知道,看到他發囧,看到他不知所措,膽顫心驚,小心翼翼……這些可是她這一世,最得意的收藏啊!!

「你怎麼來了這裡,我不是留了書信……」

東方傾城鬱悶的看著弄墨施施然的走出他的懷抱,鬱悶的握緊拳頭。

聽到她的話,他又快步走過去,同時一抬手,將自己臉上的面具拿下,丟在一邊。手一伸,又將弄墨的腰給摟在臂彎裡。

「明天,南歌回來。」

弄墨點頭。「我知道,明天一早我就會回去。」

看著弄墨的樣子,東方傾城突的一閉眼,用力咬牙。

隨即嘴巴張大,可發出來的聲音,卻詭異的小。

「我,我想你了。」

弄墨立刻勾起了嘴角,隨即笑咪咪的點頭。

「這個理由可以。」

東方傾城突的睜眼,直瞪著弄墨。

隨即眼裡升起濃濃的疑惑。

他本是聰明人,很多事,都是一點就通。

對於弄墨,如果換一個人,或者,只要弄墨不是那麼小就跟他成了親,他也決不會被折磨到現在。

錯就錯在,弄墨一開始太小,小到他什麼都不敢做,什麼都得小心翼翼。

現在,這種小心翼翼幾乎成了習慣。

或者,在骨子裡,便是現在,他理智的知道弄墨長大了,可下意識,弄墨在他的眼裡,也還是小孩子。

所以,他還是這麼小心翼翼,不敢做,甚至是不敢想。

可他是如此聰明的一個人,只需要一點提醒,一些些的小動作,便可以由點及面,將所有都弄明白。

就像現在,那些疑惑,在他的眼底,不停的閃啊閃啊!

然後,突的一下就散了去。

眼底的光亮,卻是越來越濃,溫度也越來越炙熱。嘴角也開始有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一點點的爬上來。

到了此時,他卻不再像之前那樣,非要抓著點什麼的迫切。

他就那麼看著弄墨。

眼睛越來越亮,笑意越來越濃。

弄墨看著一動不動的東方傾城,一樣的笑咪咪的,一動不動。

等著他最後的反應。

可讓她意外的是,東方傾城最後的反應,居然是沒有反應。

就在她以為,他明瞭了一切的時候,他居然突的臉上的一切反應,突的一收。

恢復了原來的溫和模樣,手也從弄墨的腰上轉到她的手。

拉著她的手,慢慢的在屋子裡轉著。

「弄墨這裡,真特別。」

弄墨詭異的掃了他一眼,便也乾脆轉開話題。

「自然。」

弄墨突的想到之前他未來之前所想的事情。

輕輕掙開東方傾城的手,「你自己先看看,我拿個東西。」

東方傾城笑咪咪的點頭,「好。」接著,便當真在屋子裡慢慢的走動著,好像,對這裡面的一切,都非常感興趣一樣。

事實上,他還真感興趣,這間屋子,他還從來不曾進來過。

弄墨走到她的臥室邊的書房裡,打開一個暗格。從裡面捧出一個中等的箱子出來。

至從這裡蓋好,她便將她的一些東西全都送到了這邊。

甚至是那些畫,她都在這裡備了很多。

只是,現在她要拿的,不是那些畫。而是……那箱子裡的一個盒子。

她的東西剛拿出來,東方傾城剛好走到她的身後。

看到她手裡的東西,幾不可察的動了下眉峰。

「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弄墨說著,已將手裡的盒子打了開來。

才剛一打開,屋子裡便發出一陣奇異的香味……

「盤龍木。」

東方傾城下意識的叫出口。

「咦??」弄墨訝異呼出口……

 

第二卷第十二章︰據傳說

「盤龍木。」東方傾城下意識的輕叫出口。弄墨更是訝異的輕咦出聲。

「這就是盤龍木?」弄墨看著那盒子裡的東西。

一塊紅色的,有點像玉石一樣的東西。

她第一次看到時,她只認為,這是一塊很特別的玉石,細細長,色澤是赤紅色的,可整個顯得內斂而深沉。

並不像其他的珍寶級的寶石那樣,萬丈光芒。若是扔在路邊,很容易讓人忽視。到是那異香,很讓人喜歡。

弄墨一度懷疑,這只是壞破石頭,妃老太爺是老糊塗了,才會將這東西,這麼慎重的收著。

只不過那也只是她的隨便一想,她還是將這東西好好的收著。

只是時間一久,她便忘記了它的存在,要不是之前燕熾突然說妃家的什麼什麼,她根本想不起來這些。

現在看來,她錯了。

這不但不是什麼垃圾玉石,反而是個了不起的東西。

她還記得,那份尋找盤龍木的委託,出價是三千萬兩黃金。

東方傾城伸手將盒子接了過來,直接將那盤龍木拿了起來,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

才很肯定的說道:「沒錯,這就是盤龍木。」

說著,將盤龍木又放回那屋子裡,蓋起。

立刻,那異香一點點的散去,只是一會兒,便再嗅不到一點味道。

東方傾城勾了下嘴角,又將盒子放回之前那箱子裡。

「還是收好吧,若是被別人發現,只怕要引起一股腥風血雨了。」

弄墨看著東方傾城輕笑的臉,不免有些好奇道:

「盤龍木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引起腥風血雨?」

「傳說中……」

東方傾城拉著弄墨慢慢走到房間裡的一張特大的椅子上。他自己當仁不讓的坐了上去。

又順帶將弄墨也拉坐在他的腿上。

「盤龍木一向只存在於傳說中……據說此木無根無種,無花無枝……它只出現在神龍棲息之處,吸收天地靈氣,更得龍氣溫養。千年始得成形……」

弄墨聽得頭疼。這怎麼聽起來,越來越不靠譜了。

神龍?千年?一會兒是不是得出來神仙了?

「千年成形,初成形時,僅有一寸,以後每千年,長一寸……」

說到這裡,東方傾城的目光又看向弄墨的那個箱子。那一枝盤龍木,足有三寸長……

弄墨很用力的點頭,「好吧,我現在知道,它有多珍貴,多難得了。那麼……這跟腥風血寸有什麼關係?」

「盤龍木的珍貴不在於它的難得,而是……它本身有著神龍的氣息。」

東方傾城這麼一說,弄墨立刻一挑眉,「之前那香味?」

「你聞得到?」這一下,驚訝的,成了東方傾城了。

如果不是弄墨還坐在他的腿上,弄墨懷疑,他會直接跳起來。她感覺得到他的腿部肌肉,一緊一繃,又一鬆。那樣的暴發力,跳到屋頂都可能。

「你聞不到?」弄墨疑惑,那樣濃鬱的味道,他居然聞不到?

東方傾城卻是直直的看著弄墨,眼裡閃過一絲精亮。

「盤龍木最珍貴之處在於,它吸收天地靈氣,早已有了靈氣,會自己尋找有緣人。」

弄墨點頭,這一點她可以接受,雖然她不相信這個事實,但是,傳說中會有這樣的說法,她卻是相信的。

「該不會是說,誰能被盤龍木承認,便會一統天下……」

「自然不是。一國之君,九五之尊,豈會是一塊靈木便可決定的……」

東方傾城訝異的望了弄墨一眼。

弄墨失笑,好吧,至少這個傳說不太俗氣。

「那麼,得到盤龍木的人,又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會發生?」

「傳說,被盤龍木承認的人,會有機會見到傳說中的神龍……」

弄墨突的眨眼,再眨眼。

見神龍?她突的看向那個箱子。

「你確定,這東西不是神龍用來引誘世人,送去給它當食物的?」

她好像記得,在自然界中,有那些動物,就喜歡用一些帶著異香的東西,去引誘獵物上勾。

神龍……她相信,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可能真會有那種東西也說不定。

可是,決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

對於弄墨的詭異想法,東方傾城只是一怔,隨即恍惚著搖頭。

不過,關於神龍的部份,並不是他們現在討論的重點。

現在的問題是。

「或者你不信,但是……這世上,很多人都是信的。」東方傾城輕輕擁著弄墨的腰,手指下意識的輕撫著弄墨的腰肢,一下又一下。

「尤其是,像一些周邊的小國……他們一直還保有著祭祀的傳統……那些祭祀聲稱可以獲知天意,更有一些奇怪的技法……他們稱為神術。」

「他們總是熱衷與尋找這些傳說中的東西。不論這東西是否有傳說中的效果……但他們仍是樂此不疲。」

「在他們的傳統中,這些東西,擁有一些神奇的能力,或通鬼神,或起死回生……而盤龍木……他們認為,可以憑著此木,再經過祭祀,便可以請神龍下界……」

神龍下界?

弄墨撫著下巴,眼睛微微一轉。

「燕熾接了一份委託,尋找盤龍木。」弄墨突然說道:「這盤龍木,很多人都知道麼?」

東方傾城一聽立刻便皺起了眉頭。

「有人委託尋找盤龍木?」

弄墨點頭,下意識的,她抬手,撫上東方傾城的眉心,將那皺起的紋路,一點點的撫平。

摟在她腰間的手臂慢慢的一點點的加大力量。

弄墨並不抗拒,腦子裡快速的轉動著。

「這東西,是老太爺給我的,燕熾說,最近很多人在查妃家……想來,老太爺有這東西這事,已被很多人知道了。那麼……遲早也會查到我這裡。」

弄墨慢慢的說著,邊說邊推理著:

「或者,東西在我手裡,已經有人猜到了……」

「或者,東西在我的手裡,已經有人猜到了……」

東方傾城下意識的點頭,松便調查出來了,那麼,其他人要調查出來,也只是早晚的事。

「暫時不必擔心,雖然有人在盯著妃家,主意也打到了你的頭上,但是,他們大概也沒想到,這東西會是盤龍木。」

弄墨眨眼,「什麼意思?」

妃家除了這東西,還有什麼東西若人眼熱的?

東方傾城輕刮了下弄墨的鼻樑。

「上一次,你救駕之功,雖然被皇上和我們幾人壓了下來,不過……還是有人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尤其是在城外救南歌的事,那些人並沒有死盡,那些離開的人,在事後將這事一想。

立刻便明白,那些猛獸必是被人操控著。

這也是為什麼,漠野為何明明聚集了大軍,卻並未掀起戰爭。

他們不是怕天商國,而是怕這個可以操控著猛獸的人,更怕這樣的人會有很多。

試想,如果有這麼一支全是猛獸組成的軍隊,在戰場上相遇……

他們不怕猛獸,可他們是活生生的人,死一個少一個,而對方消耗的卻是野獸,而不是人……

戰爭的勝利,不就是看人麼?如果他們的人跟猛獸消耗光了,這戰爭,還怎麼打?

所以,漠野立刻將戰事無限期的拖延了下去。而加派人手,來天商探查那操控猛獸的人。

而在那之後,唯一快速躍起的家族,便只有妃家。

所以,那些人是一定會查妃家。

只是,東方傾城突的看著弄墨,嘴角輕輕的勾著。

「那些人與葉府有所勾結,想來,他們本來查的東西,還是那所謂的聖物。」

現在,聖物沒有,卻有了這更珍貴的盤龍木……不只那些人沒想到,連他也沒想到。

「小小聖物,我還沒放在眼裡。」弄墨輕嗤一聲。

「既然他們要來,那便來吧……我到要看看,誰敢動我,動妃家。」

弄墨從東方傾城的腿上跳下來。她妃弄墨,從來只讓別人聞風喪膽,何曾怕過別人。

「明天,我要去一趟妃家,見一見老太爺。」

東西是老太爺給她的,雖然她不怕惹事,更不怕麻煩。

不過,她有些好奇,老太爺是怎麼得到那東西的。

而且,現在回想起當年的事情,老太爺似乎知道這東西是個禍害。

也所以,這麼多年,妃家覆滅,他雖然悲,卻並不怨。現在,妃家再一次騰達了,他也沒有揚眉吐氣。

「我陪你一起去。」

東方傾城立刻跟著說道。

弄墨望了他一眼,也不拒絕,直接點頭。「好,一起去。」

她知道東方傾城也在查妃家的事,有些事情,他也是知道,更何況,她從不曾要避諱他什麼。

因為準備第二天直接從東方府出發去妃家。

弄墨便與東方傾城在半夜,一起回到了東方府。

回到松園,東方傾城又變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弄墨只裝作沒看見,頭一甩,直接回了自己的小樓。

東方傾城幾度欲伸手,卻終還是什麼也沒做出來。

男人總是貪心,有了第一次的親吻,便想要第二次,要更多次,要隨時隨地的親吻。慢慢的,他便會不滿足於親吻,而想要更多……

弄墨何其瞭解人性,她哪裡會不知道東方傾城此時心中所想。

只是,就當是她的惡趣味吧。

如果東方傾城真的要強勢的怎麼怎麼……她大概是不會拒絕的。

但他若有一點猶豫,她便決不再主動讓他吃到甜頭。

弄墨一夜好眠,第二天,早早的便與東方傾城一起從松園離開。

松一大早便進宮,請了禦醫,他們到妃府門口時,那兩個禦醫早已等在那裡。

進妃府,妃雨其和妃雨菲帶著妃家眾人早就迎了出來。

雙方見過禮之後,弄墨便直接讓妃雨其和妃雨菲帶著一起去看妃老太爺。

妃雨其引著東方傾城一側,妃雨菲引著弄墨一側。

不知是不是弄墨昨天留的字條的緣故,松很小心的縮在東方傾城身後,週身的氣息,越發寒氣逼人。

整個一千年寒冰,生人決對忽近。

現在的妃家與當年的妃家已經大大的不同。

現在的妃家,更加的金壁輝煌,更加的精緻唯美。

連弄墨都不得不感嘆。

只聽人用金磚玉瓦來形容屋宅的富麗,現在看這妃家,雖然沒有到那程度,所用的東西,也不是那些金銀等的俗物。

可這裡看起來普通的東西裡,花費的錢,只怕不比真金白銀少什麼。

「王妃請坐,我們這就請老太爺出來。」

妃雨菲將弄墨引到一個院子裡,請她坐在客廳的主位上。

弄墨卻是搖頭,「不必,老太爺是病人,讓他躺著就是。」

說著,看向身後的禦醫,「兩位跟我一起吧!」

弄墨到是沒有避諱什麼,她的臉上戴著面紗。而且,東方傾城就在邊上。

「是,王妃請。」妃雨菲仍然淡著一張臉,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在弄墨說話之後,輕輕抬了下眼瞼,便又垂下。

微垂著頭,側著身在前面引著,一行人,除了弄墨和東方傾城外,便只有妃雨菲和妃寸步不離其跟著進來。其隊妃家的眾人,只留在院子裡。

妃老太爺看起來是真病得不清。

本來麼,老太爺的年紀也夠大了。又逢家變,幾個兒子,居然一個沒剩。

後來又流落在外,不知受了多少苦……這身心雙重打擊下,能支持到現在,已是不錯了。

弄墨並不覺得有多傷心。

跟老太爺,她實在沒什麼感情。

到是她偶爾掃過妃雨菲和妃雨其兩人,見兩人一個淡漠,一個平靜,反而微微撇嘴。

老太爺見弄墨和東方傾城來,掙紮著便要起身。

弄墨將他按回床上,直接讓禦醫替他把脈。

兩個禦醫輪流把過脈,東方傾城便與兩人一起出去。

妃雨其和妃雨菲也跟著出去。他們是老太爺的親孫,關心老太爺的病情,也算正常。

轉瞬間,屋裡便只剩了老太爺和弄墨兩人。

「老太爺覺得精神還好麼?」人最重要的便是精氣神。

這精神要是好了,身體也會跟著好了。

「還好。」老太爺的聲音很低,一聽便是有氣無力之狀。

只是,他仍是掙紮著要起身。

弄墨立刻將他扶了起來,拿個被子放在他的背上,讓他靠坐在床上。

只是如此,老太爺便已經不停的粗喘著氣,幾乎要續不上氣。

「人老了……讓王妃見笑了。」

說著,還衝弄墨擠出笑來,臉上枯黃的皮膚,立刻皺成一團。

看著老太爺這個模樣,弄墨不由心中微酸。

「老太爺,您叫我弄墨便可。?」弄墨坐到老太爺床前,見他說個話便氣喘。

本來想要問出口的那些事,一時間居然開不了口。

這個老人,少年獨自撐著妃家上上下下,到了中年,又喪妻,雖然身邊仍有小妾,卻再不曾扶正一個。

幾個兒子都算不上成才,偌大的家業,還要他一手支撐。

到了老年,又家破人亡,白髮人送黑髮人。唯一的朋友,也因為救他而喪生……

到了現在,卻只留一個枯敗的身體躺在床上殘喘。

何其悲哉,何其苦哉。

「弄墨……」老太爺似乎有些恍惚,不停的念著這個名字。好一會兒才輕輕笑了笑。

「弄墨,是啊,你還是弄墨。」

弄墨看著妃老太爺,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這話。

「我的身體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

弄墨低垂著瞼,不敢看老太爺的眼睛,以他這樣的精神,這樣的身體,的確是時間不長了。

「當年的事,他們十人,都發過誓,任何情況下,決不會告訴別人,他們是如何逃出傍龍城的。」

弄墨微一眨眼,立刻便明白,老太爺說的,是當年她用那些鳥救妃家的子弟的事。

當時,她並沒有想太多,只想碰上,他們就此分別,一輩子再不相見。

卻哪知道,他們居然這麼快就又重逢。

「對妃家,你若有事,雨其是可以相信的,便是要他的命,他也不會皺下眉頭……」

老太爺繼續說著,弄墨卻是心中悵然,這……是在交待遺言了麼?

「雨菲的心,太大了……我,一直都看不透。」

老太爺的思緒有些混亂,東一句西一句。

卻到是撿要緊的說,大概,他也知道,錯過了今天,能說的機會不多了吧。

「那東西,是個禍害,早該埋了。」

老太爺又丟了天馬行空的一句出來。

弄墨眼角一跳,她立刻緊盯著老太爺。

「那禍害,老太爺從哪裡得來的?」

「死人……死了很多人……命啊!不該貪心啊!不該貪心啊!!!」

老太爺卻好像突的沒力氣一般,頭突的低垂著,嚇了弄墨一跳。

她慢慢的伸出手,在老太爺鼻下輕拭了拭,隨即長長的籲了口氣。

感覺到那溫熱的氣息,她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看了一眼睡著的老太爺,她輕手輕腳的將老太爺扶躺下,又在床邊看了老太爺好一會兒。

才慢慢的轉身。

一轉身,卻是微微一怔,只見妃雨菲,正站在那裡。

弄墨眼睛輕眨兩下,這個妃雨菲到是好本事,出現在她身後,她居然沒有發現。

「老太爺至從生病,就一直說胡話。」妃雨菲慢慢的走向弄墨。

聲音依然沒什麼情緒,到了弄墨面前,與她錯過,慢慢的走向床前。

輕輕的替老太爺又掖了掖被子,又替老太爺將臉上的亂髮理了理。

才直起身子,慢慢的走回弄墨身前。

依然低垂著瞼,表情依然淡定。

「老太爺大概沒多少日子了。」弄墨突然長嘆了口氣,輕輕說道。

「禦醫,也是如此說。」妃雨菲輕輕的應著,並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弄墨不再看她,直接向外走去。

妃雨菲卻突的叫道:「王妃。」

弄墨腳下一頓,卻並未轉身。

「我願意進東方府,哪怕配給小子。」

弄墨猛的轉頭,看著妃雨菲,「為什麼?」

她不想跟妃雨菲轉彎抹角,「你想要什麼?」

妃雨菲突的跪下,就那麼直直的跪在弄墨的身前。

弄墨沒有一點不自在,甚至沒有開口要她起來。只是俯看著她。

「我必須進東方府,否則,妃家病重的,就不只是老太爺一個。」

弄墨眼睛微瞇,「何意?」

「妃家被人盯上了,有人用妃家人的性命來要挾我,要我替他們做事,否則,便會要妃家老少的性命。」

「老太爺,只是他們給我的警告。」她頓了一下,才又道:「老太爺看起來是油盡燈枯,可其實是被下藥所致。否則,老太爺必還能再活個三五載。」

弄墨看著妃雨菲,突的抬頭,看向她的身後。

一簾之隔的外面,東方傾城正站在那裡。見到弄墨的視線,東方傾城衝她輕輕一笑,便走了進來。

東方傾城直接坐到弄墨身側,手很自然的就拉了弄墨的手。

「是誰在威脅你。」

東方傾城的聲音居然不再溫和,而是帶著淡淡的陰寒。

與松發散出來的氣息,極是相似。

「我不知道。」妃雨菲的神色依然沒什麼變化。

或者是她心中早有計較,又或者是,她真的豁出去了。

不管是哪一種,弄墨都不得不再一次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她。

對這個人的一切,她也不得不全部重新評估。

東方傾城冷冷的問:「那些威脅你的人,如何與你聯絡?」

「他們總是高來高去,一身黑衣,總在夜間出現,隱在暗處。從來不與我見面。」

「是他們讓你進東方府?」

「是。」

「什麼目的?」

「我不知道,他們只讓我,在今年,一定要進入東方府,其他的……他們沒說。」

江方傾城與弄墨相視一眼,隨即又看向妃雨菲。

「他們什麼時候找上你的?」東方傾城不再說話,換成了弄墨開始問道。

「兩年前,妃家剛有好轉……老太爺本來說,妃家不宜太過鋒芒畢露,該韜光養晦……可是,那些人卻找到我……讓我把妃家做大,大量斂財……」

妃雨菲開始說話時,東方傾城與弄墨便不再說話,他們只是靜靜的聽著,更是緊緊的注視著妃雨菲的神色。不放過一點可能的異樣。

「這幾年,妃家看似風光無限,可實際上,妃家庫房裡,根本沒多少銀量,全都被他們運走……」

弄墨眉頭一跳,東方傾城也是眼睛微瞇。

「兩年來,他們要你做了些什麼?一件件的,不論大小,……」

妃雨菲徽微抬眼,看了弄墨和東方傾城一眼,便又垂下眼瞼。

「只是讓我斂財,讓我偶爾藉著運貨的時候,運一些他們的東西進出城……其了便沒有什麼,只有前些日子,他們突然讓我放棄妃家,想盡一切辦法,進入東方府。」

弄墨眼睛也跟著輕瞇起,看向東方傾城。

東方傾城微微點頭,弄墨立刻輕笑著:

「既然這樣,那就收拾收拾,明天就過來吧!不過,到了東方家,該怎麼做,你該懂吧?」

「雨菲一定事無钜細,一件不落的上報給王妃。」

弄墨輕勾了下嘴角,與東方傾城一齊起身。「既然這樣,你今天就把妃家好好安排一下。既然你不做家主了,那麼……就讓雨其來吧!」

「是。」

弄墨不再看妃雨菲,而是看向東方傾城:

「王爺,咱們也該回府了,這會兒,南歌該到家了。」

「王妃說的極是,我們這便回吧!」

兩人相挾著,一起離開。至於妃雨菲,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一件,他們都似不放在心上。

而事實上,他們的確不曾放在心上。妃雨菲說的是真的自是最好,若她說的是假……也無妨,畢竟,他們都不會放鬆對她的警惕。

離開妃家,禦醫也與他們一起離開。

弄墨又問了禦醫們,妃老太爺的病情。

果然是油盡燈枯,沒多少日子可活了。弄墨到是一陣唏籲,卻也並沒有太多的感傷。

回到東方家,南歌和嘉憶王還沒有進城。

東方將軍和東方夫人不停的派人去打聽他們的消息,卻是一直都沒有讓人震奮的消息。

「爹,娘,你們別著急,就算他們回來了,也要先進宮,等回來,怎麼也得到晚上。」

弄墨安慰著東方夫人。幾年,弄墨是從小姑娘長成了大姑娘,可時間卻似在東方夫人身上停止了一般。

幾年,卻是一點不變。

「我知道,只是,兩年不見,現在突然知道他們就在城外,馬上就要回來了……我這心啊!就再也安靜不下來。」

弄墨輕笑,這感覺,她明白。

所以,她也不再勸,只是陪著他們坐在那裡,一起等。

只是,這人,卻是一等再等,遲遲不來。

不只是東方夫人急了,便是其他人,也跟著急了起來。

弄墨看向東方傾城,「要不要,讓他們再往前打探打探?」

東方傾城看了她一眼,對外面的松道:「松,往前多探五十裡。」

「是。」松離開。

東方夫人卻是再也坐不住了。

「這,這路上不會出什麼事吧?」

「娘放心,這眼看就到傍龍城了,在咱們天商國內,誰敢對他們動手。」

東方傾城立刻安慰道。

弄墨卻是微微瞼目,眼裡有著擔心一閃而過。

「是啊,娘,您別著急,大概是路上有什麼事耽擱了。」

弄墨說著,又看了東方傾城一眼。

東方傾城輕輕點頭,隨即轉頭向東方將軍。

「爹,你跟娘先去用飯,這下午,南歌就該到了,這要準備的東西還多著呢?」

東方傾城邊說著邊給東方將軍使眼色。

東方將軍立刻對東方夫人道:

「孩子們說的對,夫人,你不是還要去廚下看看,那些南歌愛吃的菜,可要讓他們小心些。」

東方夫人哪裡不知道,這些人怕她在這裡幹著急。

當下輕嘆一聲,又望向門口,隨即與東方將軍相扶著去了內院。

一看不到兩人的身影,弄墨立刻起身。

「走,我們也去看看。」

東方傾城立刻眼前一亮,跟著起身。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進了松園,弄墨的房間。

不一會兒,一隻巨形大鳥從松園飛天而起,直入雲霄。

鳥背上,弄墨從在前面,東方傾城坐在她的身後。摟著她的腰。

鑒於東方傾城第一次坐鳥的時候,形態比較悲慘,所以,後來,應東方傾城的要求,弄墨專門弄了隻鳥兒,讓他沒事就練著玩兒。

現在,他坐在鳥背上,比騎馬更加的自如。

「方向。」

東方傾城手一指,鳥兒立刻向著那個方向,飛速而去,真正的「飛」速。

轉眼之前,離開東方府,離開了傍龍城。

向著南歌他們來的方向迎了上去。

只是,一裡,十裡,五十裡,直到一百里,依然沒有見到該見到的人影。

弄墨眉頭輕蹙了下,讓鳥兒放低高度,速度更加慢。

「那裡。」東方傾城突的指了一下。

弄墨看去,那是一片山脈,遠遠的看去,有著淡淡的霧氣。

沒有任何猶豫的,立刻便讓鳥兒衝了進去。

一進山,弄墨的速度越發的慢了起來,而東方傾城也皺著眉,兩眼緊緊的望著下麵。

「那裡。」東方傾城突的一指,弄墨立刻便又降了下去。

離地面還有兩三丈高,弄墨便也看清了東方傾城所指的地方,這一看,眉頭便也輕皺了起來,眼底憂色一閃而過。

那是一個人,不,是一具屍體,直直的躺在那裡,手裡還持著劍,身下滿是鮮血。

「向前。」東方傾城的聲音在弄墨耳邊響起。

弄墨立刻駕著鳥兒向前。

東方傾城的聲音卻在她的耳後繼續說道:

「那個人身上穿的,是邊關戰士的制鎧。」

弄墨輕輕垂眸,又掃了一眼那個屍體一眼。

邊關的制鎧,那就是說,他們,真的是跟著嘉憶王他們一起回來的人了。南歌他們是真的出事了。

心中一急,鳥兒的速度也立該快了起來。

也不再攀高,只是在樹梢之上,快速的飛翔著。

「啊!」

突的,一聲尖叫傳來。

弄墨立刻讓鳥兒往聲音發出方向飛去。

還未到,便聽一聲狂叫「南歌!」

越來越響,而且,還一直持續著。

「懸下。」

東方傾城突的指著一側山峰急叫。

鳥兒的方向順著東方傾城手指的方向,快速跟進。

這一看,立刻便看到了一切。

果然是南歌,

果然是嘉憶王。

只是,南歌正在快速的往下墜,看樣子,竟是剛從崖上摔下來的。

而嘉憶王卻比她高一些,一隻胳膊伸得長長的,向著南歌抓來。

只是,他的速度要快一些。

他的臉上一臉的悲痛,不停的嘶吼著,叫著南歌的名字。

「快——」東方傾城急得只呼出一個字。

弄墨的速度比他的話更快,一看到這情形,立刻便衝了過去。

先一把將南歌撈了,往鳥背上一放,整隻鳥被南歌的那股衝勁,給衝得連連下跌,鳥翅幾乎扇動不起來。

「哥……」一看到東方傾城,南歌立刻便哭了出來。

而弄卻是看向上方。

嘉憶見到南歌得救,臉上先是一喜,手當下在山壁上的一個借力。

人便輕輕的飄了下來。

直直的落在鳥背上。

大概是看到了鳥兒之前有不力之狀,他便是落下來,輕功也一直運行著,鳥兒居然沒有一點動靜。

「大哥。」嘉憶王衝碰上東方傾城一抱拳,立刻便伸手向他懷裡的南歌。

南歌立刻就撲了過去,之前見到東方傾城而落下的淚,那一臉的可憐像,全都收了起來。

「你沒事吧?」

「沒事。」

南歌居然還笑了出來,更是上上下下打量著嘉憶王。

「你沒受傷吧?」

「沒有。」

弄墨卻是掃了他一眼,見他的小腿處,有血慢慢的滲了出來。

只是,卻並沒有開口打斷他們。

「大哥,是漠野的人。」

東方傾城點頭,「上面,還有多少你的人?」

嘉憶王搖頭,「沒有了。」

東方傾城眼底一暗,也是,連南歌都被迫掉崖,嘉憶也跳了,上面又怎麼還會有他們的人呢。

他看向南歌。

「我們回城。」

弄墨立刻點頭,鳥兒繞過山頭,順著另一個方向,飛快的飛向傍龍城。

在鳥背上,聽到嘉憶王和東方傾城說話,弄墨才知道。

四王去邊關,除了以四王之名駐守之外,更還有另一個目的。

那就是,打探漠野國的消息。

這一次,嘉憶王將整個漠野國的軍事分佈圖搞到了手裡。

本來一切正常,他們正可以安全撤回城,卻不想,走漏了消息,漠野的人,追殺了上來。

「便是沒有那軍事分佈圖,他們也不會這麼放你們離開。」

 

 

第二卷第十三章︰一試再試

「在這裡,正是你們心情最是放鬆的時候,也所以,才差一點讓他們得手。」

「若是天商國,四王少了一王……那實力便會大大折扣。」

四王對天商國有多重要,弄墨是知道的,就等於將整個天商的實力降低了四分之一,這樣的損失,是天商承受不了的。

而漠野的眼光,從來都是緊盯著天商國的。有這樣的機會,他們自然不會放過。

更別說,嘉憶的手裡還有著了們軍事分佈圖。

鳥兒的速度極快,比來時更快了不知多少,很快,一行人便回到東方府,回到了松園。

到了府裡,嘉憶王的傷才被南歌發現,南歌立刻又紅了眼睛,替嘉憶王包紮傷口。

嘉憶王是一哄再哄,才終於把南歌哄好。看得弄墨和東方傾城兩人淺笑欣慰不已。

兩人包紮好傷口,又換了衣服,弄墨才讓竹兒去請東方將軍和東方夫人兩人過來,兩人見到南歌和嘉憶王是又驚又喜。

「爹,娘,他們二人安全回來的消息,暫時不要透露出去。」

東方將軍和東方夫人二人都是極靈透的人,一點就通,立刻點頭,「我們明白。」

「你們兩人委屈一下,暫時先住在松園。」

「只怕不妥。」弄墨輕輕搖頭。

東方傾城疑惑的看著弄墨,別人也一齊看著她。

「你忘記了,咱們答應讓妃雨菲過來……到時,只怕多生枝節。」微一低吟,「不如讓他們住到傭兵工會去,在那裡,他們既可保證安全隱蔽,又不會太過無聊。」

弄墨笑咪咪的說道。東方傾城也笑了,只是,笑意裡卻有著淡淡的調侃。

他可是知道,弄墨打得什麼主電,嘉憶不論在哪方面,都很有擔當,否則,以他之能,又怎麼會弄來敵方的軍事分佈圖?

這樣的人,閒置著,太浪費,而過兩天,傭兵工會正式開張,燕先生一個人到是有些忙不過來……

松園裡,上了菜,好好的吃了一頓。

到了傍晚,松終於帶著那些出去探聽嘉憶王行蹤的人回來。只是,一回來便是報喪。

東方府上下大慟,東方將軍更是立刻派出全府的人出去打探尋人,並且,發下狠願,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東方傾城就直接的多了,在傭兵工會下了一個委託,誰能找到嘉憶王和南歌王妃,找到,活的,一千萬兩白銀,提供他們的消息,十萬兩白銀。

在他之後,翼王和逍遙王,也先後有了委託,向天下人一起發出的委託。

而南歌和嘉憶王在當天晚上,便被弄墨送去了傭兵工會。

她只給燕偉留了一句話,那就是,保秘的同時,能怎麼用就怎麼用,讓嘉憶王吃白飯,太侮辱他了。

這話,她是當著嘉憶王的面說的,說完的時候,東方傾城是一臉的早知如此的瞭然,而嘉憶王卻是一幅上了賊船的表情。

只是,弄墨卻仍是看到了他眼底的興奮。

至於南歌卻是直接多了,直接哈哈大笑著……

東方府整個沉浸在沉重的氣氛裡。以至於,妃雨菲來的時候,也沒個人搭理她。

弄墨甚至沒有見她,只是讓竹兒處理她。竹兒對於任何試圖靠近她家王爺的女子都有著一種詭異的敵意。

也因此,妃雨菲根本連松園都沒進,至於給她配個小子的事……雖然嘴上一直說,可到沒有真的替她配上。

因為,在弄墨那一方,還有一個徐少白在,那小子現在不在傍龍城,出去採藥去了。

至於什麼時候回來,弄墨不清楚,只是,他在離開的時候,他曾請弄墨幫忙,不阻止妃雨菲真的嫁給別人……因為他不願意為難她。

可是,如果有誰要強娶她。那就請弄墨幫她一把。

弄墨感嘆徐少白對妃雨菲的癡心,到也不好太過為難妃雨菲。

竹兒知道弄墨的底線,所以,除了堅定的不讓妃雨菲進松園外,其他到也沒有太過為難她,只是給了她一個閑差,卻是讓她永遠也沒有接近他們王爺的機會。

妃雨菲到是老實的很,她像真的就是來當丫環一樣。

哪怕她昨天還是妃家家主,今天讓她去打掃房間,洗衣做粗活……居然一句怨言也沒有,還把自已該做的事,一件不落的全都做完了。

「看來,是早有準備啊!」表面上,因為嘉憶王和南歌失蹤,生死不知的東方家眾人,關起門來,便該幹嘛幹嘛。

弄墨與東方傾城無聊之下,便遠遠的看著妃雨菲。

他們實在好奇,這個妃雨菲,做這些與常態相違背的事,到底圖得是什麼。

或者,真的像她自己所說的,是有人逼她……

「是一個善於隱忍的人,若是能為我所用,到是個人才。」弄墨不怎麼在意的掃了遠處的妃雨菲一眼。

東方傾城卻是看著妃雨菲的方向,微微的皺著眉。

弄墨掃了他一眼,「怎麼了?」

東方傾城眉頭越皺越緊,好一會兒,才慢慢的開口,「你不覺得,這個妃雨菲……在模防你麼?」

弄墨眉心一跳,隨即不解的看著東方傾城,「什麼意思?」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妃雨菲時,她便是這個樣子,想來,不是天性如此,便是有人在暗中提點,但是說要模妨她,卻是不大可能。

東方傾城眉頭依然皺著,看著遠處的妃雨菲的眼神,帶著淡淡的若有所思。

「她的神態,處事的態度,還有……都與你有幾分相像。只是,她與你相比,卻少了些……少了些靈動……」

東方傾城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或者說是,妃雨菲給他的感覺,還很虛。

但是,他卻突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如果沒有弄墨,或許,他會被妃雨菲此時所表現出來的模樣所吸引。

想到這裡,他空的就是一驚,隨即望向妃雨菲的眼神裡,便帶上了淡淡的蕭殺之氣。

弄墨幾乎立刻就感覺到了他的變化。怕他真的動手殺了妃雨菲,便連忙拉了他快快的離開。

妃雨菲在東方府很自由,所有別人能去的地方,她都可以去。對別人是禁地的地方,比如松園,對她也自然是禁地。

只是,整個東方府的人都多了一雙眼睛,全都在盯著妃雨菲。

真要說起來,東方傾城和弄墨到是沒有對那些人說過什麼。

但是,他們身邊的竹兒和松兩人,卻是從一開始就很針對妃雨菲,根本就不準備給她一點機會,將她看得死死的。

妃雨菲自然也知道,在東方府,越發的低調,就像一個隱形人一樣,決不主動引起別人的注意。

轉眼幾天已過,傭兵工會如期開張。

出面主持的,自然是燕偉,他對外的身份,是傭兵工會的大總管。

請來的人,大多數都是江湖人,還有一些商家,更有一些地頭蛇……可謂是五花八門,什麼人都有。

弄墨和四王早早的就到了傭兵工會,只不過,他們都縮在密室裡,看著這一切。

「大嫂,這一回,我可是真的服了。」嘉憶王一臉的真誠。

以前對於弄墨的各種本事,他們雖然都知道一些,但要說服氣,還達不到。

可這幾天,他通過對傭兵工會的瞭解,他算是徹底的服了。

至少,就他,或者是四王一起,大概也想不到這樣的組織。

這幾乎將天下所有江湖人都給歸攏了過來。

那些江湖人在這裡接委託,就勢必在這裡留下行跡,他們做過了什麼事,這裡都有備案……若是她有心,想要做些什麼,那麼,這些人,就會全成為她的潛在勢力……

而他在這裡多待一天,接觸的多一點,他的驚嘆就深一些,對弄墨的服氣,也就更徹底一些。

「客氣。」弄墨笑咪咪的接受了嘉憶王另一種形式的讚美。

這可是世界經歷了幾千年的演變,才形成的模式,怎麼能不先進?

只是,時代註定了,她這個傭兵工會與另一個世界的還是有些不同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無法獨立在皇權之外。

這讓她有些鬱悶,卻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畢竟,皇權代表著的是國家,真要到了必要的時候,她也得以國家為重不是?

讓她比較欣慰的是,這個世界的人,比她更能接受皇權的至高無上的地位。

「姑娘。」燕熾突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屋裡四個王爺,可燕熾的眼裡,卻只看得到弄墨。

他的表現,其他幾人都習慣了,只是,另外三王仍是不自覺的看向東方傾城,眼裡有著淡淡的調侃之色。

東方傾城卻是一臉的坦然,只是,手一直放在弄墨的腰上,不曾離開片刻。

從弄墨那一親之後,他們兩人的距離近了許多,弄墨早已經習慣了他的這些小動作。

而其他人看了,也只是偷笑兩下,更多的卻是欣慰。真正拿出來說笑的,卻是沒有的。

畢竟,他們都知道,東方傾城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

「妃家有消息傳來,妃老太爺過世了。」

弄墨猛的一怔,隨即起身,看向東方傾城,「我得去一趟。」

「我陪你一起。」東方傾城跟著起身。

弄墨點點頭,剛要往外走,燕熾卻又再次開口,「姑娘最好晚一會兒再去。」

「為什麼?」

「妃家老太爺身上中了毒,在生前看不出任何癥狀,但死後屍體會有異樣,對方如果不想引起我們的懷疑,在老太爺死後,定會有所行動……若是姑娘和王爺去了,那些人未必會願意冒險。」

弄墨眉頭輕皺,「你確定他們會動手?」

「不確定。」但是,有可能,既然有這樣的可能,那他們為什麼賭一把。反正,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損失不是?

弄墨立刻點頭,「好,那咱們就等著吧!」

燕熾又衝弄墨點了點頭,便算行了禮,直接離開,對於其他人,依然無視。

而其他人卻是個個皺起了眉頭。連東方傾城都跟著輕皺了下眉頭。

他們不是不滿燕熾的做法,或是對他們的失禮。

而是:

「大嫂,以後我們要什麼消息,可不可以直接到你這裡來拿?」

他們早就發現了,弄墨的情報消息,雖然發展的很晚,但是,到了今天,她這裡的消息,比他們的要仔細的多。

一些他們沒有的,在她這裡,也能找到一些。

就像現在這件事,燕熾的消息都送了來,可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得到消息。

弄墨斜了逍遙王一眼,「可以,算你八折。」

傭兵工會的消息,豈是那麼容易用的。

又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松也過來,報告妃老太爺去世的消息。

大家越發的感覺到,兩者之間的差別。這一下,不只是逍遙王,其他人都跟著心動了。

只是,東方傾城只是笑咪咪的看著弄墨,什麼也不說。

而嘉憶王一臉的得色,因為,現在他就住在傭兵工會裡,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不是?

而翼王麼,他卻是比逍遙王要沉得住氣的多,他不看弄墨,反而看向東方傾城。

有這個大哥在,他根本一點不擔心。

不得不說,全都是聰明人啊!

「這裡看來也沒什麼可看的。」弄墨看著外面的那些如潮人流。

好奇者有之,懷疑者有之,不屑者有之……當然也有些表現出相當大的興趣。更有些人,當場就委託一些事情。

都是些尋物尋寶的事……當然,也有些當場就接了委託,也有一些完成委託來交付委託,當場就拿到錢的。

這些對於那些大家大業的人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於那些街頭地痞一樣的人,或者是一些無組織的江湖人,卻是有著極大的誘惑的。

畢竟,說起來,那些江湖人,都是大俠啊之類,可大俠也是人,也要吃飯穿衣,也會生病……而這些,都是要賺錢的。

可大俠除了一身比普通人厲害的武功外,賺錢的能力,還不如普通人。而他們一般又不像普通人那樣,拋得下面子。去做那些他們自以為的低賤的事情。

傭兵工會便給了他們一個相當好的平臺,任務難度他們可以自行選擇。而所做的事,也有著很多可選擇項。

不讓他們丟了面子,又符合他們的身份,更讓他們可在同行之中攀比一下……何樂而為。

當場接委託的人,不在少數。這讓燕偉笑得兩眼都瞇了起來。

可在弄墨看來,這些都早在她的預料之中,她並不覺意外,驚喜興奮,也不如別人來得強。更何況,在她的心中,這樣的離真正的傭兵工會的模式還有一定的距離。

所以,看了看,便覺得無趣了。

「陪我去歇息一下吧。」

東方傾城幾乎立刻便感覺到了弄墨的心情。立刻輕輕在她的耳邊說道。

弄墨微微側眉,立刻點頭。

隨即,兩人在眾人調侃的視線下,與東方傾城雙雙離開。對於他們會說什麼,她是不在意的。

反正他們不敢當她的面說,這便夠了。最主要的是,他們沒有惡意。

兩人到弄墨所有的房間,東方傾城立刻便將弄墨擁在懷裡。

「喂……東方傾城,你沒事吧?」東方傾城雖然時常的對她動手動腳,可是,像此時這樣……到是不曾有過。

「你會傷心麼?」

東方傾城的聲音很輕,聽起來,不像是弄墨傷心,到像是他在傷心。

弄墨微微訝異,「你是說,老太爺的去世?」

「你會傷心麼?」東方傾城緊緊的摟著弄墨,聽到弄墨的問話,居然將她輕輕的抱離地面,像小時候那樣,抱著她。

確定東方傾城的確是在問這件事,她其實有瞬間的怔愣。

傷心?

好像沒有。

對老太爺,雖然,她覺得,有些遺憾,高興不起來,可是傷心……好像真的沒有。

就像當年,妃家將要被滅門時,說起來,那些即將逝去的,都與她有著血緣關係。

但是,她除了遺憾外,沒有一點傷心的感情。

輕輕的搖頭,「我……不傷心。」

「可是,你不開心。」東方傾城將弄墨放在她的床上,讓她躺著,他也側躺在她的身邊。兩眼閃爍著關心,看著她。

弄墨看著東方傾城,她有不開心嗎?

好吧,的確是有一些,畢竟,也是一個親人不是?而且,相對來說,就整個妃家來說,這個爺爺對她來說,算得上是最好的。

至於其他人……哪怕是當年她救出來的那些人,也不如這位老太爺的。

所以,他死了,她還是有些遺憾的,很遺憾。

輕輕的抬手環上東方傾城的脖子,將他拉靠在懷裡。頭輕輕的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

許久許久,她才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不傷心。」她輕輕的說。

「可能是……有些感嘆,有些遺憾。」

她繼續說著。

「嗯,他是我爺爺呢!」雖然不親。

而且,還是被別人害死的,她還是有些傷感的吧!

弄墨沒有說太多老太爺,在那位老人身上,沒太多用心,此時便是有些傷感,也不到讓她多在意的地步。

到是因為躺在東方傾城的懷裡,心情慢慢的平靜下來,最後,居然在他的懷裡就那麼睡了過去。

在她的第一份事業開張的第一天,她這個老闆,睡得正酣。

傭兵工會算是上了軌道。表面上,真就是像職業介紹中心一樣。

而暗地裡的那些生意麼……卻是不多,不過,好歹也算少,而且,那些東西是無法宣之於口的。

都是一個傳一傳……到最後,最後,人人都裝作不知道,但這一部分的生意,到是越來越好了。

弄墨基本上不再管傭兵工會的事,有燕偉,有嘉憶王在,根本不需要她管。

到是妃家的事,燕熾說的沒錯。

那些人果然還有了些動作。最後,燕熾一路跟到漠野的一個王爺身上。

這樣的結果讓弄墨有些驚訝。

到是東方傾城在聽到之後,一幅理所當然的樣子。

面對這們的結果,弄墨唯一能做的,便只是等。讓燕熾繼續看著妃家。

並且,加大漠野那邊的消息收集。

而弄墨和東方傾城,也迎來了他們的遠行。

嘉憶王和南歌王妃到現在行蹤不明,生死不知。但邊關的事情,卻是一日也拖不得。

皇上下旨,青城王十日內動身,前去邊關。

聖旨不可違。東方傾城只好乖乖收拾行禮,準備去邊關。

有意思的是,當接到聖旨的第二天一早。

一直當自己是透明人的妃雨菲終於出現在松園的門口。

一開口便求見青城王和王妃。

「何事?」這一次,東方傾城根本就不見她,只有弄墨一個人見她。

「回王妃,奴婢昨夜收到消息……」

說到這裡,妃雨菲頓了一夜,眼裡似有猶豫閃過。

弄墨輕勾著嘴角,「無妨,有什麼儘管直說。只要你說的,都是實話就行。」

「是。」妃雨菲聽了弄墨的話,似乎定了下心,臉上又恢復了淡漠。

「他們昨夜給奴婢捎來命令,要奴婢……要奴婢想辦法,跟著王爺一起去邊關。」

大概也知道自己說的太過荒唐,所以,說完,妃雨菲輕咬著脣,不敢抬頭。

「想去邊關啊!」弄墨輕笑著看著妃雨菲。

昨天有人給她送消息?她實在好奇的很。

「他們是如何給你捎來命令的?」

妃雨菲微微一怔,隨即輕道:「他們有人直接進了東方府。」

弄墨看著妃雨菲,隨即輕點頭。

「既然如此,那你也就收拾一下,跟著去吧!」

妃雨菲顯得有些吃驚,大概沒想到,這樣的大事,弄墨居然隨隨便便就應了下來吧。

弄墨卻是已經擺擺手,「行了,你先回去收拾吧,這幾天……對了,少白這兩天也就回來了……你……」

妃雨菲眼瞼猛抬,又急急垂下。

「奴婢知道該怎麼做。」

妃雨菲不再多言,直接告退離開。

弄墨卻是坐在原處,久久未動彈。

東方傾城在妃雨菲離開的同時,便到了弄墨的身側,依然是擁著她。

「咱們府裡,什麼時候任人隨意來去了?」

弄墨突的輕笑,除非這世間,還有另一個,可以隱身的人。

就算是隱身,妃雨菲那裡的動靜,也逃不過她的耳朵。她就不信,那些人,不但隱了身形,連聲音也隱了?

「她在說謊。」東方傾城的聲音卻是要比弄墨乾脆的多。

沒錯,妃雨菲在說謊,弄墨也知道。

「也就是說,以前的她,也在說謊。」

東方傾城點頭。

弄墨慢慢的瞇起眼睛,「看來,咱們得好好查查,這位妃家小姐的身世了,還有……那幾年,她都做了些什麼!!」

東方傾城沒有說話,事實上,這些,在妃雨菲初要進東方家的時候,便已經開始調查了。

但是,一直以來,他們調查到的消息,都很正常。

不論是她的身世,還是這幾年的經歷。

她是妃雪忠的妾生的女兒,這一點毋庸置疑,他們甚至找到了當時的接生婆。

在接下來的成長過程中,也沒有任何問題,她的生母在某一個爭風吃醋過程中喪命。

從那之後,妃雨菲的性格便徹底改變。

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變成了如今這副淡漠的樣子,似乎對一切都不在意,卻是一個心中有著真正主見的人。

在後來的妃家大宅的生活裡,她很好的保護了自己。對於妃家的很多事,可謂是逆來順受。

隨著弄墨嫁進東方家,她沒有作一點抗拒,對於任何一個人,她都不作抗拒,似乎是千依百順的,讓人疑心,她對自己的生死,對自己的一切,也同樣的淡漠。

後來妃家家變,東方傾城讓人去救當時被抓起來的幾人。發現,面對死亡,妃雨菲依然淡漠。那時,他並未出現,卻是讓鬆去救他們離開,甚至還派人跟著他們。

再後來……便是回到了傍龍城,妃再再次崛起……妃雨菲成了妃家的當家。

幾乎一切,都有跡可查,也都讓他們查到了,沒有一點特別之處。

然爾,弄墨的看法卻是與東方傾城的看法不同。

「可是,我們也沒有查出來,那些漠野的人,是如何出現的,不是麼?」

妃雨菲的一生,幾乎沒有任何破綻,可是,妃雨菲自已送了破綻來。

那些她口中的詭異的人……

而這也是她一直心中疑惑的地方。

她更加的好奇,妃雨菲到底在想什麼?

國家大義,還是個人情感?又或者,她不明白的,想不到的一些東西?

「暫時不必管她,咱們只要知道,今天的這些話,她是在說謊就行。」

東方傾城卻是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

弄墨也知道,所以她並沒有在在這件事想太多。便不再關注。

接下的時間裡,弄墨有些忙碌。

雖說,傭兵工會的事情,她幾乎是不管的,但是,她這一去,就是兩年,有些事情還是要交待清楚的。

尤其是,燕詢那個專門替她管帳的傢夥,更是有數不清的事情要找她。

「讓燕熾跟著你去吧?」在傭兵工會,燕偉更是直接的說道。

弄墨到是真的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可東方傾城卻是立刻黑了臉。

「不必,以燕熾的能力,傭兵工會實在離不了他……」

「無妨,工會這邊,我有了更好的人選……再說……」難得的,燕熾居然開口,只是,而且,一開口,便與東方傾城針鋒相對。

弄墨可不想在以後的日子裡,燕熾跟東方傾城一直這麼針鋒相對著。

所以,直接否決了燕偉的提議。

「不必,那裡是皇帝的地盤,我這麼帶著人進去,皇帝的臉上過不去。」

看著燕熾突的緊閉的嘴,和眼底的黯然。弄墨卻也只是轉開視線,不再多言。

燕偉看了燕熾一眼,「姑娘說得在理……姑娘若是得閒,便常回來吧!」

燕偉這話若有所指,他知道,弄墨可以找來鳥兒,帶著人在天上飛來飛去。那速度,決對對馬兒要快上許多,別人一個月的路程,她只人三兩天,便可到達。常回來,對她來說,決不是客氣話。

弄墨只能應了。

離開傭兵工會,又去了公主府。

與秋蘭與穆榆一家三口道別。

秋蘭雖然有了新的丈夫和新的孩子,可對弄墨的關心卻是一點不曾減少。

即便是穆榆,對她也依然如舊,真正是將她當作了心中的公主。

弄墨與東方傾城留下來,一家五口一起用了一頓晚飯,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回到東方府,翼王和逍遙王二人齊齊到來。

至於嘉憶王,卻是不能這麼光明正大的來的。而且,在傭兵工會之時,也早就打過招呼。

一天又一天,就這麼快速飛過……與所有親人,朋友都告了別。

在臨走的前一天,又入了趟宮。

東方傾城見皇帝時什麼情況弄墨不知道。

不過,她見皇太后和皇后的時候,卻是熱鬧的緊。尤其是皇后……

太子在當年的事之後,便去了邊關。幾年來,一次也沒有回來。

弄墨現在是皇帝的義妹,算是太子的姑姑。皇后一開口,便是請她這個皇姑姑,好好管教太子……

讓弄墨一度無語。

不過,弄墨也明白她的意思。畢竟是她的兒子呢!

說起來,弄墨到是在這麼多次的接觸之中,慢慢的喜歡上這個國家的皇室。

包括皇帝在內,他們並不像電影裡演的那樣,個個爾虞我詐,連自己的親人都可以算計。沒有什麼父子相殘,沒有兄弟相殘。

君臣的關係也還相當可信。至少,皇帝與四王之間的關係,還算是單純的君臣。

不會有太多的算計。

就算是皇帝的後宮,雖然美人眾多,但卻被皇后管理的緊緊有條,至少弄墨沒聽到後宮有哪個美人動不動就沒了性命的事情。

除了,那個冰美人。那算是唯一的意外。

只是,那位冰美人,現在也徹底成了過去。

從皇宮離開,皇上太后皇后的賞賜便又再一次送來。

與東方將軍和東方夫人一起用了晚飯。那一晚,東方傾城與東方將軍談了許久。弄墨一直陪在東方夫人身邊。

直到深夜,弄墨與東方夫人都困極,兩人才結束談話。

弄墨被東方傾城抱回松園休息……

東方傾城本來是想,在去邊關之前,先與弄墨圓房的,可後來有了妃老太爺過世的事打擾。

這樣的話便無法再拿出來說了。畢竟,對妃家來說,那是大喪。

到是東方夫人曾在背地裡安慰他。

「你們本是夫妻,這……也無需要刻意,一切,順其自然便可……」

這話裡的意思,東方傾城到是明白。只是,被他娘這麼當面說出來,他當即紅了臉。

看在東方夫人的眼裡,與東方將軍背後不知道樂了幾回。

臨走的那一天。弄墨與東方傾城自然是早早的就起來了。

除了嘉憶王和南歌外,其他人全都聚在了東方家。來替東方傾城踐行。

連宮裡,都派了大內總管過來,替皇上說了一句,一路順風。

與東方傾城一起上路的人,並不多。

夾七夾八,加在一起,也不過十來個人。其中兩個還是趕車的。

弄墨帶了竹兒和妃雨菲,東方傾城帶了松和四個侍衛。

到是有一個人,算是意外。

那就是徐少白。

徐少白在昨天才回來。一回來,便來尋妃雨菲。

結果,兩人不知如何談,最後便成了。徐少白決定,與他們一起去邊關。

弄墨除了感嘆他對妃雨菲用心之重外,再無其他可說。

而她知道,阻止對徐少白來說,是根本不起任何作用的,所以,她根本也不阻止。在東方傾城點頭之後,他便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一起去邊關。

離開傍龍城,一路向北。

弄墨到這個世界很多年了,可真正去的地方,卻實大是不多。

雖然,她可以身在家中坐,知曉天下事。

便是這知曉與親身見識過還是很不同的。

所以,出了傍龍城,她便打起了精神,一路欣賞而過,到也有趣的很。

東方傾城與她同一個馬車,一路上,便只是笑咪咪的陪著她,偶爾替她解說一翻各處風景有什麼特色。

若不是趕著去邊關,東方傾城大概會讓隊伍停下來,遊玩一段時間再走,只為了弄墨眼裡的那一絲興味。

「等到回來的時候,我再帶你好好玩玩。」

聽到他的放在,弄墨只是一笑,「無妨,這天下的美景,總是跑不掉的。」

行行復行行,眼看著離傍龍城越來越遠,離邊關越來越近。

一路之上,經過各種山水,經過各種風景。

 

第二卷第十四章︰雨菲在行動

一路之上,經過各種山水,經過各種風景。

而天氣也越來越涼,人煙也越來越少。除非到了城裡,其他地方,幾乎就見不到人煙。

「北地蒼涼,天寒地凍,不適合人類繁衍,然爾,有漠野在北方虎視眈眈……」

東方傾城每說到這裡時,便總是憂心忡忡。

「漠野國……」弄墨望著北方,看著一片的蒼夷,遠遠的一條並不算平整的官道,兩邊具是密林,只是,那些樹木上的樹葉早已落盡,將路上鋪得厚厚軟軟的。

適應生活在嚴寒的北方的民族,體質一般比較好,體形也比較高。

如果這樣的民族非要一戰,那戰鬥力,是相當恐怖的。

而這一戰,似乎又是不可避免的。一山不容二虎,同一塊大陸上,又怎麼能容得下兩隻旗鼓相當的老虎呢?

「漠野有什麼必須要戰的理由呢?」

「需要什麼理由呢?」東方傾城輕揉下弄墨的發,只是剛揉完,立刻又伸出手來替她整理起來。

一直以來的習慣,他發現已經改不了了。可弄墨卻已不再是當初的小姑娘了。她長大了,不能再頂著一頭亂髮了。

弄墨卻是一點不在意。她的發,一向梳得極簡單,頭上也不戴任何首飾,總是用一些布綢固定它就行。

或者,她也是習慣了他的動作,甚至有些享受的。

「的確不需要。」誰都想稱霸天下,都想作那唯我獨尊。

不論藉口如何,理由如何,那才是每一個帝王的帝王心。

「經過這麼多年的休生養息,兩國之間的戰爭,也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若不是……這會兒只怕已經開戰了。」

現在,兩國之間經不起一點矛盾,只需要一點,兩國就勢必得立刻開戰。

兩國都小心翼翼,漠野擔心那個會操控野獸的人會成了他們的大患,所以,不敢輕易動手。

而天商內部又有那些事……正所謂,欲攘外,先安內。

所以,天商一點都不急,巴不得這戰事來得越晚越好。

這也是為什麼,這幾年四王要到邊關來輪值。

其一便是要打探敵方的情勢,做到知已知彼。而另一則,便是要防止矛盾突然激化,讓戰爭在未準備好前暴發。

因此,現在兩國之間的情勢有些尷尬。

都知道一定要戰,而且,也在等著戰的那一刻來臨。

大家都憋著一股氣準備一戰,卻在臨了,個個又在小心的迴避。

說到底,就是都憋著等對方先動手。

「所以,他們只敢暗殺?」就像嘉憶王的事情,嘉憶偷了他們的軍事分佈圖,嘉憶只能用偷的。而對方,也不敢明爭搶壓,而是偷偷的潛了進來。

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全都是偷偷摸摸的,就是不將那幾乎透明的面紗給掀開。

「是。」東方傾城點頭,「不用擔心,依我看,一時半會兒還打不起來。」

雖然他們都知道要打仗,但是,卻並不期待,畢竟,那是勞民傷財之事。

而且,參加過戰爭的他們,比任何人都知道,戰爭要死多少人,有多少家庭要失去兒子,有多少孩子會失去父親,有多少女人要失去丈夫……

「王爺。」松的聲音突然響起,馬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何事?」

「後面的馬車停了下來,似乎有事。」

弄墨與東方傾城對視一眼,東方傾城立刻道:「暫停,你去瞧瞧。」

後面的馬車上,坐的是竹兒和妃雨菲,徐少白也哪在她們馬車上。

馬車停下,弄墨和東方傾城並沒有下車,松過去,很快便又來回報,「王爺,王妃,竹兒姑娘病了。」

弄墨微微挑眉,「病了?」

「是。」

「少白怎麼說?」

「徐大夫說,是因為一路舟車勞頓,太過疲勞,天氣日冷,受了風寒之故。」

松說話間,徐少白已經到了弄墨他們的馬車前。

「墨兒,竹兒姑娘暫時只怕沒辦法繼續趕路了。」

弄墨掀開車簾。「她的病何時才能繼續上路?」

「最少要三天。」

徐少白一臉的擔心。他們一路之上人並不多,只為了輕裝簡從,加快行進的速度。

現在竹兒這一病,速度必定會被拉下來。

弄墨卻是不怎麼在意,她只是看向東方傾城。

東方傾城立刻道:「松,讓人到前方的城裡安頓一下,我們今晚入城。」

「是。」

松立刻安排人到前方,他們則繼續加速趕路。

進城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天已經完全黑透。

幸好松之前派人來打點了,否則,他們大概根本連城也進不了。

進城,城主府守等等城裡的大小官員,全都迎在城門口,一路將他們迎到下榻的地方。

一夜無話,直到第二天,他們將竹兒留在城裡,城主派人來照顧竹兒。

而其他人,繼續上路。

竹兒在弄墨離開時,偷偷的哭了一氣,被弄墨三兩句話給給勸住了。

其他人繼續上路,東方傾城依然與弄墨一輛馬車。妃雨菲一個人,單獨一輛。

「竹兒的病,來得蹊蹺。」弄墨說這話的時候,正躺靠在馬車裡,頭枕在東方傾城的胳膊上。

「是很蹊蹺。」東方傾城輕輕的應著,眼睛卻微瞇著,看向遠方。

「竹兒在妨礙了她。」弄墨輕輕的勾了下嘴角,隨即伸手從車壁裡抽出一個小小的畫軸出來。扔給東方傾城。

「看來,我們得看緊些。」

東方傾城笑咪咪的恩了一聲,將畫軸打開,一看之下,跟著一嘆,「弄墨,這種天氣,蝴蝶早該絕跡了。」

「我知道,可是,我不喜歡別的小蟲子。」

所以,她平日裡根本不去刻意觀察那些東西,自然也畫不出來。

只有蝴蝶,不過……她看了東方傾城一眼。「放心,這蝴蝶,會躲起來的。」

說著,看向那畫,「出來。」

立刻畫裡的蝴蝶慢慢的扇動著翅膀,一下一下,慢慢的飛進車廂裡,最後停在弄墨的發間。

東方傾城正好奇,這蝴蝶要怎麼躲起來,便見:

它的翅膀繼續扇動著,沒幾下,便全都變成了黑色。

看得東方傾城兩眼突的睜大。

「變色了?」

弄墨輕笑著點頭,這就是她現在實力又深一層的而得到的能力。想當年,她的師傅也做不到呢。

只不過,她也只能用在這種像蝴蝶這樣的小東西身上,再大些的,卻是不行了。

掀開車簾,蝶兒立刻扇動著翅膀飛了出去。

剛出去時,松卻是發現了,可這樣的情形,在松園裡,他早就看得太多,此時竟是目不斜視,只當未見。

一路前行,路上卻是平順了許多。每天,有城便進城休息,無城便露宿荒野。

妃雨菲一直努力的做一個合格的貼身丫環,只要一停下來休息,她便會在第一時間,來到弄墨的身邊。盡心的侍候著。

在弄墨看來,她的眼裡,當真是只有她一個人。

連東方傾城,竟也是不看在眼裡。

對此,弄墨沒有任何說話,對於妃雨菲,她的態度,從來不曾變過。

一行人從傍龍城出發時,是大張旗鼓的。

一路走來,卻是平靜的很,除了竹兒生病這唯一的意外外,他們這一路,跑出來遊玩一樣的輕鬆平靜。

若是往日,弄墨一點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可在出現了嘉憶王被刺殺的事件之後。這樣的平靜,就顯得有些詭異了。

畢竟,他們的身份也是四王之一不是?

如果不派人來刺殺他們,就有些太過小瞧他們了。

「哪有人整天想著別人來刺殺自己的……」東方傾城在知道弄墨心中所想的時候,失笑搖頭。

卻也不得不承認,弄墨的感覺實在很對。

而這世上,決不會有人小瞧東方傾城。

事實上,他們太過重視東方傾城,所以,他們不會輕易動,但只要一動,便必是全力一擊。

那一擊發生在他們晚上休息的時候。

雖然一路上都平順安靜,可僅有的幾個人,卻從不曾有半刻放鬆過自己。

甚至是一日比一日更緊張。不過,他們一來人少,二來,東方傾城帶的人雖少,但個個都是幾度出生入死的精英。

這一點小事哪裡能讓他們就露了行跡。

所以,當那一擊來時,幾人表現的相當的淡定。

「果然夠重視。」看到那有近百的黑衣人,弄墨笑咪咪的坐在火堆旁。馬車正在她的身後,用來擋風。

東方傾城坐在她的身側,連頭都沒抬。

到是徐少白猛的跳了起來,直接衝到妃雨菲的身側,以保護者自居。一臉緊張的直瞪著那些黑衣人。

其他人就簡單的多,全都圍在東方傾城和弄墨的身圍,一臉沉著的看著那些人。

「殺。」沒有多餘的廢話,更沒有電視裡,那些刺殺情節的時候,總是有著那麼多的對白。

既然蒙面了,那就是不想讓人認出來,說那麼多廢話來幹什麼?

既然來殺人了,既然是不死不休了,又哪裡需要說那些閒話來交流。

直接殺——不就好了。

十幾個人對上百個人,除了刀劍的碰撞聲外,沒有任何其他雜音。

哪怕是妃雨菲,也沒有發出一聲尖叫。

哪怕有一個黑衣人,被人一劍刺死,直接倒在她的身側,鮮血噴了她一臉。

弄墨一直坐著,眼光不時的掃過她,卻是一聲不吭。

「你不動手嗎?」弄墨突的看向東方傾城。

那幾個部下,有幾個已經受傷了,雖然還沒有一個死,雖然對方倒下的人已經一大片了。

說起來,弄墨好像還沒看過東方傾城真正的動手。

雖然,她知道,他的武功應該不弱,至少,他的輕功,一直是她仰望的。

看著在黑衣人裡如行雲流水一般揮舞著長劍的松,弄墨不得不懷疑。東方傾城比他,要更加的厲害。

而松在她的眼裡,已經非常厲害了。

至少,她的拳腳功夫,比之松,要差上很多。

「不用我動手。」東方傾城很淡定的坐著,甚至還有功夫翻動一下火上烤著的野味。

他的手下,他知道,對付這百來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否則,他又怎麼會只帶這幾個人出發。就是認準了,漠野就算派人過來,也決不可能有太多人。

要說唯一讓他擔心的,也就是……他的視線,突的掃向一側的妃雨菲。

卻不期然的,正碰上妃雨菲剛抬起的視線,直直的就望進了他的眼裡。

他的眉頭輕輕一皺,雖然妃雨菲的眼神與他一對上,便立刻轉開。

可只那一眼,他卻看出來,妃雨菲在笑,一種羞澀的笑。

對方的這一擊,以失敗告終。

東方傾城這邊,只有一人中等程度的傷,另個三個輕傷,而對方,留下了六十具屍體,其他人,在一聲呼哮之中,退了。

「王爺,這裡髒了,我們換個地方休息吧?」

「好。」

東方傾城立刻點頭。

「妃姑娘會騎馬麼?」東方傾城突的看向妃雨菲,這一路上,第一次,主動的跟她開口。

妃雨菲立刻點頭,「會。」

「既然如此,妃姑娘的馬車暫時先給傷患乘,有勞妃姑娘了。」

弄墨有些訝異的看了他一眼,卻是什麼也沒說。

到是徐少白一臉的不敢置信。

「王爺,可否讓雨菲跟墨兒一輛馬車……」

配合著徐少白的話,妃雨菲也看抬眼看向東方傾城,最後又落在弄墨的身上。

弄墨看著徐少白,最後終於還是看向東方傾城。

「不方便。」東方傾城是一點也不為難,笑咪咪的拒絕了徐少白的提議。

「少白,沒關係的,我現在只是奴婢,怎麼有資格跟主子同車共乘。」妃雨菲輕拉著徐少白的衣服,臉上有些惱色。

弄墨本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卻突的顯出淡淡的笑來。

隨即便在東方傾城的攙扶下,直接就上了馬車。

一行人再次整裝出發。這一次,東方傾城與弄墨不變,依然在馬車裡,妃雨菲卻是苦了些。

沒有馬車可坐,只能坐在馬背上,天色又暗,磕磕絆絆,辛苦到了極點。

然爾,除了徐少白外,沒有一個人關心她,甚至連忘記她一眼的人也沒有。

「看來,她很期待與我同一輛馬車呢!」弄墨似有若無的嘀咕了一聲。

直接就倒在東方傾城的懷裡的半瞇著眼,準備休息。

東方傾城只是抱著她。

「這些天,有什麼異樣麼?」

弄墨輕輕搖頭,「沒有。」可就是沒有,妃雨菲才更奇怪啊!

東方傾城似乎因為那些人的刺殺而生了氣。

所以,這一夜,他居然一直沒叫停,直接一路向前,趁夜趕路。直到天將亮時,才下令稍作休息。

而經這一夜的勞頓,到了中午,妃雨菲居然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

徐少白一診脈,立刻便叫了起來。

預料之中又預料之外的,妃雨菲病倒了。

用徐少白的話來說,那一夜驚嚇,再加上這寒冬一夜的風吹濕重。對她一個弱女子來說,實在是大大的折磨,不病倒才奇怪。

妃雨菲病倒了本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對於現在他們來說,卻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煩了。

尤其是,他們現在正在趕路,而且,一共只有兩輛人馬車,其中一輛,還躺著一個傷重病患。

而那一輛車裡的重傷患者,還是個男子。

所以,現在,唯一能安置妃雨菲的,就只有另一輛馬車。

「墨兒?」徐少白一臉祈求之色的看著弄墨。

看得東方傾城一臉的怒色。直接就瞇著眼,「徐少白,請注意你的言辭,我的王妃的閨名,可是你能直呼的?」

一直以來,他看在當年,他算是救治了弄墨母親的病的份上,最主要的是,他的心思一直在妃雨菲的身上。

所以,他才一直容忍他。

但是每一次,聽到他叫弄墨墨兒的時候,他還是會很不舒服。

東方傾城的言詞帶著淡淡的厲色,不只是徐少白,連弄墨也跟著一怔。

聽到他裡的意思,她下意識的就要開口,可再一想,她還是閉上了嘴巴。

沒錯,她自己是不在意,對她來說,人有名字,也只是為了讓別人叫,叫什麼,根據習慣不同,叫什麼都可以。

不論是妃弄墨,弄墨,還是墨兒,她都覺得無所謂,反正只是一種稱呼而已。

可現在,聽到東方傾城的話,她卻突的明白。

這個世界是一個重男女大防的世界。女人的名字,並不是任何人都能知道,都能叫的。

尤其是,對於有身份的人來說。

「你……」徐少白看著東方傾城,聲音突的一滯,隨即閃過淡淡的淒色。

視線慢慢的從東方傾城的臉下,轉向弄墨。

弄墨有些尷尬。如果在另一個世界,她會大聲說,「這有什麼,我們是朋友,叫名字又怎麼了?」

可這個世界,她現在只能保持沉默。

或者會傷到徐少白的心,可是,以前東方傾城沒有提出來,她可以忽視。現在,東方傾城在意了。她就不得不不也跟著重視。

「是我唐突了。」徐少白見弄墨臉上的淡淡的尷尬之色,很快便恢復了正常。

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他比弄墨更清楚。事實上,在知道弄墨成了親之後,他就該自覺得改口的。

可他卻一直沒有改口,其中的理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咳咳咳……」

一陣咳嗽之聲傳來,所有人的視線,一起看向發出處。

妃雨菲,正一臉潮紅的躺在那裡,發著高燒。

東方傾城看向弄墨,最後又看向徐少白。

「你能確定,弄墨與她共處一處,不會被她過上病氣?」

徐少白一怔,隨即眼底閃過一絲擔憂。

是啊,一看到妃雨菲病倒,他便急的忽略了一切。

妃雨菲會病,那麼,弄墨呢?這一路行來,也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找到下一個城鎮,更不知道她何時會好。

到時,若是弄墨的身體也病倒了……那他……

「咳咳咳……」妃雨菲又一陣咳聲傳來,有一股著撕裂肺葉的嘶嘶聲。

「罷了,讓她上車吧,不過幾天功夫,我沒那麼弱。」

弄墨突的開口,她實在受不了徐少白那悲淒的表情。

「讓大家快一點,到下一個城裡,讓她也留下來吧!」

再一次上路,妃雨菲還是上了弄墨的馬車。

其實弄墨也可以在外面騎馬的,不過,外面實在太冷,風更是大的不像話。

而且,她實在很好奇,妃雨菲的這個病,來得實在太過蹊蹺,更加的及時。

一行人中又多了一個病號。可他們的速度卻快了許多。

徐少白有心醫治妃雨菲,可他的身上沒有藥,隊伍更不會停下來,等他去採藥回來救治妃雨菲。

他們的目的很確切,要去邊關,那才是大事。

說得難聽些,就算這些人死在路上,也決不能阻擾到東方傾城去邊關的步伐。

徐少白知道,所以,哪怕妃雨菲一直咳的撕心裂肺,他也不敢要求大家停下來。

而弄墨卻是有些煩了。

「王妃,對不起。」這一日,妃雨菲終於好一些了。

可以坐了起來,不再咳得那撕心裂肺,臉色也不那麼潮紅。

弄墨依然是笑咪咪的。

「無妨。」弄墨笑咪咪的看著妃雨菲的臉。「你看起來,好了很多。」

「讓王妃擔心了。」

弄墨笑著,擔心?她還真沒有擔心。

兩天了。她病得這麼重,可是,該喝水的時候喝水,該吃飯的時候,也沒少吃一頓。

雖然每一次,都是徐少白小心的又哄又勸,才哄她開口。

可她卻是一直在一邊看著,她吃了多少東西,她是看得一清二楚。

「前面就是生死門了,大家打起精神來。」

「生死門了啊?」聽到外面的聲音,弄墨突的一聲低喃。隨即掀開車簾。向著外面看去。

東方傾城告訴過她,生死門是他們通往邊關的最後一道坎。

也是最危險的一個地方。那裡如何形成的不知道,只知道,那裡有一個巨大的裂縫。裂縫中間,有一條僅供兩匹馬並行的路面。

那條路很危險,因為常有人會在那條路上設些陷阱,一個不注意,便會掉落裂縫裡。

只要掉下去,那就是有死無生。從來沒有人能從那從那下面再回到上面來。

這也是為什麼,這裡被稱為生死門的原故。

天商國的人自然知道,這條生死門的重要性。

但是,天商國的國土卻要比這裡更廣茂。不可能將這裡作為邊界。

但不得不說,天商與漠野幾千年的爭戰無數。輸贏各有春秋。

但漠野卻從來也不曾攻過生死門。這條路,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從來沒有任何一國的大軍。能夠越過此處。

比較詭異的是,在漠野國,居然也有一個類似的天險所在。也在漠野國境內。天商國,從來不曾越過那條界限。

當然,弄墨現在,對這裡除了好奇外,到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

她現在在想的是。

到了此時,妃雨菲啊,是不是也該行動了!!

在踏上生死門之時,弄墨又再一次感嘆了妃雨菲與她實在有些像。

只可惜,妃雨菲的程度比弄墨要低的多。

所以,終究,她在弄墨面前,還是先沉不住氣的。

沒有太大的動作,只要小心的將身上藏著的草藥拿出來,弄些氣味給拉車的馬聞上一聞。讓那些馬兒短暫的失控就好。

只要她足夠小心,一定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可惜,妃雨菲不夠淡定,在拿藥的時候,還是露出了一點紕漏。讓弄墨看了個一清二楚。

「停車。」一看到妃雨菲的動作,在那淡淡的味道飄散開來的時候。

弄墨立刻衝著外面叫道。

馬車應聲而停。弄墨在妃雨菲訝異的注視下,笑咪咪的出了馬車。

甚至拉了東方傾城下馬。隨著東方傾城的下馬,其他所有人也自然的跟著下馬。

「這裡風景不錯,咱們停下來歇會兒。」

若是別人提出這樣的提議,置之不理算是輕的。

可既然是弄墨開的口,那麼一切就變得理所當然,哪怕是,在這危險的,一旦有人伏擊就只能成為甕中■的生死門。

一行人下馬車。弄墨笑咪咪的拉著東方傾城,慢慢的,仿弱散步一般的向著對面走去。

而其他人麼……主子不急,他們自然不也急的。

唯一急的,大概就只有妃雨菲了。

藥已經灑出去了,而且是作用在馬的身上,更讓她急的是,現在,就只有她一個人在馬車上。

「嘶……」馬受了藥性,反應乃是極快的。不一會兒,便開始不正常的喘著氣。

「好戲開始了。」弄墨輕笑著,聲音更是輕。

拉著她的手的東方傾城低頭看了她一眼,手裡一緊。

「你怎麼知道?」

弄墨看著越來越狂躁的馬,「我曾讓燕熾收集一些毒藥的配方,和解藥的配方。她用的這種,不太稀罕。」

弄墨很慶幸,她曾專門收集過這個世界的那些毒藥之類的資料。

否則今天,她必定看不出妃雨菲打的那點注意。

「啊!」在弄墨的輕笑之中,馬車裡傳來妃雨菲的尖叫聲。

而那拉車的馬,已經徹底發了瘋,它們不急著向前衝去,反而是在原地,不停的蹦噠,整輛車,像在巨浪裡顛簸的小舟。隨時都有翻掉的可能。

在巨浪裡翻船,還可以憑著好水性,求得一線生機。

在這裡……若是這馬車翻了,那就只能掉下那生死門兩側的裂縫裡,有死無生之地。

「雨菲……」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就是徐少白。

一反應過來,他立刻不管不顧的,整個人就衝了過去。

可惜,他還沒衝過去,便見妃雨菲突的從馬車裡衝了出來。

一到外面,立刻一手扯著馬韁,那架式,卻是有些氣勢的。

只不過,這幾天的病,折磨的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雨菲。」徐少白大叫著,可以他的身手,卻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他的臉色慘白慘白的,緊張的望著妃雨菲。

弄墨靜靜的,笑咪咪的看著妃雨菲,想看她到底要做到何種程度。

其實,此時只要一劍下去,割斷了套馬的繩子,一切就會平靜,他們損失,也不過是兩匹戰馬而已。

妃雨菲也看著她的方向,只是,弄墨卻發現,妃雨菲看的並不是她,而是……

她突的轉頭,看向也正看向妃雨菲的東方傾城。

他的臉上戴著面具,又比她高,視線更是抬得高高的,她看不清他的眼睛。

可是,他的脣抿得死緊。

他一直握著她的手,也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徐少白的目光不知何時,也順著妃雨菲,慢慢的順到了他們這邊。

妃雨菲還在那裡與瘋狂了馬兒堅持,她的視線與東方傾城的視線就那麼一直在空中膠著著。

徐少白突的撲向東方傾城。

「王爺,救救她,救救她。」

東方傾城卻置若罔聞。仍然直直的看著妃雨菲。

「墨兒……不,王妃,救救雨菲,救救雨菲。」

見東方傾城不理他,徐少白立刻又轉向弄墨。只是,弄墨此時一臉擔心的看著東方傾城。

聽到他的聲音,她也只是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妃雨菲。

才輕飄飄的說道:「你不覺得,你的雨菲,對付兩隻瘋馬,綽綽有餘麼?」

徐少白猛的一怔,隨即猛的甩頭,看向妃雨菲。

眼中複雜的神色閃過,卻是再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是死死的看著妃雨菲。

他不是笨蛋啊!如何會看不出。

只是,情到深處,他寧願自己笨一些,寧願他的更加的一廂情願,可以換來他心中的所願。

「啊!」一聲尖銳的叫聲,從妃雨菲的嘴裡發出。

兩匹馬終於不再受妃雨菲的控制,直直的向著他們衝了過來。

在藥物的操控下,兩匹馬在一刻暴發出來的,居然是萬鈞之勢。

便是弄墨,也不得不拉著東方傾城,避其鋒芒。

只是,東方傾城卻似受了盅惑一般,直直的站在那裡,眼睛一直不曾離開妃雨菲的眼睛一瞬。

「跟我一起下地獄吧!」在那尖銳的叫聲之後,妃雨菲一改以前的淡漠。

臉上居然露出了嫵媚之色,眼底不再是平靜無波,而是水波流轉,訴不清的嬌媚風情。

弄墨突然明白,為什麼她總是要這麼淡漠,一直都是只是這樣一副表情。

原來,她笑起來,竟是如此的萬種風情,嬌媚惑人……

她是一個妖精,笑容,是釋放她魔力的咒語。

若是她笑,她足以盅惑全世界的男人。

「想帶他下地獄,得先問過我。」弄墨手上猛的用力,一把將東方傾城強扯到自己身邊。

「松。」同一時間,她冷聲喝叱,叫著一直在一邊的松。

她感覺到了,東方傾城受了盅惑,與他的心志無關。

而是,妃雨菲的媚功太過厲害。

想起當年,東方傾城曾說的,傍龍城裡的有許多擅媚術的女人出現……

在妃家滅門之後,似乎也跟著曇花一現,便消失無蹤。

現在看來,不是消失,而是,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查到真正的重點人物。

松早在馬衝過來的時候,便已經動手。

在弄墨移步到東方傾城身前。

未叫出口時,松與手下已經衝身而起,直撲向妃雨菲。

與他一起動的,還有另外幾個人,甚至是後面那輛馬車裡的傷員,也從馬車裡跳了出來。

只是,他們並沒有直接攻向向妃雨菲。

而是一起擋在弄墨的身前,直對那衝過來的馬匹。

弄墨心中稍安,東方傾城的手下,決沒有弱者。

松更是以一當百。

只是……

弄墨突的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然後,再抬頭,看向東方傾城。

他微垂著頭,眼神有些呆滯,帶著更多茫然,不解,陌生……

似乎,他在疑惑,她是誰,他不認識她。

「啊!」伴隨著慘呼聲。

弄墨猛的抬頭。

果然,妃雨菲根本沒有松厲害。

僅僅是一交手,便被松一掌打了出去。

而幾乎同一時間,有兩人撲上馬車,接過她鬆開的馬韁,齊齊扯住。

妃雨菲落在地上,臉色更加的慘白,只是,卻站得直直的。

臉上的笑意更加的嫵媚,眼光如星河般流轉。勾魂攝魄。

「東方傾城?」弄墨見妃雨菲連松一招也接不住,而馬雖然依舊狂躁,可是卻已被制住。

她在鬆口氣之餘,越發皺眉看向東方傾城。

隨著妃雨菲的笑得越嫵媚,東方傾城裡眼裡的呆滯就越沉重幾分。

「下……地……獄……」

東方傾城乾澀的開口,一個字一個字,很輕。

可弄墨卻聽得一輕二楚。

隨著他的話,妃雨菲越得越發媚艷,笑意裡,更多了幾分得意。

弄墨眉頭突的一展,猛的伸手擊在東方傾城的腦門上。

只是,那手看似猛,重逾千斤。可只有承受者才知道,那一掌實在輕弱鴻羽,只是隨著那一掌擊中他的腦門,一道清涼之氣,瞬間滲進他的大腦……

「不可能……」東方傾城還沒有任何反應,妃雨菲卻是已經叫了起來。

整個人突的躍起,向著東方傾城撲來。

松哪裡容得她再來襲擊東方傾城,眼裡一狠,殺氣盡顯。

攻勢越發淩厲。

「雨菲……」

弄墨根本沒有看妃雨菲和松的勝負,因為她相信松。

松決償會讓任何人傷害東方傾城。

所以,她一門心思的,全心全意的看著東方傾城。

解決東方傾城此時所面臨的麻煩。

東方傾城受了媚術,一種她無法知道是如何成功,但確實被妃雨菲施展成功了的媚術。

不過,她到是並不擔心。

不管是媚術,還是催眠術,都是作用於精神。

而不巧的是,她這一門四姐妹的技藝,都要靠強大的精神力來作為基礎。

更別說,她還有那樣一個師姐,解決這種小問題,實在是手到擒來。

弄墨算計好了一切。

哪怕妃雨菲這一連串與往日完全不同的表現。

用毒,會武……現在,居然還會媚術。

妃雨菲會媚術,實在是出了弄墨意料之外的。

不過,在弄墨看來,就算是會,也不是什麼大事。

有松在,妃雨菲在武功上,翻不出什麼大浪。而媚術麼……她從來也不怕的。

然爾……

當她的身體被猛的撞擊,撞到東方傾城身上,一起向著那裂縫摔過去時。

她卻是有些傻眼了。

這樣的結果,跟她算計好的,有了很大的出入。

「王爺,王妃。」

弄墨在有人撞到她身上的瞬間,她便用盡了全力,一掌拍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內力有限,武功也有限。

但是,若是她用盡全力,她相信,別說是妃雨菲,便是松,也足以要了他大半條命。

弄墨一心撲在東方傾城身上,根本沒怎麼去注意身後。

所以,那撞到她身上的人,她連想都不想,便認定,一定是妃雨菲。

雖然她還沒來得及想,為什麼妃雨菲會從松的手下越過來,靠近他們。

一切,只是她的第一反應。

更何況,既然撞了過來,傷到她跟東方傾城。不管是誰,她也會全力一擊。

只是,當她回過頭看那個被她打的人時,她卻有些微的傻眼了。

那個人,居然是徐少白。

她看到時,徐少白正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裡,有著決絕之色。

弄墨眼睛突的一咧,看向徐少白的身後。

只見妃雨菲正保持著一掌推出的動作。看那角度……

弄墨突的就想到,徐少白,是被妃雨菲當靶子打過來的。

她根本就沒想過他還能不能活。她的目的,只是要他們死。

「嗖!」弄墨的長袖一甩,猛的襲向松。

松沒有一點猶豫,一把抓住,在他抓住的同時,立刻有兩個人衝了過來,同時拉住長袖。

弄墨與東方傾城的身體開始向下掉落,弄墨的一隻手,依然被東方傾城緊緊的握著。

死死的,任何時候,哪怕是他中了妃雨菲的媚術,哪怕他口裡不自覺得說,下地獄幾個字的時候,也沒有片刻的放鬆。

反而是越握越緊,越握越緊。

就像現在,任何力量都無法分開他們。

沒費多大的事,弄墨和東方傾城已經回到了地面。

東方傾城也已恢復了清醒,有瞬間,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像是做夢一樣,醒來的瞬間,將夢中發生的一切,全都忘記了。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根據現在的結果,而推理出過程。

看到妃雨菲,東方傾城眉頭又緊皺了起來。

走到她的身邊,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是如何做到的?」

被人用媚術控制住,這讓東方傾城很生氣。

妃雨菲又恢復了以往的淡漠。似乎之前的嫵媚妖惑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聽到東方傾城的話,她整個人猛的一抖,可終究沒有一點動作。

徐少白倒在地上,頭偏偏那麼巧的,就靠在她的腿上。

此時的她,低垂著頭,看著腿上的徐少白。

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什麼。

弄墨走到兩人身邊,伸手就要去將徐少白抱過來。

她剛伸出手,妃雨菲就猛的一抖,整個人,徐少白抱在懷裡。

死死的,似有有拚命的架式。

弄墨眉頭輕皺,再次伸手。

卻猛聽妃雨菲開口。

「他活不了了。」

妃雨菲的聲音又恢復了以往的漠淡。聽起來,沒有一點感情,無喜無悲。

只是,她的,不是看透世事,而是蒼涼到了極致,再無所望的空洞。

這,就是她跟弄墨的最本質的區別。

哪怕,她們兩人的氣質,是如此的相似。

甚至是連長像,都因為血緣關係而有幾分的相像。

但終究,還是有著本質區別的。

沒有人應妃雨菲的話。似乎,在那一擊之後,她便突然失去了一切鬥志。

整個人顯得委頓不堪,癱坐在地。

弄墨皺眉,她想要直接將徐少白搶過來。

可是,她不是大夫,而且,東方傾城一直抓著她的手,死死的。一旦她有意動,他的手便會猛的一緊。

「墨兒……」徐少白看著弄墨,衝弄墨輕輕的笑了笑……

徐少白看著弄墨,衝弄墨輕輕的笑了笑,一口血從他的嘴角湧出,隨即才輕輕的出聲:「對不起。」

弄墨猛的搖頭。

他沒有對不起她什麼。他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我現在,終於懂你的意思了。」

徐少白的聲音帶著一種,解脫般的釋然。

他的眼睛,不再尋找妃雨菲,只是看著弄墨。

偶爾,還會慢慢的轉到東方傾城的身上。

「我終於懂了。謝謝你,」

弄墨眼睛酸酸的,徐少白傷得真的很重。

她知道,她那一下打得有多重,就算是會武的人,也未必能承受得了,更惶論,絲毫不會武的徐少白。

他活不成了。弄墨知道,心裡一陣陣難受。

尤其是,看到他每說一句話,便有一口瘀血湧出。她心裡更是難受。

「墨兒,替我對我爹說一聲,對不起,都是兒子不孝。」

弄墨輕輕點頭,「好。」

「跟我哥嫂說,請他們替我敬孝,我……我會感念他們的。」

「好。」

徐少白又看向東方傾城。

「王爺,好好對墨兒,她,是個好姑娘。」

「我會。」東方傾城重重點頭。便是他不說,他也會,可此時,他卻甘心順著他的話,應承著。

他一直知道,徐少白對弄墨,也是有感情的。兄長對妹妹一般的感情。

他懂,他也有妹妹,知道那種滋味。

「好,好……」徐少白又笑了,伴隨著他的好字,血一口口的吐出來。

順著嘴角,流到脖子裡,浸透了他的衣服。

直到最後一口血吐出,他的衣服的前襟,已經濕透,本來藏青色的袍子,現在全是黑紅黑紅的。

「我,有些想家了。」

那是徐少白留在這個世上的最後一句話。

弄墨哭了,因為徐少白的這句話。

她難受,很難受,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雖然很少,雖然沒有聲音。

可是,她知道,她在哭。

她不喜歡,她一直不喜歡流淚,那種感覺,很陌生……

她突然生起氣來,有些氣自己,更氣妃雨菲。

如果不是妃雨菲突然出現在小村子裡,徐少白也不會跟著出來,不會這麼多年,苦苦付出,卻一直求而不得。

直到死時,得到的,也只是心死。

徐少白……

那個曾經發誓要做天下第一名醫的傢夥,那個一心一意,只知道醫術,只知道草藥的白癡醫生……

拉著她手的手輕輕拉動,將她拉進一個寬厚溫暖的胸膛。

「別傷心。」

「我不傷心。」

「別哭。」

「我沒哭。」

東方傾城沒有再開口,弄墨也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伏在東方傾城的懷中。

她看到東方傾城給松使眼色。

松將徐少白的屍體抱到一邊,看著東方傾城,一會兒又看向弄墨。

「等過了這裡,找一個地勢高一些地方,將他葬了。」東方傾城慢慢的說道。

弄墨依然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伏在東方傾城的懷裡。

只是,當東方傾城說那話的時候,她又看向松懷裡的徐少白。

最後,她的視線又看向妃雨菲。

突然的,弄墨掙開東方傾城的懷抱。衝向妃雨菲。

也不管她身上是不是髒。

伸出手,便用力的扇了過去。

悠悠的裂縫之中,便聽:「啪啪啪啪啪……」久久不息。

妃雨菲一直不動。就那麼僵著讓弄墨打。

是不想又或是不敢,弄墨根本不在意。

她用力的打著,一直打到妃雨菲整張臉腫得像饅頭一樣高,打得她的嘴角也跟著往外冒血。

她才被東方傾城拉住。

在這一刻,弄墨是真的恨上了妃雨菲了。

她不管她的出發點在哪裡。也不管她是為誰效命。

她只是單純的從自己的角度去看。

這個妃雨菲,傷害到了她的朋友。

她恨這個人。

恨她的無情無義,徐少白付出了如此多,就算不愛,也還有些情義吧。

為什麼她可以利用的這麼理所當然。

她怎麼可以將那樣一顆癡心,狠狠的摔在地上,不但摔得那樣的狠,還要殘忍的用腳用力的踩。

「松。」弄墨突的站得筆直,眼裡含著熊熊的烈火,直瞪著妃雨菲。

「在。」松立刻應道。

「給我查,我要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人。查出所有跟她有關係的人……」

妃雨菲,終於有了些動靜,她輕輕抬頭,看著弄墨。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我要將她,所有在乎的一切,全都催毀。」

妃雨菲依然一動不動,似乎對弄墨所說的一切,一點也不關心。

可弄墨離她那麼近,卻發現了她的瞳孔猛的縮了一下。

她勾起嘴角,「你最好,把你在意的那些東西,全都藏得好好的。從現在開始……」弄墨臉上慢慢的爬上一種叫邪惡的表情。

「我要讓你的一切,來為少白陪葬。」

弄墨猛的轉身,拉了東方傾城的手,向著馬車而去。

「漠野國……」弄墨邊走邊冷哼著。「漠野國……」

松抱著徐少白的屍體,慢慢的跟在他們身後。

而其下的手下,押著妃雨菲,緊緊的跟著。

馬被重新套上馬車,一行人繼續上路。

只是,與之前不同的是,徐少白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被安置在後面的馬車裡。

妃雨菲不再擁有乘坐馬車的資格,被直接綁成一個棕子一樣,扔在之前發狂的一匹馬的背上。

那馬雖然被制服了,可跑起來,仍是帶著些癲狂,顛簸的厲害。

弄墨的心情很低落,每天都與東方傾城待在馬車裡。

直到離開生死門,將徐少白葬下的時候,她才再一次離開馬車廂,出現在眾人面前。

 


第二卷第十五章︰弄墨之怒

葬了徐少白,弄墨便再一次縮在馬車裡。

東方傾城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他能明白她的難受。所以,他什麼也不說,只是緊緊的擁著她。

妃雨菲的日子變得越發難過。

每一次休息的時候,她便會被松從馬背上拖下來,拖到一邊去拷問。

直到再次上路。才會被再一次扔在馬背上。

弄墨知道松的動作,若是以前,她一定會阻止他。

告訴他,那樣對一個女子,太不紳士了。

可現在,她只是冷冷的看著,看著妃雨菲一天比一天消瘦,沒有人形。

妃雨菲從那天之後,便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甚至一點聲音都沒有再發出過。

這讓松以及他的手下很不高興。

現成的俘虜在手裡,他們卻遲遲問不出一句話來。這讓他們臉面何存?

日行夜息,馬車離邊關越來越近,離生死門越來越遠。離徐少白也越來越遠。

弄墨的心情在慢慢的平復。

她那麼知道,人死不能復生。

也知道,她難受可以。可是,更重要的是,不能讓他死的這麼不明不白。

而她看向妃雨菲的眼神,也越來越冷,冷到讓東方傾城隱隱的擔心。

「交給我來,好不好?」

東方傾城常常的擁著她,輕輕的擔心的問她。

「我知道你難受,知道你想為徐少白做些什麼。我知道……這些事情,讓我來做,好不好?」

弄墨不回答,只是輕輕搖頭。

徐少白的仇,她要親手替他報。

妃雨菲,以及她身後的……所有人。

哪怕是一整個漠野國,她都不會放過。

「弄墨,別這樣,我會心痛。」他何止會心痛,他還很懊惱。

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被妃雨菲弄得失了心神,如果他保持清醒……徐少白就不會死。

說到底,妃雨菲是至徐少白死的最大原凶,可他與弄墨兩人,也難辭其疚。

尤其是他,他到現還在惱火。

妃雨菲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你說,會不會有人來救妃雨菲?」馬車的車簾被掀起,弄墨一直看著前方。

東方傾城輕道:「應該會。」

弄墨不解轉頭,看向東方傾城。

「她的媚術,讓我中招了。」

一個能讓青城王中招的人,不論對哪一個組織還是國家,都是不會輕易拋棄的。

更別說,這一招棋,對方佈置了如此之久。

而最重要的是,妃雨菲到現在,也不曾吐露半個字。

這就更確定,她必定也知道,有人會來救她,如果她吐露半個字,那麼最後等她的,就只是被滅口的下場。

「好。」弄墨猛的勾起嘴角,眼睛仍是看向前面,只是聲音顯得戾氣十足。

「不管來多少人,我都要讓他們,來得去不得。」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的後腦勺,許久,才悠悠出口氣。

「好。」

說完,便也不再開口,而是順著弄墨的目光,看向前方。

前方的路,還有很遠。

可周圍的風景,卻越來越荒涼。

一如弄墨的心情。

東方傾城能感覺得到弄墨的心,正因為感覺得到,所以,他更為她心疼。

認識她這麼久,不論是她當時被逼嫁入東方府,還是妃家被滅門。

她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般。

生氣?不,是憤怒。

她很憤怒。她的怒火,足以將整個天地都焚燒。

只是,她仍是將一切,壓抑在心中。只針對那些傷害她的人。

他知道,也更為此而心疼。

她需要發洩,不論她要做什麼,他都會同意。

雖然,不想看到她手上沾滿鮮血。可是,卻更明白,或者,只有敵人的鮮血,才能讓她的怒火平息。

就像,當年的他一樣……是啊,他是如此的瞭解,感同身受。

因為,他也曾如此!

「王爺,夕關守將派人來接,還有半個時辰,便能碰上他們。」

松在馬車外突抱。

「繼續向前,加快速度。」東方傾城的聲音很平靜。

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弄墨卻是瞇起了眼,突的看向東方傾城。

「你出去。」

東方傾城微微皺眉,看向弄墨,眼裡露出不解之色。

「把妃雨菲弄進來。」弄墨繼續說道。

東方傾城脣抿著,隨即點頭。「好。」

他離開,不一會兒,便有人將妃雨菲整個人扔了進來。

車簾被拉下,車廂裡的一切,外面再看不到一點。

東方傾城坐在馬上,總是用擔心的目光看著馬車,卻始終沒有開口。

他在擔心,擔心弄墨在憤怒的同時,還會內疚。

更擔心,她會不會怪他。

這些天,他一直小心翼翼。怕弄墨會控制不住暴發出來,更怕弄墨真的怪罪他,討厭他。

因為他中招,因為他,她才會揮出那至徐少白至死的一掌。

可他更怕,怕弄墨會將一切罪過攬到她自己的身上,永遠罪惡的深淵……

「王爺。」鬆緊隨在東方傾城身側。

這一路上,他們每一個人都很沉重。

他們都知道,徐少白與弄墨的關係。

不是兄妹,勝似兄妹。

現在,王妃的兄弟死了,他們每一個人,都很難受。

東方傾城揮揮手,成功的讓松閉嘴。

馬車裡,弄墨看著妃雨菲,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麼直直的看著她。

妃雨菲的臉腫得不成樣子,上面佈滿了痂傷。

眼睛被腫得只剩下一條線。可面對弄墨的赤烈的視線,她還是艱難的睜開了眼。

直直的對上弄墨的眼睛。

兩人就那麼直直的對視著。

誰也不開口,兩人的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

甚至,兩人的眼睛都眨也不眨。

許久許久許久之後,弄墨突的向妃雨菲揮出一掌。

那一掌,卻是一點不客氣,直接就拍上她的腦門,打得妃雨菲立刻臉上一陣慘白。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從她的嘴裡噴出。

弄墨身形猛閃,避開那些血跡。

而弄墨也終於開口了,只是,她問得話,很詭異:

「你是誰?」

妃雨菲臉上一陣慘白,眼裡更有驚慌之色閃過。

只是,仍是死閉著嘴。

弄墨輕輕的笑了,伸出兩隻手指,直直的點在妃雨菲的眉心。

看著妃雨菲的眼神,帶著殘忍的戾殺之氣。

「說,你是誰?」

妃雨菲死咬著脣,眼裡生出了懼色。

弄墨突的陰陰一笑,「你該知道,我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我可以讓你從此成為一個白癡。」

「聽說,軍營裡,有個軍妓營……裡面的女人,都是專門用來……如果你不配合,那我就將你送到那裡。並且,我會告訴他們……決不可以讓你死,最少讓你活個幾十年……」

「不,不要……」

終於開口了,聲音嘶啞之極,幾乎聽不出她到底在說什麼。

不過,開口了就好。

弄墨輕輕的笑著,對於這樣的人,嚴刑逼供從來不是好辦法。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她最強的依靠徹底粉碎。再從心裡,徹底的摧毀她。

她的媚術在弄墨眼裡,只是小兒科,哪怕她不是音師姐。

可是,要徹底摧毀她的媚功,還不是難題。

那一掌,她可以確保,從此這妃雨菲再不能休練媚術。以前的媚術,也徹底報廢。

「那就告訴我,你是誰?」

「妃,妃雨菲。」

弄墨眼睛一瞇,隨即又問道:

「你背後的人,是誰?」

「老,老太爺。」

弄墨猛的皺眉,怎麼也沒想到,得到的答案,會是這樣。

妃老太爺,那個已經死了的老人。那個,她還為他稍微傷心的老人。

可是,她看著妃雨菲。

她相信,她沒有騙她,她說的,是實話。可是這樣的答案……讓她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

「他讓你幹什麼?」弄墨的聲音很輕,輕柔的幾乎聽不到。

「迷惑東方傾城,控制他,若是控制不了,便殺了他。」

許是開了口,妃雨菲不再有所隱瞞,當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或者,是因為,妃弄墨也是妃家的人之一吧。

「為什麼,妃家為什麼要這麼做?」

「妃家,妃家本就是漠野的人,老太爺是漠野皇帝的人,妃家……妃家全都是……妃家這麼做,哪裡需要為什麼,這些……本來就是妃家的職責。」

「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妃雨菲看著弄墨。

眼裡閃過一絲苦笑,或者還有些幸災樂禍。

「妃家第一任家長是漠野的皇帝的一個暗衛。他們在天商落地生根……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忘記,他們的祖宗,是漠野國的人。」

「妃家的每一個當家主人,他們的妻子,都是漠野國的人,甚至,第一任的妃夫人,還是漠野皇帝無名份的女兒。若是夫人早逝,那麼,妃家便不再有當家夫人,直到下一任當家人上臺。」

「妃家看起來,一直在努力鑽營,可實際上,妃家從來不曾成功過。不是能力不夠,而是,妃家一直控制著……站得太高,被關注的就多,妃家經營了幾百年,承受不了一朝被發現,失敗的後果。」

弄墨長長的吸了口氣,看著妃雨菲。

手從她的眉心拿來,眼睛微微的下垂著。

「那幾年,漠野國獲得了足夠多的消息,做了更充份的準備。戰爭一觸即發……」

「漠野傳來消息,讓妃家想辦法跟宮裡的冷夫人聯繫……卻不想,中了冷夫人的計,妃家一朝被滅……」

「所幸,天不滅妃家……不過,妃家能有今日,還得多虧了你。」

弄墨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微閉了下眼,再睜開,眼底已是一片平靜。

「誰教你的媚術?」

妃雨菲輕咳了一聲。

「老太太。」

弄墨眉頭輕皺,「老太太?」

她沒見過這個人,可她知道,這個老太太,應該早就死了吧?

「不錯,妃家的每一任家主,娶的都是精懂媚術之人。而妃家的每一個女兒出生,都會被傳授一些媚術,以一個月為限,看各人資質如何……」

很顯然,妃雨菲屬於資質頂頂好的。

弄墨慢慢的靠在車壁上。

外面突然傳來吵雜的聲音,遠遠的,還有馬蹄之聲。

她知道,那些來接青城王的人,到了。

弄墨看著妃雨菲。

「妃家現任當家是誰?」

她現在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妃家的一切,都不可信。

老太爺曾說的那些話,也不再可信。妃雨菲所說的,更是不可信。

但是,她相信,妃雨菲說的這些,決不全是假話。畢竟,是真是假,她只需一查就完全明白了。

只是,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哪一些是真,哪一些是假,這卻是值得商榷的。

「我。」妃雨菲咧嘴輕笑,可一笑,嘴角立刻便滲出血跡出來。

弄墨看著她,沒有再急著問什麼。

兩人間一陣靜默,好一會兒,弄墨才又問道:

「你對青城王做了什麼?」

「不過是在他的周圍灑了一些藥……不能讓他發現,還要不被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的內力太強,若不是這一次與你們一同上路,我在每次宿營時的火堆裡放了藥,讓他吸了夠多的藥,我也決不可能迷惑得了他。」

「什麼藥?」

弄墨心中暗自皺眉,現在想來,以往照顧火堆時,妃雨菲的確總在邊上。

她要是放些什麼,還真沒有人發覺。

車外兩軍隊伍已經碰在了一起。馬車有了片刻的暫停。

東方傾城的聲音與另一個宏亮的聲音交替響起。

接著,馬車繼續向前,只是,在馬車周圍,有了更多的馬蹄聲。

「咳咳……」妃雨菲不停的咳著。

弄墨一抬手,扔了個車廂裡本來她吃的水果。直接將妃雨菲的嘴巴塞了起來。

妃雨菲眼睛猛的瞪大,直直的瞪著弄墨。

弄墨只是斜了她一眼,「你以為,他們能救得了你?」

妃雨菲直直的看著她,眼裡有著淡淡的不相信。

她不信,弄墨連這也知道。明明,她都沒看外面的人一眼。

「是跟刺剎嘉憶王的同一批人,是嗎?」弄墨輕輕勾著嘴角。

所有人都有他們的習慣,這個人,也是,這個人大概都習慣了這樣在最危險的情況下,做這種讓人覺得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吧。

所以,刺殺嘉憶王的時候,他到了傍龍城外,而對他們,也到了他們快到了夕關的時候。

「妃家的當家。」弄墨輕輕的笑了笑。

一抬手,將那果子給取了出來。

「你最好安份,否則,下一次就不是堵你的嘴了……」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告訴她。下一次,她會直接讓她永遠的閉上嘴巴。再也沒有機會開口。

妃雨菲臉上一白,果然不再咳嗽,連呼吸也變慢了許多。

「現在告訴我,是什麼藥。」

「我不知道。」

妃雨菲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是,仍是嘶啞。

「若是這般留在體內,有什麼傷害?」

「沒有,只是更容易被媚惑。」妃雨菲看著弄墨。「不過,如果有你,這應該不算問題。」

的確不算。弄墨暗暗鬆口氣,不過……她還是要找大夫來,替他好好檢查一翻才行。

「妃家與漠野,靠什麼來聯繫?」

「妃家的生意中,有幾個是漠野的人……」

弄墨又問了許多問題,妃雨菲答得很乾脆。至於是真是假麼,那就需要弄墨自己去判斷了。

弄墨不急著去分辯其中的真假。

因為,外面的那些人,已經忍不住動手了。

這個訂計策的人,這些習慣,實在是很明顯。

同樣的時機,連地形都如此的相似。

在隊伍進入山脈之時,山脈的另一邊就是夕關。

就像嘉憶王當時所在的地方,過了山脈便是安全。而這個,很習慣在山脈裡,在別人的家門口殺人。

當外面的刀劍聲響起,弄墨只看了妃雨菲一眼,見她眼裡閃過淡淡的笑意。

立刻便又惱了起來。

「你以為,他們是來救你的?」

妃雨菲沒有回答,只是,慢慢的開口。

「你別忘記,你也是妃家的人。」

弄墨挑了下眉,「那又怎麼樣?」

妃家的人死在她的面前,她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居然還妄想她會承認她是妃家,再被漠野的人利用麼?

簡直是癡心妄想。

「你是妃家的人,是漠野的人……不論你承不承認,你都是,你以為……如果東方傾城知道了,他還會如現在這般對你?如果皇帝知道了,你以為,你在天商國,還能有立足之地?」

弄墨眼裡閃過一絲怔愣,隨即恢復正常。

「那又如何?」她的命運從來不是別人能安排得了的。

若是她不願意,誰也逼不了她,若是她想要,同樣是誰也阻止不了的。

「那又如何?」妃雨菲喃喃的跟著她的話說了一遍。最後又猛的抬著看向弄墨。

眼裡帶了厲色,「又如何?難道你忘記了,我們的父親,我們的親人,全都被他們殺死的麼?是天商國,是天商的皇帝……」

妃雨菲的聲音帶著沉重的恨意,可惜,弄墨只當未聽見。

她一抬手,將之前拿出來的果子,又塞了回去。

「嗚嗚嗚……」妃雨菲大叫著,可惜,弄墨將她的嘴堵死了,她能發出來的,只是嗚嗚的意味不明的聲音。

弄墨不再看她,一伸手,從馬車壁裡,摸出兩柄匕首來。

馬車停下來許久了。外面的刀劍之聲還是久久不息。

可見,外面的戰鬥很緊迫。她沒有太多的時間跟妃雨菲浪費在這裡。

挑開車簾,整個人,直接就跳了出去。

一見到又有人衝出來,對方的人立刻便衝了過來。

弄墨只是簡單一掃,立刻便看到了東方傾城。

沒有任何猶豫的,弄墨雙匕飛快飛舞著。向著東方傾城的方向靠過去。

弄墨對這個世界的那那些武功招數學得不多。

但是,她是傭兵,乾得是殺人的勾搭,就算她不會任何招數,可是,她會殺人。

匕首專走刁鑽的角度。不是出現在敵人的頸側,便是直接挑對方的手筋。

每一招的目的都非常的明確。

要你的命,或者直接讓你再沒有戰鬥力。

東方傾城第一時間發現弄墨,可只一眼,他便安了心,只是,長劍揮舞著,人瞬間便到了弄墨身側。

到了弄墨身側,他才微微皺眉,隨即不再言語。

他從來不知道,弄墨殺人手段如此乾脆。

他一直知道,弄墨的畫,是她最大的倚倀,她每天都在練功,她身上,是有些本事的。

可是,她從沒想過,她殺起人來,可以有著如此重的殺氣。

他有些愕然的發現,如果他的武功跟她一樣,他一定做不到她現在這樣。

東方傾城心中百轉千回,可手上的動作,卻是越發的快了。

他的長劍,總是快一步,將要靠近弄墨的身,先弄墨一步將其解決掉。

他不喜歡弄墨此時臉上的殺意,不喜歡她的身上,沾染上血跡。

「王爺。」很快的,松與眾人,全都圍到了弄墨和東方傾城身側。

弄墨被困在中間,與敵人完全隔開。

弄墨很鬱悶,卻也明白,這是東方傾城對她的體貼心疼。她卻是生不出一絲氣來。

還好,那些人大概也知道,他們這幾個人,並不像嘉憶王他們那樣容易殺。

當對方留下一地的屍體之後,終於有人開口,厲吼了一聲:「撤!」

接著那些人,立刻四散開來,向著群山退去。

沒有人催,甚至沒有人多看一眼那些地上的屍體。

東方傾城抱著弄墨進馬車。

妃雨菲又被扔到了馬背上。一行人再一次加快速度,向著夕關而去。

這一次上路,沒有再遇到任何意外。

不過丙個時辰,他們便到了夕關。

在離夕關不到半個時辰的路上,遇到了夕關的守將派來迎接的人隊伍。

弄墨與東方傾城一直縮在馬車裡。

那守將派來的人到時,東方傾城只在馬車裡恩了一聲。

一路進入夕關,直到他們今後要住的地方,弄墨才與東方傾城一起下車。

他們住的,是之前嘉憶王他們住的地方。

其他幾王來時,也都會住在這裡。這裡的一切都是現成的,除了將一些私人用品全都換成新的外,其他一切並不怎麼費事。

他們到時,裡面已經收拾好了。

那些將士將他們送到,便退了去。

並沒有什麼人來打擾,那夕關的守將,城主什麼的,全都沒有現身。

到是有人來報,說是青城王初到,他們不敢來打擾,裡面一切都早已準備妥當。請青城王和王妃先休息……

雖然看起來有些失禮,不過,這樣的安排,到是體貼的。

至少,弄墨覺得,這樣不錯。

一路行來,她早已又累又乏,能先休息一會兒,這讓她很滿意。

只是……當她簡單梳洗之後,當她被領到房間休息時。

她才發現,東方傾城居然也在她的房間。

而且,比她先一步梳洗好,先一步躺在那張本該屬於她的床上。

沒有吃驚,沒有訝異,只是有點沒想到。

弄墨掃了一眼屋裡,那些侍候的人,早就退了下去。

床前的桌上,放著茶壺,杯子。

弄墨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喝著。

眼晴卻是慢條斯理的掃著屋裡的擺設。

不愧是給四王住的地方,夠昂貴卻不俗氣。

精緻卻不流於表面的華麗。

一杯水喝盡,屋裡的擺設也看完了,弄墨的視線終於落到了床上的人。

從她進來,便一直不曾動彈一下,似乎睡著了的人。

弄墨慢慢的將杯子放下,慢慢的走向床前。

床上的人氣息仍然平穩,她輕輕一笑。

慢慢的走到床前,慢慢的爬上床,爬過東方傾城的身體,躺到裡面,掀開被子,縮在裡面。

再蓋好,閉上眼。

裝睡,誰不會?

不過,弄墨輕輕的呼口氣,在這樣的冷天,有個人暖被窩,是件愉快的事。

弄墨輕輕的笑著。同時,身體一翻,身體的某個部份,立刻靠到了另一個人。

瞬間,她感覺到了另一個人身體的僵硬。

弄墨輕輕勾著嘴角,眼睛卻並沒有睜開。

向著溫暖的地方又靠了靠,尋找了一個最舒服的體位。她靜靜的放平心思,慢慢的入睡。

至於某個一直僵硬的身體,何時放鬆,又何時偷偷睜開眼看著她,又偷偷伸出手來搭在她的身上。

她是一點也未發現,發現了也不在意的。

弄墨這一覺睡得極沉,只是,卻早早的便醒了來。

醒來時,正是半夜。醒時,東方傾城早已不在床上。

醒時,外面立刻便有人進來侍候。

弄墨認得,那是之前在這屋裡侍候的人。叫什麼,她還沒問。

送上梳洗的熱水,又回報弄墨。

「王爺被城主和將軍請了去,王爺說,請王妃留在府裡,他很快便回來。」

弄墨沒有任何異意,對於那些應酬她沒興趣。

有人送上晚飯。弄墨只吃了一些。

雖然看得出來,做得很用心,但是,對於這個世界不是蒸就是煮的食物,她實在沒什麼興趣。

而且,這裡極北,食物的口示與傍龍城又不同,與青城王府的,更是不能相比。

用完晚飯,弄墨到外面走動著。

松留在了府裡,一見弄墨出來,立刻遠遠的跟著。

這一夜,月色不錯,雖然並非滿月,卻也足夠清朗。

弄墨走了一會兒,便靠著一根廊柱,抬頭望著天上的那輪彎月。

腦子裡卻一直在想,妃雨菲說的那些話。

妃家,真的是漠野的人麼?

來控制東方傾城,殺東方傾城,真的是妃老太爺的意思?

如果妃家真是漠野的人,老太爺為什麼不將盤龍木送去給漠野皇帝。

反而要給她。

如果妃雨菲真的聽老太爺的話,那為什麼老太爺在臨死之前,為什麼要對她說那些話。

為什麼要告訴她,妃雨菲的心太大,可不信。

為什麼不將盤龍木的事情,告訴妃雨菲?

弄墨慢慢的梳理著一切的消息,可終是離真相還有一些距離。

妃雨菲說的話裡,一定是有假話。

可是,弄墨卻隱隱的感覺到。妃家是漠野的人,這件事,大概是並沒有錯的。

只是到了現在,妃老太爺還是不是那麼一心一意替漠野做事,就不一定了。

或者說,妃雨菲是不是那麼全心全意的替漠野做事……

「呼……」弄墨輕輕一嘆。

隨即猛的轉頭,只見大門處,東方傾城,正邁著虎步向她的方向走來。

松一見他來,立刻一閃身,人已消失不見。

弄墨就那麼靠著廊柱,看著那個在月光下,閃閃發光的面具,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她的面前,它才停住,停在她的頭頂,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回來了。」弄墨輕道。隨即微微皺眉,「喝酒了?」

東方傾城沒有說話,而是先抬手,慢慢的將自己臉上的面具,輕輕拿下。

有些微紅的俊顏,立刻出現在弄墨的面前。

而那微紅的臉,也足以說明,弄墨說的一點不錯。

他的確喝酒了,而且,看起來喝得不少。

弄墨抬手撫了一下那有些發燙的臉,眉頭微微皺起。

「怎麼喝了這麼多。」輕輕放下手,拉了東方傾城的手,就往裡面走。

東方傾城沒有抗拒,慢慢的跟在弄墨的身後,被她就那麼拉拽著,一步一步的,慢慢向裡面走去。

「松。」弄墨邊走邊叫著。

立刻,松出現。

「讓人送醒酒湯來。」東方傾城喝得真多,不只是那撲鼻的酒味。

還有那與平時不同的表現。

東方傾城很能喝酒,雖然平時他喝的並不多,可要是跟四王在一起,喝上兩壺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尤其是他的臉,兩壺喝下去,都不會紅上一點。

可今天,不但臉紅了,而且,看起來,反應也有些慢……有些怪。

這讓弄墨眉頭不自覺得皺著。

「是。」松立刻又離開。

弄墨將東方傾城拉到臥室,叫人送來溫水。

因著東方傾城面具拿了下來,弄墨只讓人待在室外,誰也不許進來。

所以,所有的事情,都得她親自動手。

親自擰了巾子,替他擦洗一翻。

讓人送上濃茶,她親自端到他的面前。

「還清醒著麼?」弄墨輕問。

東方傾城抬頭,看著弄墨,隨即輕輕點頭。

「那喝些水。」

東方傾城立刻輕張嘴,卻是一點要動手的打算也沒有。

弄墨只得一點點的將濃茶灌進他的嘴裡。

東方傾城喝了半盞,松的醒酒湯送來。

弄墨立刻又給東方傾城餵了下去。

東方傾城皺著眉喝了半碗,便再不多喝一口。

 

第二卷第十六章︰衝動傾城

弄墨也不勉強他,見他不喝了,便將醒酒湯放在一邊。

伸手替他除了外衣,鋪好床鋪。

「睡吧!」

弄墨將他按躺在床上,蓋好被子。

隨即轉身,便要往外間去找松。

她想讓他去查一查,這人今天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在這初至的日子裡,喝這麼許多酒作什麼。

誰想她走了一步,手腕便被東方傾城一把抓住,力氣之大,讓她再無法前行一步。

走不了便不走。

弄墨轉身,走回床前。

東方傾城眼睛輕閉嘴,嘴脣微張著,臉色潮紅,呼吸有些急促。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清醒……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只能輕喚他的名字。

「東方傾城?」

但願他足夠的清醒。

「不是。」東方傾城突的長長出了一口氣,重重的酒味噴湧而出。

更是說出兩個不明不白的字來。

弄墨微怔,不怕他這「不是」是什麼意思。

「不是什麼?」

「不是東方傾城。」東方傾城手上力氣輕吐,胳膊輕抬,立刻便將弄墨拉到了他的身前。

弄墨不解的眨眼,不是東方傾城?什麼意思?

眼前的人不是東方傾城?那又是誰?

她還沒糊塗吧,是不是東方傾城,她也分不清。

東方傾城突的睜開眼,直直的看著弄墨。

見到她眼裡的一絲疑惑不明,不家一些啼笑偕非。

心中又是一澀,當下手上更是用力。

只是這一回,他直接將她拉上了床,而他,僅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在身下。

從她十歲開始,他們便相識。

他們從她十歲便成了親,到如今也有好幾年。

然爾,他將她如此壓在身下……這卻才是第二次。而上一次……

東方傾城輕輕甩頭,他的確是喝了許多酒,但是,還不到醉的程度。

他只是心中有些事,想要藉著這酒意,一次吐露出來。

酒借英雄膽……東方傾城苦笑,何時,他需要靠酒來壯膽了。

被東方傾城壓在身下的弄墨。此時到是真有幾分相信東方傾城是醉了。

如若不然,便像是之前,他們同睡一榻,他也沒有一點過份的舉動不是?

對於醉酒的人,弄墨決定,暫時還是不與他對抗的好。

順著他點,將他哄睡著了,一覺醒來,便什麼事都過去了。

「好,不是不是,忙了一天了,快些睡吧!」

弄墨安撫著,甚至伸出手來,輕輕拍打東方傾城的背脊。

看得東方傾城暗自嘆息,又瞪眼不已。卻終是受了下來。

她的力氣不大不小,一下一下,非常有節奏,讓他的心也眼著平順了下來。

「弄墨。」

東方傾城慢慢放低身體,怕壓壞弄墨,便側伏在弄墨身側,有一半的身體,壓在弄墨的身上,卻又不會壓壞了她。

「嗯,在呢。」弄墨的聲音很輕柔,柔和到了非常有催眠作用。

她也是真的想讓東方傾城睡著。

雖然,沒見過東方傾城這般模樣,可她下意識的覺得,此時的東方傾城不適合拿來玩。

「不要連名帶姓的叫我。」東方傾城的聲音似囈語一般,輕輕傳來。

弄墨突的轉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對上的,卻是那餐得異常大的,異樣明亮的雙眼。

弄墨眨眼,隨即明白了他之前那句不是是什麼意思。

細細想來,好像的確有些不妥。

他們名為夫妻,實嗎……她也不會讓這層關係有變化的一天。

可是,她一直都是連名帶姓叫他,少了些親呢……

以往,她沒在意,名姓之類,不過是一種代號,怎麼叫,順口便行,習慣便行。

可沒想到,他卻如此在意……

沒有任何猶豫,弄墨立刻改口。

「傾城?」

去掉姓,只叫名,應該不錯吧。

只是,一叫出口,她自己就差點笑出來。不是不習慣,而是,他的名字,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實在不適合單獨拿出來叫。

弄墨呲著牙,東方傾城卻是直瞪著她。

即不說滿意,也不說不滿意,只是那麼直直的瞪著弄墨。

見她呲牙,眼裡閃過淡淡的笑,卻是一閃而逝。

「不行?」弄墨眨巴著眼,看著東方傾城眼裡閃過的笑意,和那似乎沒什麼表情的臉。

用力的眨了下眼,繼續說道:

「唔,那叫什麼好呢?東方?傾傾?城城?」

弄墨狀似苦腦的皺著眉,眼睛一直緊鎖著東方傾城眼睛。

見他眼裡慢慢有了惱意,她才笑咪咪的閉了嘴巴。

「相公?」她記得,好像有人家是這麼叫的吧?

東方傾城眼裡的惱意立刻散去,復又有了喜意。

摟著弄墨的手臂,卻是慢慢的加重了力度。

「老爺?」她記得,東方夫人叫東方將軍是這麼叫的。

當然,閨房裡是怎麼叫的,她卻是不知道了。反正在外面,她是這麼叫。

東方傾城眼裡的喜意濃鬱了些,手上的力度也越重了點。

弄墨被東方傾城摟著,一點點的貼近他的身體。

越來越感覺到,他的身體上的熱度,是那樣的灼熱。

她喜歡他的溫暖。

「東方傾城,叫什麼很重要嗎?」弄墨吸收著他的溫暖,身上便有些懶羊羊的。一張口,還是叫了最習慣的稱呼。

東方傾城,東方傾城,從一開始,那就是最特別的稱呼了吧。

試問這天下間,有幾人如此叫他?

他的父母親人,他的朋友,各有各的叫法。可細細算來,如此連名帶姓叫他的,還真正是只有弄墨一人。

「只有我一個人如此叫你,不好麼?」

弄墨在他的懷裡輕輕蹭了蹭,整個人窩在他的懷裡。

不再是之前,他的力道所至的緊貼,而她主動的,緊緊的偎向他。

感覺到弄墨的動作,東方傾城整個人又變得僵硬起來。

緊張的他連弄墨說的話,一時間都反應過來。

弄墨沒有緊催著他,或者,她在意的本就不是這些。

所以,在說過那話之後,她便靜靜的躺著,手攬上他的腰間,依然是輕輕的,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他。

在那樣的輕拍下,東方傾城身心慢慢的放鬆。

這一放鬆,弄墨的話也傳到了他的大腦,他也回過味來。

而弄墨柔軟的嬌軀,淡淡的香甜體味,也更直觀的刺激著他的感觀。

幾乎立刻的,他的身體便作出了反應。

弄墨不是未經世事的小姑娘,對於東方傾城的身體反應,立刻便感覺到了。

只是,她的臉只是輕紅了一下,便立刻恢復了正常。旋即便裝作不知。

依然偎在東方傾城的懷裡,至於兩人相碰觸的地方突然多出來的異物。

她只當沒發現。

雖然她不介意兩人間的親蜜。情到濃時,有些事情是再自然不過的。

更何況,他們早就有了名份,真要做了什麼,也無法介意。

可是,她現在的這具身體還太稚嫩。

還不夠成熟,不夠承受男女之間的歡愛。

尤其是,東方傾城現在還是喝了酒的,真要做起什麼來,她還真怕他控制不住他自己。

「喚我夫君,如何?」東方傾城雖然喝了酒,雖然身體早已出賣了他心中的渴望。

可是,只要弄墨不願,他便決不會勉強她。

只是,身體動作間,仍是難掩那股子渴望,擁著她的雙臂越發用力。似要將她揉進身體裡一般。

頭也在她的頸間磨蹭著,偶爾,用嘴角輕咬她的耳,她的發,她的頸。

細細密密,不輕不重。

弄墨卻是不敢再動。

嘴裡更是乖乖的順著他的話,輕啟紅脣,輕喚,「夫君。」

弄墨明顯的感覺到,在她喚出口的瞬間,東方傾城身體輕輕的一顫,他的氣息也更急了些。

「你,你今天怎麼了?」

這個人,今天很不正常啊!

什麼時候,堂堂青城王,在意起這種小事了?

東方傾城的身體又是一僵,隨即又恢復正常,輕輕的咬了一下弄墨的耳垂。

這一次,卻是不再像之前那樣,一咬便轉移陣地。

反而就那麼咬著,不再鬆口。

弄墨一動不動著,聽著他呼吸的聲音,一聲一聲,長長的,淺淺的。

「你,可怪我?」東方傾城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摟著弄墨的腰的手,更加的用力。

似乎在防備著,弄墨會真的怪他,會推開他一般。

弄墨輕輕一怔,有些不解。

「怪你什麼?」

他做了什麼需要她怪罪的地方嗎?

「徐少白的死,我難辭其疚。」

東方傾城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同時,也鬆開了弄墨的耳垂,兩眼睜大,緊緊的看著弄墨。

心中在想的,卻是,便是她怪他,他也決不放手。

只等到她不敢他時,才能放下心來。

弄墨只將東方傾城的放在心口一轉,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隨即失笑。

「就是為了這,你就不顧身份的,與那些人喝成這樣?」

東方傾城喃喃道:「我沒與他們喝。」他是在離開那接風宴之後,自己一個人喝的。

為了壯膽,為了讓自己升起這份衝動,也為了,如果她真的怪了,生氣了,他可以裝作酒後失言。

到了明日,酒醒後,他可以裝作什麼也不知。

只是,看到弄墨的表情,他知道,那些後續的無賴之舉,此時都不用了。

東方傾城暗自苦笑,堂堂青城王,面對一個小女子,居然如此患得患失,沒有自信。

還要藉助這樣的無賴之舉。

當真是……若是旁人知道了,不知要如何看他。

可偏偏,他連這樣的事,都要做得小心翼翼,怕達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可一想起之前,弄墨對他的小心侍候,替他擦臉洗手,替他脫鞋去襪……他便覺得,這一場酒,喝得非常非常的值。

天曉得,那一刻,他才真正的覺得。

眼前的這個小女子,是他的妻,她的一顆心,是在他的身上的。

「少白死,我很難過。」弄墨窩在東方傾城的懷裡。

並沒有抬頭看東方傾城,聲音也有些氣弱。

似乎她並不是對東方傾城說話,面是在跟自己說,並不準備被人聽到。

「可是,我痛恨的,只有妃雨菲而已。」

東方傾城用力摟著弄墨,手也像之前她拍著他的時候一樣,輕輕的拍著。

節奏緩慢。

「人固有一死,我恨的是,她不只讓少白死了,還讓少白的心,也跟著死了。」

用佛家的說法,妃雨菲就是徐少白的劫,從徐少白遇到她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註定了徐少白今日的結果。

弄墨恨的,只是妃雨菲的狠,徐少白與她無怨無仇。更是將一果赤誠之心,毫無保留的送到她的手裡。

她不珍惜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如此的糟踐。

她永遠無法忘記,徐少白當年要離開小村子時,說的那些話。也永遠無法忘記,她打在徐少白身上時,所見到的,徐少白眼裡的決絕,眼裡的心灰意冷。

五年,他的付出,就像那鏡中花水中月。

妃雨菲連望一眼都不曾,就消失無蹤。

她可以不珍惜,自然會有別人珍惜。可恨的是,她為何要如此對待徐少白。

她很想問問她,在徐少白為她做出了這麼多之後,她可曾動心。

在她以徐少白為靶子打向他們的時候,她可曾心軟一下,在面對徐少白的死時,她的心,可曾痛一下?

不過,當徐少白真的嚥下那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她便不再問了。

既然徐少白臨死時,再不看她一眼。便確信了,他當真進死了心。

雖然悔的晚了些,可至少,他死的了無牽掛。到了陰曹地府,也可以坦坦蕩蕩的迎接來生不是。

徐少白死了,弄墨自不再去追究妃雨菲對徐少白是否還有感情。

她現在做的,與其說為了徐少白復仇。不如說,她因為徐少白的遭遇而生出的怒火需要發洩。

而妃雨菲,便成了她發洩怒火的管道。

至於東方傾城,她不得不說,這個人太聰明,聰明人總喜歡想很多。

而這一回,他想的太多了。

「讓你擔心了?」弄墨的手輕輕的撫上東方傾城的臉。

為他的多想,為他的緊張。

輕輕的,她仰起頭,慢慢的印上他的脣。

「我如何為怪你啊!」感覺到他身體再次僵硬起來。她輕輕的咬著他的脣。

一如之前,他細吻她的頸項一樣。

「少白的死,我傷心,可這事,卻不能怪任何人呵……當年,他初遇妃雨菲時,我便告訴過他,他那樣很不妥。可是,他無怨無悔……他全心全意的愛,是那樣的幸福……雖然,那個女人一點不值得他愛,可在愛的時候,他是幸福的……」

「而且,最後,他也悟了不是麼……這一生,他愛錯了人,下一輩子,他一定會有一個很愛很愛他的人……」

「我只是氣妃雨菲,氣她怎麼可以如此狠心……」

弄墨的聲音一直斷斷續續,輕輕的,像是囈語。

而到了最後,她便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一切的解釋都顯得多餘。

隨著她的細吻的持續,東方傾城早已從短暫的僵硬之中恢復。

立刻的,他想到上一次,弄墨親他時的下一個動作,便是將她踹出房門。

所以,幾乎反射性的,他的長腿一壓,便將弄墨整個人全都壓在身下,兩腿更是直接將弄墨的雙腿給控制住。

同一時間,他的脣也反客為主。

弄墨那樣的蜻蜓點水式的細吻讓他心癢難耐。

更怕弄墨會早早的,草草的就這麼結束。

所以,一接收過主動權,立刻一反之前的細密,變得勇猛粗獷起來,攻城掠地不在話下。

弄墨並不反抗,只是,心中卻更認定。

對於酒醉的人,實在是不能太過放縱。

哪怕是東方傾城這樣的人,在醉酒之時,自製力也是弱得驚人。

這才只是一個吻,便已咬得她的紅脣麻麻的發痛,她的香舌也被他糾纏的發酸。

若是真的……那還不知是怎麼樣的一翻景像。

光想想,她便覺得發顫。

男女間的事,本來在第一次的時候,女人就佔盡了下風。

她可不要再給自己來個雪上加霜。

所以,當東方傾城氣息不穩的將手伸向她的衣擺,慢慢解著她的肚兜的時候,她猛的咬了下他久久不離去的舌。

手也壓住了他到處點火的大手。

「不行。」

聽到她有些嬌喘的聲音,東方傾城身體猛怔,卻有些不死心。

「你喝酒了。」怕他誤會,更不想讓他得逞。

東方傾城無語,兩眼帶著不容忽視的火焰,直直的看著弄墨,眼裡有著控訴。

弄墨乾咳一聲,好吧,她也明白,她的理由有些牽強。

有那麼多的酒後亂性,可見這酒,本就是最好的東西。

是她太過冷靜了些,只是,理智告訴她,現在,真的不是時候。

不能因為東方傾城喝了酒,就由著他來。

可一時間,要她再找個理由來,卻又難以找到。

畢竟,現人現在這個樣子。

同睡一張床,這前戲都做的差不多。她現在才喊停,也太打擊人了不是?

「我,還沒有準備好。」最後的最後,弄墨只能以這樣的理由來搪塞。

的確是搪塞,一點誠意也沒有。可卻也是事實。她的身體還未長成,的確是未準備好了。

不論她的心理多大年齡,對這種事情,也沒有任何障礙。

可這具身體……的確還太過稚嫩。過了年,才十五……還只是個小孩子啊!

「對不起。」東方傾城卻並沒有生氣,或者還是有些打擊到了他了,卻並沒有任何表現出來。

他的眼裡有些失望,卻無責備。

手也縮了回來,緊緊的擁著弄墨,頭伏在她的頸側,重重的,長長的吐吸。

這一回,到是弄墨心中一痛。

東方傾城是個正常男人,如今已經二十七歲了,可據她瞭解,這麼多年,他身邊卻從來沒有一個女人。

在未與她成親之前,沒有女人願意跟他,與她成親之後,他更不曾有過其他女人。

哪怕她只是他名份上的妻,從來沒有實質的關係。他也從來不曾看過別人一眼。

弄墨輕輕的擁著他,在他的耳邊輕喃。

「我,我還太小,我,我只是怕,這個身子承受不了。」

東方傾城微體微震,「我知道。我會等,等你長成。」

是啊,她還那麼小,甚至未笈。他不是早就想過,等到十五,等她及笈的那日麼。這麼多年都等了過來,再多等幾日,又如何?

想到這裡,他心中到是平靜了下來,只是,身體卻在懷裡那真切的感受之下,越發的緊繃。

聽到東方傾城的話,弄墨也悄悄的鬆口氣。

可感覺到東方傾城緊繃的身體,心中卻是一陣心疼。

手在他的背上輕輕的撫著,想要安撫他的衝動。

卻哪裡知道,隨著她的動作,東方傾城的身體卻是越發的緊繃。

弄墨心中微微替他著急。又一次的怪起了那些酒。

若不是那些酒惹得禍,他必定可以控制住自己。

可現在……她偷偷看他,只見他兩眼緊閉,雙頰潮紅,眉頭輕皺,嘴巴微張著,長長的呼吸著。

那模樣,居然讓弄墨看得心中一蕩。身體也隨之微微一顫。

她的反應又怎麼逃得過東方傾城一刻不離的雙眼。

立刻眼中微霽,手上又開始動作。

弄墨連忙兩手往到兩人之間,用力推東方傾城。

雖然剛才差一點就心神失守,可還是差一點。對於這些事情,她還是很堅持的。

只是……

看到東方傾城的那有些不滿,有些期待,有些痛苦,有些興奮的表情。

她也跟著心蕩神馳。

兩人都不再說話,可那眼裡的意思,卻是你來我往,交流個不停。

那手上的動作,更是一進一退,你攻我守,好不熱鬧。

東方傾城,雖然還有些清醒。可被弄墨這一晚上的折騰,再加上實在是飲了過多的酒。

雖然還能保持理智的清醒,可實際上,自製力已所剩無幾。

尤其是,在你攻我守之中,兩人身體的摩擦越來越多,他身上的衝動也越來越強烈。

已然到了快控制不住的邊緣。

「弄墨……」東方傾城低喃著,聲音帶著淡淡的祈求。

弄墨心中一嘆,看著那難過通紅的臉,心中一軟。

弄墨捫心自問,對東方傾城,對一個正常的男人,她的確有些過了。

尤其是,當她還在他的懷裡,當她之前還主動的勾引他……在他慾望正是最高漲的時候,又殘忍的喊停。

心中微嘆,「東方傾城,真是欠你的。」

低喃之中,輕輕的壓上他的脣。手卻慢慢的順著他的身體,一路往下。

那一夜,東方傾城迷迷糊糊中,在弄墨的手下舒解著壓抑了幾年的衝動。

由於醉酒的原因。他一舒解之後,只來得及用力的咬了弄墨一下,還很不滿的咕哢了一聲什麼,便直接睡了過去。

到是弄墨無耐的起身,替他換了衣服,又叫人送上熱水。泡了個熱水澡,才能安生上床。

雖然睡前,東方傾城很不滿,要在弄墨上床時,卻看到他平靜卻帶著淡淡的笑的臉。

當她一躺在他身邊,他立刻便伸出了手來,將她緊緊的擁進懷裡。

害得弄墨又一次懷疑,他是不是裝睡。

只是因為,她用那種方法讓他……所以,才不好意思見她。

不過,這種事,不好意思的應該是她吧!

弄墨在睡前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弄墨這一夜睡得很沉,直到後半夜,外面下起了雨,她才被雨聲吵醒。

一醒來,立刻便看向東方傾城,卻見他不知何時,居然也睜開了眼,黝黑的雙眸,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見到她醒來,眼裡閃過一絲赧然,隨即便爬上濃濃的喜意。卻看不出一點笑。

這種感覺,實在讓弄墨有些頭皮發麻。

「夫人醒了。」東方傾城的聲音有些沙啞。

不知是因為醉後的喉嚨乾澀,還是因為心理因素。

弄墨的臉刷的就紅了,想起昨夜替他做的那些事……雖然兩人沒有……但是,這樣的接觸,實在是比真正的在一起,還要讓人羞的。

「渴麼?我去替你倒水。」弄墨轉開話題。

說話的同時,人也跟著起身。

弄墨沒有注意到,經過昨夜,她對東方傾城的態度,也有了淡淡的不同。

說起來,再怎麼淡定,再怎麼歷經兩世。

她也終究只是一個女子,就算她對男女之事看得再淡。

東方傾城也是她經歷了兩世,唯一的男人。

雖然還沒有經過最後一道工序。可昨夜……實在已是沒有任何區別了。

東方傾城突然就笑了,非常高興的笑。

尤其是,弄墨表現出來的小女兒羞怯姿態。

她自己都沒發覺,那樣的她,是多麼的誘人,多麼的讓人心動。

「喝些水。」弄墨穿著裡衣,跳下床,倒了水,放在東方傾城的床頭。

東方傾城立刻一伸手將她拉上床,立刻用被子將她裹住。

「當心凍著。」

弄墨白了他一眼,「這點冷我還吃得住。」

不過,大概因為快冬天的原因,這一場雨下來,到是真冷了許多。

東方傾城將床頭的水端起來,喝了一些便放下。

摟著弄墨,兩人又睡了一會,直到天亮,才一起起身。

外面的雨還在下,東方傾城和弄墨便留在住的地方。

松抱了很多的文書過來給東方傾城。弄墨便慢慢的順著遊廊熟悉著這個宅子。

這宅子看起來是專門為了四王所建。一共由五個主建築建成。

除了最中間,最前面的一個議事大廳外。另外共有四個園。

據跟在弄墨身後的幾個丫環說,這四個園子,四王來的時候,各住一園。

四個園子裡的下人也是固定的。

弄墨只是看他們所住的這個園子。

不大,卻也不小。大概是因為在北方,不論是建築還是園子裡的風景,都顯出幾分蒼勁。

「王妃,要不要請錦繡齋的人過來?」一個十七八歲的丫環跟著弄墨走了一圈,在弄墨坐下來休息的時候,才突兀的開口。

弄墨看著她,「錦繡齋?什麼地方?」

那個丫環立刻跪了下來。「錦繡齋是城裡最好的成衣坊,奴婢是見王妃來時,行李不多,冬衣幾乎沒幾件……這眼看快入冬了,第一場雪,眼看著就要來了……王妃若是再不製衣,便晚了。」

弄墨沒有急著說話,卻是看向發地個丫環。

十七八歲,一身淡黃色的衣衫,與這宅子裡的其他丫環一樣的服飾,一樣的打扮。

只除了,她的年歲看起來大一些,長得,也比其他丫環漂亮些。

「你叫什麼?」

弄墨突然開口問道。

「回王妃,奴婢叫秋菊。」

「秋菊是麼,這錦繡齋的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是。」秋菊立刻行了禮,當即便退了下去。

弄墨笑咪咪的看了一眼其他丫環,俱都是一臉的平靜。

便是那剛剛離開的秋菊,臉上也是一臉的平靜,並沒有像一般人,得了好差事而起的喜色。

弄墨不由好奇,這宅子裡的這些丫環,是誰訓練的她們。

從小看大,這幾個丫環的表現,便足以看得出。這夕關裡的主事之人,能力如何。

望著下了一上午不曾停片刻的大雨,弄墨不由生出些煩悶來。

「書房在哪裡?」

弄墨不再坐著,這半天,她將這園子裡該看的全都看盡了。

蒙了一層雨簾,風景顯的有些朦朧,到是別有一番風情。

只可惜,她不是貪愛風景的人,在這樣的雨天,她寧願拿本書,消磨時間。

「王妃請這邊。」

立刻有人帶著她,向著書房而去。

拐了幾個彎,弄墨便到了書房。

只是,一到書房外,她便站住了腳步。

因為她看到,松正站在書房的門口。

那也就表示,東方傾城也在書房裡。她過去是沒問題,可她身後的這些丫環,她可不想帶著這些人去打擾東方傾城。

「王妃。」松一見到她,立刻行禮。

弄墨對著身後的人道:「你們就留在這裡。」

「是,王妃。」

丫環們異口同聲。全都留了下來。

弄墨才慢慢走向書房。

松沒有作任何時阻攔,一句廢話也沒有,直接讓她進入。

弄墨以為,東方傾城必是一個人在裡面,所以,一點不客氣,直接就闖了進去。

只是,到了裡面,才訝異的發現,裡面不只是東方傾城一個人。

「你有客人?」弄墨邊往裡走,邊打量那屋裡的另外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一個一身鎧甲的男人,便是在這樣的時候,身上的佩劍也未解下。

見到弄墨,一身殺氣,立刻便撲面而來。

這樣的殺氣,弄墨當然一點不在意。既然松不說,那就表示,沒什麼大事。既然她闖進來了,那麼就坦然相對。

而另一個,卻是見過的,便是那個曾經的太子了。皇后曾讓她好好教導的沒什麼情份的大侄子。

「夫人,你來了?」東方傾城的臉上又戴上了面具,看到弄墨。眼裡閃過笑意,朝著弄墨伸出手來。

「這是夕關守將,陸將軍。」

弄墨衝陸將軍輕輕點頭。「陸將軍。」

至於什麼久仰大名之類的廢話,弄墨直接跳過。她第一次見這個人,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人。

不過,讓她有些意外的是,這個陸將軍,還真是年輕。

「皇姑姑。」太子上前兩步,正正經經的給弄墨行禮。

「你們有事繼續談,我只是來找兩本書回去看。」

這些人來,自然是有什麼事要談的。弄墨不想打擾他們,想著,只要隨便找兩本書就離開。

卻不想,東方傾城卻開口道:「夫人也一起來聽聽吧!」

弄墨有些意外,卻是乖乖的走到了東方傾城身側,很自然的擠在他的那張大椅子上。

那陸將軍和太子再一次坐下。

他們也開始繼續之前的話題。

弄墨並不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他們說的事並不難懂。說的不過是,天商與漠野之間一直以來的大大小小的戰鬥。

這樣的戰鬥一直存在著,或幾十,或幾百,有時是幾千的。你來我往,打打鬧鬧。

雖然說起來不必當真,可每一次,死傷都是難免的。

而東方傾城在來之前,便跟弄墨提過。

皇帝在來之前,曾給東方傾城一個口諭,那就是,要幫太子一把,讓他多些軍功。

皇帝還是很喜歡這個太子的,就算之前他曾做出那樣的事情。他還是希望,這個太子能回去,有朝一日,能接替他的位置。

所以,東方傾城他們現在談的,就是如何在這些不大的戰爭中,讓太子能多累積些軍功。

「一旦下雪,漠野那邊便會有幾次大規模的進攻,每一次大概有五千人……到時,我們只要能一舉將其殲滅……」

陸將軍的聲音是那種粗魯男子的爽亮,說起這件事,更帶了幾分希冀的希望。

弄墨微垂著眼,猜想著,這個陸將軍,大概只是個衝鋒陷陣的好戰分子,並不善謀略。

這樣的人作將軍……弄墨眼裡有了淡淡的疑惑,卻依然沒有開口。

「皇姑父,你覺得呢?」

太子並沒看那個陸將軍,而是看向東方傾城,眼光的尾端,直掃著弄墨。

「太子的想法不錯,那幾股的漠野大軍,我們的確不能放過,這件事,你與陸將軍,好好謀算一下……陸將軍在這裡待了三年,對於漠野大軍的習慣,非常的瞭解,他可以給你更多的建議。」

「是。」聽到東方傾城的肯定,太子顯得有些激動。

「這第一場雪,眼看就要來了,太子利用這幾天,做一個攻防計劃,到時,拿出來,我們一起再商討……」

「是。」

太子立刻起身,行了一個軍人的大禮。

連那陸將軍,也跟著行禮。

弄墨在心中一算,才發現,這東方傾城,青城王的關銜,在這夕關裡,居然是最高的。這讓她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即便恢復了正常。

陸將軍和太子與東方傾城又說了一會兒,關於大雪來時,夕關裡的一些防寒建設的事。

弄墨才知道,對於夕關裡的軍民來說,這大雪,竟有些像天災的。

哪怕是這些在邊關一待就是好幾年的大兵來說,這樣嚴寒大雪,也還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每一年,被凍死的人,總是少不了的。

這也是為什麼,漠野國,一到冬天,尤其是開始下雪之後,他們便加大攻擊力度。

因為,那樣他們總能獲得更大的勝利。

陸將軍和太子離開。弄墨才一臉好奇的問。

「那陸將軍,便是這夕關的守將?」

東方傾城立刻搖頭,「不是。」

弄墨暗自點頭。這才對嘛。

「他是這裡副將,戰場殺敵無數,有萬夫不敵之勇,只可惜……」

東方傾城沒有說下去,不過,卻是與弄墨所看一樣。

那樣一身的殺氣,證明他決不是弱者,在戰場上,只有殺了無數的人,才能養出那樣的殺氣。

可只簡單的幾句話,便充分表現了他的魯直。

不過,這樣的人,與太子在一起,就不得不讓弄墨稍稍尋味一下了。

畢竟,按著當今皇帝的意思,太子將來是要當皇帝的,而替太子收服這麼一個大將……如果將來,天商統一大陸,將漠野的土地,收歸天商的版圖內。

那麼,天商的皇帝,就不需要一個多麼聰明的將軍了。

他需要的是一個忠心,而且有震攝力的將軍。

太聰明的人,反而不美。

「看來,皇上的野心,不小啊!」

弄墨突然感嘆。現在想來,四王看起來是因為漠野集結大軍才來這裡坐陣。

可實際上,皇帝的目標,一直就是漠野。

現在看來,這場戰,就算漠野不動,天商也要動了。

「只有成為一國,這樣每年不斷的爭戰,才能停止。才不會有這些人,再不停的死去。」

弄墨看向東方傾城。

嫣然一笑,「你太緊張了。」

她豈是柔弱的見不得血的深閨女子,天下太平,大家相安無事,個個小心的過自己的日子。

這種事,只在夢裡才出現。

天下大同……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才是真正的可笑。

別說這個世界,便是千百年後的另一個世界,經過了那麼多人的努力,也還達不到呢。

在這個世界。講究的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戰爭必不可少,想要阻止,以婦人之仁是決不可以,唯一的辦法,便是統一了這天下。將一切都掌握在一個人手裡。

雖然同時有利有敝,但對這個世界來說,卻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以。

不過,現在最重的問題是。

「你準備如何做?」

嘉憶王偷了對方的軍事分佈圖,那麼,東方傾城要做的是什麼?

 

 

第二卷第十七章︰有人劫獄

大概是因為在北方,冬天的第一場雪來得極早。

在那一場雨之後,天氣便突的寒了下來,一場昏天黑地的大風之後,鵝毛般的大雪便來了。

一夜之間,天間被鋪上了銀白。

弄墨的冬衣,終還是沒來得及做。好在,也沒什麼事要她去做。

她整天就縮在屋子裡,屋子裡被爐火烘的暖暖的,她熱茶不離手……到也不冷。

東方傾城在開始時,還清閒了幾天。

可當天開始變冷,他便開始忙碌起來。

整天也不見蹤影,只到了晚間,才帶著一身的冰寒,回來。

“王妃,您要的文房四寶。”秋菊帶著兩個小廝,抬了一個箱子進來,看起來挺重。

弄墨只是隨便揮揮手,“擺好就是。”

秋菊是這裡丫環的小頭頭,最是聰明也是最穩重……只是,這種聰明換一種說法就是,最會侍候人的。

弄墨並不需要一個二十四小時緊貼著自己的丫環。

所以,對於她的最會侍候人之說,沒什麼感覺。

到是覺得,她是最大膽的,至少到目前為止,只有她敢於主動跟她說什麼。

而不是像其他丫環那樣,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別的卻是動也不動一下。說的最多的,也只是是,尊命。像一群木頭。

弄墨有些想念竹兒了。

“全都出去吧!王爺若是回來,就告訴他,我正在畫畫。”

弄墨讓所有人離開,開始起身。

據東方傾城說,從開始下雪,這仗就要開始斷斷續續的打起來,激烈程度不等。

太子要累積軍功,這戰場是一定要上的。

東方傾城本來並不想上戰場的,畢竟,這裡有大將軍,一個軍隊裡,決不可有兩種聲音,否則,戰士會不知道該聽誰的。

但是,東方傾城卻不得不看顧太子的安危。

而且,一開春,東方傾城就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她不得不多儲備些畫。

“王妃,請秋菊替你研磨吧?”秋菊猶豫了一下,站在門口的時候,不願離去。

弄墨掃了她一眼,“你去替我催催我的冬衣。”

“是。”

“除了王爺,任何人不得來打擾。”

“是。”

終於,秋菊行了禮,替弄墨關了門,退了下去。

一直到傍晚,弄墨的房門才被東方傾城從外面推開。

屋裡有些暗,弄墨不讓人進來,而她自己忘記了點燈。

東方傾城進來時,弄墨剛好將這一天作的唯一副畫卷起來,還沒放好,但見到東方傾城。

“回來了?”弄墨將畫丟在一邊,立刻便迎了上來。

弄墨沒有發現,她現在的一言一行,那麼像是一個小妻子。

丈夫在外辛苦一天,回到家,她很自然就迎了上去,噓寒問暖。

“今天過的怎麼樣?”

東方傾城將披風脫下,丟給在身後的松。

很自然的將迎過來的弄墨擁在懷裡。

哪怕他身上都是風寒,他也控制不住想要擁她在懷。

“還不錯。”弄墨輕笑,她屬於動靜偕宜的人。整天在外面跑,累死累活,她會覺得精彩,精力旺盛。她喜歡。

讓她呆在一處,看看書,作作畫,她也覺得不錯。

她不是個無聊的人,任何環境下,她總能自娛自樂,不讓自己虛度。

“有什麼新鮮事嗎?”弄墨將東方傾城拉到火爐邊,替他倒了杯熱茶。

東方傾城先將自己的面具除去,才接過熱茶,先飲了半盞,才放下。

弄墨這才將熱水準備好,讓東方傾城簡單梳洗。

“最近,城裡出現了一些來歷不明的人。”東方傾城並沒有隱瞞弄墨他的公事。

以弄墨的機智,她總會有些獨道的見解。

“來歷不明的人?”弄墨眉頭輕皺,在這種時候,可是有些古怪。“知道是衝著誰來的麼?”

東方傾城眨眨眼,笑咪咪的將熱巾放回原處。“猜猜看。”

弄墨沒費什麼心去猜,事實上,在這個地方,她雖然知道的人不少。

可讓她感興趣的還不多。

東方傾城既然用這種語氣來問,那就表示,這件事,應該足夠引起她的興趣。

他如此的輕鬆……那麼,就只有一個人。“妃雨菲?”

“果然是我的王妃。”東方傾城快步走到弄墨身邊,在她的脣上印上一吻,發出“叭”的一聲脆響。一副自豪的模樣。

弄墨無語望了他一眼,卻一點不在意。

這幾天,她對他這種突然的親昵動作,已經習慣了。

似乎,那一夜的醉酒之後,他們之間就像開啟了一扇門。

以前,東方傾城對她是小心翼翼,而現在,所有親昵的動作,在東方傾城做來,都是那樣的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弄墨在一開始的不自在之後,很快便習慣了。

現在,他們算是熱戀了吧!這一場馬拉松戀情啊。現在,總於有一些熱度了。

有時想想,他們的關係真正是好笑。

她與東方傾城結過婚,離過婚,到現在,他們結婚快五年了,他們居然才步入熱戀……

“妃雨菲有沒有吐出什麼話來?”

到了夕關,弄墨就沒有再見過妃雨菲。一直以來,都是松在負責拷問她。

“沒有。”東方傾城抱著弄墨坐在軟榻上,“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在弄墨的預料之中,妃雨菲是個聰明的人,她一定明白,如果她真的說了什麼。東方傾城他們不會留她,就是她的那些背後的人,也不會容她再活下去。

對於這個世界,背叛可是大罪。

而妃雨菲對她說的那些……算不上是背叛。畢竟,她也是妃家的人,若是那種糾結的個性,沒準這個時候,就要開始糾結。

家族,國家,個人之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了。

沒準,將來便會被別人算計了去。

想到這裡,弄墨突的看向東方傾城。

“夕關裡有沒有醫術不錯的大夫?”

“你哪裡不舒服?”一聽弄墨要叫大夫,東方傾城立刻臉露緊張,手更是下意識的就捂上了弄墨的額頭。

弄墨無語望天,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似乎一說生病,就一定要發燒一樣。

就瞧東方傾城,一試她的額頭溫度正常,立刻便松了口氣。

“不是我。”弄墨輕輕推開他的手,直直的看著他,“是你。”

“我?”

東方傾城有些意外,“我並未覺得不適啊!”

“我知道。”他有沒有不適,她與他這麼親密,怎麼會感覺不到。

不過,就是因為感覺不到,所以才更讓她在意。

有癥狀才好找病根,才好治療。

說起這找大夫,她其實也沒報多大的期望,她只是要借這個一由頭,將一些事情,告訴東方傾城。

比如,妃家是漠野的人。

她對於替妃家隱瞞沒什麼興趣。

“知道,妃雨菲是如何讓你中了她的招的麼?”

弄墨一問,東方傾城立刻就是一僵,臉色也變得有些陰鬱。

“那是因為,她在你的身上,下了藥。”弄墨眉頭微皺,按著妃雨菲的那種說話。

被下了藥的,似乎並不只是東方傾城一個人。畢竟,一路之上,他們總是所有人圍坐在一起,若是把藥下在火裡,那麼,所有人都該中了藥才是。

包括妃雨菲自己……這樣一想,弄墨到是松了口氣。

按她這樣推算,那麼,那種藥,可能就是暫時的,短時間內影響別人的精神。從而讓妃雨菲的媚術得以成功。

但是,一過了藥效期,便不會再起作用。

人體有著自主的新陳代謝,一些少量的毒素,完全可以自行排出體外。

想到這裡,弄墨到是悄悄的松了口氣,不過,話還是要說下去的。

“那一天,在馬車裡,妃雨菲開了口。”看到東方傾城訝異疑惑的表情,弄墨聲調未變,仍舊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說著。

“她說……妃家,一直都是漠野國的人,替漠野辦事……她是這一代的妃家的當家,負責替漠野做事……”“她的目的,是控制你,若是控制不成,便想辦法,殺了你。”看著東方方傾城的表情從怔然到了然,再到平靜。

弄墨的嘴角也慢慢的翹起。果然,東方傾城並沒有讓她失望。

在弄墨說完,東方傾城有了好一段時間的沉默。許久之後,才再次開口。

“妃雨菲的身上,有什麼是值得他們這麼費心的。”

弄墨看著東方傾城,東方傾城很自然的迎上她的眼睛。清亮而深情,沒有一點異樣。

弄墨眉峰輕輕一挑。幾乎立刻的,東方傾城的眉也跟著一挑。似乎是在問弄墨,有問題麼?

弄墨輕眨眼,沒問題。

對於妃家的問題,東方傾城一定是在意的。畢竟,他的身份,他的立場是不可能改變的。

便是,他對於弄墨的身份,卻是一點也不在意。

弄墨之所以晚這麼多天才跟他說。

一來是因為,她真的沒覺得,這件事有多重要。

妃家是什麼身份,是妃家的事,其他人是不是要堅持著那樣的立場她管不了。

但是,她有自己的立場,人生是她自己的。她是決不會因為妃家祖先如何如何,她就要如何如何……

而另一方面,她也下意識的有些擔心。

她的思想與這個世界的一般人自然是不同的。

什麼欺師滅祖,什麼叛逆,哪怕就是殺了皇帝的事,她只要想,她一樣是敢做的。

但是,東方傾城不是。他有著這個世界固有的思想枷鎖。

所以,她在說之前,是真有那麼點擔心,他會糾結與她的身後的家族的問題。

現在看來,她是白擔心了。

雖然之前,他有那麼一點疑惑和怔愣。

這讓她很滿意,也不枉她信他一場。

見弄墨臉上有了笑意,東方傾城也跟著笑了起來。至於那意識之中的交流,兩人默契的依然讓它們留在意識之中。並不訴諸於口。

“會是因為妃雨菲那厲害的媚術麼?”弄墨猜測著。

一般女人修練的那些媚術,一個個都修成了妖精一般……嫵媚誘人。

越是厲害的人,越是嫵媚,從骨子裡透著誘人的風騷,是掩也掩不住的。

可妃雨菲卻掩住了。

弄墨曾懷疑,是她的媚術已到了一個登峰造級的程度。

可再一想,她的那份淡漠是從小便是如此,而且,如果她夠強,那也不需要在對付東方傾城的時候,還要用藥。

所以,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她修練的媚術,與旁人的不同。

比她見過的那些都要高級不少。

只是,一想到當時她在對東方傾城施展的時候的那份極致的嫵媚。

她可以肯定,雖然她修練的相當高級,但離真正的靈音術,還有很遠很遠。

要知道,她的師姐可是像冰雪一樣的高潔……但她卻可以輕易的就可控制人的精神,根本不需要像她們那樣,還要以美色惑人……

但就算她的功法特別,也未必會讓人如此重視。

畢竟,她的功法再好,也是跟別人所學。

“或者,是為了盤龍木?”

東方傾城突的悠悠開口。

“盤龍木?”弄墨眼睛疑光,“不是說,他們都知道,東西在我手裡?”

東方傾城看了她一眼,隨即眼裡閃過淡淡的笑意。

“前一段時間,我便讓人在江湖中散播消息,江湖中有盤龍木出現……為了增加真實性……盤龍木出現在妃家的家主手裡。”

弄墨眼睛一轉,隨即皺眉,“你是想,以妃家作餌,將那些打我注意的人,一網打盡?”

東方傾城眼裡閃過讚賞,同時還有高興。他的王妃,弄墨從來不會誤然他。

“不錯,現在看來,到是說得過去……別人只道妃家家主是妃雨其,可那些人,卻是知道,妃雨菲才是真正的家主……”

東方傾城慢悠悠說著,一語剛停,弄墨立刻便接了下去。

“而且,既然對方知道她此能耐,想來,真要是得了盤龍木,可信度到是增加不少……再加上,她害死徐少白,我們卻並未殺她,反而一路將她帶到這裡……”

“不錯。”東方傾接著道:“對方定是以為,我們也在打盤龍木的注意,而妃雨菲只要還活著,他們就一定以為,我們還沒有得到盤龍木,那麼……”

“他們就決對不會放棄。”

最後一句,兩人同時說出口。

說完,兩人相視一眼,隨即同時一笑。

“看來,我們得好好看著妃雨菲,沒準。還能釣到大魚。”

東方傾城點頭,“夫人說的有理。”

“松。”東方傾城立刻對外面輕叫。

松在外面應著,人並未進來。

東方傾城直接吩咐,看守妃雨菲的人,再加派些人手,外松內緊……不論來多少,一個不許放掉。

松在外面應著。弄墨卻起身,到外面,讓人擺上晚飯。

兩個人的世界是溫馨的。兩個熱戀之中的男女所形成的二人世界,是溫熱的。

尤其是,當其中一個,一碰到另一個就會有一些情不自禁的小動作的時候。那些小動作,便往往會成為點火的源頭。

不過,鑒於某個醉酒的夜晚,某人的丟臉行徑之後。

東方傾城在面對弄墨時,總是逼著自己保持著清醒,不管他多麼想,也決不會再出現像上次那樣丟臉的事情。

弄墨的小日子過得挺滋潤,存下來的畫也一天一天的變多。

而天商與漠野之間的仗,也終於在第一場雪停止的時候——打響。

弄墨殺過人,大場面也見過幾次。

但是,這樣的戰場,她還是第一次來。

所以,第一天,她頗有些興致勃勃的來到城墻上,觀看這場戰爭。

這個世界的戰爭有著很多奇怪的規則。

比如說現在,對方只派了五百人出來。

他們全都停在夕關之外,成方陣排列。方陣最前方一排,是騎在駿馬的將軍一類的人。

對方用箭射了一封戰書到城墻上。

這就表明他們要戰。

接下來,夕關之內立刻有將領點了五百人,開城門,出城迎戰。

不多一人,不少一人。

看得弄墨相當無語,更無法理解。

按她的理解,直接派個幾人下去,把這五百人,全滅了。

既然是敵人,當然是殺了一個算一個。

不過,當她看到那些站在城墻上的將領一個個神聖不可侵犯的表情,她還是乖乖的閉了嘴巴。

她可是知道,對於她這樣的一個女子到城墻上來觀戰,已經讓這些武將很不高興了。

如果她不是青城王的王妃,那些人只怕會直接將她趕下去。

“這就是兩軍對陣?”弄墨的聲音極小的嘀咕著。

五百人下去,在城墻下排好列隊。

對方甚至為了給他們排隊的地方,還往後退了幾十米遠。

幸好人不算多,若是有個千把萬把的人,不知要多大的動靜了。

接著,兩邊各出一個人,到兩軍中間的地方,一對一的對打……

“夫人,這是什麼?”

東方傾城卻是一點都沒關注戰場上。對於他來說,這種五百人的戰爭,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此時,他關注的是弄墨那個拿在手裡,架在眼上的東西。

他沒見過,但是,弄墨卻從到這裡開始,便一直拿在眼上,不曾拿下來片刻。

弄墨會弄出來一些奇怪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往往不僅是奇怪,還有著神奇的功能。

“這個。”弄墨將手裡的東西拿下,看了東方傾城一眼。“望遠鏡。”

弄墨將望遠鏡遞給東方傾城,讓他放在眼上。

東方傾城只是一看,當即便是一驚,甚至驚訝到發出一聲“咦——”的聲音來。

弄墨偷笑,隨即一抬手,又將望遠鏡搶了過來,架在眼上,繼續望著戰場上。

那兩個人已經分出了勝負,天商的那個將領略勝一籌。將對方一槍挑下馬來。愣是讓馬踩死了。

天商這邊的人開始仰天歡呼,接著便是兩邊各五百,一個人人,向著中間衝去。

“別看了。”在兩軍衝到一起時,弄墨的眼前突然多了一隻手,將鏡頭擋住,另一隻手更是將望遠鏡給拿下。

弄墨抬頭看向東方傾城,眼角掃了一眼戰場。

沒有望遠鏡,看得自然不再清楚。可仍是看得到那明晃晃的刀劍的反光。

還有那些在雪地上顯得特別刺眼的屍體血跡。

東方傾城的眼裡有著淡淡的擔心。擔心她會受不了這樣的血腥。

這天下最殘忍的地方,便是戰場。

那些鮮活的生命,就這麼一個個倒在同類的刀劍之下。

沒有善惡,沒有喜怒,甚至沒有人性……有的只是殺戮。

因為不殺死對方,死的就是自己。

五百人的戰爭持續時間不長。

天商的戰士果然強悍無匹。不一會兒便獲勝歸來。

只是,弄墨在離開城墻之時,聽到有人向將軍報告。

說是,殲敵三百,而自傷一百,死一百五。

弄墨聽著這樣的結果,不自覺得就皺起了眉,而她的耳邊,卻傳來了歡呼之聲。

這樣的勝利,對他們來說,是很了不起的。

弄墨在那之後,問東方傾城,“是不是所有的戰爭,都是如此?”

東方傾城回答。

“自然不是。這是因為他們發起挑戰,才會如此對應。若是對方是來侵略,要強行攻城,那就不必講這些規矩。”

於是,弄墨決定,以後再也不上城墻看這樣的戰爭了。

就算她知道,這是這個時代的特色。也是兵器所決定的。

可她還是受不了那樣的拿人拼人的戰爭。

滅敵是目的,可為什麼一定要用這麼……這麼……在弄墨看來,完全是白癡的方式。

她無力,也不想去改變什麼。

她能畫出機關槍,甚至是大炮,但是,她的畫,又能持續多少時間,還有那些子彈。以這個世界的工藝,決對製造不出來。

她不可能永遠替這些人畫這些東西,更何況……她若是強行參與進這樣的戰爭裡,就算她畫得東西夠用了。

可等有一天,她不在了。那麼天商已經依賴了她畫出來的武器的戰爭模式,再突然倒退回去……

那將是毀滅的打擊。

“現在,我明白為什麼傭兵工會的消息那麼靈通了。”回到他們所住的地方,東方傾城突然萬分感嘆的說道。

弄墨掃了他一眼,看了一眼他一直拿在手裡的東西。

只勾了勾嘴角,並沒有說什麼。

她的確不否認,她的確是做了些什麼,但是這東西,決對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她的東西都是有時限的,而且,她不可能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些東西是從畫裡面拿出來的。

“你若要,這個就給你。”

東方傾城輕笑著將望遠鏡遞給身後的松,關起房門,下一個動作便是將面具拿下。

“夫人辛苦了,這東西,咱們自己留著玩就是,不用管他們。”

東方傾城比弄墨更明之其中的利蔽。

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慣著的。

弄墨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隨即了然的輕笑。是啊,東方傾城是多麼聰明的一個人啊!這最簡單的道理,他如何會不明白呢!

“王爺。”弄墨剛要開口說點什麼,被關在門外的松,卻突然開口。

“王爺,剛收到消息,果然有人劫獄。”

松的聲音未落,東方傾城已與弄墨對視一眼。

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淡淡的笑和了然。松這果然二字,用得極妙。

“結果呢?”東方傾城對著外面的松說道。並沒讓他進來。

“來了六人,四死兩俘。只是,那兩個剛被俘,便服毒自盡了。”

“繼續看著,把那六具屍體扔出去,看住了。”

“是,屬下明白。”松應了一聲,接著便是腳步聲,漸漸遠去。

東方傾城與弄墨之間有著瞬間的沉默。

再開口兩人又是同時,“果然是好餌。”

那六個屍體預料中的沒有任何收穫。畢竟,一被抓便服毒自盡。

可見都是死士一類的,這種人的身上,決找不到一點可以探明他們身份的東西。

現在死了,自然也不可能給他們帶來任何消息。

其實也不算,至少,本來只是東方傾城和弄墨推算的出來的結果,那些人可能是為了妃雨菲而來。

現在是坐實了,既然如此,那麼他們就方便多了。

只要看住了妃雨菲,還怕釣不上來大魚麼。

半個月間,劫獄的人來了六拔,從一開始的六人,到了三十一人。

每一次,在東方傾城的安排下,都讓他們有來無回。

而每一次,都是在城外正打仗的時候。

這讓東方傾城又看到了另一種資訊。這兩拔人之間的關係,幾乎也可以確定下來了。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

妃雨菲這個餌,還是很香的。

而且,也不擔心她真的被誰救走,或者說,也不怕她真被誰救走。

她的媚功等於被弄墨給廢了,她身上又沒有那所謂的盤龍木。

如果她真被救了,等待她的,也不會有任何好果子。能死得乾脆些,已是她的福氣了。

城外的戰爭,每一次都在升級。

從五百人,到了一個月之後,已變成了五千人。

天商與漠野各有勝負。從明面上看,天商勝多負少。但漠野的損失也不算重。

太子的軍功累積的不少了,戰報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報到傍龍城去,可惜,隔得太遠,還沒有回音。

到是竹兒,養好了病,晚了一個多月,終於到了夕關。

見到弄墨不免唏籲了一陣子。

竹兒的到來,立刻便取代了秋菊在園子裡的地位。

秋菊到沒有任何反應,不嗔不妒,到是讓弄墨高看幾分。便是竹兒也跟她很是談得來。

弄墨卻是沒在意這些事。

畢竟,她也是很忙的。

要知道,她除了是青城王妃外,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傭兵工會的幕後老大。

雖然有燕偉在,整個傭兵工會的事,都不需要她親力親為。可有些事,尤其是一些消息,她還是過目的。

還好,她總有一些別人想不到,而且比別人快的聯絡管道。

在到夕關的第二個月,弄墨在收到燕熾傳過來的消息之後,眉頭皺了許久,才問竹兒,“竹兒,王爺在哪裡?”

“這個時候,應該在城墻上。”竹兒望瞭望外面的天色。

平時這個時候,戰爭才剛開始。而最近兩邊派出的人都特別多,打的時間也長。

有一次,都打到了傍晚才收兵。只是那一次,兩邊各出五千人,可便是作為勝利的一方,天商也只剩不到兩千人。

弄墨本想讓竹兒派人去請東方傾城過來的。

可想了想,她還是起身,“走,我們去看看去。”

“是。”竹兒到了這裡,便一直跟在弄墨的身側,弄墨總不喜歡去城墻,所以,竹兒到也沒去過。

此時聽說要去城墻上,到還有些興奮。弄墨看在眼裡,卻並沒有說什麼。

弄墨所住的地方,離城墻,相當遠,她最快的速度走著,也要五分鐘。

其實若是直走,並不遠,遠就遠在,那些路總是七拐八拐的。加遠了距離。

“王妃,您慢一些。”因為打仗,路上的雪一直沒有掃。

堆積得厚厚的,一走便陷到膝蓋,嚴重影響速度。

弄墨還好,可竹兒卻是苦了,幾乎是寸步難行。

“竹兒,要不然你留在這裡,我陪王妃去吧!”秋菊剛好捧著一疊衣服過來,看到這情形,立刻提議道。

當然,她的眼睛是看著弄墨的。她很明白,在這裡,誰說話才是管用的。

弄墨看了一眼竹兒,尤其是她深陷的雙足,當下點頭。

“竹兒留下,秋菊也不必跟著,我自己去就是。”

說著,弄墨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一轉身,便向著城墻所在的地方而去。

只是,她才走沒幾步,便被攔了下來。

正在打仗,城裡尤其是靠近城門的地方,集結了許多的士兵,等著隨時衝出去。

所以,這一片路全都會封鎖了起來。

弄墨本來就少出現在眾人面前,平時出現,身邊必有東方傾城。

現在,她一個人,在那裡亂跑,那些大兵一看,很自然的便將她給攔了直來。

“這裡是軍事重地,閃雜人等快些退回去。”還好,這些大兵雖然嚴肅,雖然冷硬,便卻並沒有趁機做些什麼。

弄墨皺了下眉,卻是當真退了兩步,只是,卻對著那大兵說道:“我找青城王,勞煩替我通稟一聲。”

“王爺現在正在城外迎戰,有事,等王爺回來再說。”

弄墨一聽這話,心中便是一驚,隨即皺眉急道:“那麼,王爺的貼身護衛,松呢?”

“松大人當然也跟著去了。”

弄墨心中一陣煩躁,“這一次,對方有多少人?”

“你是何人,這些事……不是你打聽的。”

“王妃。”弄墨還沒有開口,便見裡面出來一人,弄墨沒認出對方是誰,可顯然,對方是見過她的。

“我要上城墻。”

弄墨不管他是誰,只要他能證明她的身份便好。

那人大概是什麼將領,之前說話的大兵一見之下立刻向他行禮,在聽到弄墨是王妃時,又補行了禮。

弄墨未在意那些,心中想的,只有一句。

東方傾城上戰場了。他好端端的,怎麼就上了戰場呢!那戰場,豈是好上的……

她卻是忘記了,東方傾城這青城王的名號,便是在戰場上賺回來的。

上了城墻,弄墨立刻便將視線投向戰場。

此時已過了一對一單挑的過程,而全都混戰在一起。

“這一次,對方派了近一萬人。”之前那人站在弄墨身側,算是解說。

同時也在尋找青城王,好指給王妃看。

弄墨根本不需要他指。在那近兩萬人之中,她只需一眼,便立刻找到了東方傾城。

這是一種心靈上的尋覓,連看都不必看,便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弄墨被這種感覺深深震住,卻不敢多想,眼睛時刻注視著戰場上,戰場外的一切情景。

而重中之重,便是東方傾城。

他們的戰爭講究個君子打法,可她不是,她時刻在擔心,有人會放冷箭,在這樣的時候,要是真有人放冷箭,不論是傷了東方傾城,還是傷了太子,都是天商的一大損失。

她決不相信,對方會如天商一樣的君子。

“王爺在那裡。”身邊的那個將領終於找到了東方青城的方向,可當他指過去時,才發現,王妃早就已經發現。

當下不再出聲,只是看著。

東方傾城不愧是四王之首,更不愧是一個讓敵人聞名喪膽的戰將。

在他的周圍長槍所及之處,無一活口,在他的身後,留下了不知多少屍體。

他的身上穿著銀色鎧甲。這是弄墨第一次看他如此穿,與他臉上的面具,極配。

遠遠望去,便像天色的圓月突顯於億萬星辰之中一般。讓她一眼便可找到。永遠也錯認不了。

這一仗,一直打到天將晚才結束。

這一次,天商再一次大獲全勝。一萬人出去,回來還有八千五百人。而對方,卻是丟下了至少五千的屍體。

弄墨很不客氣的將這個份功勞算在了東方傾城的身上。

若不是他,不可能殺敵這麼多,而已方卻損失這麼少。

直到東方傾城退回城裡,城門再一次的關上,弄墨才終於將那口一直憋著的氣給出了去。

提高的心,也悄悄的放回原地。

再見東方傾城和松,以及他們身邊的太子。

弄墨立刻便下了城墻,迎了上去。

看到弄墨,東方傾城很是意外,眼裡卻擋不住的露出喜意來。

“恭喜王爺凱旋歸來。”弄墨似真似假的說著。

雖然其實,她更想質問他,為什麼就這麼上戰場,難道不知道她會擔心麼。

可終究,她還是沒有說出來。

就算她心中萬般不願看他上戰場,這樣的話,她一輩子也不會說出來。

“皇姑姑,我也凱旋了,你怎能只恭喜皇姑父。”太子半真半假的在一邊調侃著。

他的年齡本就比弄墨大上一些,比東方傾城小。夾在中間,說起話來,到是不尷尬。

弄墨只看了他一眼,“你凱旋的次數太多了,每次都要恭喜,太累人。”

太子無語,“可是,皇姑姑好像從來沒跟我說過恭喜。”

弄墨望天,好像是沒說過,不過,“小孩子要學會謙虛,一點點的勝利,不用整天掛在嘴邊。難道還想討糖吃……”

太子臉突的憋得通紅。一身的肅殺之氣,瞬間散去。

不只是他,便是邊上其他幾人,也是一般。

東方傾城走到弄墨身邊,直接拉了她的手,往他們住的地方而去。

他知道,弄墨緊張他。她並不喜歡這樣的戰爭,他知道。

可是,這一次,她卻一直站在城墻上,一直到他歸來……

不只她看到了他,在她到城墻的第一時間,他便知道。只是,那個時候,他不能看她,甚至不敢想她。

怕分心,更怕受傷,怕死在戰場上,怕她會擔心,怕她會傷心……

跟著東方傾城一路走回住的地方。

東方傾城的速度不快,弄墨一直慢東方傾城半步。

她一直看著他的背影。

高大挺拔,堅定而沉穩。如山嶽一般,可以依靠,可以替她擋風遮雨……

一路之上,他們都沒有說話,他的手緊緊的抓著她的手。

沒來得及洗的手上,還沾著不知是誰的血跡,染了她潔白的手。沾上了她的衣袖。

可是,他沒注意,她不在意。

甚至,她還有一點與他共同浴血奮戰的感覺。

回到住的地方,竹兒和秋菊正侯在那裡。

“準備熱水。”弄墨一看到她們,立刻吩咐下去。

“準備飯菜。”

弄墨則親自替東方傾城準備換洗的衣服。

只是,東方傾城一刻不離的跟在她的身後。

他甚至忘記了將面具取下來,只是那麼,一步不離的跟著她,從房間的這一角到另一角。

“你不怪我?”直到弄墨親自替東方傾城除了衣服。讓他進入熱水裡。他才開始第一句話。

弄墨輕笑,這個人啊,最在意的,永遠是她的心思。

“你是青城王,自然不能永遠站在別人的身後。”擔心歸擔心,不願歸不願,可道理,她卻是一點含糊。

更何況,她也是血腥場上走過的人,有些道理,她比他想像的更明白。

“只是,下一次,可否早早的告訴我,讓我有些準備。”

就像今天,若是在戰場上出什麼意外,她卻是一點忙也幫不上,這才是她真正擔心的。

“好。”東方傾城只是微微一想,立刻便應了下來。

他們彼此都瞭解對方,知道有些事情,坦承才是最好的辦法。

若是要隱瞞,他們兩個人都太過深沉,他們身上的秘密也都太多。

若是什麼都要互相猜忌,那接下來的的日子,不知要如何過下去了。

東方傾城心中擔心的一切放下,整個人立刻鬆散下來。

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更是後知後覺得想到,今日沐浴,是弄墨替她寬衣,更是從頭到尾,弄墨都須邊上看著。

她還用她柔軟的小手,替他洗發,搓背……

就是此時此刻,她還是坐在她的身側。等著他起身……

之前他一門心思在弄墨的身上,根本沒注意這些。現在,卻是整張臉突的就紅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在弄墨身前如此坦承。可總是不同。

弄墨一見東方傾城紅了臉,立刻就明白了他心中的尷尬。

若是換一個女子,大概臉會比東方傾城紅上百倍,然後,含羞而去。

可她是弄墨,她不那麼直勾勾的看著東方傾城,眼裡帶著淡淡的調侃,大眼不停的眨啊眨啊眨啊!

“弄墨……”東方傾城的聲音帶著討饒的無奈。

弄墨嘿嘿一笑,卻是乖乖的轉開頭。

她還真怕把東方傾城弄惱了,他再來個反撲……她可不會忘記,他在戰場上的兇狠,那才是他的本質,他才是真正的兇猛的野獸。

“王爺。”松的聲音在外面突的響起。

對此,弄墨一點反應也無,對於他這種不打招呼,突然出聲嚇唬人的舉動,她早已習慣。

“何事?”東方傾城更加的習慣。同時他還覺得,松來得時機剛剛好。讓他不至尷尬。

“今日又有人來劫獄。”

“結果如何?”

“來人多少不知,留下二十七具屍體。妃雨菲還在,只是,接觸到了來人。”

松一說完,裡面三人全都沉默了。

 

第二卷第十八章︰一個換一個

最後,還是東方傾城開口,“這幾天,城裡要加強防衛……妃雨菲也換一個地方關押。”

“是。”松領了命令離開。

弄墨卻才想起。之前去找東方傾城的事。一轉身,東方傾城早已穿好衣服。

弄墨輕笑了一下,才道:“傍龍城傳來消息……”

沒有任何奇怪的,東方傾城很自然的就問,“什麼消息?”

“東方府,公主府,甚至是皇宮,最近都很熱鬧。庫房被人一再翻找,連松園都沒放過。”

“看來,我們想的一點不差。”

弄墨輕點頭,又道:“除此之外,皇上已經決定,一過完年,便要到夕關……算是……禦駕親征吧!”

聽到這個消息,東方傾城眉頭終於訝異的一挑。

大內的消息,弄墨居然得到這麼快,他那裡,還一點消息都沒有呢!

不過,他訝異的不是弄墨早早就知道了消息,而是,“夫人真是能幹!”

雖然每一次弄墨總會似真似假的跟他們談錢,但真正有什麼的時候,她總是第一個告訴他。

弄墨望了他一眼,又繼續道:

“還有一條,傍龍城附近,出現了許多的陌生人,傍龍城裡,似乎出現在青狼軍的蹤影。”

弄墨兩眼睜得大大的,“什麼是青狼軍?”

傳消息的紙很小,燕熾並沒有細說青狼軍的消息。更因為,他知道,東方傾城必然知道青狼軍的事情。

所以,他不必要多說,讓東方傾城告訴她便是。

“什麼……”卻不想,東方傾城在聽了其他的消息,哪怕是皇帝要禦駕親征的消息之後,都還能保持平靜。

可在聽到青狼軍的消息之後,卻是猛的一驚,臉上也有了淡淡的慌亂之意。

弄墨立刻閉了嘴巴,不再追問青狼軍的相關消息。

東方傾城在思考,她不願打斷他。

東方傾城並沒有失態太長時間,思考的時間也只是眨眼之間。

他一反應過來,立刻便看向弄墨。

只不過,他什麼都還沒說,弄墨便已經笑咪咪的回答:

“嘉憶在傭兵工會裡,有些該讓其他人知道的,決不會比你知道的晚。”

不過,有些該保密的,他也決不會多說一個字。哪怕面對的是皇帝。

東方傾城猛的向前衝了兩步,一把將弄墨抱在懷裡。

兩人親昵了一會兒,便有人來報,晚飯好了,可以擺上來了。

兩人又一起用了晚飯。

東方傾城更是早就恢復了正常。

外面又開始慢慢的飄起雪花,兩人早早的便上床躺著了。

只是,今日東方傾城心中有事,除了緊緊的摟著弄墨外,以往的那些小動作全都未出現。

到是弄得弄墨有些不自在了。

“漠野國的皇帝,今天四十有三,他有六個兒子,立三皇子為太子。”

“青狼軍,便是太子親自組建而成,從選人,到訓練……青狼軍的人不多,一共僅有三千人……”

“然爾,僅這三千人,便曾在十年前,將天商一直逼到生死門那裡……漠野更是靠著這三千人,將北方的所有小國,一舉掃平……”

雖然東方傾城所舉實例不多,但是,弄墨已然有些瞭解了。

這青狼軍,就是所謂的精銳軍團。人少,但戰力超強……

突忽的,她想到了當年,那些綁架南歌她們的那幾個漠野國人。

現在想來,那些人到是很符合這青狼軍的身份。

可如果那些人真是青狼軍,漠野真有的這樣一批人,組成的一支軍隊。

那天商,可就危險了。

要知道,當兩軍相對,有這麼一批為數不少的,像是刀子一般的敵人存在,對天商來說,可能是至命的。

弄墨眉頭也跟著輕輕的皺了起來。

“天商……可有類似的良將強兵?”

東方傾城沒有回答,他的眼輕閉著。

包括他之前在說那些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也是閉著的。

弄墨也跟著沉默下來,看來,天商是沒有的。

否則,在聽到青狼軍出現在傍龍城時,他也不會那樣失態。

可是,青狼軍在傍龍城又有什麼目的呢?他們又有多少人?

弄墨輕皺眉想著。如果她是青狼軍的統領,潛伏到對方的腹地之後,最可能做的是什麼?

這麼一想著,她的眉頭皺得就更厲害了。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斷了夕關的糧草供養。

夕關地處極北,物產並不豐富,大多數的生活物資,都是從天商內地運算過來。如果一旦將這條路斷掉。夕關短時間內無妨,可時間一長……

就一定會出問題,尤其是在這樣的寒冷冬天。

三千人,如果真的三千人都潛了過去。那麼,他們可能還會做一些其他的事。

比如,打家劫舍,攻些小城。

他們的人數少,想要攻佔著是不可能,但是,卻可以以一種毀滅式的方式,消滅天商內部的潛在軍力。

那些平民中的青壯年男子……

一旦對方真的如此做,那麼,天商的士兵就是死一個少一個,再也無法用新鮮的血液來遞補起來。

那樣一來,若是兩國打起來,天商必定只有敗北一途。

想到這樣的可能,弄墨的眉頭越皺越緊。

或者,他們還可以,刺殺一些大臣,帶兵之將,甚至是皇帝……到時,天商豈不是要內亂……

突的,一隻手輕撫上她的眉心,“別擔心。”

東方傾城的聲音輕輕傳來。

弄墨抬瞼,看著東方傾城,見他不再皺眉,可眼裡也不算輕鬆。只是,為了安慰她,而表現出了刻意的輕鬆。

“青狼軍雖然勇猛,可也才只有三千人而已。而且,他們這是深入敵後……現在既然得到了他們的消息,他們必定掀不起大風浪來。”

“恩。”弄墨除了點頭外,實在想不出來還能說什麼。

“不過,這裡的這場仗,得快些結束才行……不能再像往年一樣,陪著他們玩了。”

東方傾城的聲音一轉,帶了幾分蕭殺之氣。

弄墨微怔著,隨即眉頭輕皺起來。東方傾城的意思是,“你還要上戰場?”

東方傾城點頭,“這裡,拖不得了。”

弄墨沒有再說什麼,勸他不上戰場?她開不了口,那麼,就只有另外想辦法。

她顧不了這整個天下,也不想顧得太多,她只要顧東方傾城一人就好了。

這一夜,弄墨睡得不好。

天未明,東方傾城便起身離開,想來,一切作戰計劃都得改變。

雖然他是青城王,可這樣的大事件,還是要跟其他人通通氣,作個更好的計劃出來。

弄墨在東方傾城城起身之後,便也跟著起身。

練過功,用完早飯,她便再一次將自己關在房裡。

竹兒和松是知道她的習慣的,一見此,立刻便守在她的房外,不讓任何人靠近。

而這一次,弄墨甚至跟他們說,“便是王爺來了,也讓他等著。”這就更讓兩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松更是調來一隊人馬,將整個園子都圍住,任何一隻鳥都別想進入。

東方傾城中午回來,在竹兒將弄墨的話如實說出來之後,他便就那麼在房門口坐下,一動不動,一直等著。

弄墨這一回卻是吃足了苦頭。

她正在做畫,只是,與往日有些不同。

這一次,她的畫紙,她的墨,全是東方傾城親自找來的,世間難見的極品。

她一直收藏著,捨不得拿出來。

可這一次,她卻全拿了出來。

這些,不是她吃苦頭的原因。她吃苦頭的原因是,她太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來到這個世界,讓她的實力一漲再漲。

在前世,她那樣的實力,便可以笑傲整個傭兵界了,到了這裡,她比以前強了不知多少倍。

所以,這一次,她下意識的作出的決定,讓她有些託大。

不只是有些,而是很多……

一副畫只畫了一半,她的精神力就開始有告罄的跡象。

按著以往的習慣,這樣的一副畫,是失敗的,因為一副畫下來,她的每一筆所蘊含的精神力,都必須是一樣的。

只有保持這樣,畫中的物體才能保持完整的出現,而不會因為精神力不穩而直接散架。

她想讓這副畫裡的東西,保持有史以來最長的時間。可以更多的幫東方傾城。

然爾,她過多的估量了她的精神力。

到了此時,這副畫要是毀了,就太過可惜。

還好,她雖然沒想到,會差這麼多,卻也做了如果精神力不夠的準備。

一把匕首出現在的她的手,輕輕一劃,一滴鮮血,立刻滴入硯台裡,一滴又一滴,直到血自行停下。

她才輕輕的磨融那些鮮血,弄墨再次執筆,再次將墨染在畫布上。

“師傅說的果然是對的。”有了她的血,她的精神力省了許多。

只是,看著剩下的半副畫,她還是眉頭緊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一直到太陽西沉,弄墨才終於癱坐在地上。

當畫結束,弄墨的手已經再拿不住筆,任筆就那麼從手裡的掉落,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而她,卻是看著桌上的完成的畫作,輕輕的笑著。

那是一隻虎,威猛兇狠,只是那麼在畫布裡,都讓人不敢小覷,那是山中之王,無人敢觸其鋒芒。

只可惜,它的雙目之中還是一片空白,讓這隻虎,少了些靈魂。

弄墨看了一眼那已經乾涸的硯台,輕輕嘆氣。

拿過之前的匕首,手指在匕首的尖端輕輕一觸。

立刻,一滴鮮紅血珠慢慢形成。

沒有任何猶豫,手指輕輕在虎眼的位置輕輕點去。

血紅的眼,終於點上,那猛虎多更子一分蕭殺噬血的凶殘……

果然,這樣才是真正的猛虎。

弄墨咧嘴,可在笑意未及嘴角之時,她卻猛的皺了下眉頭。

輕笑轉成苦笑。

看來,以後還是要乖乖的畫一些小動西就好,就算是畫這些大傢夥,也決不能再強行畫可以支援這麼久的東西。

這一回,她的精神力透支的太狠,此時,腦袋疼的像裂開一般,沒有個十天半個月,是別想恢復了。

“竹兒……”弄墨的聲音很輕。

腦袋裡的巨痛,讓她不想發出稍響亮些的聲音,更別說動作了。

她連想動一下也不願意。

“王妃。”竹兒立刻便動了,但是,東方傾城比她更快。

弄墨一看到東方傾城,立刻扯了下嘴角。

東方傾城幾乎立刻就到了弄墨身側,隨即眉頭輕皺。

在濃鬱的墨汁味之間,他聞到了那清淡的血腥味。

雖然只有一點,卻逃不過他的鼻子。

“讓他們離開。”因為東方傾城在,弄墨的聲音更小了。

東方傾城立刻一擺手,他曾見過弄墨生病,更是一直照顧著她,他知道,當弄墨不舒服時,最是討厭別人的吵鬧,一點聲音她都不想聽到。

立刻,所有人悄無聲息的退出去,順便還輕手輕腳的替他們關好房門。

弄墨看向那桌上的畫,用她的血點了睛,到現在還沒出來,可見,這一次的虎,果然是出乎她的預料的。

這也表明,它所能堅持的時間,比她以往畫的每一個堅持的時間都要長。

“送你的坐騎,如何?”弄墨的聲音帶著一絲強打起的輕鬆,只是,眉頭卻因為說話而緊皺著。

東方傾城卻是連看了不看。輕手輕腳的抱著弄墨向著床邊走去。

“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大夫?”

“不用。”弄墨輕輕的靠著東方傾城的胸膛。

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聽著他的聲音,一切與他有關的,都讓她心跟著平和,腦袋也似被一隻柔軟的小手輕輕安撫著一般。

“睡幾天就好。”

大夫可看不了她這毛病。

弄墨被東方傾城輕手輕腳的放在床上。

“別走。”東方傾城剛要動彈,弄墨便輕聲說道。

東方傾城立刻停下要離去的動作,想了想,乾脆去了外衣,一掀被子,人也上了榻。擁著弄墨,一起躺著。

弄墨在東方傾城上床之後,兩息之間便睡著了。

一天未進食,讓她的腹中有些難受。

可再怎麼樣也抵不上頭疼和疲累。

這一夜,東方傾城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動作,一直到第二天天亮。

竹兒和松也在房門外,陪了他們一夜。

幾人俱是一夜進曾進食。

天亮,弄墨醒來,頭雖然好了許多,不再那麼疼痛。

可仍是沒有一點精神,整個人焉焉的,懶懶的,一動也不想動。

東方傾城直到弄墨醒來,才敢動彈。

“好一些了麼?”

“好多了。”弄墨輕笑了一下,頭果然不再痛了。

只是,越過東方傾城,看向桌子上,那副畫居然還在……她的眉頭不僅輕皺了。

她幾乎立刻便想到,難道這一副畫是失敗的?

雖然這種事,她經常會遇到。辛苦忙了一天,透支了所有精神力,結果卻是白忙一場……這種事,她遇到很多。

可是,這副畫,她報了太多的希望。

若是失敗,她必定是大大的失望和遺憾的。

以她對東方傾城的瞭解,他既然決定早些解決這邊的戰爭。

那麼,最多一兩天之內,就一定會發起大的進攻。

到時,他一定會上戰場。而她想要再畫一次這樣的畫,最起碼要等一個月後……

見到弄墨眼裡的失望,東方傾城輕撫著弄墨的背,眼睛卻轉過去,順著弄墨的視線看過去。

這一看卻是猛的就皺起了眉。

弄墨也在同一時刻,眼裡閃過喜色,同時也睜大了雙眼。

“嗷嗚……”一聲長哮聲從畫裡傳出,隨著,整副畫突的就從桌子上無風自飄。

在半空中飄來飄去,扭曲起來。

弄墨和東方傾城的視線,一起落在那畫上。

虎哮聲越來越響,一聲聲,像是被囚禁著的猛虎,正在往自由衝擊著的哮聲。

“嘶……”突的一聲嘶響,整副畫猛的化為碎片。

“嗚……”弄墨突的捂著頭,在那畫變成碎片的同一刻,她的腦袋再一次劇痛起來。

可也只是一瞬,隨即便又緩了過來。

只是,她卻是輕輕的眯起了雙眸,怕再一次的痛。

“嗷嗚……”又一聲長哮,屋裡的一些東西瞬間碎裂,弄墨的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這一次,不是像之前的那樣裂痛。而是被那虎哮聲震的。

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之後,一切終於恢復了平靜。

弄墨與東方傾城兩人的眼睛都直直的看著那隻龐然大物。

“夫人……”東方傾城用感嘆的語調叫著弄墨,卻是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那是一隻白虎,虎額上,一個金色的王字紋。它的眼睛,是血紅的。

那紅色,他是明白的,那是弄墨的血所至。

這虎比平日所見的虎,要大上兩圈,只是在那裡那麼一站,便已給人一種喘息不過來的壓抑感。

弄墨輕推東方傾城。

“那是送你的坐騎,看看喜不喜歡。”弄墨輕聲說道。

雖然這虎是她畫出來的,可是,看著那虎眸,她居然也生起一身的寒意來。

東方傾城立刻一跳而起。之前那一切反常之景,他們看得有些失了神。此時還正躺在床上。

“王爺……”外面的松傳來焦急的喚聲。

“何事?”

“王爺,漠野大軍已到城下……傳信人來報,這一次,有十萬……”

松的聲音難得的嚴肅。

弄墨先就是一驚,東方傾城更是猛震。

但他總是見過大事的人,當下對松道:“取我的鎧甲來。”

說完又對弄墨道:“夫人好好歇息,我會讓人守著這裡,一旦有事,夫人只管自行離去。”

他知道弄墨有的是辦法,別說離開這裡,便是千軍萬馬之中,她要離開也不是難事。

弄墨點頭,“你萬事小心。”說完又看向那白虎。

“你與王爺前去,好生聽話……”

“嗷嗚……”白虎長哮一聲。不知是應了還是未應。

不一會兒,松捧了東方傾城的銀色鎧甲而來,進了屋,一見白虎,臉上雖然驚,卻並沒太多表情。

雖然沒有人告訴他,但是,他是貼身人侍候王爺的,有些事,他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只不過,他不是多話的人,有些事,他看到了也要當作沒看到。

更別說,之前這屋裡傳來陣陣虎嘯,想不聽到都難。

松替東方傾城換上鎧甲,便離去。

東方傾城才轉過來,對上弄墨,“我去了。”

弄墨笑著點頭,“早些回來。”

“恩。”

應著,東方傾城在弄墨的脣上輕印下淺吻。才慢慢的將面具扣上。

“等我回來。”在弄墨的耳邊留下淺語。便堅定的轉身,向著白虎走去。

白虎雖然氣勢狂猛,看起來有著山中之王的高傲。

可終究,也還是弄墨畫出來的。對於弄墨的話,它還是不得不聽。

陪伴東方傾城,聽他的話,作他的坐騎。與他一起撕殺……這成了它的使命。

東方傾城在前,白虎在後,一人一虎,慢慢的離開弄墨的視線。

直到再看不到東方傾城的背影,弄墨才輕輕的笑了起來。

“這麼久……怎麼,也得半年吧!”弄墨有些不敢確信。

這樣的情形,她從來也不曾見過。她只能按著以前的狀況推論著。“也許還要長一些,能堅持到讓他這場仗結束……”

虎她畫過不少,可是有這樣的氣勢的,卻是第一次。

而且,她也懷疑,這樣氣勢的虎,也會是最後一次……如果有這樣的虎能陪伴在東方傾城上戰場……

她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王妃,王妃,您沒事吧?”

竹兒從外面衝進來,整個人還在顫抖著,聲音也在抖著。

一到屋裡,便撲到弄墨床前。

弄墨看了她一眼。“沒事。”

對她的失禮,弄墨沒有一點在意,連她自己都有些被嚇到了,何況是竹兒。

“天啊!這裡真是……”竹兒見弄墨無事,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失禮,一轉頭,看到屋裡的情形,又是一聲輕叫。

好在她極快便穩住了自己的情緒,立刻閉了嘴。

“王妃,我這就來收拾。”

“等一下。”

弄墨輕道:“先弄些水來給我梳洗,再給我弄些吃的來……這裡慢慢收拾不遲。”

“是。”

竹兒立刻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便將弄墨要的東西全都送了來,水,吃的。

弄墨吃了一些之後,又睡下。竹兒立刻和秋菊兩人輕手輕腳的收拾屋子。

一些壞掉的,便直接拿出去丟掉。能用的,也拿到屋子外面去重新歸置。

其實,被白虎這麼一折騰,這屋子裡還能用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弄墨這一覺,又睡到了中午。

竹兒喚她起來用飯之時。

“去外面打聽打聽,戰場上……現在是什麼模樣。”

弄墨吃了午飯,才對竹兒和秋菊說道。

東方傾城要上戰場,松是一定要去的。這宅子裡暗處還有人,但弄墨並不想讓他們出來。

暗處的人,就該留在暗處,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

竹兒和秋菊離開,弄墨便又躺到床上。

精神力用過度,唯一的辦法就是等著它慢慢恢復。等到了一定程度,才可以慢慢修練。

但是現在,她還沒到那個一定程度。

昨天,她透支的實在太狠了些。

她要抓緊時間躺著,哪怕睡不著,也要閉目休息。只等著她們打聽到消息來。

雖然其實她不太擔心,便是,在那樣的地方,想要真的一點不擔心,又是不可能的。

等了多久,她並沒有概念,或者只是一閉眼,又或者,她睡了一會兒。

她聽到門開的聲音,便以為,是竹兒或是秋菊,又或者是……東方傾城回來了。

“竹兒?”她輕輕的問著,同時睜開眼。

只是,這一回,她卻是猜錯了,三個人都不是。

而是一個陌生人。

“你是誰?”弄墨沒有太大的動作,仍是躺著,只是眼睛卻緊盯著那個人。

很高大,臉色偏黑,兩眼烔烔有神,面光無須。

一身的冷漠氣息,看著弄墨的眼神,似看著死人一般,沒有任何情緒。

“青城王妃?”那人沒有回答弄墨,眼睛是直直的盯著弄墨,聲音壓得很輕。

不知道他是如何進來的,不過很顯然,他很怕被人發現。

弄墨剛想著,是不是要大聲叫一下,驚了人來救她。

可惜,她一個念頭還未轉完,一柄長劍,便發著寒光,點在她的頸處。頭下的枕頭,立刻便破了一個洞。

“起來。”那人的聲音依然很小,冷冷的看著弄墨。

弄墨輕嘆一聲,這人,很不好對付啊!

“我生病了,你別催。”弄墨很配合的起身,穿鞋。

大概是弄墨臉色太過蒼白之故,而且總顯得有氣無力。所以,居然當真信了她。

劍尖不離弄墨的頸側,卻是當真不再說什麼。

弄墨慶幸自己之前起來用午飯,現在一身衣服穿得整整齊齊,不然就尷尬了。

她走到床頭,將一個厚厚的雪狐披風披在身上。才又看向那個人。

“好了,你想做什麼?”

“出門。”那人冷冷的看著弄墨。對於弄墨的冷靜,沒有任何訝異。

弄墨不作任何抵抗,脖子落在別人的劍下。

而且,對方既然敢一個人到這裡,又不驚動任何一人到了這裡。想來,武功定是頂尖的。

至少,不是她憑著那些小聰明就可以對付的。

至於那些畫……她的手邊並沒有。

開門,出來,只是往門口一站,什麼也不用說,立刻便出來一大堆的人。

有男有女,都是這府裡在明處的一些護衛。

雖然不熟,弄墨卻還是都見過的。

“王妃。”那些人一見弄墨以及她頸上的劍,當下便是大驚失色,一副天快塌下來的驚惶狀。

弄墨輕嘆,不說話,只是等著身後的人開口。

“讓你的人,把妃雨菲帶過來。”

那人站在弄墨的身後,整個身形,完全隱在弄墨的身後。

弄墨靜默了一下,便不猶豫的應了。

“好。”隨即對那些慌亂的人說道:“來人,去將妃雨菲帶來。”

立刻有人離開,弄墨對著所有人擺擺手,“都先散了吧!”

這麼多人在這裡,起不到一點作用,更可能添亂。

這麼多人在這裡守著,居然還讓人進了她的房裡,可見,這些人根本不是身後的人對手。

留這些人在這裡,到時她反而還要束手束腳。

離開的人很快便回來,手裡押著妃雨菲。

這讓弄墨輕籲口氣。

她還真怕那些人,會自作主張的去通知東方傾城。

他在戰場上,可是半分心也分不得的。

現在他既然這麼快就回來了,那定然也是想到,暫時不能通知東方傾城。

王妃被抓雖也是大事,可相對於整個夕關的生死存亡,就只是小事了。

許久不見妃雨菲,她的精神還不錯。

之前臉上被弄墨打的浮腫也消了下去。

身上有著很多傷,但衣服還算整齊,而此時,她還很清醒。

看到弄墨的脖子上的劍,妃雨菲只是嘴輕張了張,似想笑,卻又沒笑。

最後,只是那麼望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把人送過來。”弄墨身後的人再一次開口。

弄墨輕挑了下眉,還未開口,便聽那個押著妃雨菲的人冷冷的開口。

“把王妃放開。”

現在,算是有酬碼了吧!

只可惜弄墨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啊!就算是真的一個換一個,她也不過是跟妃雨菲的價值一樣而已。

而且她不認為,身後的這個人,會真的願意換。

劍尖往前送了送,弄墨立刻感覺到頸間一痛,一絲麻癢順著脖頸往下爬下。

她知道,那定是她的血。

想她前天還給自己放了那許多的血,今天居然還要見血。

當真是血光之禍。

她暗嘆,對著之前開口的那人冷道:“還不將人送過來?”

“是。”那人一見弄墨受傷,心中已然有些慌亂。

現在聽弄墨開口,立刻便押著妃雨菲,向著弄墨走來。

眼睛緊緊的盯著弄墨身後的人,時刻尋找契機,想要救人出來。

弄墨看在眼裡,卻又是輕嘆。

只是,那也是對方的本份,她更無法開口阻止。

“站住。”就在妃雨菲離弄墨還有一丈之距之時,她身後的人再一次開口。

那人立刻站住,妃雨菲也隨之站定,不再動彈。

“你是妃雨菲?”

那人冷冷的看著妃雨菲,眼裡無任何表情。

“是。”

妃雨菲的聲音很小,卻很清楚。

她的眼睛一會看著弄墨,一會又看著弄墨身後的男人,最後,落在那劍尖。

弄墨慢慢的抬手,摸著自己的頸間,摸了一手的鮮血。

卻只是笑了笑,什麼也沒有做,什麼也沒說。

她也看著妃雨菲。等著身後的人繼續下去。

救人嗎?

以這個人的實力,想在這裡把人救出去,想來不難。尤其是現在他抓住了青城王妃。

這裡的所有人都投鼠忌器,根本不可能擋得住他。

難就難在,這夕關,他是來得出不得。

現在正是戰時,四個城門全都緊閉。

他要是帶著重犯,更是難以逃出……

弄墨一臉的輕笑,這個人,應該不會殺了她。

在外,她只是一個弱女子,殺她只不過是激怒東方傾城……決對沒有抓住她,逼迫東方傾城就範來得效果好。

身後之人既然能夠進到這裡,又想到來抓住她。

想來不是笨蛋。他要是想活命,卻就不能殺了她。

只是,現在看來,這個人也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不殺她是他聰明。但是,一些皮肉之苦只怕少不了。

弄墨還在琢磨,卻猛見對面的人一臉的驚慌。

她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便覺腦後猛的一痛,眼前當即一黑。

便沒了知覺。

弄墨是被頭痛痛醒的。她有些分不清,是被人傷的痛,還是之前精神力透支時的痛。

她皺著眉,用手揉自己的太陽穴。

她才剛揉了一會兒,便聽有人在她不遠處開口。

“醒了。”

弄墨睜眼,眯著眼細看,卻是個不認識的人女人。

當下也不客氣,再次閉了眼,慢慢的調息著。

這一調息,她卻是愉愉的開心了一下,精神力恢復的不錯。

看來,頭上的痛只是之前被人敲的。

“哼,你還以為你是青城王妃,到了這裡,你只是一個俘虜,如果不是對我們還有用,你以為你還能活著?”

弄墨連眼都沒睜,繼續閉目調息。

“閉嘴。”又一個聲音出現,帶著戾氣。

 

第二卷第十九章︰漠野見聞

弄墨剛好調息完畢,聽到這聲音,不由睜開眼睛,看向說話的人,同時也打量著現在所在的地方。

這是一個半封閉的空間。地方不大,擺著四張床。

每一張床上都有一個人,一個女人。而弄墨自己,便占了其中一張。

空間不算高,在頂上,有十來個小氣孔,每一個都沒有拳頭大。

光線不算豐富,僅夠她將這裡的事物看個清楚。

那個說話帶著戾氣的女人看起來有二十來歲。兩眼圓睜,一臉的防備和不奈。

被吼的那一個氣勢卻是要弱的多,被那女子一吼,立刻便縮在了她的床上,只敢偷偷拿眼看她們,卻是一個字也不再說。

最後一張床上的女子,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靜靜的躺在那裡,兩眼輕閉。

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迷著未醒。

因為離弄墨的床最近,所以,弄墨很自然的就細打量了一下。

很漂亮的女子,細眉長睫,瓊鼻櫻純……這還是緊閉著眼睛的,若是睜開,不知會是怎麼樣的風情、。

“吃飯了,吃飯了。”突兀的,從出氣孔那裡出現一個男人的聲音。

弄墨眯眼看去,只見那出氣孔處突的被打開,露出一個一米直徑的圓孔。

接著,一個接一個的籃子,被慢慢的放了下來,一共四個,放下來之後,那個圓門再次關起。

另兩張床上的人立刻便動了,一人提了一個籃子,回到自己床前,不一會,食物的香味便慢慢的飄了出來。

弄墨看著兩人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依然保持著的良好舉止,高雅的格調。

心中暗自猜測她們的身份,可除了猜到她們身份必定不凡外,卻也再猜不出其他。

弄墨沒有動彈,只是靜靜的看著。

那兩人吃了自己的那份飯,立刻又將籃子放了回去。

接著便又縮回床上,其中那個膽小的,便開始念念叨叨。

有意義的話不多,卻足以讓弄墨知道,她被關在這裡的時間最長。

大概快一個月了,而她原是一個什麼將領的女兒,因為她口口聲聲念著。

“我父親一定會帶兵將你們全殺光……”

弄墨懷疑她的精神出了些問題,之前她還說,她這個青城王妃也算不得什麼,她一個小將領的女兒,又如何能算什麼……

“閉嘴!”那個一身戾氣的女人似乎很喜歡這兩個字。

她一開口,那個女子立刻不再說話。

弄墨是從頭到尾也未開口,對於她的惡聲惡色,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到是那個一直動也不動的女子,卻是被吵醒了。

“雲兒,水……”女子一睜開眼,下意識的就開口。

只是才剛吐出來三個字,但再次的閉了嘴。

慢慢爬坐起,環顧四周,隨後便低下了頭,接著便聽低低的飲泣聲慢慢傳來。

“喂,聽說你是武林盟主的女兒,是真的假的?”那個膽小的女子,又開了口。

那個女子慢慢抬頭,看了她一眼,便又垂頭低哭。

弄墨的眉頭卻因為這一問,而輕皺了起來。

這些人是什麼人,這裡的幾個人,都是被抓來的麼?為什麼要抓她們?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把門打開。”

又一聲聲音從外面傳來。

“妃姑娘,沒有霖王的命令,誰也不能見她們。”

“放肆,你也不看看這是誰,這是將來的霖王妃,就是霖王來了,也不會阻攔……”

弄墨無聲的挑了下眉,又一個狗仗人勢的傢夥。

那圓門再一次打開,這一次,不再是用繩子往下往東西,而是放了一個梯子下來。

接著,便接連下來好幾個人。

而妃雨菲,赫然就在其中。

與之前所見的妃雨菲已然完全不同。

一身的綾羅綢緞,一頭的珠翠金玉,臉色雖還有些蒼白,卻是帶上了一貫的冷漠和自信。

一群人一下來,便立刻站到了一邊,只有妃雨菲,還有一個站在她身後的小丫環跟著她。

兩人非常直接的走向弄墨。

“還習慣這裡嗎?”妃雨菲站在弄墨的床前,居高臨下。

弄墨微微勾了下嘴角,慢慢的爬起來,就那麼站在床上。

“很不習慣。”

“我猜也是,你應該早已習慣了青城王府裡的奢侈,再無法重新過這樣的清苦生活了。”妃雨菲的聲音依然淡漠。無喜無悲,無怨無嗔。

“可惜,我幫不了你。”

弄墨依然勾著嘴角,對於她的話不置可否。

“對了……”妃雨菲似突然想到什麼,臉上的淡漠也帶了點恍然之色。

“老太爺在臨去之前,他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弄墨眨了眨眼,輕輕一笑,“老太爺說的極是,你果然不可信。”

老太爺說的那些話麼……一般人還真聽不懂。現在想來,或者老太爺知道,必定有人會偷聽,所以,才會用尋樣的不明不白的話語來說那些話的吧。

“你知道的,我這一段時間,受了你們這麼多的照顧……雖然我不夠聰明,但是,有樣學樣,那些手段,還是可以勉強用上一用的……”

弄墨看向妃雨菲,她要用刑?

也對,自己對她可是一點也沒客氣,如今,自己落在她的手裡,她要是不找著理由報復回來,她就不是一個女人了。

女人哪有不記仇的。

“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你會那樣對少白了,原來……居然是霖王妃呢……真是想不到……”

霖王,她是知道的,是漠野國的一個王爺,是漠野皇帝的大王子,太子的大哥。

跟太子是一母所生,與太子關係非常非常的親密。

“閉嘴!”不知是因為弄墨言語裡的諷刺,還是因為,徐少白這個名字,起了作用。

妃雨菲居然立時就變了臉,手更是高高的抬手,直接就向弄墨的臉上扇來。

看著她全力扇過來的巴掌,弄墨只是冷冷一笑。

一手輕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的一個反手,小擒拿之術用在這種近身肉搏之上,效果極好。

弄墨的另一隻手,飛快的從妃雨菲的頭上拔下一根她早就看中的簪子,直接刺在她的脖子上。

“原來我還以為你跟我挺像……現在看來,你與我其實差得很遠。唔……不是一般的遠。”

弄墨依然笑咪咪的,整個人因為姿勢的問題,而不得不緊貼著妃雨菲。

“現在,我們來看看,你這個霖王妃,是不是也一樣受重視。”

她說過,沒有女人不愛記仇的,之前被人用劍指著的事,她可是記著的。

妃雨菲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因為徐少白而突顯的一絲憤色,也跟著消失無蹤。

她背對著弄墨,面對著的,是那些與她一下來的人。

而這裡的另外三個女人,在見到此情此景時,也都一起噤聲,看著她們兩個人,沒有一點動作。

“喂,放開我們王妃。”那個一直跟在妃雨菲身後的丫環一樣打扮的人大聲怒吼。

聽那聲音,便是之前那狗仗人世的人了,弄墨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看著其他與妃雨菲一起下來。

可到現在,卻是一動不動,一臉看好戲的人身上。

“用你們王妃的命,換我們的自由,你樣可換?”

弄墨的語調客氣多了。臉上笑咪咪的,一副萬事好商量的口氣。

可惜,那幾個人卻是理也不理弄墨,不知是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他們不怕她真會傷害妃雨菲,還是根本就不在乎妃雨菲。

“看來,你似乎並不怎麼重要嗎?”

弄墨輕勾了下嘴角,看了那些人一眼,一個反手,將妃雨菲扔到床上。

“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來陪我吧!怎麼說咱們也是親姐妹,好好親近親近不是……”

“既然青城王妃這麼看中你,那雨菲就留下來陪陪青城王妃吧!”

一個狀似悠閑的聲音從圓洞口處慢慢的飄下來。

隨著那聲音,一個身影,也從那裡慢慢的順著梯子慢慢的下來。

那些本來一副看好戲的人,也立刻全身緊繃,站得筆直。

弄墨勾了下嘴角,看著那個人。

高大,很高很高,大概要有兩米左右。很典型的北方人身形。

但是只要看到那人的臉,就決不會將他跟北方人的豪爽給聯繫起來。

這個人……一看便是滿腹心機,狡猾似狐的人。

弄墨有些訝異的挑眉,也是,只有這樣的人,才會想起來,抓這些天商國一些重要人士的女眷的主意。

“霖王?”弄墨眼睛輕輕的眨兩下,歪著頭看著那個男人。

見那人一副自以為風流倜儻的衝她輕笑,還衝著她也眨了眨眼,然後又輕點著頭。

弄墨笑咪咪的看向妃雨菲。

“原來,你喜歡這樣的……難怪……”

難怪徐少白沒有機會。

只是,她是不是看錯了,妃雨菲的眼裡,為什麼會有厭色閃過。

厭什麼?這個霖王?還是,霖王對她的狀似調戲的小動作……

不管是哪一樣,都讓弄墨笑得更開心了。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霖王爺了,我們姐妹,可還真沒這麼好好說說話呢!”

弄墨沒有鬆開妃雨菲的手,手上的簪子更沒有放鬆一點。

“霖王既然這麼體貼,那麼,是不是也可以給我們姐妹一個安靜的空間……”

“哈哈哈哈……”霖王突的仰天長笑,“早就聽說,青城王妃與眾不同,身手了得,更有急智,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難怪青城王如此看重王妃。一聽說王妃來我們漠野做客,便連夕關的生死也不顧了。”

弄墨輕眨了下眼,笑得更深。

“青城王妃似乎很高興?”霖王依然是笑咪咪的。眼裡有著探究和疑惑。

“當然,我們青城王可以為我,連夕關都不顧了,我不該高興麼?”

弄墨笑得很得意,試問這天下的男子,有多少是只要美人,不要其他一切的,什麼富貴名利,什麼權勢江山……

哪怕得了一身的罵名又如何……

被這樣的男人在意著,她不該高興得意麼?

霖王眼睛微微一眯,掃了妃雨菲一眼,又落到弄墨的身上。

“難道王妃不知道,青城如此做,將會落得一世罵名,夕關沒有了青城王,必定擋不住我們漠野大軍,到時夕關一失,天商便也只是甕中之鱉……青城王,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這樣,王妃還能高興得起來麼?”

弄墨依然笑得開心,“天商,天下,與我何關?”

霖王突的一聲冷笑,“青城王當真可悲之極,他為了你可以連身家性命都不要,你卻不為他考慮一分一毫。本王真替他不值得很。”

“那是我們之間的事,他樂意,我樂意,與你何干?”

或者,按著他話裡的意思,她此時就該一聽到這樣的消息,立刻驚慌失措,大失方寸,再讓他牽著走?

霖王直直的看著弄墨,臉上的笑意還堅持著,可眼裡卻是再無笑意。

弄墨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笑咪咪的回望著他,沒有表現出一點勢弱。

“來人,給青城王妃換一個安靜的地方。”大概是覺得,這麼對視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霖王很乾脆的一甩袖子,轉身便出了這空間。

只是臨走前,卻是應了弄墨的要求。

弄墨一直反縛著妃寸菲,手上的簪子一直不曾有半刻鬆動。

便是此時,有人因為霖王的意思上前,請她換一個地方,她也沒有任何放鬆。

“請各位在前面給我帶路。”弄墨對著那些站在一邊的人冷道。現在,她一點不喜歡,將自己的後背留給任何人。

站到那圓形門之後,弄墨才知道,之前所在的地方,居然是在地底下。

而那圓形門一關,上面只有幾個洞,隨便一遮掩,便完全看不出來……

這樣的地方,用來關她們幾個女子,還真是有些大材小用。

到了上面,弄墨才四下打量起來。

到處是冰雪,可見,現在所在的地方,還是北方,只是不確認,是不是還在夕關裡面。

她更不知道,離她被敲昏的那一天有多久。

換的地方離那個……地窖不遠,可因為弄墨一直挾持著妃雨菲,所以還是引起了很多人的觀望。

弄墨也借此機會打量著那些人。

與天商國完全不同的裝扮,與天商完全不同的口音。

看來,她昏的時間挺長……而現在所在的地方,決不可能是夕關。

量他們漠野再大膽,也不敢在夕關裡這麼明目張膽。

看到這些,弄墨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深了。

弄墨被關到一間還算舒適的房間裡,可能本來就是臥室,一張大床,裡面燒著暖暖的火爐。

“委屈你了。”弄墨一進去,門便從外面被鎖起。

而霖王也一點不掩示的派了幾十個人,分在房子周圍,將這房間團團的圍住。

弄墨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在意,而是將妃雨菲直接扔到床邊的硬椅子上。

而她自己則一個翻身,直接就躺到了床上。

“唔,還不錯。”她還以為漠野是一個窮國呢?沒想到,給她這個俘虜準備的地方,居然還不錯。

“你不擔心?”妃雨菲獲得了自由,卻一點不急著逃離。

她在椅子上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看弄墨居然還有心思誇這裡的東西,不免眉頭輕動,好奇的問了出口。

弄墨只是斜了她一眼,“我該擔心什麼?”

“你不怕他們殺了你?”

“他們若是要殺,也不用浪費時間把我抓來吧?”

“你不怕他們利用你威脅東方傾城?”

弄墨輕輕一挑眉,似笑非笑的說道:“我的男人要是那麼笨,那也不配站在我身側了。”

沒想到弄墨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妃雨菲臉上居然一滯,隱隱帶起了一絲蒼白。她的嘴輕輕的張了張,最終只是帶著一絲狼狽,將嘴緊閉了起來。

弄墨見了,只是一笑,隨即將話題一轉。

“你真的是那霖王的王妃?”

弄墨不是不相信,而是有些好奇。

妃雨菲一直在天商,從小到大,幾乎都是有有跡可循的。

她跟這霖王到底是怎麼勾搭上的?還為了他,而負了徐少白……

好吧,說到底,弄墨其實還只是為了徐少白不平。

面對這個問題,妃雨菲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對這問題的答案,也是避而不談。

弄墨也不強求,很自然的又換了一個話題。

“這裡是哪裡?漠野?”

這個問題,妃雨菲到是回答的很乾脆。

“這裡是南臨城。”

南臨城,這個名字,弄墨是一點兒也不陌生,因為,它正是與夕關相對的屬於漠野的城市。

“他們要幹什麼?拿我們威脅夕關的守將,讓夕關的人放棄夕關嗎?”

弄墨說的我們,是指之前被關在一起的那些女人,如果她沒猜錯,這幾個人,都跟夕關守將有關吧!

值得注意的是,那個武林盟主的女兒,不知道他們又是圖的什麼?

“現在知道怕了?”

夕關一失,青狼軍現在又在天商國內,天商何愁不破。

弄墨看著了妃雨菲一眼,又想起那個霖王,不由輕笑了笑。看這些漠野的人,個個城得意滿,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想來,他們必定是覺得,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吧。青狼軍在天商,到現在都還沒有被發現吧!而夕關,也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不得不說,天商的計謀用的很不錯。

只是,他們得意的太早了些。

“走水啦……”一聲尖叫,從遠處響起。

弄墨笑眯眯的看著妃雨菲。

妃雨菲也是一臉的淡然,直直的看著弄墨,一副我什麼都明白的樣子。

“果然不愧是青城王,這麼快就找到了這裡。”

弄墨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睛輕輕一閉,“我睡一會兒。”可眼睛剛閉上,她又睜開雙眼,“漠野的人,連一頓飯也拿不出來麼?”

不知昏迷了多久,她現在覺得有些餓了。

“你真的是王妃嗎?這麼久,居然沒有一個人來看你一眼……嘖嘖嘖……連點吃的也沒送上來……”

不知是不是弄墨的話起了作用,妃雨菲突的站起,向著門口走去。

“走水啦……”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響,也越來越近。

聽到那些聲音,妃雨菲卻是突的一停,又慢慢的走了回來,走到椅子上,又坐了下來。

“你說的對,我與你不同。我們本來就不是一樣的人。”

“我們同為妃家的女兒,同為庶出,可是,你卻被嫁入東方家,成為青城王妃,而我,卻成為你的貼身丫環,成為一個不被人多看一眼的通房……”

妃雨菲臉上依然淡漠,聲音也沒有任何不同。

只是,聽在弄墨的耳裡,卻顯得那樣的哀怨。

“妃家被滅,一切重頭開始,我一無所有,你也一無所有。妃家一夜之間回到赤貧。我以一個女兒身,拋頭露面,支撐著偌大的家……”

“可到了最後,所有人的心全都站在你的那邊,妃家有的所有好東西,全都留給你……”

“便是到了最後,妃家上上下下一顆心全站在你的那邊,直到死,老太爺都還在說,我是不可信的……”

妃雨菲突的一笑。

“是啊,我是不可信的,而你,就是他們可以相信的。我們……怎麼可能一樣呢!”

妃雨菲突的站起,“妃家的一切,我在小時候無意中得知……漠野的人想要重新利用妃家……可惜,老太爺卻一心想要巴結天商,想要擺脫漠野國……”

“在天商,我再沒有任何機會,可若是我與漠野合作……”

那麼,以妃雨菲的聰明,以她的心信,成為萬人之上,決不是難事。

弄墨突然想,或者,妃雨菲對自己,也有即生瑜何生亮的感嘆吧!

“你現在與漠野合作了,可如了你的願?”弄墨依然笑咪咪的,一如妃雨菲的漠然,她的表情,也是一直都不曾有半分變化。

外面的吵鬧聲越來越響,有人仍在大喊走水,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刀劍之聲不絕於耳。

只有她們所在的這一隅,安靜的連對方的呼吸聲,都可以聽得見。

“你在挑拔我跟漠野的關係嗎?”妃雨菲臉上突的閃過一絲諷刺之意。“如果是那樣,你可要失算了。你該知道的,從我跟你們來夕關,我便再沒有回頭路,妃家的一切,從來都不曾屬於過我,我能帶走的,只有那些俗氣的財物,還有我自己……”

“所以,我再也回不去,不論你如何說,我都不可能與漠野翻臉。”

她會做的,只是不停的努力,追求她想要的一切。不顧一切,拔除一切擋在路上的障礙。

“挑拔?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弄墨卻比妃雨菲要直接的多,妃雨菲的諷刺之意是一隱含著的,一閃而逝的。

而弄墨,卻是大大方方的講出來。更諷刺的輕笑了笑。

“小小漠野之王,你以為我會看在眼裡……便是有那霖王給你做後盾,你以為你又能如何……若不是因為少白,我不想讓你死得那麼痛快,你以為,你會跟你在這裡廢話?”

看著妃雨菲瞬間變色的臉,弄墨的嘴色又得意的勾了勾。

果然,不論她愛不愛,少白的死,已然成為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不要,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妃雨菲似受了打擊,聲音也有些乾澀。

弄墨看著她,眼裡閃過厭惡。

“怎麼,心虛?還是害怕?怕少白會回來找你嗎?你放心,少白已經死了,不只是身死,連心也被你傷成碎片,再也活不過來……他不會回來找你……”

“閉嘴,我讓你閉嘴!”

妃雨菲突的跳起,整個人向弄墨撲來。

張牙舞爪著,滿臉的驚懼怨恨……還有瘋狂。

弄墨躺在床上,妃雨菲撲上來,弄墨很乾脆的抬起一隻腳,就那麼猛的踹了出去。

只聽撲通一聲,妃雨菲摔了出去,撞到對著床的墻上。

弄墨側頭看她,以為她怎麼也要再撲上來兩回。她發現,這樣踹人的感覺,真的很爽。

她還真有些期待這個妃雨菲能衝上來兩回,讓她多踹兩回。

可妃雨菲卻好像突然拔掉電源的娃娃一樣,摔下去什麼樣,就保持著什麼樣。

背靠著墻癱坐在地,低垂著頭,無聲落淚。

不知為何,看到那淚,弄墨突的一下就笑不出來了,哪怕是她平時掛在臉上,像面具一樣的笑。

她也覺得無法再保持。

因為,怒火,正一點點的從心底發酵,快速的布滿全身。

這一次,輪到弄墨跳起來了,她從床上跳起,連鞋都忘記穿,直接跳到妃雨菲跟前。

伸手,拎起她頸間的衣服,看也不看,一拳就揮了出去。

左勾拳,右勾拳,一切全憑著她的體力,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妃雨菲一張臉,徹底變形。

從頭到尾,妃雨菲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只是那麼任弄墨打著,默默流淚,久久不息。

“王妃,咱們該走了。”突兀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弄墨突的住手,見妃雨菲含淚驚訝的臉,她直接將她拖到床上,用被子將她蓋住。

“我不管你是不是我親姐姐,也不管你有什麼委屈,傷害了我的人,我便要千百倍的還回去。少白……不會白死,他生前受了多少傷害,我一定千百倍的還在你身上……”

“你,一定要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說完,頭也不回的向著門外走去。

剛到門口,便見松正站在門外。沒等她人到門口,門便從外面打開。

“其他人救走了麼?”弄墨走出門外,又從外面將門關上。

“救走了,武林盟主一呼百應,帶了天商的一些江湖高手過來……”松立刻小聲的問著。

“王爺呢?”“夫人。”弄墨聲音剛停,便聽到東方傾城的聲音傳來。

弄墨轉頭,卻是空無一物,她立刻笑了,隨即伸出雙手。

立刻的,她感覺到有人摟了她的腰,將她輕輕抱起。接著,一些粉末狀的東西落到她的身上,連一側的松身上,也落了同樣的粉末。

兩個人,就那麼消失在當下。

“夫人受苦了。”空無一人的道路上,傳出輕輕的聲音。

若是被膽小的人聽到,不知要嚇成什麼樣。

“沒關係,這笑帳算在皇上的身上,回頭記得替我向他要錢就成。”

“呵呵呵……”東方傾城輕笑著。

“皇上讓你將漠野通往天商的各種明暗的路都封了……現在,封了有多少?”

“這一次,只封了他們十幾條路,至於其他,還不確定……”

弄墨眉頭輕皺了一下,她被抓一回,才只抓出來十幾條路……難不成,以後她還要被抓兩回……

她到是不在乎被抓的,但是,就怕漠野的人,未必還能再找到合適的機會來抓她了。

沒錯,她被抓是早就算計好的。

雖然他們算不到對方會在什麼時候來抓她,但是,有妃雨菲這個餌在,對方決對會想到這個主意。

所以,她被如此容易的抓,所以,那些暗衛才會一個都沒出現,所以,東方傾城才會出現的如此的早。

利用漠野自己人,將他們的那些明明暗暗的路,全都暴露出來。

 

第二卷第二十章︰雙遊漠野

畢竟,要帶走一個青城王妃,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可惜,現在看來,她的作用也不算太大,才只抓出來十幾條路。

“無妨,青狼軍還在天商,一旦南臨被拿下,青狼軍一定會回軍援救,到時……”

只要他們盯住了青狼軍,必然可以將其他的全都抓出來。

弄墨輕輕點頭,知道他說的很對。而更有一點,這天商與漠野這種對峙的形式有了幾百乃至上千年。

兩國都是在努力的無間道,這麼多年累積下來,都不知道派了多少暗樁在對方。

就像是妃家這樣,不知來了多少年,久到妃家都不再願意承認漠野這個老闆的身份了。

雖然設想的極好,可真正要想將這些潛在的東西一次全都抹平……那也太過不現實了些。

所以,東方傾城看得開,弄墨更是看得開,這本來就與她關係不大不是?

“現在我們去哪裡?”弄墨坐在虎背上,與東方傾城在空無一人的野外慢慢晃蕩著。

只是,兩人與虎都是隱身,別人根本看不到他們。

當時是為了東方傾城上戰場可以震攝對方,所以才畫了一隻虎騎。可現在,弄墨卻有些後悔了。

早知道他上戰場的時間並不長,她就該隨便一畫。

現在這虎,留在身邊太過顯眼,可要放棄……這樣的猛虎,實在是難的的。

“去漠野。”

東方傾城的聲音慢慢傳來,他的手緊緊摟著弄墨,一刻不放鬆。

此時的兩人,別人看不到他們,他們也看不到彼此,這多少有些詭異。

好在,兩人都可以感受到對方,而且從一開始,兩人便緊靠著對方,一直不曾放開過。

“好,就去漠野。”弄墨輕笑著,她還真有些好奇,那個可以與天商旗鼓相當的國家。

而且還是還沒有受到戰火漫延的相當發達的國家。


“好,去漠野!”

三言兩語,兩人有了目標,當下,也不停留,直接調轉虎頭,向北而去。

其實這話說的有些不妥,因為他們此時所在的臨南城,便已經算是漠野國的地界了。

只不過,不論是這兩人,還是其他人,都知道,雖然臨南城屬於漠野,就像夕頭屬於天商。

但是,這兩個城,是算不上真正的國土的。

因為這兩個城的地勢太過特殊。

天商這邊有下生死門,那決對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地。

而漠野,也有一個這樣的地方,極險極難,普通人連走的勇氣都沒有的極險之地。

弄墨對那樣的險地,還是相當好奇的。

只是,天公不作美,本來三天便可到的路程,因為大雪,他們愣是行了十來天。

“或者,我們該明年雪融了,再來。”這樣的大雪,很讓人鬱悶。

十幾天了,她的眼裡除了這樣的雪白外,什麼顏色也沒有。

現在,她終於知道,漠野與天商的區別了。便是在夕關,那裡的大雪,也要比這邊小的多。

“已經到這裡了。”東方傾城卻是笑咪咪的,輕揉弄墨的發頂。

弄墨並不算怕這樣的嚴寒,可是至從離開臨南城,她便一直縮在他的懷裡。

他用體溫溫暖著她,這樣相依偎的感覺,很好。

不過,偶爾他也會有些煩惱,畢竟,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這樣的極冷,的確讓未習慣的人,很不舒服。

弄墨知道,她也只是隨口一說。

東方傾城說是來漠野玩,可實際上,他也是有任務在身。

真正玩的,只有她而已。

這樣的天氣,她不是沒見過,她鬱悶的是,這樣的天氣,她卻不得不在外面,頂著風雪前進。

而且,他們跨下的白虎卻是一點不懼這樣的寒冷,跑起來的速度,讓人又更冷上幾分。

“還好有夫人在,這一路上,我們都不必擔心食物的問題。”

東方傾城突然輕笑道,同時看向四周。

一路上,他們吃的全是弄墨畫出來的東西。

本來他還有些擔心。畢竟畫出來的東西,看起來像是真的,可終究還是假的不是。還是會有溪水失的一天。

卻沒想到,弄墨畫出來的食物,都是那樣的真實,尤其是那些口味……更讓他很輕易便喜歡上了。

“這裡應該不會有住家吧?”弄墨也順著東方傾城的視線掃了一圈。

隨即便又縮回東方傾城的懷裡。

她能瞭解,東方傾城為什麼要選擇在這個時候,潛進漠野。

因為只有這樣的天氣,他才能從地面上不驚動任何一個人,進入漠野境內。

在這樣的天氣,別說不習慣這裡氣侯的天商國人不會出現,就是漠野國那些習慣這樣溫度的本地人,也全都縮在地下的窖屋裡。

想到窖屋,弄墨不由想起之前她在臨南城裡所待的那個像是地窖的地方。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在漠野國,一到冬天,大多數人都是住在那樣的地方的。

名為窖屋,冬天用來保暖,實在是一個極好的地方。

對於那些並不富裕,沒錢買大量的木炭的人家,實在是必不可少的。

這也算是漠野,乃至這個世界的一大特色吧!

“馬上就到汨羅江了,這裡應該會有人守在暗處。”

汨羅江,就是那個據說是跟生死門同樣的險峻的地方。

只是,生死門那裡算是一個大地裂縫,而這邊,卻是一條江。據說,那江延綿幾千里,可是,只有在他們此行的前方,有一架橋。

詭異的是,就如生死門那裡的那條路一樣,這架橋,也不是人為修建而成。

那橋橫跨汨羅江上,從這一邊到另一邊,兩輛馬車可並行通過的寬度。

從遠處看,那橋就像是江兩邊的山體自行延伸出來的部分,與其說是接連江的兩岸,不如說是連接了兩座山。

“直接將這橋毀了,兩國之間,不就不用打來打去了。”

兩人一虎慢慢行至橋前,弄墨眼睛一眯,嘴一咧,不負責任的輕喃。

垂頭看了一下下面的汨羅江,的確是挺寬,跟前世的長江有的一拼。

東方傾城失笑輕搖頭,“天商與漠野兩國雖然戰爭連年不斷。但若是要真的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對兩國卻都是傷害極大。”

“漠野地處寒地,作物不盛,每年都要從天商買大量的糧食。”

弄墨眨眼,不是吧,漠野那麼大一個國家,要是全都靠買來的糧食來維持一個國家的生存,那也太誇張了些吧!

“而我們國這,物產豐富,可是卻獨少了鐵礦……當年,皇上會攻打周邊的小國,也只因為,在他們的境內,發現了一批鐵礦……”

“那樣的東西,自然是要掌握在手裡的。只不過,雖然現在有了鐵礦,卻並不多,所以,每年,還是要向漠野買。”

“另外,漠野產大量的藥物,尤其是一些貴重的奇藥,更是除了漠野,其他地方再無出產。”

聽到這些,弄墨還真圾些意外。既然兩國這麼密不可分,幹嘛這麼年年見天的打來打去?

可再一想卻又明白了。

或者就是因為,都太過依賴對方了,所以,才會想著,將自己需要的全都搶過來,成為自己的一部份。

從此以後,缺糧的再用糧是多麼的理直氣壯,缺藥缺鐵的,用起來,又是多麼的理所當然。

還可以挑挑撿撿的,用最好的……

這就是人性,太過貪心……

全然不顧,在戰爭之中死去的那些普通人。

他們付出了性命,卻並沒有獲得更好的糧食,武器,或是藥材……

弄墨不是一個悲天憫人的慈善家。

所以,雖然心中想到了這些,卻算不得什麼太大的感慨,會想到,完全是因為她看得太現實。

“所以,說起來,漠野的人,更擔心這墻會被毀吧!”

弄墨看著那橋。他們兩人在這裡站了有好一會兒,可東方傾城卻並沒有急著上前。

而是一直看,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東方傾城點頭,“沒錯,橋若斷了,天商不過是少了武器和一些珍貴藥材,便漠野少的,卻是糧食。”

沒有武器和藥材一時半會不會有問題,甚至還能逼得人更趨向和平。

但若是沒有糧食,可就是大問題了。

“所以,漠野的人,在這裡,定然布有重兵?”

弄墨輕輕籲口氣,“要怎麼過去?實在不行,咱們飛過去。”

難度的問題,弄墨根本不考慮,對於她來說,這天下還真無處不可去。

最主要的是,東方傾城的目的。“唔,隱身過去也行。”

雖然隱身的效果在這樣的雪地裡效果要打折,畢竟,踏雪無痕……也只有東方傾城一個人能做到。

不過,弄墨看了一眼那橋的長度,他們要想通過,其實還是可以的。

“夫人帶著虎先過去如何?”東方傾城看著橋上,又看向弄墨,好一會兒,才慢慢的開口。

弄墨眉峰輕挑,“你不會還要將他們這橋上的軍力給察探出來吧?”

東方傾城沒有說話,可表情已經說得夠明白了。

果然,身為青城王,又在這樣的時間裡,是沒有權利,開開心心的,毫無壓力的遊玩的。

可在漠野,想要察探這裡的軍力分佈並不是易事。

漠野人住在地下,從外面望去,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他能做的,就只有打草驚蛇。

可是,又不能暴露行蹤。

難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不覺得,我可能會有更好的辦法嗎?”弄墨看了一眼遠處的橋,又看了似空無一物的天地。

東方傾城如果真要做什麼的話,都必定是他自己親自出手。

因為這個世界,除了弓箭外,沒有什麼遠程攻擊的武器,在這樣的地方,以東方傾城一個,想要打草驚蛇,還是有些難度的。

但如果她的話,就有更多的辦法。

弄墨眼睛不停的轉動著,心中的想法更是轉個不停。

打草驚蛇,不一定非要人去打不是?

“夫人……”東方傾城的聲音有些無奈。

他知道弄墨總會有一些特別的點子,可是,他不能一切都依賴她啊!

而且,雖然說他的法子的確並不輕鬆,但是,卻也並非不可行。

弄墨輕輕挑眉,“好吧,我先過去。”

女人能幹是好事,可是,也不能讓男人沒了面子不是?她還得顧慮到男人的強大自尊心的問題啊!

而且,她只是想要省些事,可如果他真的在意,她也不在意在一邊看戲。

替自己和虎隱了身形,弄墨與白虎很快便過了橋。

沒有人看得到他們,橋上雖然留下了一串虎蹄印,可橋上並沒有人站崗,一時間,也沒有人發現。

弄墨開始還擔心,離橋近的地方,會有人看守。擔心虎蹤印會被發現。

現在看來,那些人也是懼這寒冷,將自己藏在窖屋裡保暖了吧!

這麼想著,弄墨在到達橋中央的時候,還很悠閑的停了下來。

近距離的觀賞了一下汨羅江的景像。

更站在橋中央,回頭看了一下東方傾城。

可惜,因為角度的問題,她什麼也看不到。

弄墨很快便到了橋的另一頭,天上又開始飄飄灑灑的飄著雪花。

視線越發的受阻。弄墨找了一個比較高的地方,坐在虎背上,舉目回望,心中極力保持平靜。

“轟!”

一聲巨響,從對面傳來。到弄墨的耳裡時,已只剩下沉悶的聲音了。

“敵襲,敵襲!”尖銳的聲音隨之響起。

弄墨立刻整個人緊繃。

因為不只對面有些混亂,就在她的附近,她也明顯的感覺到有異動。

可那異動也只是瞬間一動,接著便又平息下來。

弄墨眼睛微眯,四下掃了一圈,驅著白虎找了一個遠離那些點的位置。

又找了一個角落站穩。

她才又緊眯著眼睛,看向對面。

之前還空無一人的雪地上,現在有著許多黑點。來來回回,一隊一隊,有組織有紀律。

弄墨細心的尋找東方傾城的身影,卻才想起,他穿的,是一身白衣,真要隱藏起來,還真是很難找到。

“轟!”一聲悶響,從對面傳來。

弄墨眼睛立刻投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依然什麼都沒發現,只是,此時找不到東方傾城,她卻是一點不著急,反而覺得松了口氣。

畢竟,東方傾城藏得越深越是好事不是?

隨著那一聲悶響,對面出現在雪地上的人比之前又多了些。

可見,之前的那些人,並不是全部,而這一邊,就在弄墨不遠的地方,也又有了異動,比之前的地方又多了幾處。

“轟!轟!轟!”一連三聲的巨響之後。

就在弄墨附近的一個雪地上突的一陣雪花翻飛,接著,便是一個兩米見方有大洞出現。

緊跟著,但是見十來個人,從裡面躍了出來。

弄墨眯眼看了下,裡面居然還有不少人。

弄墨微微轉頭,看向之前她一路走來的地方。

幸好此時天上飄著飛雪,那些虎蹄印,早已被遮蓋的並不多了。

便是有那麼一些,那些人那麼大的動靜,那點行跡也被糟蹋的差不多了。不用十二分心去尋找,是一點也看不出來。早已有人,過了那橋。

弄墨挑了挑眉,看來,東方傾城連這些也都算計在其中了。

輕輕的笑著,手輕撫著坐下的白虎,眼睛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對面。

更是時刻注意著橋面。不管東方傾城隱藏的多深,他要過來,就一定會要從橋上過來。

可是,半個時辰之後。對面的那些隱藏著的人,都出來又回去。連雪地上的腳印,也被雪蓋了一小半之後,弄墨還沒有發現東方傾城。

眉頭輕皺,眼睛眯得更緊,心中也跟著著急起來。

在別人的地頭上,她無法大叫他的名字。因著東方傾城那麼一鬧,現在不論是橋這邊還是那邊,都全力戒嚴著,她現在只要有一點動作,定然立刻引起所有隱在暗處的人暴發。

東方傾城可以逃脫,她卻是不敢保證。

畢竟,她的輕功做不到踏雪無痕,一旦被人追蹤上,那就是一件麻煩事。

而最主要的,東方傾城並不希望他們暴露行蹤。

便是此時,也敢確信,雖然對方很懷疑那發出巨響之聲的原因,可能是人為,但是沒有一個人能保證。

更沒有人會想到,這會是青城王所為。

要知道,一個普通的刺客,或者說是間諜混進漠野,和青城王偷進了漠野,這效果,決對是完全不同的。

所引起的注意,也是完全不同的。

弄墨心中雖然著急,可卻一動不動,只是靜靜的等著。

她相信,東方傾城會出現。

一個時辰結束,兩個時辰,弄墨的眉頭越皺起緊,越皺越緊。

卻突的感覺到身後疾風一閃而逝,而她的腰,已落入了別人的懷裡。

身體反射性的一震,隨即又是一軟。

連忙轉身,看著那個帶著些疲憊卻仍在輕笑的俊顏。

心中一松,臉上立刻便露出了笑意,不顧他身上的風雪冰冷,整個人便直接軟伏在他的身上。

東方傾城也緊緊的擁著她,短暫的分離,他與她一樣的緊張。

怕她沉不住氣,會貿然出手。

更擔收她會擔心他……

還好,她夠冷靜,也足夠的相信他。

“對了。”弄墨突的從他的懷裡抬頭,“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她跟白虎現在還在穩身狀態中,他是怎麼找到她的?

東方傾城輕笑著,很利索且準備的親了弄墨的額頭一下。才輕輕抬手在她的發上抹了一下,伸到她的面前。

弄墨一看之下,立刻一怔,隨即失笑。

“居然是雪!”因為在這裡時間太久,而天上下的雪又大,不一會兒,便在她與白虎身上落了一層。

她一心擔心東方傾城,卻忘記觀察自己的情形。

還好,她所找的位置比較偏僻。而那些雪落下來,也是白色。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沒有人會想到,在這空無一物的地方會有一人一虎在這裡。

也只有東方傾城這樣的有心人,才能發現。

“看來,還有很多事情是我要注意的。”

弄墨低喃著,隨即看向東方傾城。“如何?”她問的,是他之前所要做的事,這兩邊的兵力,戰力等等問題……

“很好。”東方傾城笑著又在弄墨的臉上印了一吻。

弄墨訝異的望了他一眼。怎麼好像,短短的一會分別,他便這麼的……

“我們走吧!”東方傾城輕輕籲口氣,用力的摟緊著弄墨,向著北方,狂奔而去。

他不會告訴她,之前,他差一點就無法過來……一個人面對好幾萬的人,雖然不用真刀真槍的對上……可還是險象環生……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將兩邊的情形都摸了個透徹,這對於天商來說,是無法估量的戰績。

要知道,天商與漠野的問題,就在這兩處險地,任何一方若是能攻下對方的險地,那麼,揮軍直入的時機,便也就到了。

只是,這件事,這麼幾百年來,也沒有人做到。

由此便可以想像,東方傾城此次,是冒了多大的險……也只有弄墨會以為,這件事其實並不那麼困難。

畢竟,他們考慮問題的出發點完全不同……他們站的高度和角度也完全不同。

了了汨羅江的事,東方傾城與弄墨兩人一路向北的路走得異樣的輕鬆。

兩人到是真有了幾分遊山玩水的樣子。

只可惜,在這樣的天氣時在,什麼山都是白皚皚的,什麼水都是結成厚厚的冰。一點綠色也看不見,除了狂風便是雪花……

更讓兩人鬱悶的是,因為白虎的存在,讓兩人只能在野外晃蕩。三過城門而不得入。

畢竟,帶一隻老虎進城,引起恐慌不算什麼,可在夕關,東方傾城騎虎一戰之威名,早已傳遍了兩國。

“它在的時間越長,夫人不是越應該高興麼?”

臨時畫出來的屋子,現代的設備,弄墨趴在窗口,看著屋外的白虎。

白虎不知跑到了哪裡,扒來了一隻野兔,吃得滿嘴血腥,現在正在用舌清洗著爪子。

白虎的存在,已經超脫了弄墨所有的見識。

師傅教她的時候,沒說過會有這樣的情形。

白虎從畫裡出來的時候,就夠奇怪的。按著她猜測,這白虎這樣的龐然大物,就算她再透支精神力,也最多就能保持個把月也就夠了。

可現在……她還是能從它的身上,感受到那強悍純厚的力量。

她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總覺得,這白虎,並不願消失。或者說,它與以往她畫出來的那些動物不同。它知道自己會消失,而且,它一直在抗拒消失。

“它很奇怪。”弄墨回過頭來,直接便落進了東方傾城的懷裡。

最近一段時間裡,她對他的一切親昵行為,都有了更新的認知。

所以,沒有任何尷尬異常,很自在的被他摟進懷裡。

還好,他是一個溫柔的人,他的動作也很溫柔,帶著一些些霸道,更多的卻是呵護。

“很特別。”東方傾城也跟著點頭。

弄墨畫出來的東西,一向都是有形有神。虎,便是虎,有著山林之王的霸氣。

可這隻虎,他曾想,就算將它放在一群虎之中,也一定是百虎之王……

何止是特別。

弄墨又看了一眼外面的白虎,終於還是收回目光。

不管怎麼樣,就算它不是她畫出來的,從一開始便是一隻白虎,它也只是隻白老虎。

她還能怕了它不成?

“有人來了!”弄墨剛在東方傾城的懷裡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便聽東方傾城突的皺眉輕道。

眉眼裡閃過一絲不快和警惕,還有一些疑惑也不可避免的爬了上來。

“這種天氣,在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人出現?”

弄墨好奇的望向外面。隔了有近五分鐘的樣子,一抹黑影才終於慢慢的爬進她的視線。

那抹黑影是兩個人,一男一女,一身的狼狽,像是在逃命,可顯然,兩人的準備不怎麼充份。除了一身的厚重衣物,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包裹。

或者,他們在上山的時候,丟了也說不定。

弄墨不確信的看著他們速度很慢的向他們的地方靠過來。

大概是看到在這種地方突然出現一幢奇怪的房子,他們也有些驚訝,可接著便是驚喜,速度突的一下就快了許多。

“後面有人麼?”弄墨看向東方傾城,雖然他不是雷達,不過,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的練武之人,他們的五識都比尋常人要強很多很多。

五分鐘前,這兩人整度再慢,也要在裡把路之外,又有漫天雪花,狂風不斷。他卻能聽得出。

“沒有。”東方傾城輕輕回應,一轉身,將弄墨抱到遠處的名為沙發的東西上。

在沙發邊上,有一個叫壁爐的,正燃著無煙的大火,裡面燒著的黑色石頭,弄墨說是叫碳……

這裡的東西很奇怪,奇怪的他連問都問不出口。

比如說那叫鋼琴的東西,明明沒有弦卻可以發出音樂之聲……

在他稍稍的糾結了一會之後,他決定,只要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就好,至於其他,他就不必多管了。

很快,那兩個人便到了房前,只是,在到門口時,一看到那白虎,立刻便送了一聲尖叫出來。

白虎只是翹起腦袋掃了那兩人一眼,尾巴一甩,在地上發出叭的一聲響,掃開一大片雪。便不再望他們一眼。

只是,那兩人卻是被白虎嚇到了,直接就倒在門邊,抱成一團,瑟瑟發抖,兩眼驚懼的著白虎,動也不敢動一下。

東方傾城在弄墨舒服的坐下之後,便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弄墨望著他的背影,臉上帶著淡淡的淺笑。眼睛卻不自覺的掃了一下周圍的東西。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

這不是她第一次畫出這東西來,可從第一次開始,東方傾城便沒有表現大驚小怪的樣子。

除了偶爾問一下,這是什麼,有什麼用,可以做什麼……或者當她畫出一些奇怪的食物時,他會對那奇怪的口味表達一下意見外。

從來沒有表現出一點驚怪的態度。

似乎,她不論弄出什麼奇怪的東西來,都是很自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會用奇怪的眼神看她,更不會探究,不會害怕……

這讓弄墨很高興,非常高興。

被人當怪物看待並不是一件讓人舒服的事。

雖然弄墨自問,如果真有人將她當怪物看,她也不會覺得太難過,大不了,看不得順眼她就不看,說得不好聽她便不聽。更甚,她真要是不爽了,殺了也就是。

可如果東方傾城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她卻知道,她會難過,會受不了。

那兩個陌生來客身上的故事,果然很狗血。

男的家裡貧窮,女子家富貴。兩人卻偏偏相愛了。

接著麼,便是有個富家子弟看上了這個女子,父母作主替她許了親,如今,這兩人算是私奔。

一路之上,慌慌張張,不辯方向的奔逃。

如今已是第三天,家裡是什麼情形他們已然顧不得,如今只顧他們兩個人。

對於這兩個人的感情和他們的行為,弄墨沒有任何意見。

只是,東方傾城卻是有些不贊同的,在聽了來龍去脈之後,他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

弄墨卻只是輕笑著,給了他們一些熱水熱飯,多餘的,卻是再沒有。

到了天放明,弄墨與東方傾城帶著白虎自顧離去。至於那對野鴛鴦何去何從,他們卻是不管的。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俠義所為。

他們都不自許為俠義,他們只是來遊玩的旁觀者。

何況,在東方傾城看來,這兩個人違背父母之命,不顧倫常的私奔,才是不平,是該管的。

他們並不知道,在他們離開後,又過了大半天,那兩個人飽受驚嚇的人才醒來。

一醒來,便發現,昨天幫他們的仙人一般的男女已經消失。連那白虎也消失了。

不只如此,在他們醒來後不久,他們便發現,他們住了一夜,前一刻還在眼前的神奇屋子,就那麼消失在眼前……

這對沒見過這樣事情的兩人是什麼樣一種衝激。

“神仙,是神仙……”兩人不停的低喃,同時對著之前屋子所在的地方,不住的磕頭。

以至於兩人被他們家人找回去的時候,還在不停的叫著,“神仙,神仙……”

直讓家人以為,這兩人是瘋了……

甚至在很多年之後,還有人在傳,在某個地方,某座山上,有神仙曾出現過……

那一切,弄墨和東方傾城並沒有想過。

他們兩人一路向北,穿過不知多少山川,最後,終於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漠野國的國都。


第二卷第二十一章︰大鬧冰雪城

漠野國的都城是一座冰雪之城,據說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冰天雪地的。

冰雪城,是都城的名字,很形象。

而且,極冷。

“公子小姐,打尖還是住店?”冰雪城裡最大的客棧,寒冰樓前,小二一臉熱情微笑,招呼著來往客人。

而此時,正有一男一女相挾著進了客棧的大門。

小二下意識的吼出平日的迎客話語,可一抬頭看向兩人的臉,他立刻就瞪大了眼。

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

“小,小姐,公,公公子,我們店裡有……最,最好的……”

不是這兩人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僅僅是因為,這一男一女長得太讓人震撼了。

男子的身形修長似松,氣質如溫雅暖玉,氣質似仙若風,輕忽飄渺……這樣的人,只要一看,便足以讓人完全忽略他長的是何模樣。

可偏偏不,這個男人的模樣卻越發讓人忽略不得,一張臉如白玉無瑕,五官如筆墨點綴,濃淡適宜……讓人一見癡迷。

再看她身邊的女子,臉上帶著淡淡淺笑,看似溫和可親。

可若是再細看,又會覺得,她似那廟裡的神像一般,明明笑著,卻又高高在上,高貴似天仙般不可輕褻。

女子的身形比男子略矮些,只到男子的肩頭,一雙鳳眸攝精斂華,讓人不敢直視。

“一間上房。”見小二癡迷的眼神落在弄墨的臉上,東方傾城微微皺眉。

一開口,那清冷的聲音,直讓小二生生打了個寒顫。

好一個冷傲的人物。

小二立刻反應過來,一抬手就先給自己臉上來了一下。陪著一張笑臉,彎著腰討好著。

“小人該打,都怪小人沒見過世面,一見天仙般的二俠,便失了心神,小人該打,小人該打……”

隨著每一句該打,小二都會在自己臉上不輕不重的扇一下。

弄墨依然是笑咪咪的,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東方傾城眼睛輕掃了一下,只是這一會,這客棧裡的所有人,都將視線落在他們兩人身上。

眉頭下意識的皺了一下,聲音越發的清冷:

“還不帶路?”

“是,是是是……客官這邊請,這邊請……”小二立刻彎著腰,在前面小心的領著路,雖然偶爾的,仍是會偷偷的抬頭,偷描一下兩人,卻是再不敢像一開始那樣看了。

這些出門迎客做生意的人,都是極機靈的。

來人是什麼身份,該不該惹,能不能惹,他們往往一眼便能看出來。

這是立身保命的根本。

而眼前的兩人,很顯然不是他一個小二能惹的。

所以,他乖乖的將兩人帶到一間上房裡,聽了吩咐之後,便一句廢話不敢有的退了出去。

“現在我明白,為什麼你總要戴面具了。”

弄墨笑咪咪的看著東方傾城不善的臉,眼中卻有著濃濃的調侃之色。

她一直知道,東方傾城長得很帥,帥到連她看了都會心動,會失神的地步。

好在,她是個見個世面的,在見了之後,除了為這樣一個帥哥是她所擁有而偷偷得意那麼一下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

而且,在後來,東方傾城在她面前總是將面具除去。

她看的多了,也就習慣了。也忽視了東方傾城當初為什麼一直選擇戴面具的原因。

從她在意開始,東方傾城的臉下,便已經有了面具,在外人面前,從來不曾除去過。

“夫人……”東方傾城輕斜了弄墨一眼,眼裡有著幽怨之色一閃而過。

逗得弄墨幾乎大笑出聲。卻是將調侃之意收斂了。

“忍忍吧,你總不能戴著你的面具進城吧!”如果真是那樣,保准不用一天,整個漠野都會知道,青城王來了。

畢竟,那張面具比他這張臉可出名多了。

東方傾城如何不知,而且,他頗有些無奈的看著弄墨。

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那張臉好不好?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臉是一個麻煩,所以一直戴著面具,遮著。

可他再在意,他也是個男子,就算被人看了去,也算不得什麼。最多是那些人的目光讓人厭煩。

他在意的是她被人看了去。可很顯然,這個小女子根本就不曾注意過,她自己的那張臉是如何的讓人心折吧!

小二送來熱水,兩人簡單梳洗一番,因為之前那些人的眼光,讓東方傾城決定,要來的熱飯菜,就留在房間裡用飯。

弄墨沒有任何異意。只是,一頓飯還沒有吃完,小二便在外面叫了起來。

“兩位客官,有客找。”小二的聲音帶著討好諂媚。

弄墨只是輕抬眸,繼續吃飯。

東方傾城卻是皺起了眉頭,眉頭聳起兩個小小的包。

“會是誰?”他在這裡沒有任何朋友,弄墨就更不用說了。

而他們現在這樣過來,能認出他們的人,也幾乎沒有。

會是誰,在他們初到這裡的時候,便尋上了門。

“見見就知道了。”弄墨的聲音裡帶著漫不經心。替東方傾盛了碗湯,又給自己盛了半碗。

至於在外面的小二,以前那個來找的客,他們兩人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沒有急急的想著去開門,或是請人進來。

“見就見吧!”東方傾城輕輕點頭,隨即端成弄墨替他盛的湯,慢條斯理的喝著。

外面的那位客,他也很自然的先放在一邊。

想他是什麼身份,堂堂青城王,除了天商的皇帝,不論是誰,都沒有讓他親自開門迎接的人。

想見他,可以,等他忙出空再說。

“嗚,這湯很不錯,夫人多喝些。”

弄墨笑咪咪的瞅他一眼,繼續喝著,這湯的確不錯。

他們在這裡慢慢的品湯,屋外的客可就等不及了。

而這位客也是個有身份的人,等不及了,便直接衝了進來。

“兩位客官,這位是我們漠野國的二皇子……”

那人一衝進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小二便跟著衝了進來,小聲的解釋又或者是警告著東方傾城和弄墨兩人。

這位二皇子雖然行徑失禮了些,可如果他是二皇子,那麼,便可以說明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囂張了。

畢竟,身份地位擺在那裡,小二是沒膽子更沒能力阻止他。

同時,小二提出這層身份,也是告訴東方傾城兩人,這個人的身份地位,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小二畢竟是店家的人,他們的目的只是和氣生財。這兩個人,一個是二皇子,一個以他的經驗看來也是惹不得的,這兩位要是真有什麼,那是他一個小二惹不起的。

“請坐。”既然客都上門了,東方傾城還是很客氣的招呼了聲。

只是,如果他能將那喝到一半的湯碗放下,能正眼望一眼二皇子,會更顯得有禮些。

弄墨自己早已吃得差不多了,現在到也不閒著,一筷一筷的替東方傾城夾菜。

只是,每看到她夾的,東方傾城都會暗自苦笑。

弄墨夾的都是他不愛吃的。

只是,雖然心中苦笑,他還是會將她夾的全數吃完,一點不剩。

“兩位不知道從哪裡來?是來參加我們冰雪城的冰祭的麼?”那二皇子一進來,眼睛便不停的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

眼裡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

弄墨在二皇子進來的第一時間便掃了這人一眼,掃了之後,便再不看這個人一眼。

一臉和淫邪之色,整個人消瘦,面色暗黃,兩眼深陷,身形到是跟這裡的男人一般,很高,可惜,那腰卻是有些微的彎。

五官長得還不錯,可惜,形消如骨,一看便是縱欲過度,傷了根基的樣子。

弄墨眼裡閃過不屑,果然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見識過那個大皇子,再看這個二皇子,她簡直無法將這兩個人聯想到一起。

親兄弟呢!怎麼看都不像。

還好,這個二皇子雖然一看就是個急色鬼,可還算有些腦子。知道先來套近乎。

“二皇子,久仰大名!”東方傾城終於將湯喝完,也將弄墨替他夾的菜吃飯,又慢慢的漱了口,才慢慢開口。

雖然他的話說的極客氣,可弄墨卻是看得出,他的眼裡濃濃的厭惡。

弄墨輕輕的在桌下拉了他的手,輕輕的捏了捏。

那個二皇子的眼神,任誰看了都會厭惡的,尤其是看向東方傾城。

弄墨很噁心的想到,這個二皇子,應該不只對女人感興趣吧!

“兩位是兄妹麼?不知哪何稱呼……這客棧雖然是冰雪城最好的客棧,可實在還是粗陋……兩位若是不嫌棄,不如隨本王一起回府住如何……”

弄墨暗嗤一聲,卻依然什麼也沒說。

只是在二皇子用那色眯眯的眼神望過來的時候,她下意識的眨眨眼,隨即一副很害羞的樣子躲到東方傾城的身後。

東方傾城一見弄墨這樣子,立刻一臉的感激。

“既然二皇子如此盛情,那我二人便卻之不恭了……”

簡單兩句話,二皇子甚至還不知道東方傾城和弄墨的名字,便將這兩人帶到了家裡。

東方傾城和弄墨兩人本就沒行李,連收拾都不用,便跟了二皇子離開。

二皇子府離客棧極近,他們甚至不用坐雪橇,只走了幾分鐘,便到了。

“兩位貴客請,要說咱們的冰雪的冰祭,那可是最出名的,兩位來得真是時候,再過十天便是……這幾天,正好讓本皇一盡地主之宜,帶兩位好好領略我們冰雪城的景盛……”

如果不看那雙色眯眯的眼睛,這二皇子說起話來,也還算得上得體。

二皇子一看便是一個貪圖享樂的人,而且,極重美色。

而且這美並不侷限在美人,還有美男,美服,美景……

一進這二皇子府便看得出來,冰雪城是一個巨人之城,、大概是因為這裡的人身量都非常高的原因。這裡的房子蓋的也極高。

而建築風格也是粗獷中帶著霸氣。精美細緻這樣的形容詞,是少見的。

可偏偏,這二皇子府裡,每一處都是極精緻,精緻到弄墨差一點生出不捨之意來。

“唉,要是毀了,還真有些可惜。”弄墨始此對東方傾城嘀咕著。

東方傾城眼裡卻閃過一絲寒意,“想想是被誰整日撫玩之物……”

弄墨臉上的淡笑立刻一斂,嬌瞪了東方傾城一眼。

“的確該早些毀了。”

一想到是二皇子整天把玩這些精美之物,她便再生不起一點好感來。

寶物無錯,可惜,跟錯了主人。

不管是真是假,這二皇子表現得很體貼,替兩人安排了精舍,好吃好喝的一股腦的往這裡送。

還送了一票長得極不錯的十四五歲的男女過來,說是侍候。

不過那些人一到,便立刻被東方傾城給趕了出去。

二皇子一回到他的地盤,臉上立刻便多了一些霸道之色。

果然是皇族,不管多麼不像樣,還是有一些天生的氣勢的。

他帶著十來個護衛,直接坐到東方傾城暫住的地方,扯著東方傾城說話。

只是,他的眼睛總是在東方傾城和弄墨之間來來回回,似有些打不定注意,到底先看誰。

東方傾城是不愛搭理這人的,只是眼看天色已晚,他便也靜靜的等著。

這二皇子並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才剛聊了不大一會兒,便有人送了一堆美食美酒過來。

弄墨和東方傾城是剛吃過不久,不過,看著那些食物,兩人還是笑咪咪的坐了下來。

“二皇子,我們二人用餐不喜歡太多的人在邊上看著、。”東方傾城掃了一眼二皇子身後的那些人。還有在周圍侍候著的,但眼睛總是在東方傾城和弄墨身上不停的瞟來瞟去的那些男女們。

二皇子立刻哈哈一笑,“你們這些沒眼色的,還不快滾。”

弄墨眼眯了一下,立刻便恢復了正常,伸手便去取一那酒壺。

可她的手才剛碰到那酒壺,二皇子的一隻手便立刻伸了過來。那速度居然異樣的快。

弄墨眼一動,看來,這個二皇子也是練過武的……

弄墨自然是不會讓他碰到,手極快的抽回,順帶還帶回了酒壺。

接著,就當著二皇子的面,慢慢伸手入袖,從裡的面慢條斯理的摸出一個小瓷瓶出來。將一些黑色粉末給倒進酒壺。

“這是什麼?”

二皇子突然長長的吸了口氣,一臉激動的問道。

弄墨笑咪咪的舉起手上的酒壺,當著二皇子的面輕輕搖了搖。“你猜。”

說著,將酒在二皇子面前的酒杯裡倒了一杯。然後便轉開頭看向東方傾城。

東方傾城是想也不想,手如閃電般的伸出,捏住二皇子的下巴,另一隻手輕抬,將酒杯拎起,一杯酒,直接倒進二皇子的嘴裡。一杯酒全進了二皇子的肚子,東方傾城直接站起來,到之前放熱水的地方洗了洗手,便過來拉弄墨。

而僅這短短的時間裡,二皇子已然臉色赤紅,一臉的興奮狀。

“好東西,果然是好東西……嘿嘿嘿……正好,今天晚上,你們兩個人一起陪我……嘿嘿嘿……”

二皇子邊淫叫著邊扯著自己的衣服。

弄墨和東方傾城眼裡同時閃過厭惡之色,隨即同時讓開不怎麼靈敏的二皇子,轉身向外走。

外面自然是有人守著的,明裡暗裡的,居然有三十多個人。

東方傾城二人一出來,立刻便被圍了起來。

“哈哈哈,給本皇子綁了扔到床上去,本皇子大大的有賞……”說話間,不知是不是藥物的作用,他居然一伸手揪了離他最近的兩個人,便進了屋。

“噁心。”弄墨看到被二皇子揪著的一臉笑意的兩人,那是一男一女……

“夫人放心,過了今天,他再不會出現在夫人面前,讓夫人不快了。”

東方傾城一本正經的說道,說完還衝弄墨眨了眨眼。

弄墨差點失笑出聲,不過轉眼之間她便笑不出來了。

屋子裡已然傳來那三人噁心人的叫喊聲……

“一個不留!”聽到那噁心的叫聲,想到之前二皇子看她和東方傾城的眼神,弄墨心中沒來由的冒出一團怒火。

眼神更是輕輕的掃了東方傾城一眼,眼裡有著淡淡的不甘。

這個人是她的,她還沒吃上了呢,怎麼就能整天讓別人這麼惦記著……這種感覺讓她很不爽。

所以,對著二皇子的怒火是如火如荼,連帶的,對東方傾城都隱隱帶了些怒氣。

東方傾城感覺得到弄墨的怒氣,卻不明白,自己怎麼惹得她不快了。

只能想著,定是眼前的這些人讓她不快,從而遷怒了……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快些讓眼前的這些人全都消失。

東方傾城這麼想著。立即便動了起來,身形如豹猛的躍起,直接跳到最近的一個人身前,一拳直出,那人已然飛了出去,同時,東方傾城另一隻手已將他腰間的佩劍給拔了來。

東方傾城的速度很快,快到讓人眼花瞭亂,根本跟不上他的動作。

便是弄墨自己,也只能看到身影舞動,他在每一個人的面前,幾乎不作停留,然後,每經過一個人的面前。

那人不是倒飛了出去,便是直直的倒在地上。

而相同的是,那些人從那之後,都再吐不出一口氣來。

只是幾個呼吸結束,那明裡暗裡的三十來個人,已經一個喘氣的都不再有。

“一把火燒了吧!”聽到裡面殺豬一般的誇張尖叫,弄墨嫌惡的皺眉。

“好。”東方傾城沒有任何異意,一抬手,一道氣勁射出,那些廊下的燈籠全都墜毀,只可惜,天氣太冷,火苗太小。

火一著地,立刻便噗的一聲滅了。

東方傾城轉頭看了一眼弄墨。

弄墨什麼也是皺了下眉,伸手撿了邊上的一個不知是什麼的樹枝,在地上畫起來。

一團團的火焰,一點點的升起,一團團的飄向那些精舍,不一會整間屋子便燒了起來。連那些死去還未冰冷的屍體,也一個未落下。

……

那一夜,冰雪城很熱鬧。

二皇子府一把大火,將整個二皇子府的精舍燒了個一干二淨。

裡面的人除了一些在外面守院的護衛早早的逃了出來,再沒有一個活口。

就是那些僥倖活著的護衛,也被盛怒的皇帝一氣之下給殺了。

畢竟,護主不力也是死罪。而且,死的是可不是普通人,是皇帝的兒子。

哪怕,別人找到疑假二皇子屍體的時候,他正與另外兩個屍體糾纏在一起。而那三具屍體,連皇上聽了都十分無語……

冰雪城裡燒了二皇子的府邸,死了二皇子,雖然沒有人指名是有人縱火。

可冰雪城還是戒嚴了。

街上巡邏的兵士變多了,一些外地口音的人,總會被無故盤查,一到了晚間,便開始戒嚴,街上再沒有任何人敢於出來行走。

而一些稍有權勢的人,進進出出也總是大把的護衛跟著。

說是人心惶惶有些誇張,可個個都知道,世道不太平了。

只是,不論是戒嚴,還是盤查都並沒有阻止類似的事情發生。反而是欲演欲烈。

一些與二皇子關係相當好,而且有著相同愛好的人家。

連接失火,一樣的情景,一樣的手法,讓人無法不想。

這是有著什麼藝高膽大的俠義之士在為民除害了。

因為,至少在連接死掉的那幾個人中,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背負了不知多少血債。

那些人死了,雖然同樣引起上面的人高度重視,可在民間,卻是常有人在背後偷偷拍手稱快的。

所以,一時間,朝庭和百姓對此表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也讓朝庭的一系列舉措,有了被掣肘的感覺。

而這些,都是瞞不住的,畢竟,那樣滔天的大火一旦燒起來,根本是想瞞也瞞不住的。

可有一些詭異事件,卻是可以瞞的。

比如,鬧鬼……

比如那位宰相家裡,半夜三更,在他的書房裡,明明沒有人,卻聽到有人說話。

明明一點風都沒有,可門卻無人自開,書畫自亂。

更甚至有一天,他在書房裡看書裡,桌上的筆墨居然自動的動了起來。

那筆沾了墨就在他的面前,畫了一副畫,一畫百蟻圖。

當時他便嚇得昏了過去,可一醒來,那畫了百蟻的圖上,卻居然空無一物,一點墨汁也不見……

如此類似的事情,一出再出。

不只是宰相家,幾乎是每一個大臣家裡,都出過類似的事情。

更甚至是,連皇宮裡也出了類似的事情。

皇后養的長毛白貓突然一變二,二變三,變了十八隻。

可是,那些貓一個個兇悍無比,見人就抓就咬。

結果皇上不得不下令,將那些貓全都屠殺乾淨。可一轉眼,那些貓屍居然全都消失不見。

除了皇后最愛的那隻白貓倒在血泊中外,哪裡還有其他十七隻貓……

皇后愛貓被殺,再加上被詭異事件一嚇,居然當場就病倒了。

當然,為了滿足某個人偶爾冒起來的好奇心,連皇帝也會嚇了一回。

不過,皇帝好歹是九五之尊,雖然被嚇了,也只是小嚇。

只不過是在他的批改奏摺的時候,突然有人搶了他的筆替他改了幾回。

偶爾會不小心出聲,評論一下皇宮裡的建築如何如何之類……

其他到也沒有太過份的。

的確不太過份,至少……弄墨和東方傾城兩人是一點不覺得有什麼過份。

他們是遊客不是?遊客麼當然是以玩為主。哪裡好玩自然就去哪裡玩了。

瞧他們多體貼,為了不給主人造成麻煩。他們都是悄無聲息的來,悄無聲息的去。一點沒有打擾主人不是?

至於別人能不能接受,就是不是他們能接受的。

轉眼之間,就在冰雪城百姓個個暗地裡拍手稱快,而皇室官員個個如履薄冰的狀態下。冰雪城最重要的冰祭終於到了。

冰祭對於漠野國來說,非常重要,幾乎跟皇室的祭天祭祖擺在同樣的高度上的。

而與祭天和祭祖不同的是,冰祭雖然是極重要的日子,整個皇室也會一起動作起來,可真正的冰祭程式卻是極神秘的。

那一天,漠野國大肆慶祝,整個冰雪城更是比過年還要熱鬧,不論是官方還是民間,慶祝活動繁多的讓人目不瑕接。

可真正參於冰祭的人,卻僅有那渺渺幾人。而整個過程,每一個參與過的人,全都緊閉雙脣,從來沒有一點消息在民間洩露過。

而這冰祭,也是弄墨他們到現在還留在冰雪城的最後原因。

否則,這冰雪城裡,皇宮的國庫裡她都去逛過了,也實在沒什麼值得她還留在這裡的了。

“冰祭對於漠野國來說,就等於是他們的過年,等過了冰祭,我們就回傍龍城……如果快一些,也許還能趕上過年。”

“快一些啊!”弄墨眨眼,如果想快一些,到是快的,就算是從漠野國直接回到傍龍城,三天也就夠了。

“不過,明天我們還是得隱去身形才行。”

弄墨點頭,人家那麼神秘的事,他們要想正大光明的看,自然得低調些。

“漠野的冰祭,由漠野的皇帝和太子親自主持,所以,最多今晚,太子便會回到冰雪城。”

東方傾城看著外面的漫天雪花。不愧是冰雪城啊,十天有七天都在飄雪,這地上,就沒有一刻能看到土地的顏色。

聽到東方傾城的話,弄墨微微挑眉。

“那個太子,我們見過。”東方傾城的眼睛突的一閉,卻又極快的睜開,眼裡有一瞬的迷茫閃過,還有一些……像是懷念的東西,一閃即逝。

弄墨的眉頭皺的越發緊了些,而東方傾城居然沒有發現。

“他認識你?”

見東方傾城好像沒有要解釋的樣子,弄墨只好自己問。

“恩。”

“他見過你未戴面具的樣子?”

東方傾城卻是微微一怔,“他見過我小時候的模樣,至於現在麼……卻是未必了。”

弄墨突的雙手抱臂,歪著頭直直的盯著東方傾城。

她不喜歡這種一問一答的對話模式,像是她多麼想知道一切的樣子,更像是她在盤問他。

東方傾城終於緩過神來,看向弄墨,隨即輕輕失笑。

上前一步,就將弄墨抱到懷裡。

一開口,卻並不是弄墨在意的那個話題,只是,新出來的這個話題,好像也有些意思。

“霖王最遲今晚也會到,他見過你,所以,我們最好不要出現。”

有些意外,如果霖王到,那麼,妃雨菲是不是也會到?

不過,對此,弄墨的反應只是用力的挑了下眉。而弄墨依然歪著腦袋,看著東方傾城。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這一身的武藝,是跟誰學的麼?”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的樣子,輕笑著揉了揉她的發頂,才慢慢開口。

弄墨眼睛一眯,隨即猛睜。

既然他這麼說,那麼就是說,跟這個什麼太子有關係了?

糾結的麻煩。弄墨心中立刻如此嘀咕著,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眼神不再那麼堅持。

意思即,如果東方傾城願意說,那就說,若是不願意,那她就不再追問了。

畢竟,現在兩國正是交惡之期,如果再扯出青城王與漠野太子有什麼關係……那對青城王的影響可不好。

畢竟,東方傾城與她妃弄墨可是不同的。她能看得開的事,卻很可能是東方傾城在意的。

“我的師傅,是一個隱世高人,他有通天之術,卻從不參與世間的俗世……你不是說,那汨羅江上的橋和生死門,為什麼沒有人毀麼?”

“有一部份原因,便是因為我師傅……我師傅就在夕關和臨南城那裡,但具體在哪裡,連我也不知道。”

“我很小的時候,便跟父親來過夕關,後來卻不小心走失,結果遇到我師傅……他送我回去,卻收我為弟子……”

“師傅一年只教我一個月,一個月,能學多少便學多少,其他的時間,只憑自己領悟……”

弄墨微微訝然,一年只教一個月,居然就造就這樣的東方傾城。

她不知道該誇讚東主傾城厲害,還是他的師傅厲害。

“漠野的太子,是師傅的另一個弟子。遭遇與我差不多,只不過……他比我小上許多,我最後一次見我師傅的時候,他才剛入門不久,在師傅那裡見過兩回,相處……也不過是兩個月。”

“所以,他是你的師弟?”

東誶頃城點頭。

“他學的東西,跟你一樣?”

東方傾城稍微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第二卷第二十二章︰有情,無情

他還記得他師傅曾說過,他對他們全是一樣,在他們身上所花的時間也是一樣。所教的都是一樣。只看他們誰領悟的更多。

成敗全看他們自己。不會因為誰優秀便多教,也不會因為誰愚笨,就少教……

他一直覺得,師傅只是用他們來打發時間。

不過,他卻不得不感謝他的師傅,因為他畢竟是他的授業恩師,他的一身功夫,卻是實實在在的從他的身上學來的。

弄墨瞼了眉,好一會兒才慢慢睜大眼睛。

“無妨,我們就隱身去看他們的冰祭。”至於他們的師門之事,到了戰場上,兩人分屬不同的國家,那時,民族大業大與一切。

東方傾城輕輕恩了一聲,與弄墨輕輕的擁著。

久久無聲。

這樣的靜默經常出現在兩人獨處的時候。

不是無話可談,而是,他們總是特別喜歡這樣的靜默,什麼都不說,聽著彼此的呼吸,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彼此的心情。

那讓他們覺得,在沒有任何聲音的時候,他們的心,卻離得更近了些。

只是,這一次的靜默很快便被打斷。

因為,東方傾城突然想到一件事,而當他想到這件事的時候,他突然就不淡定了。

整個人顯得很急躁,連氣息都不再平靜。

引得弄墨時時側目,滿目的好奇。

可每一次,在面對弄墨好奇的目光時,東方傾城卻又總是急急的轉開,似乎是怕她發現什麼。

只是,弄墨一轉開頭,哪怕只是視線一轉之間,他的視線便立刻又轉了回來。

不只如此,他的臉上還越來越紅,越來越熱,連想擋都擋不住。

終於,弄墨直接轉向他,一本正經的問:“有什麼事麼?”

東方傾城臉又紅了一紅,眼睛也跟著眨了好幾回。

讓弄墨無語的是,他居然還清了清嗓子,才終於發出一點聲音。

“恩,那個……”

弄墨偷份量翻了個白眼,繼續等著。

東方傾城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終於開了口。可是,卻在開口的同時,猛的偏開了頭,錯開了弄墨的視線。

“你,再過幾天,便滿十五歲了。”

弄墨啞然,隨即不停的眨眼眨眼,好一會兒,才終於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十五歲,在這個世界裡,便是成年了,也就可以……

幾乎立刻的,弄墨的臉也跟著紅了。

“還有幾天啊……”那個啊字聲音拖得很長很長,還帶著微微顫音,顫得東方傾城的心,也跟一顫一顫一顫……

那一夜,兩人依然相擁而眠,可是這一夜,東方傾城卻是特別的不自在,說是尷尬也好,說是太過緊張也好。

東方傾城是動也不敢動,像根木頭一樣,僵硬了一整夜。

看得弄墨失笑之餘又覺得無奈。

這個男人,面對千軍萬馬,面不改色,轉眼間抹了三十幾個人脖子,利索的像切菜。

可面對她這個小女子,居然緊張至此……

可是,她在無奈之餘卻又覺得十分的高興。

誰讓他的緊張的對像是她自己呢!

第二天,是漠野國的冰祭日。

一大早,外面便開始■裡啪啦的響個不停。

類似於爆竹一樣的東西,在每家每戶的門口點燃,一堆堆,發出震天的響聲,順便也將門前的冰雪給燒化成水。

露出一個冬天未見的幽黑地面。

“對於他們來說,過了冰祭日便等於過了冬天。”

算以,冰祭也是迎春,是新的一年的開始,是四季的輪迴。

弄墨與東方傾城一早便從居住的一家民宅裡出來,隱了身形,在大街上邊看著漠野的民間慶祝活動,邊向著皇宮走去。

“冰祭在皇宮北邊的冰神廟裡,我們只需要在那裡等侯便可。”

最瞭解你的,不一定是你最好的朋友,而可能是你最大的敵人。

對於漠野的一些事情,它的國民未必知道,可對於天商來說,漠野的一些秘密,卻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知道這漠野的皇帝是不是喜歡玩虛虛實實的把戲。

皇宮裡防守的嚴嚴實實,可在去那冰神廟的一路之上,卻是一人沒有。

甚至,在這樣的日子裡,還有很多的貴族大家的人,前去廟裡燒香祈願。

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真的是在這裡?”說的那樣神秘,那麼神聖的一件事,會在這種地方,這種到處都有人的情況下進行麼?

“這就叫大隱隱於世。”東方傾城輕笑著,看了一眼山上山下的人。

“而且,這些人並不那麼簡單。”

弄墨正在看著那些上山下山的人,不得不承認,的確,這些人,很不簡單。

雖然看起來是男有女,雖然個個看起來像是來燒香拜佛的,個個臉上虔誠的不得了。

此山名為冰山,絕不只是一個簡單的名字。

而是真正的寫實派,在這樣的季節裡,從上到下,鋪滿了白皚皚的大雪。有的,更是結成冰塊,晶瑩剔透的掛在山表。

這才是冰山之名的真正的由來。

而上山的路上,並沒有人掃雪,也沒有人鏟冰。那些冰雪就鋪在石階上。

那些人上上下下,居然如履平地,連腳印都沒留下來多少。

可見,那些人身上,個個都有著不俗的武功。

至少弄墨自知,如果是她自己上山的話,或者可以走得穩妥,可每一腳下去,必定要留下一個大窟窿……

“皇上駕到!”

弄墨和東方傾城在山下等了許久,將上山那條路附近的地方都看了個遍。才終於聽到這一聲尖銳的叫聲。

對於那尖銳的叫聲,弄墨有些無語。

不管是哪一個世界,在這樣的帝王之家,都喜歡用太監……哪怕是隔了一個時空的另一個世界,也是如此。

歷史的發展,總有著許多細節的共同點。

未容弄墨想太多,便見一群人,抬著十幾頂鑾轎,浩浩蕩蕩而來。

“每一年,在這一天,皇室裡的一些人,要來冰神廟裡的祈福。”東方傾城解釋著。

隨著他的話,一群兵甲在幾個將領的帶領下,將上山的地方給隔了開來。

之前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全都避在一邊。可若是細看,便會發現,那些看似雜亂無章的人,正好從上到下,將皇帝將要走的路,整個護在了中間。

果然是不可小看這些皇室的力量啊!

弄墨如此感嘆著,整個人卻是突的一起,等她反應過來時,人已被東方傾城給抱了起來。

弄墨沒有任何異議,如果要上山,她只能讓東方傾城抱上去。

以她自己的能耐上山,可以,但是一定會引起別人的關注。

不過,如果混在那些人群裡應該還是可以的,她不信,皇室裡的人,每一個也都是身懷絕技。

很顯然,她小瞧了這些皇室裡的人。

要上山,那些鑾轎自然是不能上去的。

一到山下,在眾星捧月之中,皇帝下轎,接著便是太子,再接著是大皇子,再後面……是這個王,那個王……

一路看來,居然全是男子……不,不全是男子,在最後一頂轎子裡,下來的,是一個女子。

那女子一身白衣,一席白紗從額頭遮到下巴,將她整張臉都遮了去。

“那是誰?”

對於這萬綠叢中的一點紅,弄墨十分好奇。

東方傾城輕輕搖頭,同時伸了手,輕輕壓在弄墨的脣上。

雖然他們的聲音極小,可現在離他們太近,最好還是不要說話。

就在弄墨之前開口的時候,他已然發現,那位太子,他的小師弟的眼睛向他們所在的地方掃了一眼。

眼裡有著疑惑之色一閃而過。他不確定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這麼多年不見,他也不確定,這個小師弟的武功到了何種地步!

隨著漠野的人一起上山。

所有人的速度都很快,尤其是在這樣的冰雪地上行走,速度也只能飛快,越慢越難行進。

不一刻,一行人到了山腰,到了那所謂的冰神廟。

廟裡的僧人與弄墨所知道的並不同,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他們頂著頭髮,卻不輓髮髻,一頭長髮,不論長短,全都披散在身後,到是梳的極順。

廟裡的僧人並不多,裡裡外外,也不過十來個人。

而且,那些僧人看起來很高傲,哪怕是面對皇帝,也只是微微鞠躬算是行了禮,而且,沒等皇帝開口,便又站得筆直。

弄墨看得新奇,要知道,在這個世界,皇權可是至高無上的。

皇帝帶著皇子王爺之類的拜了廟裡供奉的神像。

看到那神像,弄墨再一次訝異了,居然是一個女子。

三扣九拜之後,一眾人等被僧人引到廟裡的僧房裡。讓眾人一起用餐,一些素菜。

弄墨和東方傾城卻是趁著機會將那廟裡廟外全都看了個遍。

這廟實在是有些小,又有些簡單,除了前面供奉那個女子雕像的正廟外,後面就是一個院子,一側是僧房,有十來間,對面就是廚房洗衣房之類的雜事房。後面,與前面大殿相對的,是一個大堂。

裡面供著另一個稍小一些的像,與前面的女子到是一樣。

堂裡擺著十來個蒲團,都是舊舊的。

想來這裡便是那些僧人做功課的地方。

“真是小氣,皇帝難道都不給香油錢的麼?”弄墨撇著嘴。見著周圍沒人,她才小聲的跟著東方傾城嘀咕著。

“皇帝自然不會小氣,之所以會如此,只能說明,這裡有些東西不能動。”

東方傾城輕聲解釋著,眼睛也跟著四處掃視。

雖然早有人將這裡的一些消息送迴天商,可畢竟是皇室密辛,是不可能完全探察得到的。

“有人來了。”東方傾城輕輕的叮囑著弄墨。

弄墨立刻閉嘴,開始四下打量。

她的耳力不如東方傾城,能借用的只有自己的視力。

不過,有東方傾城在,她是一點也不擔心。從上山開始,她的腳就沒有沾過地,一直都是東方傾城抱著她。

怕她洩露行蹤,更是因為,她的耳目都不如他的靈敏,身體的反應也遠不如他。

很快,東方傾城說的來人,便出現在弄墨的視線裡。

四個人,一個這個廟裡的僧人,另外三個,除了那皇帝和太子外,還有那個與皇帝他們一起上山的女子。

弄墨不敢太久看那個太子,便是看,也只是輕輕一掃。

武功高的人,對別人的視線總是很敏感,哪怕她不露一點氣息,眼神不帶一點攻擊性。看得久了,也極容易被人發現。

而弄墨之所以並不那麼細的打量這個太子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這個人,她是見過的。

這個人,便是當初,劫持南歌和東方夫人的那些人中的領頭人。

對於那樣一個人,他的五官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氣勢……

這個人的氣勢如刀鋒,離得還遠,弄墨便已皺了眉頭。若不是緊伏在東方傾城的懷裡,她怕不是要輕輕發抖了。

那個人不知是在怎樣的環境中成長的,整個人身上,散髮著濃鬱的血腥氣。那猶如實質的殺氣,更是讓人不敢輕覷。

四個人以極快的速度,走進後面的大堂裡。

東方傾城立刻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大堂裡,他們之前到是來過的,從表面上看,並沒什麼特別,只是簡單的一個大堂。

可當那四人進了大堂,只見那僧人在大堂裡動了動那些蒲團,大堂裡的一切便突的一變。

那供在上面的小像,也跟著轉動,轉動了三百六十度之後,便見大掌後面的那堵墻突的從中間裂開,向著兩邊滑去。

很快,便露出了墻後的一個山洞。看著那山洞,弄墨才有些恍悟,是了,這廟是依山而建……

前面四人似是早就習慣,直接閃身入洞,東方傾城和弄墨自然也跟著進入。

所謂反常必有妖。

一個國家的如此重要的祭視,為何要如此的神秘?便是隆重一些,神聖一些。也決不需要如此……完全就是見不得人的。

不知是不是那些人很自信,決不會有人會誤入到這裡,還是這機關本就只能從外面開關。

進了山洞,外面的門卻並沒有關上,洞口就那麼大敞著。

對此,東方傾城和弄墨沒有任何異意,跟著前面的腳步,無聲無息的跟進。

進了大概兩三丈遠,兩人立刻停下腳步。側耳輕聽,連弄墨都聽到了那水流聲。

又進了一段距離,前面四人停下,弄墨也看到,在那山腹之中,居然是一潭溫泉。

“這便是我們漠野的聖泉。”說話的是太子,他的視線,看向那個女子。

那女子的頭微側,應該也是看向太子的。

隨即輕輕點頭。

“父王,我們到一邊吧!”

太子扶著皇帝走到一邊,那裡有兩個石椅,在那溫泉邊上,只有那個女子和那個僧人。

“請太子妃將面紗除去吧!”僧人的聲音很輕忽,還帶著淡淡的憐憫之意。

那聲音,聽得弄墨輕輕皺眉。

太子妃沒有任何言語,只是聽話一抬手,將面紗取下。

一看到了面紗下的臉,弄墨又是一怔。

怎麼會是……怎麼會是妃雨菲……

她不是要嫁給霖王,成為霖王妃的麼?怎麼又成了太子妃?

許是因為突的見到妃雨菲,弄墨心中一陣激盪,氣息微亂。

立刻,東方傾城抱著她向後飄了兩丈遠,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慢慢的回到那裡。

弄墨已然心中後悔,回到原來的地方時,便見那太子剛收回疑惑的目光。

果然是一個敏感又尖銳的人啊!

弄墨越發的不敢去多打量那個太子,視線一轉,又看向妃雨菲。

卻見她正跪在溫泉邊,對著水面喃喃不知在說些什麼。

那個僧人,手裡正拿著一個罈子,口中邊喃喃說著什麼,邊將罈子裡的一些粉末灑向水裡。

那溫泉的泉眼許是就在那水裡,不停的有氣泡翻滾著。

僧人灑的東西一入水,那水面上立刻升騰起煙霧,濃濃的,將整個溫泉都籠罩在裡面。

“太子妃,祈神儀式已經結束,請太子妃入水。”

是那個僧人的聲音,越發的憐憫了。

妃雨菲慢慢的起身,一步步的,向著溫泉走了下去。

弄墨卻不知為何,突的一下,就抓了東方傾城的手臂,輕輕的掐進了他的肌肉裡。

霧氣越來越深,妃雨菲終於進了水裡。

只是一步之遙,妃雨菲前一刻還在岸上,下一刻,整個人便覺入水裡。

水上水泡不停的翻滾,不知是那水底的泉眼,還是妃雨菲所造成的。

煙霧在妃雨菲入水的瞬間,突的收攏,沉入水裡。

而弄墨他們也看清了水裡的一切情形。

妃雨菲正滿身鮮血,正在水裡掙紮。

她在哀叫,可露出來的臉上,卻是清冷如舊,有的,只是死灰一般的漠然。

她的視線直直的望著太子和皇帝的那一邊。

許久,她突的輕輕一笑,衝著太子那邊。

她在水裡不知抓到了什麼,一伸手,將一物扔到太子那裡,直直的就落在太子的身上。

太子卻是臉色未變,直接將那東西捏起。

弄墨只是一看,臉色卻是猛變,那是一種魚,通體只有小指大小,可是……

那是……食人魚。

妃雨菲笑得越來越厲害了,她的手裡不停的往外拋著。一把把的食人魚被她扔到岸上。

連弄墨他們這邊,都有了許多。

“皇上……”僧人突的撿起一條食人魚,慢慢的走到皇帝的身邊。

伸出手,平舉在皇帝的面前。那食人魚已經死去。

“怎麼回事?”

皇帝眉頭輕皺。

“皇上,太子妃身上有古怪,生祭之事只怕……”

此時再看那水裡,水裡鮮血越來越多,可水裡卻飄上來越來越多的食人魚屍體。

連弄墨看的都有些心寒,這水裡,到底有多少食人魚啊。而妃雨菲又怎麼能還活著……

聽到生祭兩字,不只是弄墨,連東方傾城都是身體微震。

生祭,那就是拿活人去祭祀啊……難怪,難怪這漠野國對冰祭如此保密,秘密至此。

“哈哈哈哈……”妃雨菲在水裡,突的大笑起來。

終於,那個太子臉色微變,人也跟著起身,慢慢踱到溫泉邊上,看著水中央的妃雨菲。

“你笑什麼?”聲音冰寒,沒有一點溫度。

妃雨菲卻是根本不理他,連看也不看他,只是仰著頭,望著頭頂。

也不知道在望什麼。只是,她笑著笑著,卻又突的一聲嗚咽,痛哭起來。

“你當真是恨我的麼,連死,也不願來接我麼?”

妃雨菲突的輕喃,聲音雖輕,可是卻足以讓這裡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為什麼總是不聽我的,讓你離我遠一些,讓你不要跟我來……讓你不要愛我啊!”

“笨蛋,笨蛋,你這個笨蛋!為什麼不聽我的,為什麼不信我,為什麼不來接我……”

淚越流越凶,弄墨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許久,妃雨菲卻突的低頭,抬起手雙。

只是,那哪裡還是雙手,分明就是一雙骨頭,上面還叮著一些正在噬咬的魚。

“這是漠野國的龍脈,是根基,我今日毀了它……以後再沒有漠野了,再沒有人要挾我了……你可願意原諒我……”

淚不停的留,聲音也越來越淒怨。

“不願嗎?不願嗎?都說人死時,最愛的過世的人,會來接引,為什麼你不來,為什麼你不來?”

“因為你還沒死,也不會死。”

突兀的,一聲輕響在這小小的山洞裡響起,一個人影出現在洞口。

弄墨心中微驚,她感覺到身後的東方傾城,也跟著微震。

而山洞裡的其他人,更是跟著大震,那皇帝更是直接跳了起來,以及那個僧人,都同時轉向洞口,一臉的不敢置信。

到是太子,雖然也是輕震,可是卻在轉過身來的同時,已將妃雨菲從水裡拎了上來。

弄墨只是一掃,身子便是輕輕一顫。

妃雨菲的雙手至小臂,小腿到腳趾上。除了青白的骨頭外,什麼都不剩。

而妃雨菲卻是除了一開始那一聲哀嚎之外,居然沒有喊叫一聲,便是此時,她也只是默默流淚,眼裡一片死灰。

不知是因為她愛的人未來,還是因為,她死不了……

饒是看過無數血腥的弄墨,也不得不用手捂著自已的嘴,眼裡閃過一絲不忍。

尤其是,在聽到之前妃雨菲說的那些話之後。

她心中更是覺得,似乎……有些東西,她是錯了。而且,還錯得很離譜。

東方傾城用力的摟著弄墨,不再顧忌他們是否會被發現。輕輕的用手拍著弄墨。安撫又或是安慰著他。

“大師,是你嗎?”最先開口的,是那個僧人。

那個人卻是不再說一句話,或者他說了,只是,別人聽不到而已。

只見那個僧人不停的彎腰,不停的說是。

不一會兒,那個太子也跪了下來,對著那人,應了幾聲是。

又過一會兒,連東方傾城也跟著跪了下來。

連在他懷裡的弄墨,也被放在地上。

東方傾城沒有說話,可是弄墨知道,他正在聽著什麼。

又過了許久,弄墨卻是猛的一震,因為,她的耳裡也有了聲音。

那個聲音,有些熟悉,卻讓她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聽到過的。

“唉!”長長的一聲輕嘆。“她也是個苦命人,幫她一回吧?”

弄墨皺眉,“怎麼辦?”

弄墨的聲音一出,山洞裡所有人都是一驚,望向她所在的地方,卻沒有任何人敢動一下。

東方傾城卻是緊緊的抱著弄墨,身體緊繃,隨時可以暴發。

“你的言靈術雖然還未入門,可要幫她,並不太難。”

那個聲音又在弄墨的耳邊響起。

弄墨微怔,“你怎麼知道?”

這個世界都說是什麼媚術,言靈術,這個說法,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至少東方傾城,沒有聽說過。

“給她一個美好的世界……她若死,怨氣太大,有傷天和……與你並無好處……”

弄墨皺眉,又看向妃雨菲。心中不忍又現。

“你不覺得,此時,死對她才是最好的麼?”

“若是她死,怨氣凝集,必然成為厲鬼……為禍世間。到時,一旦引起陰間鬼司前來,你這個漏網之魚,豈不是要受池魚之央……”

猛得,弄墨渾身突的一顫,顫得東方傾城心也跟著猛顫。

他就要開口,卻又不知聽到了什麼,猛的閉上了嘴。

弄墨看著那個人,人從東方傾城的懷裡站到地上,拉著東方傾城的手,一步步的走向那個人。

離得越近,她的手就越顫,越近顫得就越厲害。

“好了,聽話,幫她一回。”那人的聲音又在弄墨的耳側響起。

這一次,弄墨用力的點頭。“是。”

那人又發出了一聲長嘆,那長嘆,在每一個人的耳裡都響起。

直到嘆息聲散去,那人已然失去蹤影。

或者,那本來就只是一個影子,一個幻影,並不是人能掌握的。

“帶人走。”那人一消失,弄墨立刻在東方傾城的耳邊輕道。

東方傾城立刻暴起,一邊抱著弄墨,整個人便撲向了池邊的妃雨菲。

那個太子不愧是東方傾城的一師之承,反應也是夠迅速。

東方傾城剛碰到妃雨菲,那太子的雙掌已經揮了過來。

雖然看不到他們的身影,可是卻很準確的判斷出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東方傾城卻是根本不與他對戰,速度猛的加快,抄起妃雨菲,便往外退去。

只是,他的速度雖然極快,身上卻是先負了一個弄墨,現在又要去帶妃雨菲。

終還是慢了一步。

那個太子的一掌,已然拍在東方傾城的身上。

東方傾城硬抗了一掌,帶著妃雨菲飛快的衝了出去。

東方傾城的速度極快,便是負著兩個人,也沒有任何影響。

那個太子的速度雖然也是極快,可大概還是比東方傾城弱上許多,兩人又是師兄弟,雖然不那麼親密,可師承一脈,有些東西,那是一看便知的。

東方傾城速度施展到了極致,那太子卻只是追了一會便不再追上來。

因為雖然看不到那人的身形,可是他看得到妃雨菲,他猜得出,來人是誰,更知道,他追不上。而在整個漠野,若是他追不上,也再不會有人追得上。

東方傾城帶著弄墨兩人,一路飛到山下,一路上,那些原來閒散的像遊人一樣的人群,立刻體現了他們隱藏著的彪悍。

或單獨一人,或是三兩個,或攻擊,或攔截,或是追蹤……

不過,東方傾城不愧是東方傾城,一路之上,左拐左繞,居然就這麼繞了過去。

弄墨再一次瞭解,這個男人,在速度方面,大概是無人能及的。

直到山下,東方傾城才猛的停下來。而弄墨更是快速的從他的懷裡退下。

走到之前他們在的一個地方,搬開一塊大石,拿出裡面藏著的許多畫軸。

僅這一會功夫,山上的人早已蜂擁而至。

“出來吧!”弄墨打開其中一個畫軸,立刻輕叫。

立刻,一隻巨鳥出現在他們周圍。而周圍的人卻看不到東方傾城和弄墨。

他們只看到妃雨菲和那隻鳥。

妃雨菲也看著那個巨鳥,眼裡有著不可思議,還有一些了然。

東方傾城將妃雨菲抱上鳥背,弄墨也跟著跳了上去。

“走。”

立刻,巨鳥展翅,直沖天際。

而那些本來已經追了上來的,卻被巨鳥的出現而發呆的眾人,也反應了過來,只是,卻終還是慢了一步。

“追。”

其中一人叫了一聲,抬腳便要往鳥飛去的方向追去。

卻被隨之而來的太子叫住。

“不必了。”

他抬著頭看著遠去的巨鳥,還有鳥背上的那個人,久久未回轉。

直到許久之後,一個人在他身後輕喚,“太子,皇上請您回去。”

太子這才終於轉頭,向著山上快速掠去。

到了廟裡,皇上與那個僧人已經坐在那堂前的蒲團上,一臉的灰敗之色。

太子到,卻並沒有行禮,自顧找了一個蒲團盤腿坐下。

許久,皇帝才開口。“所以聖物無一倖免。”

太子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掃了一眼那個僧人。

那僧人輕輕點頭,“太子妃……不,妃姑娘對自己實在夠狠,她在自己身上下了毒……那些毒藏於血肉之中,聖物吃了她的血肉……那些血又融於水中……”

皇帝臉上大殤,“聖物,聖物……”

那眼溫泉是他們漠野的龍脈,那些聖物是龍筋……如今,龍筋不在,龍脈受損,漠野的國運也就……

“父王,兒臣請旨,揮我漠野五十萬大軍南下,攻下天商……”

既然自己家的龍脈受損,甚至是破了,那就搶了天商的龍脈。

更重要的是,他從來不信什麼龍脈,只是,皇帝一直優柔寡斷,對於與天商一戰,總是一拖再拖。總是不讓他放開手來幹。


第二卷第二十三章︰情是何物

弄墨和東方傾城並沒有離冰雪城太遠。

他們一出了城門,便在一座被雪封了山上停下,在那裡,白虎正留在一個山洞裡。

到了地方,東方傾城將妃雨菲抱進山洞,弄墨緊跟其後,任大鳥在外面守著。

山洞裡,白虎不在。

弄墨並不在意,白虎既然有了生命,它也總是會餓的,需要覓食的。

“夫人,得替她包紮一下。”妃雨菲被放在山洞的最裡面的乾草上,那裡本來是白虎休息的地方。

乾草被壓的碎碎的,軟軟的,並不刺人。

妃雨菲從離開那個山洞,便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瞪大兩隻眼睛,看著空無一物的地空白。

便是此時,眼裡除了驚訝震撼外,眼底更多的,也只是淡漠。

對她自己身上的傷,那恐怖的白骨,是望也不望一眼。

弄墨心中嘆息,那個人說,妃雨菲若死會怨氣凝集,這樣的她,真的還有怨氣麼?

弄墨立刻摸了根樹枝,走到一邊,慢慢的畫起來。

她需要藥,需要消毒藥水,需要紗布……

不一會兒,她搬著需要的東西走過來。蹲到妃雨菲的身前,可是,看著那深深白骨,她卻不知該哪裡下手。

手伸了又伸,卻使終放不下去。

“不用費心思。”妃雨菲卻突的開口。

弄墨微微一怔,隨即看向妃雨菲。果然,那個人說的對,她的心中,有著怨氣……她,果然還不夠成熟。

“你是神仙吧?”妃雨菲看向弄墨的方向,雖然還看不到弄墨的人,可是,她看得到她手裡捧著的東西。

“既然你是神仙,為什麼不救他,為什麼還要讓他那樣死……”聲音變得怨恨,對於她眼裡的這個見死不救的神仙。

“神仙都像你這麼心狠麼?他雖然一心在我身上,可是對你,他也是全心全意,如親妹妹一樣的對你,對你的家人……為什麼不救他……”

妃雨菲的眼睛通紅,因為那慢慢湧上的淚,更因為她心中的恨。

弄墨就那麼靜靜的蹲著,看著。

她明白,當一個做了無可輓回的事情之後,總會下意識的找一個脫罪的藉口。

就像當時的她自己一樣。

雖然徐少白的死,最大原因是妃雨菲,尤其是他心死的原因。

可是,那裡面,何嘗沒有她的錯。

如果一開始,她就以雷霆手段阻止徐少白跟來,或者,最後的那一掌,她不打出去,或只要少用幾分力……

所以,她那樣的恨妃雨菲,因為如果不恨妃雨菲,她會想去恨別人,恨自己。

妃雨菲承受了她的怒火,她的悔恨,她的一切負面心思。

此時的妃雨菲也是這般的。

以前,她無人可恨,她只恨自己,所以,有怨有恨她也得忍住。

可現在,她突然發現,原來不是自己的錯,就算自己有錯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還有一個最大的罪人……

所以,她的恨,那些被她一再壓抑著,醞釀著,翻了不知多少倍的恨,一齊全都落到了弄墨的身上。

弄墨的手突的被人抓住,弄墨輕輕側頭,什麼都看不見。

可是,她知道,那是東方傾城。

“嗷嗚……”一聲,白虎從外面衝了進來,嘴裡叨著一隻還未死透的獐子。

白虎的出現,讓妃雨菲的話停了下來,可她看著弄墨的眼神卻沒有一刻放鬆。

眼裡的血紅越是越來越濃。

“他沒死。”弄墨終於開口,更是明白了,那個人的意思。

“什,什麼?”妃雨菲的眼裡突的一陣呆滯,隨即那血紅色慢慢的退去。

眼裡的漠然也慢慢的一點點的變得有了些生氣。

“他沒死,他……一直在等你,像以前一樣,只是,他怕你不喜歡,所以,躲了起來,如果他知道,你也愛他,他一定會高興的……”

“沒死,他沒死……”淚,從妃雨菲的眼裡滑落,帶著淡淡的紅色,看得弄墨心中又跟著一抽。

過了許久,弄墨終於還是慢慢的伸出了手,慢慢的貼著妃雨菲的額上,輕輕說道:“是,他沒死,他在等你,先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了,打扮得美美的,我帶你去找他,看到你,他一定會樂瘋的……”

“你們可以選一個世外桃源,四季如春,在那裡,只有你們兩個人,再沒有人會算計你們,沒有人會打擾你們,他耕你織,……你們可以成親,將來生兒育女……”

“可以嗎?”

妃雨菲的眼睛輕輕的閉上,臉上露出憧憬之色,只是,偶爾還是會有疑惑閃過。

“當然可以。”弄墨的聲音越發的輕忽了。

“他那麼愛你,為了你,他可以連家都不要的……你也愛他不是嗎?你們彼此相愛,該是多麼的幸福啊!”

“是,我愛他,我愛他,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沒有任何目的的愛我,為我願意不顧自己的自尊……是啊,我愛他,愛到連靈魂都可以賣給魔鬼……”

妃雨菲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喜色,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

“所以,睡吧,睡吧,等你醒來,一定可以看到他……一定可以看到他的……”

終於,妃雨菲有表情慢慢的恢復了平靜,眼睛緊緊的閉著,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呼吸也平和了起來,人也慢慢的倒在了那乾草上。

直到妃雨菲躺平了,弄墨才突的一下,跪坐在地上,整個人卻有些失力。

慢慢的,弄墨和東方傾城的身影慢慢顯現。

弄墨跪坐在地,東方傾城離弄墨極近,可是卻也癱坐在地上,臉色有些發青,正在隱忍著什麼。

弄墨一看,心神大驚,再顧不得自己心中的那點傷感,整個人就撲了上去。

“你怎麼了?”

話問出口,她才猛的想起,之前,在山洞裡,那個該死的太子打了一掌,那一掌,沒在她的身上,也沒在妃雨菲的身上。

那麼,定然是在他的身上了,而那個時候,他一邊護著她,一邊還要去帶妃雨菲走,根本就沒有辦法還手。連躲避都不能。

“我沒事。”東方傾城咧嘴輕笑,只是表情顯得那樣的僵硬。

“他跟我學的一樣,那一掌傷不到我,我只要調息幾遍,就好了。”

弄墨強壓下混亂的心神,用力的咽口吐沫,用力點頭。

“沒事,沒事,你快些調息,我……我能做什麼,我該做什麼?”

一股熱流從她的眼裡滑出,她心中突的恨起自己來,如果她要去看那什麼冰祭,如果她不要救妃雨菲,如果,她學的是醫,如果她再厲害一些……

“別哭。”東方傾城一見她落淚,慌忙的將她拉進懷裡。

“乖,聽話,我真沒事。”輕輕的吻上她的眼,將她極速滑落的淚盡數吸乾淨。

“別怕,我不是徐少白,我不會有事,決不會留你一個人,我會陪著你,找到世外桃源,我耕你織……”

他不說到好,一說,弄墨的淚流得越發的凶了些。

“你保證會沒事。”

“我保證。”東方傾城用力點頭,隨即將弄墨輕輕推開一些。

“我保證不會有事,我會好好的,給我時間,我一定會在你滿十五之前,好好的。”

“咳……好。”東方傾城一句話,讓弄墨本來悲傷的心突的一陣激盪,一口氣轉彎愣是沒轉過來。

可終究,她還是紅著臉用力點頭,“等你好了,我……我便……任你……”

分不清是羞還是傷心,接下來的話弄墨怎麼也說不出來,淚卻是悄悄的流下。

“你需要什麼麼?”弄墨用袖子抹了下眼,強忍著心中的傷,一連串的事件,讓她有些吃不消,心情的起伏,讓一向堅韌的心,也變得脆弱。

尤其是想那到個人……

“什麼也不用,我調息一會兒便好。”東方傾城有些擔心的看著弄墨。“夫人,別擔心,聽話。”

“恩。”弄墨輕應著,人也退到一邊,離東方傾城兩米來遠,靜靜的站著。

東方傾城又看了弄墨一眼,慢慢盤腿而坐,開始調息。

弄墨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兒,就那麼直直的看著東方傾城。

此時此刻,什麼妃雨菲,什麼徐少白,管他們誰生誰死,誰怨誰恨。她都再也看不到,想不到。

她能想的,只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受傷了,而她無可奈何,幫不上一點忙。

她心傷,心痛,難受,心變得脆弱,人也變得善感起來。

整個人就那麼癡癡的站著,看著。

心裡一點點的回憶著與他的一點一滴。

與他的第一次見面,他那恐怖噁心的臉。

她替他治病,他赤著的身體。

她在他的身上畫作畫,一筆一筆,著墨到每一處,哪怕是他的隱私之外。

想到她回妃家,他去尋她,第一次,在斗笠下,看到的他的臉……

想到他替她剝的那些松子,他身上的那淡淡的松香……

直到白虎又一聲輕嘯,弄墨才猛的驚醒,又看了一眼東方傾城,才收斂了心神,掃了白虎一眼。

讓白虎到外面看著,她則拿起之前的藥水紗布,到妃雨菲身前,替她包紮。

那些白骨上,沒有血肉,連血管都沒剩一根。

其實是去掉那些白骨才媸,可她沒那水準,更怕將她弄墨。

劇痛,會讓人的精神受到刺激。

那之前,她的那些只能算是催眠術只怕就不再有效。

到時,還要再費一翻事。

替它將傷口上了藥,將那些白骨,全都用布層層裹起。她才又到一邊。

視線一直在妃雨菲和東方傾城的身上轉來轉去。

“嗷嗚……”一聲尖銳的虎叫在山洞外傳來。

弄墨整個人一怔,猛的看了一眼東方傾城,見他似未聽見。

心中籲了口氣,人卻是極快的衝了出去。

到得外面,入眼的一切,讓她微微一怔,心更是緊緊的揪了起來。

只見白虎正躺在地上,混身是血。而之前的那隻鳥,正飛在半空中,不停的上上下下撲騰,卻是不敢下來。

順著白虎的方向,看向前方,那裡,一個一身紫衣的人,正站在那裡。

沒有半分要掩飾自己行蹤的意思。

只有一個人,可是,弄墨卻緊緊的皺起了眉。

這個人很強,比她強了不知多少,比東方傾城……她不知道,因為他是那個太子。

他是東方傾城的師弟,他們學的東西是一樣的。

“他在裡面?”那個太子慢慢的向著弄墨走來,眼裡一如之前的冰冷,殺氣處泄。

弄墨本就是一個傭兵,類似於殺手,並不俱怕所謂的殺氣。

可是這個人身上的殺氣,愣是讓她身心俱顫。

一絲明為恐懼的東西,慢慢的從心裡升起。

第一次,弄墨沒說任何話,反而直接抽出她一直備用的匕首,嚴陣以待。

那人慢慢的向著弄墨走來,直到離弄墨還不到一丈的地方,卻又突的站住。

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弄墨,“你就是他的王妃?”

弄墨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的盯著他。意識裡卻在與那隻老虎勾通。

她想驅使它到山洞裡,將她的畫拿出來。那虎動了動,卻只是讓血流得更凶了些,卻終是沒能爬起來。

“你就是師傅說的那個女人?”

見弄墨不說話,那個太子也不生氣,更不急躁,只是仍是冷冷的站在那裡。

不再上前,卻也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弄墨心中緊縮,面上卻是不露聲色,見白虎不能動彈,便招呼天上的鳥兒。

那鳥兒到是往下衝了幾回,卻總不敢真的下來。

弄墨只是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必然是那個人身上的殺氣太過濃烈,讓這鳥下意識的逃避。

“別擔心,我既然一個人來,就沒準備動手。”太子抬著掃了一眼鳥兒,便再次轉過頭,看也不看,只是看著弄墨。

弄墨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鬆口氣。

全神貫注之餘,繼續想著辦法。

她更擔心,東方傾城會發現外面的情況,到時,他調息完結束,便強行結束而衝出來。

想要把這個人引走,又擔心,他的後面,有更多的人。

“你真的不動手?”突的,弄墨慢慢的開口,眼裡有著濃濃的懷疑。

“若要動手,你連我一招也接不了,他也受了內傷,我不需要在這裡跟你拖延時間。”

沒錯,他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如果他不確信東方傾城受傷有多重的情況下呢?

重傷和輕傷的區別,可是很大的。

弄墨輕輕的眯了下眼,隨即收了緊張之勢,整個人直接蹲了下來。

匕首也不收起來,只是在地上隨手的亂畫著。

當然,在對方來說那只是亂畫,可對弄墨來說,卻是完全不同。

“你要說什麼,儘管說吧。如果是對,我會轉告。”

弄墨說完這一句,便專心的畫著,不再開口。

那個太子慢慢的向前走了兩步,到了弄墨只有一米遠的距離,幾乎就要碰到了她。

他居然也慢慢的蹲了下來,看著弄墨畫的那個東西。

“知道師傅為什麼要收我跟他為徒麼?”

弄墨不介面,她怎麼會知道。

“如果遇到師傅,替我問一聲。”

弄墨眉峰輕挑了下,原來他也不知道,她還以為,這個人要對她說些什麼,或者,又是一個狗血的故事呢!

不過,他為什麼要她來問,而不是他自己問?

沒有開口將疑惑問出來,弄墨繼續低著頭,看也不看那太子一眼,繼續有一下一下的劃拉著。

“我叫夏侯月瀾,記住了。”

就在弄墨一副別人看不懂的畫結束了最後一筆,那個太子又突的丟了一句出來。

然後,猛的起身,向後退去。

弄墨猛的抬頭,看到的,只是他愈去愈遠的身影。

耳裡,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便是他們名字,夏侯月瀾。

原來他叫夏侯月瀾,可是,他為什麼告訴她?

接著她想到的是,這個人居然真的沒有動手!他為什麼不動手?

天商與漠野必有一戰,而東方傾城,決對會是他的勁敵。

現在這個機會,對夏侯月瀾決對是千載難逢,錯過了這一次,他們再見便只能在戰場上。

她沒有想得更遠,都說女人心如海底針,男人的心又何嘗不是?尤其是這些在政治中心打滾的男人,他們的心,更是比海底針還難以捉磨。

回頭望了一眼山洞裡,還是沒有任何聲息,她稍稍放心。一轉身,向著白虎走去。

蹲在白虎的頭前,看著虎眼裡的淡淡的不甘,弄墨久久無語。

白虎傷得很重,腹部被整個剖開,在它的身上,都是它的內臟和鮮血。

輕輕的嘆息從弄墨的嘴裡逸出,她能做的,卻只是輕輕的撫著虎頭。小心的順著它的毛。

她知道它不想死。

她其實也不希望它死,這是她的筆下,第一個有感情的動物,它會將它的心情傳遞給她。

“將你的精神力,渡給它。”輕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弄墨輕輕一怔,隨即猛的回頭。

看向那個人,那個在山洞裡出現,她到現在都還以為,那只是她的幻覺的人影。

她再一次出現,就在她的身後。

“你為什麼也在這裡?”弄墨突然輕輕問道。

不是質問,只是好奇。或者,連好奇也不是,只是想知道,既然她能出現的那麼及時,那是不是表示,她比她更早到這個世界。

而且,一直將她的一切,看在眼裡。

如果是,她為什麼到現在才出來?

“弄墨,你過得很好,師傅很高興。”那個人慢慢的向著弄墨走來,“可是,我與你不同,你在這裡重生,雖然帶了不該有的記憶,可是,卻是真真正正的投生在這裡,是這個世界的人,你做任何事,都無可厚非。可師傅不行。”

弄墨不解,“你不是死了麼?”

在火山爆發前兩年……她們四姐妹,難得的,一起痛哭到天亮……

“這個麼……師傅的確是死了,只是,你們的師公來接我了……所以……唔,還記得小時候,我給你們講的那個故事麼?”

弄墨皺眉想了想,好一會兒才疑惑的說道:“那個,那個神仙的愛情故事?”

“是,那個故事,是真的……那個神仙,就是你們的師公……”

“怎麼,怎麼可能?”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這怎麼可能?

“呵呵呵……怎麼不可能?你以為,以凡人之力,真的可以畫出這樣的生命來?這樣無中生有?這些,本就不是凡人的力量。”

弄墨徹底懵了,嘴巴張了又張,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神仙?可能嗎?她現在的這本事,也不是凡人該會的……是啊,就算是特異工能,也太厲害了些。

她可以創造出生命呢。尤其是這隻白虎,更是居然有了意思,有了求生的意識……

“師公……真的……是神仙?”

“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是……唉,這麼多年,我也沒弄明白。”

弄墨眼睛都直了,“那……”

“我不是,而且,我雖然可以對你說這些事,也可以收那兩個小子做弟子,教他們一些東西,但是,卻不能真正的做什麼。”

弄墨突的眨眼,“他們,是你的弟子?”

“這件事說起來,還不是為了你們四個!”師傅的語氣有些感嘆。

“你們四個人,與當年為師是一個命,都是命中孤苦的命,師傅當年收了你們四個人,當然想著替你們尋得一個良緣美伴。”

“你們四人在那個世界命已絕,我便請他幫忙,將你們弄到適合你們的世界……唔,順便,找一些不錯的小子,替你們事先調教調教……”

“嘿嘿,東方傾城這小子……不錯,其實,夏侯月瀾也不錯,殺氣重一點沒什麼……不過,到底選誰,你自己決定就是……”

弄墨突的無語的看著自己的師傅,腦子裡突的回憶起師傅很久以前講的那個故事,那個故事裡,那個女主角……可是一個,女流氓。

如果是真的,那不就是說,她的師傅,根本就是一個女流氓,是一個可以搶男人回家直接洞房的女王……

唔,替她的徒弟事先調教男人……到是很適合那個女流氓的個性。畢竟,她們四人是她的罩的不是??

“師傅的意思是,師姐們也沒事?”

“有師傅在,怎麼可能讓她們有事……行了,這隻白虎,你用自己的靈力養著,它足以陪你一輩子……至於那小子,過幾天就沒事了。”

說到這裡,師傅突的衝弄墨擠擠眼睛,“決對趕得及你滿十五歲……啊,這到是喜事,師傅會送禮來的……”

“師傅……”沒想到師傅居然會將這事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弄墨當下便紅了臉。

說到底,她還有些不敢置信這件事是真的,她自己死了,靈魂到這個世界重新投胎。

結果,她的師傅居然會出現……還有無緣見面的師公……還有師姐們的消息……

“好了,師傅走了,還要去看看其他幾個人……唉,人生漫長,無趣的很啊!!!!你們可得弄些熱鬧給師傅看看熱鬧啊!!!”

“師傅……”師傅的身影突的消失,就如來時一樣。神出鬼沒。

弄墨突的大叫,可下一刻……

她猛的睜開眼,看著黑漆漆的天空,她疑或的四下看著,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難道,只是做夢?”可為什麼這麼的真實?

“嗷嗚……”一聲虛弱的輕嗚聲在身側響起。

弄墨猛的轉頭,看到白虎一身的重傷……果然不是夢!

可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弄墨立刻起身,將手抵在白虎的腦袋上,將精神力,藉著手掌一點點的傳到白虎的身上。

果然,隨著精神力的輸出,白虎身上的傷在慢慢的恢復,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它腹部的傷口已經完全收斂。

果然不是夢。

弄墨心中如此說道。

白虎身上的傷一好,弄墨便停了下來。

讓白虎繼續留在外面休息,她自己則轉身回了山洞。

只是,走到山洞門前時,她的身形微微一頓,低頭,彎腰,一伸手,將地上的一個東西撈到手裡。

接著,繼續向裡面走去。

那是一把槍,本來是用來對付夏侯月瀾的。

現在麼,似乎用不上了。

只是,更近一步的證明瞭,之前的那個夢,並不全然是夢。

到了裡面,東方傾城還在調息,兩眼輕閉,額頭上有汗慢慢的往下滑落。

她不敢輕舉妄動,連那汗也不敢替他擦拭。

她只是靜靜的等著。

師傅說了,他不會有事,那麼,她就不需要擔心。

轉頭看向妃雨菲,她的臉色很不好看,依然在沉睡,只是,臉上卻露出了甜甜的笑。

弄墨輕輕的一嘆,能為她做的,也只剩下這一點了。

讓她一輩子活在幻覺上,讓她以為,少白還活著,陪在她的身邊,與她成親,與她生子……一世不分離……

一個永遠都不會醒的夢!對她來說,也算是幸福的吧!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多俗的詞啊!可是,此時她一再想起這個詞來。

人之的情愛,果然是這世上最傷人的東西。

徐少白為此丟了性命,妃雨菲苦了自己一生,結果,卻只換得一場空夢……

而她的這個身體,又能堅持多久?這個夢,能做多久?

弄墨就那這麼,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望望那個。腦子裡胡鬧的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前世的,今生的,美好的,血腥的,痛苦快樂的……

偶爾,也會有一些感慨,只是,卻總是虛幻了一些。

偶爾的,當她的精神力恢復了些,她也會到外面去,給白虎分些精神力。

白虎的精神都是越來越好了,整天山上山下的亂竄著。

而東方傾城這一坐,居然就坐了三天。

他們終還是錯過了天商國的年節。

第三天的傍晚,東方傾城終於睜開了一直緊閉的眼。

三天未吃未喝,可他的精神狀態卻出奇的好。

兩眼剛睜的瞬間,兩道精光突顯,雖然只是一閃而逝,卻也足以驚醒了有些迷糊的弄墨。

到是弄墨的精神狀態並不好。

相比起來,到是弄墨像是那個受傷的人。

“夫人。”東方傾城身形突動,氣勢如鴻,直接將弄墨抱在懷裡。

弄墨這才剛反應過來,看著東方傾城,似有些不信。

可接著便是狂喜,天曉得,這三天,她一個人對著兩個人,可是,一個重傷,一個將死……這種氣氛讓她有多不舒服。

“你醒了?”伸手撫上那張恢復榮光的臉上。

“讓你擔心了。”東方傾城將弄墨抱在懷裡。

因為愛的心意相同,他知道,守侯的她比他更難熬。

打座調息的他,只覺時光飛逝,一旦撇清了心中雜念,根本不覺時光流逝。

可她不同。

“對不起。”

弄墨輕輕搖頭,“你,好了?”

東方傾城點頭,“好了,比以前,更有精進。”

弄墨輕輕籲口氣,用力的摟緊他,感受著他的溫暖的體溫,在他的懷裡蹭啊蹭啊的,尋了一個舒適的位置,然後……頭一歪,便睡了過去。

心放了下來,精神也鬆懈了下來,而她並未自覺,這三天,她居然也就這麼瞪大了眼,一直不曾閤眼……

東方傾城抱著弄墨,滿心滿眼的都是心疼。

看了一眼睡得香甜,面上有笑意的妃雨菲,東方傾城抱著弄墨。慢慢的向外面走著。

山洞外,白虎與鳥兒一上一下,守侯著。

見到兩人,並沒有任何反應,依然如舊。

雖然才幾天,可冰雪已經開始消融,離山洞近一些的地方,已經可以看到那些枯草乾枝,地上的黑土也露出些出來。

他抱著弄墨,便在那山洞口,盤膝坐著。

抬頭,可望天漫天繁星,外面風狂嘶吼,卻一點也吹不進來。

他運起內力,一點點的熱力,溫暖著自己,也溫暖著弄墨。讓她的身體保持著溫暖。

一整夜,她睡得很熟,沒有任何動作。他亦然。

只有眼裡的情意,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幾欲將她淹沒。

“過了昨天,你便十五了。”東方傾城輕笑著,低喃著,“我說過,我決不會錯過。”

“唔……”弄墨輕皺了下眉,夢囈了一聲。小臉在東方傾城的胸前動了動,又睡了過去。

東方傾城立刻不再說話。

只是,臉上的笑意卻是越發的深濃了些。

眼裡的濃情,也多了一些赤熱。

直到天際發白,懷裡的人才終於有了動靜。

東方傾城看著那羽扇般的雙睫張開,那黝黑的瞳仁轉了又轉,從迷糊到清亮,淡淡的羞澀一閃即逝,平靜、淡定,接著,居然還有淡淡的調侃之意爬上。

東方傾城看在眼中,心中暗嘆,臉上卻露出淡淡的笑。

“夫人,醒了?”

“有勞了。”面對東方傾城的笑,弄墨淡定的拍東方傾城的胳膊。

那是她這一夜的枕頭,唔,算是慰勞吧!

爬起來,東方傾城下意識的抬手替弄墨整理頭髮,一夜的舒服,代價就是一頭亂發。

弄墨沒有拒絕,任東方傾城將她的頭髮理順。

兩人才慢慢的走到裡面。

弄墨先查看了一下妃雨菲。查看完了,臉色並不怎麼好。

東方傾城摟著她,安慰道:“她本來身上就下了必死的毒,能支持到現在,已經難得了。”

弄墨懂,如果不是她現在正在美夢中,精神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她根本支持不到現在。

可是,她還是有些難過。

輾轉了一大圈,誰能想到,這個女子,居然如此可憐,可悲,可嘆……

而她,無疑是造成這一切的幫凶。

“我們先梳洗下,吃些東西,再帶她去……去少白墓前吧……她若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必定只有此事了。”

生不能同寢,但求死同穴。

弄墨靠在東方傾城的懷裡,一口氣沉重的差一點提不上來。

好一會兒,才輕輕點頭,“好。”

兩人都沒什麼心情,簡單的吃了些東西,弄墨招來鳥兒。

三人坐在鳥背上,至於白虎,弄墨讓它留下來。

弄墨又打開一副畫,又找來一隻鳥,讓白虎爬在鳥背上,與他們一起向著生死關而去。

鳥兒飛過一座又一座城,過夕關裡,底下居然還有打仗。

弄墨沒有停下,卻是讓白虎下去幫忙。

而他們一行三人,直奔生死關,那裡,是徐少白的埋骨之處。

冬天雖盡,然爾冰雪還在。

徐少白的墳上還覆蓋著厚厚的冰雪。

弄墨將妃雨菲放在墓前,她仍未醒,只是,將她放到墓前時,她卻下意識的伸出手,將那墓碑抱在懷裡。

死也不鬆手。

當真是,直到死,也沒有鬆手。

 

第二卷第二十四章︰只要在一起

妃雨菲死的時候,很平靜幸福。

或者,她是真的看到了徐少白來接她了也說不定。

對著那兩個緊緊靠在一起的土堆,弄墨的眼睛又微微發澀。

她正正經經的衝著兩個人道歉。

並且保證。他們未完成的事,她一定會替他們完成。

並祝願他們,如果有來生,他們可以再續前緣,成就一段好姻緣。

最好,能像她一樣,可以記著這一世的一切,到了來生,可以少走些彎道。

可又想到徐少白臨死時的死心……若是他當真記著這一世的一切,只怕來世,妃雨菲會有不少苦頭吃吧!

到最後,弄墨也不知道該如何祝願他們了。

只能嗟嘆著苦笑。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或者,這兩個人之間的愛,才是真真正正的愛。

一個,直到死才放棄,放棄,未嘗不是祝福。

因為,他不會再在她的身邊守護,因為,他再無力愛她。所以,寧願選擇死心,選擇放棄。

而另一個,卻是從他死後,便一味求死……

生死相隨……

“他們,下一世,一定會在一起的。”東方傾城站在弄墨的身後,輕輕的摟著,將他身體的溫度,慢慢的傳給她。包裹著她的全身。

弄墨輕輕點頭,卻並沒有說話。

面對這兩個人,她覺得無比的羞愧啊!

“我們,接下來該去哪裡?”妃雨菲是晚上逝去的。弄墨在他們的墳前一直站到天明。

直到天際完全大亮,她才輕聲的問東方傾城。

“夫人想去哪裡?”

弄墨看著那兩座相依著的墳包,輕輕一嘆。

“去哪裡都好,只要,在一起。”

東方傾城看著弄墨,心中恍然,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的抱著她,緊緊的。

面對生離死別,面對生死相隨,面對如此痛苦的愛。

便是弄墨也不淡定了,也心中生憾了吧!

尤其是,當她還正在愛著的時候。

當他們還互相愛著,沒有那些阻隔在妃雨菲和徐少白之間的那些阻礙的時候。

他們的這份愛,便越發顯得珍貴,更讓他們,想要費盡心思去維護。

在一起,他想要的,亦是她想要的。

不要有矛盾,不有要誤會。

出了任何問題,他們一起解決,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只要在一起,只要相守,生,一起,死,一起。

她的意思,他懂的。而且,願意與她一起。

“好,在一起。”

他回應她,雙臂更加的用力,若是可以,他定直接將她揉進自己身體,兩人融為一體,再不分離。

離開那兩座墳,他們一路向著夕關而去。

有飛鳥作為坐騎,不到中午,兩人便已到了夕關他們原來所住的地方。

竹兒一見弄墨,立刻就撲了上來,上上下下察看了一通之後,便是哇的大哭起來。

弄墨大大的嘲笑了她一翻,到是把竹兒給惹笑了。

安排人準備熱水熱飯菜,兩人痛痛快快的梳洗了一翻,又吃了些熱菜。

弄墨到是得以安穩的休息補眠去了,東方傾城,卻是被一大堆的事情絆住,不得不先去處理公事去。

弄墨一直睡到傍晚時分才醒來。

竹兒侍候她梳洗起身,東方傾城卻還未回來。

到是竹兒告訴她,“王爺正跟其他幾位王爺一起陪皇上呢!”

弄墨這才想起,年前的時候,便收到消息說,皇上會禦駕親征。

可她沒想到,皇帝會來的這麼快,而且,這才剛才完年吧!

“年前,王妃被綁之後,王爺從戰場上一下來,立刻便追了出去……消息傳到傍龍城……皇上震怒,便來了……連年節,也是在這裡過的……”

弄墨有些恍然,隨即輕輕點頭,卻並不再說什麼。

只是問道:“三王,全來了麼?”

“是呢!說起來真是嚇了奴婢一跳,當年嘉憶王明明……結果,居然根本沒事……真是大幸……”

弄墨瞅了竹兒一眼,嘉憶王妃可是她原來的主子,是東方家的姑娘,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她們的心裡也必不好受吧!

“嘉憶王妃來了麼?”

“來了。”竹兒立刻回道:“之前還派人過來問王妃醒了沒,說是想請王妃,今兒晚上一起用飯膳呢!”

“那就一起吧,我們這便過去吧!”可惜,這一路上,她什麼特產都沒準備。這會兒去見南歌,只能空手了。

竹兒立刻簡單收拾,便陪著弄墨一起向著南歌他們所住的院子走去。

大概是為了四王來往方便,四個院子雖然分處四方,但是,在靠的最近的地方,卻又單獨留了小門。

弄墨便是從那小門出來,離了南歌的院子,便只有百步之遙,抬腳便到了。

到了南歌的院子,立刻有人進去通報。

轉眼之間,南歌便衝了出來,身後跟著丫頭大喊著,王妃慢點,小心身子!

弄墨只來得及看到南歌挺著個鼓起的肚子,便被南歌一把摟進懷裡,抱著哭了起來。

“見過青城王妃。”那些人一見弄墨,立刻行禮。

弄墨抽空擺了擺手,竹兒將那些人拉起來。

一眾丫頭在一邊守著,弄墨才小心萬分的哄著南歌。

南歌哭得那個淒慘,到像是出去磨難一番的人,不是弄墨,而她一般。

“好了,這麼大的人了,快做娘了,怎麼還哭鼻子了!”

對於南歌,她向來是溫柔的。這個比她大更比她簡單快樂的女子,一直是她心中溫暖的角落。

除了她可以這麼抱著她如此痛快的什麼都不顧的哭外,大概再沒有旁人了吧。

東方夫人和她的親娘也會,但是,決不會如她這麼簡單。

她的感情簡單的只容得下一種。

喜歡便是喜歡。

擔心便是擔心。

若是換成東方夫人,除了擔心外,必然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

因為她是如此的聰明理智,又是見過大世面的。她只會在無人的地方,擁著她流兩滴淚。

她不是說東方夫人不擔心她,而是,並不這麼純粹。

而她的親娘,擔心是一定的,可是,只怕被嚇到了害怕占的更多些。

“小嫂子,你瘦了好多……”南歌的淚終於被勸住了,這才上上下下打量了弄墨。又帶著哭音說道。

弄墨輕笑,拉了南歌。

“快進屋,你現在身子重的人,還不小心些。”弄墨立刻招呼邊上早已急得不行的丫頭們過來。將南歌扶進了屋。

虧得這院子裡的雪都鏟了乾淨,如若不然,剛才她那一跑,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麼麻煩來。

兩人進了屋子,南歌立刻命人擺上飯菜,吩咐其他人在外面也擺了飯,自顧吃去。

她們兩人在屋內,不要任何人侍候,就姑嫂兩人,邊吃邊聊著。

弄墨撿這一路上的事簡單說了幾件。

她告訴南歌,她剛被擄了去,沒一會兒便被她哥哥給救了。

一路上,根本沒受什麼罪。

又說,這一切本就在東方傾城的謀算裡,為的就是藉著對方的路子,進入對方,打探敵情……

說到最後,到是惹得南歌狠狠的惱了東方傾城一回。

什麼居然如此冒險,又說讓他們如此擔心,也不捎個消息回來云云。

看得弄墨偷偷的開心了起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南歌肚子裡的孩子。

如今已經五個月了,南歌一直沒什麼反應,吃好喝好。

雖然如此,其他人還是小心的很。

尤其是嘉憶王,本來,根本不欲讓她跟來的,可他一這麼說,南歌就哭給她看。

最後無奈之下,只得讓她也跟著來了。

一路之上,帶了三個大夫,一大車的藥,只為了萬一路上有什麼意外。

還好,南歌的身體一直很好,這麼多年,也一直沒有放棄過練武。

一路平平安安到這裡,眾人心中都是長長的出一口氣。

談了南歌的肚子,很自然的,話題便轉到了弄墨和東方傾城身上。

“小嫂子,你現在已經十五了,有沒有和我哥哥……”

這話一出,被問的弄墨除了一點意外之後,沒有任何尷尬害羞什麼的。到是問問題的快當娘的有夫之婦一臉通紅。

好像這話多麼的見不得人一般。看得弄墨嘖嘖稱奇。

南歌能害羞成這樣,可是很難見到的。

可是,一想到她已經十五歲了,弄墨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期待了。

雖然之前她還曾想著,怎麼也要等到十八歲,在她能接受的成年年齡什麼什麼的。

可不知從何時起,她自己便也不再那堅持。

或者,是她曾有用手替東方傾城解決……那之後吧。

而徐少白和妃雨菲的事,更讓她從心底觸動。

年齡什麼的何需在意。只要情意夠了,只要兩心的堅持夠了。

十四又如何,十五歲又如何……

從南歌那裡回來,已是半夜,南歌顯了幾分疲態,她才強行離開。

否則,以南歌的意思,定是要拉她繼續聊下去,沒準要聊一整夜。

可南歌必竟與她不同,她是有身孕的人。

精神再好,身體再好,也不能如此折騰。

回到自己的住處,東方傾城還未回。弄墨到是有了心理準備的,因為嘉憶王也沒有回來。

竹兒在一邊說了些他們離開之後的事情給她聽。

她也只是可有可無的聽著,想著,以後大概可以找些書放在這裡。

如果東方傾城經常這樣晚歸,她也有事打發時間不是?

“對了,王妃,釋公子也來了,現在,正在姑爺手下。”

竹兒的音量突的拔高,可說到最後,又變得極低。

弄墨看了她一眼,只是輕輕的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釋公子,丁情釋麼。

他會來,她並不意外。畢竟,南歌來了不是嗎。

可是,他來不在南歌身邊保護著,卻去嘉憶王的身邊,還當了他的手下,這卻是何意?

弄墨有些不確定。

他的動機不外是兩種,一是找機會讓嘉憶死,這樣,他可以有機可趁。

另一種卻是,保護嘉憶。因為嘉憶是南歌的丈夫。保護嘉憶,才是保護南歌的幸福。

弄墨不確定的是,丁情釋對南歌的愛到了哪一種。

最前一種的自私佔有,還是後一種的,至高無尚的愛。

愛到只要你幸福,我可以放棄一切,哪是讓你進入別人的懷抱,只要你幸福,我便替你守護個可以給你幸福的懷抱。

丁情釋,你到底有多愛南歌?

東方傾城一直到夜深才回來。

他回來時,弄墨正與竹兒在對著一堆布料比劃來比劃去。

看得東方傾城訝異不已。

“奴婢見過王爺。”竹兒一見東方傾城,立刻行禮。隨即笑咪咪的將一堆布料整理了一翻,抱了出去。

“怎麼這麼晚?”弄墨好奇的問道。

他們就算是君臣兄弟許久不見,不用拖到這麼晚吧!

“讓夫人久等了。”東方傾城將披風扔到一邊,邊說邊走向弄墨,“與他們聊了聊漠野的情形……還有一些其他閒事。”

弄墨了然,以前聽人說,兩個女人在一起,像是一千隻鴨子,比喻女人總有很多廢話可說。

現在看來,其實男人也差不多。只不過,他們說的那些話,可能不那麼廢。

“他們還真是心急。”有什麼事,就非在這一晚上說完呢。明天就不行了麼?

“你剛才在幹什麼?”東方傾城笑了笑沒有解釋,反而好奇的問道。

弄墨邊替他倒上杯熱水邊道:“在選衣料制衣。”

“夫人會制衣?”

東方傾城想啊想,好像,從認識這個小女孩開始,就不曾見她動過針線吧!

現在想想,好像當年調查的時候,是有這麼一說。只是,這麼久以來,他早就忘記了。

弄墨白了他一眼,“自然。”

小時候,她娘可是準備著讓她靠著這手繡活養家餬口呢。

“那麼,夫人這是準備替誰制衣?”

弄墨看了一眼東方傾城,看到他眼裡的期待,不由暗暗失笑。

可一開口,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替南歌肚子裡的小寶寶……”

失望一閃而過,可隨即眼睛又是一亮,“可是,我看之前的那些布料,並不適合小孩子吧!”

“哦,那些啊!只是竹兒隨便抱來的,的確是不合適,所以,全讓她抱走了。”

東方傾城抿了嘴,端起熱水,慢慢的抿了又抿,不再說話,只是拿眼瞅著弄墨,眼裡有著淡淡的……唔,那應該算是哀怨吧!

弄墨失笑出聲,“你可是舅舅,難不成還與小外甥搶不成?”

東方傾城繼續不說話,繼續拿眼瞅著弄墨。

弄墨無語望天,明知道他只是裝的,明知道他也知道,她只是逗他玩的。

可好像,不只她玩上癮了,他也玩上癮了。

唔,不錯。這個男人很不錯。

“好了,好了。第一件,第一件一定是你的,好不好?”

立刻的,茶盞放下,弄墨的腰也被人摟了去。

“叭”的一聲,脣上被用力親了一下。

“這還差不多。”

聲音透著得意洋洋。

弄墨輕笑著捶了下他的肩。可捶了下去,她的手便像是被粘在他的肩上一般,再拿不開。

幾乎同一時間,東方傾城臉上的笑也斂去,黝黑的瞳眸直直的深深的看著弄墨。

“夫人。”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緊張的沙啞。

“唔。”弄墨輕聲的應著,聲音有些乾澀。

她的眼睛亂瞟著,瞟到那桌上的茶,下意識就要伸手去端來潤喉。

可手才剛動,便被一雙大手抓住。

被禁錮在了兩人身體之間。而那手又回到了腰間,緊緊的箍著她,將她壓向他,讓她的手難以動彈。

氣氛因為兩人的有心,變得曖昧起來。

弄墨第一次有了心虛的感覺,不敢抬頭去看東方傾城的眼睛。

她小心的掙紮著,想要解救自己的雙手。

其實只要她開口,說要喝水,東方傾城一定會放開她,可偏偏,她的嗓子就好似被堵了起來,一聲聲音也發不出來。連嘴都張不開。

她越是掙紮,東方傾城的力氣越大。

“夫人,已經過了年節了。”東方傾城慢慢的低下頭,靠在弄墨的耳邊輕聲的說道。

說話間,伴隨著呼吸,熱浪吹拂在她的耳後、頸間。

“恩。”

弄墨擠了半天,才終於擠出這一聲輕恩,伴隨著這一聲,她的臉,也瞬間通紅。

害羞麼?弄墨覺得還好,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對於這個世界的女子來說,可能真的是難以啟齒的事情。

可對於在另一個如此開放的世界生活過,甚至是看過很多野戰的弄墨說,實在不算什麼。

可現在,面對東方傾城的強勢和炙熱,她卻不可控制的緊張起來。

她相信,若不是東方傾城如此用力的摟著她,她必然是渾身輕顫。

便是此時,她已經覺得,兩腿發軟,無力站穩了。

這麼一想著,她的臉更紅了。

偏生東方傾城還不放過她,兩眼如燭的緊緊的盯著她。

“夫人十五了。”

“恩。”

“恭喜夫人。”

弄墨無語,頭輕輕的垂下,脣正好靠在東方傾城的頸側。

眨了眨眼,只聽東方傾城繼續說道:“我很高興。”

“哎!”一聲輕呼從東方傾城的嘴裡發出,可隨即,便是輕笑,“呵呵呵呵……”久久未息。

而弄墨的貝齒正咬在他的頸側,時輕時重,卻總是不鬆開。

只是,咬著咬著,弄墨的臉便熱了。

自己這行為算什麼?尤其是聽到東方傾城那愉快的笑聲。更覺臉燒的不行。

這行為,真像小狗一樣,太不淡定,太不像她了。

沒做太多的堅持,弄墨輕輕鬆開齒。

可東方傾城卻突的一用力,將她的頭壓在了原來的位置。

那意思,似乎是有些不捨得一般。

弄墨眉頭輕挑,難道這男人喜歡被咬?

她掃了一眼之前咬的地方,雖然她自問力道掌握得還算好,可是,那深深的牙印還是很明顯的。

感覺到東方傾城越來越熱的氣息,越來越用力的雙臂。

她突的勾了勾嘴角,伸出香舌,在之前咬的地方,輕輕的舔了一下。

“唔……”

幾乎立刻的,一聲輕輕的呻吟從頭頂傳來。

弄墨心臟一顫,整顆心就好像突的被提起,高高的,懸在望不到的九天之外。

整個心,整個靈魂都變得空空的。

有一股名為慾望的東西,慢慢的啃噬著,一點點的茁壯著。

“弄墨。”夾帶著呻吟和期待的輕喚聲,在她的耳側響起。

那聲音裡的鼓勵和喜悅,讓弄墨不自禁的又一次輕舔,一次又一次。

“弄墨……”

“夫人……”

一聲聲喟嘆聲從東方傾城的脣裡逸出。

他的脣也慢慢的壓下,印在弄墨的耳垂,頸項。

他的手,時松時緊,終於,最後放開,一點點的,在嬌軟的身軀上慢慢的遊戲著。

一點點的,點拔著弄墨身上的敏感之地,順便也將她的熱情點燃……

幾乎同時的,兩人的脣從彼皮的頸項移開,準確的找到對主的脣。

一碰之下,便再分不開。

她的手臂很自然的掛在他的頸上,雙腳輕輕的掂起。整個身體貼向他的。

他一隻手摟著她的腰,將她壓向他。另一隻手,壓著她的頭,不讓她有機會逃逸。

雖然她本沒有要逃逸的打算。

吸吮,碰觸,輕輕的撕咬,最原始的衝動,最本能的動作。

讓兩人身上的火焰越發熊熊燃燒。

腳步慢慢的向著床鋪轉移。

身體慢慢的向著床鋪傾斜。

一切那樣的順其自然。

帳幕被放下,衣衫慢慢的被蛻下。

夜更濃,室內的溫度,卻越來越高。

一夜,輕喘呻吟不絕,羞得連天上的星脣都一起隱了去。

直到天明,兩人才輕擁入眠。直到中午,東方傾城才悠然而醒。

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眼裡盡是心疼憐惜和自豪。

沒錯,是自豪。

這個女人,總於是他的了。

等侯了五年。

可是一直都很值得。他從來不曾懷疑過。

要直到今日,直到經歷了昨夜,他才真正的圓滿。

不隻身體滿足圓滿,還有靈魂……

輕輕的吻細細的落在滿臉疲憊的精緻的臉上。

昨夜,他定是傷了她。

雖然她從頭到尾不曾哼一聲,不曾叫嚷著什麼。

可他仍知道。但是,知道歸知道,他卻是控制不住自己。

那一刻,他的身體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守了五年,這五年來,他不只心裡,連身體都一直守著她,等著她。

昨夜,是弄墨的第一次,可也是他的第一次……

想著想著,臉突的一紅,氣息也跟著微微一亂。

“唔,我吃不住了。”弄墨咕哢了一聲,揮揮手,翻個聲,再次睡去。

東方傾城立刻心中一軟,弄墨寮在太疲憊了些,連聲音裡,都透著濃濃的累。

手摟上弄墨的腰,卻不再動作。

只是,卻轉頭對著外面輕道:“來人。”

“王爺。”立刻,松出現在門外,聲音極輕。

“送沐浴的熱水。”

“是。”

沒有任何異意。昨夜,王爺與王妃並沒有收斂,以松的耳力自然早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是以,熱水早就準備好了。

東方傾城抱著弄墨到了裡間,將她放到熱水裡。

弄墨在進到熱水裡時才突然醒來。

可一看到東方傾城在,便立刻又伏在他的懷裡,迷糊了過去。

至於害羞什麼的……她根本未想過。

東方傾城的動作輕柔,小心的替她仔細的洗了。

外面竹兒的聲音響起,“王爺,王妃的換洗衣衫放在幾上。”

“恩。”東方傾城應了一聲。

外面一陣腳步聲之後,便不再有聲。

不一會兒,東方傾城抱著弄墨起身,擦乾兩人,又直接回到床上。

至於那換洗衣物,他覺得,暫時還用不著。

床上早已換了新的被褥。兩人乾乾爽爽的相擁著。

一直睡到晚上,弄墨才終於自己醒過來。

“醒了?”東方傾城的體力終比弄墨要強上許多。他早在弄墨醒來之前便醒了。

只是一直不動彈,只是溫柔的看著弄墨,等著她醒來。

弄墨看著東方傾城,聽那柔得快滴出水來的聲音,心中一陣舒坦。

至於害羞什麼的……或者有一些,可不足以讓她表現出來。

所以,她很淡定的問:“現在什麼時辰了?”臉不紅,心不跳。

甚至還伸出手,在東方傾城的身上摸摸捏捏。

這個男人身上的皮膚,光滑的讓人嫉妒。

“夫人……”東方傾城一把抓了弄墨的手,聲音裡帶著求饒之意。

他可不想再控制不了自己,再讓她傷上加傷。

弄墨卻是一點不在意。不過,看到東方傾城那求饒的眼神,她到也不在意。

“現在什麼時侯了?”

“該掌燈了。”

弄墨輕輕挑眉,“我睡了一整天?”

東方傾城眨眨眼,“是我們。”

我們就我們,弄墨臉色不變,“難怪有些餓了。”

東方傾城心中微嘆,果然,像昨夜弄墨那樣的嬌羞的樣子,是不可能再現的。

也不強求,立刻對外面叫道,“來人。”

“王爺。”松應著。

“王妃。”竹兒應著。

“準備晚膳。”

“是。”兩人一起離開。

弄墨和東方傾城藉著這機會起身穿衣。

兩人剛好,竹兒帶著人,送上梳洗的熱水。而松則帶著人,送了一大桌的吃的進來。

弄墨看了那些食物,不由暗自咂舌。

“這是怎麼回事?”那些食物,樣式不同,可那些份量,足夠她們兩吃上兩天的。

“回王妃,這些是皇上和嘉憶王,嘉憶王妃,翼王,逍遙王幾位刻意送過來……給王爺和王妃補身子用的。”

松的聲音依然很冷。

可是,弄墨疑惑的掃了他一眼,還有那他身邊力持平靜的竹兒。

為什麼她覺得,這兩人都是眼中暗含喜意。

好像,有什麼天大的喜事落到他們的頭上一樣。

還有……這補身體一說從哪裡來……

這念頭一轉,弄墨立刻兩眼一眯,隨即看向東方傾城。

東方傾城卻是笑咪咪的衝兩人擺擺手,“你們先下去吧,這裡不用你們侍候了。”

兩人立刻應了,松是轉身便走。

到是竹兒在臨走前,特意將兩個碗往弄墨面前端了端。

“王妃,這兩道,是幾位王爺特意請禦醫開的……補氣血的……”

竹兒說完,幾乎是用跑的逃了出去。

太失禮了。可是,弄墨只能無語翻個白眼。

“怎麼好像……大家全都知道了。”雖在在問,可這哪還需要問,一切都說明的這麼清楚。

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且是早就知道了,連這些食物都準備好了,送了來。

“他們只是關心我們。”東方傾城卻只是輕笑著。

親手替弄墨盛了一碗湯,正是竹兒指的那幾個特別補氣血中的一碗。

遞到弄墨面前。“不是餓了麼,趁熱吃吧!”

弄墨無語繼續中,不過,到是真的餓了。

接了過來,慢慢的吃著。味道不錯。

兩人吃完晚飯的時候,又是天黑。

沒有人親自來打擾他們。

呃,也只是沒親自來,可打擾卻是一直不斷。

從他們吃完東西開始,便不停的有人打著他們主子的名義送賀禮過來。

看得弄墨,非常非常之無語。

可偏偏,東方傾城似乎覺得這樣的事情很正常。

到了最後,連皇上都差人送了一大堆的東西過來,又說什麼放東方傾城幾日假云云……

直到最後,東方傾城才告訴她。

對於他們這樣的已經成親,可是一直未圓房的,在圓房之日,應該要再請酒……甚至還有一系列的禮儀之類……

可現在麼,一則他們在邊關,二則,他們也沒想到,會在回來的當晚,便圓了房。

所以,一切禮儀之類不算,但那些人的賀儀卻是一定要送的。

雖然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可弄墨還是偷偷的翻了個白眼。

這到底是賀什麼?

賀這個男人終於把自己老婆吃了?

還是賀,東方家的傳宗接代終於有了指望?

或者,其實只是調侃的成分居多吧!

“王爺,釋公子送了賀禮來。”

聽到松冰冷的聲音,弄墨再一次無語。

頗有些恨恨的看著東方傾城一眼。轉身入了內。

這個世界還真是沒有秘密。他們不過是昨夜做了些正常夫妻,家家都會做的事情。

怎麼就偏偏他們的事,就鬧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唔,還好她不是那種一點小事就羞得無法見人的那種。不過,總還是不自在啊!

那幾個傢夥,就算不會當著她的面說什麼,調侃是跑不掉的。

“放心,他們不敢。”

東方傾城立刻便明白了她在想什麼。笑咪咪的保證道。

“為什麼?”那幾個傢夥,哪一個是好相於的。

東方傾城撫了撫她的發,“他們兩個至今未成親,而嘉憶,可是你的妹夫……”

弄墨立刻便明瞭了,當下便是一笑。

不過,這也只能說明他們不會做什麼,可調侃……

也罷,她也不是那放不開的人,那點小事,她還不放在眼裡。

真要惹得她不開心,到時東方傾城也不會饒了他們。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幾乎就像是連體嬰一樣。

除了必要的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外。

他們基本就在屋裡度多。

當然,對於新婚夫妻來說,他們大多時間,都是在床榻上度過的。

一日三餐,全都送到床前。

而其他人也很識相的沒有來打擾他們。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了三天。

而經過這三天,弄墨也終於見識到了,一個憋了二十幾年的男人,一旦嘗了禁果之後,是多麼的恐怖的一件事情。

“不行了,我不行了。”這是弄墨這三天來,說了不下十次的話。可每一次,都禁不住東方傾城一再撩撥。

一次又一次食言而肥……好吧,她是不可能肥的,在這樣大強度的運動量下,想肥是很難的。

不過,就可憐了她的小腰……早已酸的連翻身都成了困難了。

“夫人……”語氣裡還有著未滿足的不滿,可是,卻仍是停了手。

移動手掌在弄墨的腰上輕輕揉著。內力微吐,熱流在她的腰肢間緩緩流動,舒緩著她的辛苦。

弄墨微微翻個白眼,這三天來,他已不知如此做了多少次。

然爾,當時的確是舒服了許多,可等到他下一次結束,她便總是翻倍的疲累。

“真的不行。我們……來日方常,不急在這兩日……”弄墨說的很無奈,完全沒女子該有的羞澀。別說原來沒有,就算是原來有,這幾天折騰下來,估計也沒有了。

“我知道,夫人安心。”東方傾城終於開了口。手上的動作卻是一點未停。

“大哥,大嫂,三日了,該起床了。”嘉憶王的聲音突的在門外向起。果然,聲音裡有著濃濃的,毫不掩示的調侃之意。

弄墨只是翻個白眼,身動動也未動,繼續享受東方傾城手上的按摩。

東方傾城手上一頓,隨即繼續,臉上卻是神色未變。似乎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大哥,漠野遞了戰書,大軍,兵臨城下。”

翼王的聲音冷,也是少有的正經之人,他一開口,東方傾城不得不停下手上動作,人也跟著起身。

“你再睡一會兒。”輕聲安撫著弄墨,東方傾城自顧起身。

弄墨到是不困。這幾日,兩人是醒了睡,睡了醒。這一會兒,正是剛醒之時,她哪裡還睡得著。

只是身上酸痛,不願動彈。

可終還是坐了起來,穿了裡衣。

東方傾城穿好衣服便直接出去,在外間梳洗,竹兒進來侍候弄墨。

眼裡雖然不敢如何,要眼裡的顏色總讓弄墨覺得刺眼。

“行了,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這些天不知沐浴了幾次,每一次她都是迷迷糊糊。

“是。”竹兒應了一聲,隨即又道:“禦醫開了些舒筋活血的藥,可以用來泡澡……”

弄墨一聽,眼睛一亮,“備些,我泡著試試!”

竹兒立刻離去,不一會兒便帶人抬了一大桶的熱水進來。

裡面早已用布包了好大一包的藥材,弄墨泡了一會兒,果然覺得舒服許多。

弄墨這邊起身著衣,屋裡的一切都更換一新。

這一天,弄墨得以舒舒服服的到外面走走,曬曬太陽。

又去見了見南歌,南歌紅著臉跟弄墨聊了一會兒,到像是剛剛圓房的是她一般,看得弄墨無語萬分。

繞了一圈,終還是在住的宅子裡。四王都去與皇上商量大事,在這宅子裡,到是沒有人敢多嘴多舌。

幾日未細看這世界,居然雪已消融,天氣已轉暖許多。連一些枝條,都似抽長了一些。

一切都是新的開始,戰爭,也重新拉開了帷幕。

而這一次,是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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