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小龍那驚天動地的化形雷劫,總算是有驚無險地捱過了。
溫彥從一條小龍終於變回人形……可是小嬰兒的軀殼連好好說句話都辦不到,
行動力比起龍形更是大大地不方便啊!
不過龍是一種比想像中更戀家、護短的生物,
身為人的時候他不曾感受到的溫暖,卻在這個「龍王界」中得到了補償。
難道這是無良的老天終於良心了嗎!?
且看被困在嬰兒體型內的十七歲叛逆少年,如何在新環境進行他的大冒險,
從溫彥變成敖彥的「龍生」,有很多新的挑戰正等待著他呢!

 

 


正文
小龍敖彥那驚天動地的化形雷劫,終於算是有驚無險地捱過,被折騰得人仰馬翻的龍王界卻又很快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就在雷劫消停的次日,仙界和龍王界之間的空間通道豁然開啟,一駕華貴的玲瓏寶輿,在四匹神駿天馬的牽引下,緩緩落在龍王神殿的大門前:
輕輕攏了攏有些沉重的正式袍服,深深地吸了口氣,宛若即將踏上征途的將軍,將所有的沉思、所有的惶恐、所有的焦灼不安全數收入心底深處,俊美中透著一絲妖嬈的臉龐上留下的是凝重和莊嚴--他是碧攸,是仙界尊貴的「戒禮使」,有著令人豔羨的權限和令人敬畏的能力。
這一刻他需要詮釋的是一個正直中帶著幾分書生執拗、美麗清高卻不失禮數的角色,至於接下來將要面臨的是命運的安排,還是註定了未來的結局,此刻的他都無心去思考,因為他要將全部的精力投注在即將開始的賭局裏。
一步步踏著白玉雕琢的車榻,緩緩地走下駕馭著雄健天馬的七寶玲瓏輿,七寶玲瓏輿本是仙界最為漂亮的車駕之一,用玲瓏剔透的整塊靈玉經過無數仙家的仙力淬煉而成的車身、車身上鑲嵌著各種不同色的寶石、美玉,構成一幅變化萬千的圖騰,傳說第一任仙界之主曾經在這圖騰裏施加了一個惑魂之術,使任何看到這輛車的人都不忍心對這美麗的車駕橫加破壞--當然這也僅僅是傳說,因為自古以來還從來沒有發生過有人攻擊七寶玲瓏輿的荒謬事情。
不過這華貴美麗的車駕此刻卻無法吸引任何人,因為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注在那張美得幾乎可以令天地失色的容顏。
「凝月為神,秋水為姿。」
除了這八個字之外,幾乎沒有人想得到其它更多的形容,就算是龍族身經百戰的鋼鐵雄兵們也幾乎在這絕代風華中迷失自我,世間的一切彷佛在交睫之間化為一片虛無,視線中所能看到的,便只有那在微風中飄然而立的絕代妖嬈,一向警覺的心也被瞬間俘虜,竟容不得分下半點去思考其它。
早巳習慣了人們那誇張的迷惑眼神,他可以很輕易地看出眼前這個士兵的眼神中只有讚歎和傾倒,比起魔界士兵那毫無節制露骨輕薄的齷齪顯然要乾淨得太多太多。任身邊的微風輕卷腰間的流蘇,往前踏上一步,輕輕地拱手,紅潤的唇微微地張啟,如天籟般的聲音出現在龍王界大殿門前:「仙界『戒禮使』碧收奉仙界金頂山山主繁花君之命,求見龍王君。」
那原本有些恍神的士兵在聽到「龍王」這兩個字後,迅速收斂起有些逾越的目光,恭敬地向碧攸拱手回禮:「請『戒禮使』稍待,我這就幫您通傳。」
說罷,士兵轉身向大殿門前的傳訊碑走去,堅定的腳步和不曾留戀的乾脆,讓碧攸見識到了龍王界紀律的嚴明和龍族普通成員的素質,暗歎著龍王界士兵的優秀同時,又不禁為將要發生的事情擔心,自己真的能夠完成嗎?
望著士兵堅挺的身姿,碧攸沒有辦法得到想要的答案,濃濃的陰影在心底蕩開……


龍王界之初臨二 正文 第一章

敖巽最近很煩惱,因為他發現,需要自己動手保護的東西,越來越多了。
懷裏的奶瓶雖然依舊佔據著重要的戰略地位,而剛剛更換了被套的小被子和枕頭卻因為上一次的「戰敗」,被緊急劃入「急須保護」的範疇之內。所以負責照顧敖巽的龍族侍女們經常可以看到他們那「偉大」的敖巽殿下,抱著奶瓶、拽著被子、咬著枕頭在自己那不算小的搖籃裏,佈置著「戰場防禦工事」。
說實話,一般的嬰兒絕對不會像敖巽所表現出來的那麼聰明,清晰地分析過所有需要自己保護的「物品」之後,敖巽將枕頭塞進了搖籃的角落裏,然後艱難地把被子卷成一團,豎直地放在枕頭上,然後整個人坐在角落前,用身子將被子和枕頭全數堵在身後,奶瓶依舊緊緊抱在自己的懷中,這樣一來,除了最初的堆放需要花費點力氣之外,就不用擔心萬一那個「壞蛋龍」來「挑釁」的時候,自己會手忙腳亂了。
滿意地靠著身後柔軟的「被卷」敖巽得意地笑了很久,這次他是一點都不用擔心自己的東西會被人搶走了--那得意洋洋的模樣,讓在一邊看著敖巽忙乎的崇蓮,也忍不住竊笑了許久。
而一向拿兒子當玩具的龍王夫婦在察覺了敖巽嚴陣以待的姿態之後,自然也不會放棄任何看好戲的機會,當即私下決定,等還在因為化形而暫時沉睡的敖彥一醒過來,就讓這兩兄弟再次「較量」一番,看看到底是「道高一尺」還是「魔高一丈」。
「玄兒,等彥兒醒了,就把他抱到荊龍殿來啊。」龍王敖君澤那明顯透露著迫不及待的情緒的語氣,跟著傳音術一起傳遞到敖玄的寢宮鷦龍殿時,敖玄正在自己的貼身侍衛紫窖的服侍下,準備喝下手中那漆黑的湯藥,那場驚心動魄的「九天神雷」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天,但是敖玄硬抗神雷的下場,卻不是三天療養就能治癒的,按照藥師的說法,沒有個十天半個月,他休想恢復如初。
「父王,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玩。」敖玄哭笑不得地抬頭看著半空中浮現而出的敖君澤的身影,「勤政殿裏的加急奏摺都已經堆成山了,你不趕緊去處理,反而跑去看熱鬧……」
「玄兒乖,勤政殿不是有你嗎,如果你身體吃不消的話,丟給相曦好了,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敖君澤對於奴役其它人替他工作,向來是敏銳而果斷的,就像當初得知大兒子敖啟絕對不肯代替他處理龍王界政務時,敖君澤立刻讓龍后幫他又生下一個替罪羔羊。
「相曦早就跑了。」作為一個和龍王敖君澤相互配合了數萬年的龍族相輔而言,怎麼避凶趨吉自然是最拿手的好戲了,「順利」地完成了敖彥化形之後,相曦藉口去查找「九天千劫雷」降下的緣故,早就跑得沒了影子。
「那只老狐狸……那這樣好了,你讓敖啟他們幾個回來處理就是了,反正你記得,彥兒一醒來,就帶他過來啊,不然就把彥兒搬到我的寢宮去。」敖君澤不負責任地丟下這麼句話後,切斷了彼此聯繫的法術。
讓他頭上那幾個寧可守在邊界當風乾肉,也不肯回到龍王宮來的兄長們,回來處理政務?
敖玄無奈地搖了搖頭,只怕蓋著龍王玉璽的調令還沒有出門,那幾個繼承了父親不良習慣的兄長們早就作鳥獸散了,端起手中的湯藥,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大口灌下,嘴裏滿是那苦澀得讓人想尖叫的味道,撇了撇嘴,敖玄敢打賭,藥師肯定多放了不少「澀田」,雖然這藥對於經脈有益,但是味道真是不敢領教。
「紫窖,你去勤政殿告訴值日的伺官,把所有緊急政務打包,裝到箱子裏,給敖啟殿下送去,順便在箱子裏放封信,蓋上母后的私章,信上就寫:如果給他的那些個奏摺不處理完,他就別想繼續在邊防當他的守備了,勤政殿已經為他收拾好一間屋子等著了。」
「是,我回頭就去做。」紫窖的唇邊也漾出一抹會心的笑容,他跟著敖玄的日子很久了,對於龍王家的兄弟們習慣自然瞭如指掌。
「還有,讓藥師不要繼續加澀田了,否則月底我扣他的俸祿買糖吃。」敖玄有些口齒不清地咕噥著,這不算威脅的威脅被紫窖自動歸類于左耳進、右耳出的內容,畢竟這話不能讓藥師聽到,否則下一碗藥水裏,恐怕就不是多放澀田的問題了,就藥師那臭脾氣,往藥水裏多放點其它的佐料,要敖玄好看也不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殿下吃完藥還是先休息一下吧……」紫窖才開口,書桌上的傳訊石就閃爍起一道柔和的光芒,伴隨著衛兵慎重的通傳聲,一道絕色的身影在光芒中展露了出來。
戒禮使碧攸?敖玄皺了皺眉,貴為仙界七大仙使之一的戒禮使居然連個消息都沒有,就突然出現在自家門口,這絕對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還來不及思忖仙界使者到來的背後深意,鷦龍殿的大門就被猛然地推開,侍女香兒蒼白著一張小臉,神色恐慌地出現在門前,氣喘吁吁地帶來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
「殿下……殿下……不好了,敖彥,敖彥殿下……不見了!」
「妳說什麼!」敖玄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香兒。
「我去給敖彥殿下換尿布,但是敖彥殿下已經不在卓靈殿裏了,卓靈殿門前的侍衛和侍女們都沒有看到有人進出過卓靈殿。」鑒於七王子敖彥有過失蹤的前科,香兒一看到卓靈殿裏那張特地為敖彥殿下準備的搖籃裏,沒有了那小巧的身形後,立刻匆忙地呼喚著侍衛們把整個卓靈殿找了一遍,但是始終沒有找到敖彥殿下的身影,所以驚慌失措的香兒急忙跑來給敖玄報信。
「立刻派人給我搜……不,我自己去……龍王宮哪有這麼好進出的!」一股深沉的憤怒從敖玄的心底猛然湧出,敖玄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麼誇張的事情,在自己的眼前上演了一遍不夠,居然還有第二遍。
「殿下,仙界使者怎麼辦……」紫窖伸手攔住敖玄的道路,作為侍衛,他的責任之一就是隨時提醒被敖玄無意或者刻意忽略的問題。
「讓他等著!」敖玄的聲音裏沒有了平時的溫和,取而代之的是屬於龍神的狂傲和桀驁不馴,俊麗的臉頰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但雙眼中冰冷徹骨的視線卻赤裸裸地展現著他暴怒的心海,對於龍族來說,護短幾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性,而身為龍族最為強大的皇族,這一點更是嚴重到了極限。此刻不要說是仙界使者,對於敖玄來說,就算是仙界至尊親自到來,他也不會在意,至少在找到小七之前,不管是誰,都只能請對方安安份份地在門口等著了。
即便是從小在敖玄身邊的紫窖被那冰冷的視線注視著時,全身也是一陣不由自主地顫慄,這是紫窖遇上敖玄以來,第一次被敖玄用這種極冷的目光注視。不自覺地向後退去,讓出了前進的道路,沉默地目送著敖玄遠去的身影,只是剎那間,一種莫名的想法在紫窖的心底浮現了出來:「也許龍族生下雙子,冥冥中真的有什麼不妥吧……」
「七殿下又不見了!」龍王宮裏四處傳遞著同樣的消息,而這個消息讓整個龍王宮猶如被炸開了鍋似的,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加入找「人」的行列,一個嬰兒居然在眾人的眼皮下就這麼不見了蹤影,這種說法別說龍王一家難以接受,就是那些護衛龍王殿的龍族菁英們也難以接受,不是沒有見過離譜的事,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離譜的。
只是龍族的大小菁英們翻遍了卓靈殿裏的每一個犄角旮旯,就是沒有找到那個小嬰兒的影子,而龍王宮因為有歷代龍王神力的加持,很多法術都無法施用,可憐了那些個平日裏習慣飛來飛去的龍族菁英,此刻只能老老實實地腳踏實地尋找,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以身高僅一尺五的嬰兒為目標雖然並不微小,但是真要找起來,卻不是普通的困難。
而就在大夥急得腦袋冒煙的時候,在龐大的龍宮的某個偏殿裏,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端坐在一面鏡子前。
按照達爾文的進化論,靈長類要比爬行類的進化度高了好幾倍,只是對於「龍」這種「爬行」於天空的生物而言,變化為人類,不知道該算是進化呢,還算是退化……望著正對面的鏡子裏所反映出來的自己的全新形象,我們的小龍敖彥此刻擺出了一個非常經典的「沉思者」非常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嚴肅的問題。
雖然對於一個有著十六年人類生活記憶的敖彥來說,屬於小龍的軀體給他帶來的不便算起來用手指加腳趾都不夠用,特別是剛才進門的時候,鏡子裏映照出來的,那拙劣的爬行姿勢更是讓敖彥自我唾棄了很久,在他的記憶裏,蛇爬行的姿態向來是充滿了優雅和神秘色彩,他也是一直以這種印象來感受自己的行動,但是當他乍然發現,事實上龍形的他,在爬行時,甚至連蜥蜴那規則的姿態郡無法做到,「扭曲」外加「抽搐」已經是龍形時走路姿態的最好形容。
於是出於強烈的羞愧感,敖彥從心底希望變回自己所熟悉的人類身軀,哪怕是嬰兒模樣也無所謂。而不知是不是出於龍族的本能,敖彥很快就發現一股熱流從額心湧出,迅速地包裹了全身,剎那間彷佛浸泡在溫泉之中一般,再睜眼時,鏡子裏的小龍,已經如願地化為一個小小的、粉嫩嫩的嬰兒。
但是等他終於心滿意足地回到了靈長類科目時,卻有些為難地發現,其實當小龍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更少比起現在這小胳膊小腿,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嬰兒模樣要方便得多,爬行的時候,只要注意方向就行,不用擔心地上的石子會割破細嫩的肌膚。
到底是變成龍好呢,還是變成嬰兒好呢?
敖彥覺得這無疑是個困難的選擇,所以根本就忘記了,自己悄悄地從卓靈殿的門沿縫隙裏爬出來的真實原因--當然要把這個理解為敖彥「惡意」遺忘,也沒有錯,雖然一個嬰兒的確自控能力差了點,但是畢竟現在這副身體裏居住著的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打死他,他也絕對不會接受讓一個少女給自己換尿布這種丟臉的事情。
對於形象的思考,持續了很久,一直到肚子裏有了明顯的饑餓感之後,敖彥才艱難地決定,暫時把煩惱丟在一邊,喂飽肚子才是目前的頭等大事。不過敖彥絕對不會回到那個該死的卓靈殿裏等著那幫子女人給自己餵奶、換尿布,那麼自然能夠把肚子喂飽的地方,只有一處了--奶瓶的宮殿--這是敖彥給自己的孿生兄弟的第一個外號「奶瓶」。
不知是不是出於雙生子的某種隱約的天賦聯繫,在偌大的宮殿裏要到敖巽的寢宮對於敖彥來說,並不困難。敖彥化為龍形之後,穿過密密麻麻的花叢,期間還小心地繞開了幾個猶如無頭蒼蠅般四處亂竄的龍族成員,順便蹭了一身的泥,溜進敖巽的寢宮時在白玉的石階上留下一個模糊的「泥蹤」。敖巽的乳母崇蓮剛剛給敖巽準備了滿滿一瓶乳汁,聽到外面有些紛擾,崇蓮把奶瓶交給敖巽,推門出去看個究竟,而敖彥正是趁著這個機會,跑了進來,非常熟練地沿著搖籃的欄杆,四肢並用地爬了上去。
這是敖巽第三次看到龍形的敖彥,但是憑著龍族完美的記憶,以及敖彥給予的強烈印象,讓敖巽非常迅速地進入戒備狀態,興奮的小手緊緊地抱住奶瓶,「啊啊啊」地叫著,漂亮的茶色眸子裏滿是張狂的得意,他是完全有理由、有決心、有能力打敗眼前這個「宿敵」。
不過,出乎意料,這次敵人並沒有接受自己的挑戰,只是在一陣淡淡白光過後,眼前出現了一個和自己一樣形象的嬰兒,只是身上黑一道、灰一地道,看上去狼狽不堪,而那個奇怪出現的小子,不但沒有向自己發出任何的挑釁,反而瑟縮著四肢身體,躲進了角落的陰影中,微微顫抖著,彷佛秋風中的落葉,讓人看著覺得分外憐惜。
敖巽並不知道什麼是憐憫,只是出於本能地感受不到對方的敵意,反倒是感受到了對方的悲傷,那雙忽閃忽閃的眼睛裏,有著薄薄的水色,看著自己手中的奶瓶滿是渴望,但目光轉向自己抱著奶瓶的手之後,頓時又黯淡下去。那神色間的細微變化雖然對於敖巽來說還不能表達什麼,但是整體所表現出來的效果,卻分外明顯。
如同失去了對手一般,敖巽突然對奶瓶爭奪戰的復仇機會失去了興趣。
望著不遠處角落裏那個小傢伙,敖巽突然有一種不熟悉的情緒,而正是這種情緒,推動著敖巽,再三思索之後,呀呀叫著,出人意料地把奶瓶推了過去,推給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啊啊啊啊……」(同步翻譯:喂,不要看了,快點吃!)那個小傢伙的驚喜目光讓敖巽覺得有一種成就感,頓時所有的不爽都化為了某種不為人知的自豪。而在大方地貢獻出自己的奶瓶之後,敖巽甚至把藏在角落裏的被子和枕頭拖到了敖彥的身邊,然後在敖彥吃驚的目光下一把抱住敖彥,一起躺進了被子。
「啊啊啊……」(同步翻譯:喂,吃飽了就快點睡,大爺我可是把被子都出讓給你了,敢不睡,小心大爺我揍你!)
濃濃的奶香味裏隱約夾雜著某種屬於另一個生命的陽光般的味道,起初只是故意騙奶喝的敖彥,此刻卻有一種難以言述的安心,就像在龍王敖君澤的懷中沉睡時那樣,只是眼前這個分明就是任由自己隨便捉弄的小傢伙,那沉穩的安心也不知是從何而來,也許是自己的錯覺吧……爬了許久的勞累一下子湧了上來,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之後,敖彥不再思考其它,只是慢慢地閉上了雙眼,沉入夢鄉之中。
敖巽滿意地看著身邊的小人兒,然後將自己的身體緊緊地貼在對方有些冰冷的軀體上,抓住對方同樣柔弱的手,將身體埋入了被子裏……
「這兩個折騰人的小東西。」敖君澤接到崇蓮的通報,匆忙從被翻了個底朝天的卓靈殿裏趕到敖巽的寢宮,就看到自己那一雙寶貝兒子,正緊挨在一起,一顆高懸的心,終於安心地落下,不過敖君澤還是不滿地故意用手指去戳雙胞胎的小腦袋作為受驚嚇的報復,只是指尖和那細膩的肌膚接觸傳來的溫暖,讓敖君澤忍不住改戳為捏,要不是在一旁看著的敖玄及時阻止,恐怕敖巽和敖彥粉嫩嫩的臉蛋又要淪為無良龍王的手中玩具了。
「真不知道這個小傢伙是怎麼溜進巽兒的寢宮的呢,不可思議,卓靈殿和這裏相隔雖然不遠,但是其中卻隔著好幾個必經的門庭,小傢伙究竟是怎麼避開守衛的眼睛的?」龍后滿臉都是「好奇」的表情,學著龍王的樣子,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半跪半趴在搖籃邊上,使勁地打量沉睡中寶寶,彷佛是希望能夠從寶寶身上看出點蛛絲馬跡,絲毫不在意自己王后的高貴形象。
「這也是能耐啊……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子。」對於龍后的詫異,龍王本人倒是有著更多的得意,完全忘記了不久前某人因為不見了兒子急得拍桌子跺腳,就差沒有找繩子上吊了。
「哇,美得你的,沒有我,你自己一個人努力生去吧,我倒想看看龍王懷孕的樣子……」龍后對於吐自己老公的槽向來不落於人後,隨時隨地打擊某龍王囂張的氣焰,不光是一個非常有自豪感的習慣,同時也是一個妻子專屬的權利,不用白不用。
「這哪能啊,能夠有這麼可愛的兩個寶寶,自然是老婆妳的功勞……」自家的太座大人自然要哄著、要寵著,不能隨便得罪,不然就算是高貴的龍王陛下也難逃被踹下床、可憐兮兮地睡地板的下場。
對於經常性將肉麻當有趣的這對龍王夫妻,作為唯一一個長時間守在他們身邊的兒子,敖玄在過去的這些歲月裏早就養成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好習慣,所以非常有經驗地將所有注意力放在搖籃裏酣睡的兩個寶寶,特別是小七敖彥,儘管化形才不過短短數日,但這數日之間的變化已經明顯得可以用肉眼察覺。
最顯眼的就是那一頭薄薄的黑髮,才不過幾天時間,就已經長得可以遮蔽那白嫩嫩的脖項,而化形時額心那朵婀娜的牡丹刻紋,已經消失在白皙的肌膚中了無痕跡,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淺藍色的水滴狀額紋,那是每一個龍族化形後都會有的額紋,隨著龍族不斷地成長,這個水滴狀的額紋會慢慢變換形態、顏色,直到龍族成年,這個額紋就會定型,然後隱沒。
不過敖彥估計日後這個水滴狀的額紋是不會有任何的變化了,按照御醫的說法,化形時敖彥的全部潛力都被激發了出來,日後除了智能還能夠被期待或者造就之外,這一生與武力算是徹底地無緣了,甚至連法術也成就微薄,不會有什麼出人意料的奇跡發生,這點也得到了藥師的認可和贊同。
「寶寶不要擔心,也不用難過,以後哥哥會照顧你,永遠做你的保護者,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你的。」敖玄伸手輕輕撫摸著敖彥額心上的額紋,在內心默默地起誓,不過沉睡中的小傢伙卻頗不領情的樣子,纖細的小手突然地憑空揮來,準確地將侵犯額頭所有權的手指拍開,紅潤的小嘴裏咕噥著無人能懂的低吟,腦袋使勁地往被子裏鑽了鑽,順帶偏了偏身子,將暖烘烘的被子卷得更緊了。只是這麼一來,睡在旁邊的敖巽自然被無情地往被窩外推出了點點。
好……好……好可愛。
敖彥不經意的舉動,卻讓敖玄這個做哥哥的覺得有趣得異常,忍不住伸手繼續用有些冰冷的手指,觸摸敖彥的額心,於是就看到敖彥的腦袋越鑽越低,被子越卷越緊,幾個來回,就將整條被子全部卷了過去,形成一個可愛的小被卷,可憐一旁的敖巽寶寶,難得大發善心地與人共享溫暖的小被子,卻在夢鄉裏無辜地被趕了出去。
在微寒中,敖巽睜開朦朧的雙眼,神色茫然地看了看突然變冷的搖籃,在第一時間沒有找到答案或者幫助後,可憐兮兮地聳了聳肩膀,將身子縮緊,努力地往一旁的小被卷依靠過去,彷佛是希望能夠獲得些許溫暖。
「哈哈哈哈--」在一旁看熱鬧的無良夫婦笑得前俯後仰,卻沒有人去阻止敖玄難得一見的行動,或者給可憐的敖巽找條被子,甚至有些過分地用他們冰冷的手指,去接觸敖巽裸露在衣裳之外的肌膚。
「小寶寶很可愛哦,是吧?」看著搖籃裏的小傢伙有趣的反應,龍王身邊有人感歎著。
「是啊!是啊!」龍王半是得意半是心有戚戚地點著頭,絲毫沒有注意到原本還有些喧鬧的宮殿外,此刻突然變得靜寂了起來,當然也絲毫沒有注意到原本和自己一樣趴在搖籃邊的龍后,此刻正努力地試圖不動聲色地從有些放肆不堪的姿勢換回平日的高貴莊嚴。
「光是看著就夠有趣了,看上一整天都不會覺得無聊,對吧?」
「是啊!是啊!」龍王努力地點頭附和著。兒子還是小時候可愛,隨便自己怎麼玩都行,等長大了,就不好玩了,各忙各的不算,還沒有了小時候的可愛模樣,這麼粉嫩粉嫩的時候,才是最好玩的。
「所以,就是不上勤政殿、不理會堆積如山的公務、甚至把仙界戒禮使丟在門口晾著也無所謂是不是啊?」這個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陰惻惻地,不過語調卻充滿了平和,甚至帶著些許熟悉的調侃。
「晾著就晾著吧,又不是我請他來的,愛來不……」反應難得慢了一拍半的龍王終於在最後一個「來」字出口前,意識到在身邊說話的人是何人,硬生生地將最後一個「來」字吞了回去。
「啊?仙界的戒禮使來了?怎麼沒有人告訴我啊?那個……誰在門外,快點去通知所有大臣上朝,打開正門……」彷佛是大夢初醒般,龍王立刻端正自己的儀態,要求門外的侍衛們立刻恢復正常工作,而此刻的龍后早就一臉肅穆地端坐在一旁。
「得了,龍王陛下,等您大駕想起來的話,估計仙界的抗議書都送到了……哼,堂堂龍族之長,居然就這副德行,當年我紅禹騫到底吃錯了哪門子藥會答應把女兒嫁給你這個不牢靠的龍君的。」一席明擺著的冷嘲熱諷披頭蓋臉地砸在龍王敖君澤的腦袋上,可向來人前高貴不可侵的龍族之王,卻沒有絲毫反駁的意向,畢竟丈人當前,小婿難為啊,得罪了丈人,就算丈人不計較,身邊這位不夠「義氣」的太座大人也下會輕饒了自己。
「岳丈你這麼快就回來了啊,這次怎麼沒有在岳母那裏多待幾天啊……」龍王的臉上堆滿了心虛的諂媚,心底卻有些惡意地嘲笑著,這個老傢伙,回來就給自己觸黴頭,估計准是又被最愛吃飛醋的丈母娘給趕出了門,跑到自己這裏來找碴了。
能多住,我幹嘛要跑到你這裏來!
狠狠地瞪了龍王一眼,來人刻意地抖了抖袍袖,皮笑肉不笑地,向龍王拱了拱手,算是行了半個臣下之禮:「紅禹騫見過龍王陛下。」
「岳父大人一路辛苦了。」龍王也趕緊借著還禮的動作,改變眼下不甚雅觀的樣子,重新找回屬於王者的氣質和威嚴,當然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眼光中絲毫不掩飾得意的笑容,岳母大人果然是岳父最大的剋星,有難就把岳母抬出來,就算治不了岳父,也多少能夠出口氣,這招屢試不爽。可謂龍王對付岳丈的一大制勝法寶。
這翁婿二人還真是……敖玄無言地搖著頭,左手輕輕在空中拂過一個浮圖,傳訊紫窖準備儀式接待仙界的使者,而後一臉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兩位長輩做作的舉止和你來我往在空中碰撞的火星四射的目光,這二位此刻似乎都熱衷於這種眼神遊戲,根本沒有人想起那位仙界的使者目前還在門口坐著冷板凳、望眼欲穿地等著他們呢--不過敖玄似乎也刻意地忘記了,第一個把那位使者丟在門口的人就是他本人。
被晾在龍宮門前靜候室裏的碧攸,眼看著不遠處標示時間的沙漏翻轉了三圈半,才等到宣召使姍姍來遲地出現在門前,彷佛是為了表示對這位耐心極佳,至今還沒有掀桌子翻臉的仙界使者怠慢的歉疚,龍王宮罕見地派出了儀政卿親自降階出迎。一身藍色朝服,領口衣袖上嵌繡的銀色星辰則表明了對方官階,儘管碧攸是第一次到訪龍王界,但是對於龍王界的官階辨認這種常識倒是瞭如指掌。
比起仙界簡單粗曠式的政體管理,龍王界的權力層分工無疑是細緻而有效的,至於有效到怎樣的地步--「龍王能夠經常在議政時打瞌睡,而不用擔心龍王界因此亂成一鍋粥。」這句在仙界歷代至尊嘴裏流傳的羡慕式陳述無疑是最好的概括。由相輔為首的三司九台十二卿,構建了龍族對外一切事物的負責系統,而對於龍族內部而言,由八位長老組成的元老會則是最好的鎮族之寶,上到龍王家娶妻生子、下到普通龍族打架鬥毆,明確的分工讓龍族內外得以有條不紊地運作。
而龍王界的庭議,據說也頗有特色,儘管在特別重大的事件上龍王擁有不容置疑的決定權,哪怕全族都不贊成也不會影響龍王的決定,不過平時更多的是由相輔牽頭,三司九台十二卿及其下屬各部分負責人,包括元老會的各位長老在內,聚在庭議大殿上「辯論」,而且程度之激烈更是難以形容,而龍王則悠閒地作壁上觀,等待贏家的出現,誰獲得勝利,龍王就聽誰的,樂得輕鬆自在。當然這樣難免會讓整個場面看上去不成體統,不過龍王界一向不輕易向外人開放庭議,所以外界的傳聞,更多地來自于龍王的議政大殿三天兩頭需要更換桌椅擺飾、以及從來不見舊的窗櫺門板。不過不論怎樣,出現在外人眼中的龍族官員們,從來就是一身光鮮,這也讓他們領口、衣袖上的嵌繡顯眼了起來。
龍族衣襟上的嵌繡多是代表各自的身份,普通的龍族,嵌繡各種花卉或者樹葉,侍衛嵌繡山水,而有所司職的,則嵌繡星辰,星辰的不同顏色,代表著司職權位的高低,銀色的星辰只有三司九台十二卿才能嵌繡,至於相輔則嵌繡天秤,以示公正、廉明。
看見來人衣袖上的銀星,碧攸放下手中已經算得上清澈見底的茶盅,緩緩地從已經捂熱的玉石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俊美的容顏因此染上了一種邪魅的色彩。
「戒禮使閣下久等了,在下儀政卿奉君上之命前來。」繇兆一拱手,彷佛絲毫沒有被對方的容顏影響一般,肅手相讓,「龍王在升龍殿召見閣下,請隨我來。」
升龍殿?碧攸的眼底閃過一抹警覺,一般龍王召見來使,都是在風景秀麗的潛龍殿,而升龍殿則是龍族庭議的地方,龍王這一手似乎……下意識地用拇指撫摸著中指上的指環,那枚小小的碧玉般的指環中藏著的,是金頂山山主繁花君親手交付的重要信件,儘管內容不得而知,但是繁花君交付自己時,那一臉的沉重,卻讓碧攸本就緊張的心理,更加地忐忑不安。
是生、是死,就賭上這一把了。
跟隨著繇兆,踏過用白玉青碧鋪就而成的宮道,四周莊嚴肅穆中帶著幾分高雅的山亭水閣並沒有辦法進入碧攸的眼中,因為周圍越來越濃郁的龍族特有的威壓之氣讓碧攸那特殊的身體開始倍感不適,何況他還要努力保持舉止容顏上的平和自然,這讓儘管早就有所準備的他依舊覺得有些相形見絀。眼看著升龍殿的巨大門扉就在不遠處的臺階之上,但是那裏的龍威卻更加地厲害,碧攸忍不住在心底苦笑,自己這個「戒禮使」恐怕要成為仙界最丟人的一個了,他甚至已經感覺到後背的內衫被自己的汗水浸濕的冷意。
咬緊牙根、硬著頭皮,碧攸抬腿跨上了臺階,卻在腳步落下的剎那間,身邊那無形的龍威卻突然消失不見,彷佛剛才只是他的錯覺一般。碧攸有些愕然地望向引路的繇兆,卻在繇兆清澈的藍色眸子裏看到了一份明顯的欣賞之色,碧攸並不知道,他一路上抗拒的龍威是相曦特地用各種奇門陣法加上龍族的咒術所構築而成,平日裏一直是用來考察龍族新進官員的實力,能夠一路不動聲色地走到大殿前者,實力上至少不會弱於十二卿。
「不愧是仙界七使之一,實力果然不同凡響。」讚譽的聲音從大殿裏傳來時,碧攸在心底苦笑不已,原來是給自己個下馬威啊,不過若是再多施加那麼一點,恐怕自己就要丟人了。
「仙界戒禮使碧攸求見龍王陛下。」挺直了脊樑,碧攸在大殿門前,用他那清亮中帶著婉轉嫵媚的聲音響應著。
「請進吧。」隨著話音落下,升龍殿那巨大的正殿大門,緩緩地在碧攸的眼前打開。
躍入眼簾的,不是一貫的那高高在上的、代表著無上權威的玉座,而是一張大得有點誇張的圓形桌子--或者說是桌子有點不恰當,事實上這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磨盤式的石頭,佔據了升龍殿至少四分之一的面積,大剌剌地放置在大殿中心,寬大的桌面幾乎能夠用來當作唱大戲時的舞臺,在上面翻上十幾個跟頭都不用擔心會掉在地上。
而桌子周圍放滿了一圈圈相鄰近的椅子,此刻椅子上高坐著的自然是龍族各位菁英,最北面的一張椅子上,端坐著的正是龍王君上。
儘管碧攸不是第一次見到眼前這位龍王界的君王,昔日裏在各界的重量級會議或者祭奠時,這位龍王從來不會效仿冥界之王那樣故作神秘地避而不見,但是被那雙深邃清澈到宛如明鏡一般雙瞳注視著,讓碧攸還是不由自主地有著一種被看穿的狼狽和難堪,特別是感受到那目光中某種另類的恍然之色,更是讓碧攸心寒膽顫。下意識地偏開目光,躲開了那洞徹心扉的注視,自然也錯過了龍王臉上一閃而逝的深意。
恭敬地向龍王送上仙界金頂山山主繁花君的親筆信函,簡單的幾個動作在這位仙界第一大美人做來,自然是魅力四散、韻味十足,而在應答龍王的詢問時,那份驕傲而不囂張、自信而不狂妄的氣質,以及那份仙界飄渺之氣孕育出來的那種無形的瀟灑和超然,更是令龍王界的臣工們不由暗自自慚--所謂人比人、氣死人,不外如此吧。
貼身坐在龍王旁邊的龍丈大人紅禹騫更是有些感慨,看看人家仙界的臣子,實力上的強弱雖然還有待驗證,但是光是那種為人臣子、忠心耿耿、鞠躬盡瘁的態度就足以成為龍王界所有官員的學習楷模,要不是因為升龍殿上有碧攸這個外人在,大家都努力自覺地維護龍王界的聲譽和威嚴,換了平日,哪有現在這副寧靜肅穆的氛圍,早就是刀槍劍戟四竄、符咒法術漫天,要是遇上某些個重大問題時,鼻青臉腫、歪嘴斜眼、衣衫襤褸的情景也是屢見不鮮……唉……不提了,丟人啊。
正感慨著,冷不防身邊的龍王將一張信紙放到了紅禹騫的眼前,那正是繁花君寫給龍王的信函,只是信函上並沒有什麼字跡,只是在信紙的中心,印著一枚巴掌大的印鑒,印鑒的紋印是一棵參天古樹,那是金頂山山主特有的印鑒。
對於這個突兀的無字信件,龍王並不覺得奇怪,事實上當金龍誕生時,龍王就在等待金頂山的信函,因為根據古老的傳統,金龍誕生後,必須前往仙界的金頂山度過化形後的第一次雷劫,雷劫中被天雷粹瀝的龍鱗將從身體上脫褪,化為晶粉,成為一種非常特殊的珍貴養料,而這種養料正是金頂山上那棵自世界誕生之日起,就存在的巨樹「英魄」所需要的。
而這棵年齡無法計算的巨樹「英魄」雖然看上去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但實際上卻是包括龍王界在內的各界所有植物能源和靈力的根源所在,根據上占的手劄所記載,巨樹「英魄」每隔五百萬年就會出現靈力衰退的跡象,只有用金龍的鱗粉維護修復才能恢復,如果錯過,那麼不管任何地方的花草樹木都將迅速枯萎,五百萬年內,所有各界的靈力也將消失不見,更嚴重甚至會讓這個世界走向滅亡。
為了防止這種可怕的事情發生,仙界的金頂山山主的責任就是負責守護巨樹「英魄」,而金頂山山主藉由守護,從「英魄」那裏得到掌管天地間花草樹木的能力和權位,若非這種能力的攻擊性並不強,恐怕金頂山早就成為一個全新的獨立的空間世界,不過這也讓金頂山山主的地位自然而然地超群了起來,像這次即使是仙界權位僅次於「仙界尊主」的「戒禮使」也可以被抓來當信差。
這些事情,龍王和紅禹騫自然不會覺得奇怪,雖然因為金龍誕生而相隔五百萬年才出現一次,但是都是詳細記載的例行公事,並沒有什麼需要關注的,令龍王在意的,卻是這個印鑒所散發出來的隱隱約約的靈力波動,那是巨樹「英魄」所具有的特殊靈力,即便只是那麼微弱的接觸,龍王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英魄」的靈力正在迅速地退化著,以一種完全能夠感覺到的速度退化著。
而這種速度絕對不正常。
龍王敖君澤與紅禹騫不動聲色地彼此對望了一眼,從對方若有所思的眼神裏得到了相同的答案之後,又一致地選擇了忽略,現在絕對不是一個適合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小龍敖彥的雷劫才過,仙界的神樹又出意外,這兩者之間是否有什麼關係,無人可以回答,但是若說完全沒有開系,又有幾個人會相信?
「繁花君傳信時可否交待閣下什麼嗎?」龍王敖君澤將目光再次投向對面那張美得令人驚心動魄的臉龐。
「繁花君曾要碧攸轉告,請龍王殿下務必儘早啟程。」碧攸垂著眼簾,再度無意識地避開了龍王銳利的目光。
「那今夜就請『戒禮使』暫且留居翠胤館,三日後隨本王一同去金頂山,如何?」龍王的邀請禮貌且不容拒絕。

龍王界之初臨二 正文 第二章

敖彥從侍女口中聽到仙界大美人來訪的消息時,已經是日暮西山的時候了。趴在巨大的澡盆邊緣,探出網球大小的龍頭,啃咬著放在澡盆旁的紫色果子,這果子倒是有趣,只有一層薄皮,皮下就是一泡甘甜的果汁,自己那四顆珍珠牙雖然還有待磨練,但對付這個果子倒是足夠了。一邊咬著果子,一邊饒有興趣地欣賞著不遠處的小床上,剛剛被剝洗乾淨的敖巽正在被套上衣褲,當然動手的是侍女,敖巽只管咧著嘴傻笑,紅撲撲的臉龐讓人越看越想咬上一口。
可惜沒有照相機啊,搖了搖水中的尾巴,敖彥在心中可惜著,給小鬼抽裸照絕對是一種長遠的敲詐式投資方武,不光被拍攝者有足夠的合作精神,表情姿勢更是絕佳,而且還不用擔心觸犯隱私或者法律,等裸照的主人有了自主的羞恥意識之後,裸照的贖回工程將隨著照片中的主角一直延續到成年,除去最基本的翻拍成本之外,幾乎都是純利潤啊……
這個時候,幫敖巽穿衣的侍女們開始談論起外間傳來的關於仙界最漂亮的使者的消息,「少女情懷總是詩」這句話顯然套用在不同的智慧生物上都是可行的,看那些侍女一個個眉飛色舞豔羨不已的模樣,簡直和敖彥曾經熟悉的世界裏那些滿眼星星眼的追星族有著七分的相似,可以相信要是有人在這些侍女中出售那位漂亮的仙界使者的照片的話,絕對能夠掙個滿缽,只是……為什麼沒有照相機呢……怨念了。
憤憤地再度咬過一顆果子,狠狠地咬穿,迸濺的果汁大半灑落在四周,浪費了不少,然後腦袋一甩,把嘴裏的果皮甩得遠遠的,然後再回頭狠狠咬上一顆。這簡單的重複動作卻讓敖彥的心情好了起來,不禁想起以前自己經常掛在嘴邊的話:等老子有了錢,想吃油條吃油條,想喝豆漿喝豆漿,豆漿買兩碗,一碗喝掉、一碗倒掉。
這輩子雖然沒有成為人類詭異地變成了龍,不過倒也算是攤上了一個好爹,至少自己也算是豪門子弟吧--始終有些介意自己種族錯位的敖彥算是找到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敖彥的舉動自然完全落入了在一旁給敖巽整理衣服的乳母崇蓮的眼裏,這位龍族睿秀端莊的女子曾經照顧過許多幼龍,各類寶寶見過不少,但是不得不承認,龍王這次的寶貝兒子的確與眾不同,至少崇蓮還是第一次看到小龍這種有趣的甩頭動作--倒不是崇蓮少見多怪,畢竟龍族由龍身變化為人身雖然不是一種完全不可逆的方式,成年龍可以在龍身或人身中變化,只是很少有人會去變化,畢竟人身比龍身要方便得多,而且變身需要相當的能量以及輔佐的陣法,但是幼年龍族卻從來沒有見過化形人身之後,就能夠隨意地變化,要龍就龍、要人就人的。
原本崇蓮打算給滿身泥灰的敖彥以及在敖彥身上蹭髒的敖巽洗澡,但是進了浴室,崇蓮才把敖巽的衣服脫去,就在其它侍女驚訝的低呼聲中,眼睜睜地看著原本躺在敖巽身邊的嬰兒敖彥化身小龍,用極其詭異的姿勢從衣服裏慢慢地爬進了澡盆。難怪大夥找不到這個小傢伙,崇蓮驚訝之餘又覺得好笑,不久前龍王宮為了這個小傢伙差點翻了天,人人都在鬱悶著一個嬰兒為什麼能避開這麼多人的耳目,如今看來原因在此。
能夠看到那麼小的龍的姿態,算得上是罕見中的罕見,崇蓮幾乎可以預計等龍王和龍后收到消息之後,肯定又要拿這個兒子來玩了。不過連她自己也有一種把小龍抓在手裏好好觀察的突兀想法,那些侍女也一樣,若不是自己在一邊施壓,這些個好奇心旺盛的小丫頭們恐怕早就圍上去仔細看個夠了。
正想著浴室的門突然被推了開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黑著臉站在門前,冷冰冰地挑著眉問:「敖彥洗了快一個時辰了,就是牛肉也煮爛了!」
面對少年的質問,祟蓮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指著澡盆邊上還在拿果子甩頭的小龍:「敖彥似乎不太願意離開澡盆。」崇蓮不是沒有嘗試把這尾小龍抓出來,只是在溫熱而巨大的澡盆裏抓一條小小細細靈活滑頭的龍兒,實在是一個技術性工作,崇蓮嘗試了一下就放棄了,打算著收拾好敖巽後,就去把龍后大駕請來。
看著澡盆裏泡得舒服無比的小龍,甩頭的動作顯然副作用強悍,此刻有些暈頭的小龍正仰面浮在水面上--雙眼蚊香狀態--少年的臉顯然更黑了不少,沒有繼續和崇蓮搭腔,而是邁步走到澡盆旁,寒著臉指著澡盆邊的小臺階:「給你個機會,你要自己爬出來,還是要我動手!」
敖彥斜著視線瞟了眼少年,然後四肢並用地向更遠的水面一陣狗刨,用肢體動作將「無視」這個詞演繹得淋漓盡致,在一邊看戲的崇蓮甚至看到了少年額頭上的青筋。
「哼哼,不出來是吧!」少年冰冷的眼神頓時凝固成兩道急凍光線,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待自己,不管是敵人還是朋友,也許自己不應該和一條小龍計較,但是每次看到這個小東西,少年就覺得自己的情緒變得不可控制起來,就像現在這樣。
探出手浸入那溫暖的水中,私底下悄然修煉的脆弱妖氣配合著低聲的咒語,頓
時化為一股冰冷的寒氣,迅速地在水中蔓延,溫暖的三丈見方的澡盆裏頓時冒出一股股逼人的森寒。
「……」本能地從澡盆裏飛躍了出來,卻一下子掉進了裝果子的盆子裏,頓時原本洗得乾乾淨淨的身子上沾滿了黏甜的果汁,前一刻的得意化為洶湧的憤怒,敖彥躬起身子後肢狠狠地蹬在果盆邊,整個身子繃成一條直線,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沖向少年,不過少年彷佛是太過於熟悉小龍的後著,微微偏開了身子,於是悲劇發生了。
「啪嗒」一聲輕響,浴室的某根紅色的房柱上,突然出現一條灰白色的帶狀直線,在最初的輕響後,緩緩地順著房柱飄落而下。而之後就見一個滿臉得意,一臉笑容的少年用手抓起小龍那唯一沒有被撞扁的尾巴,倒提著哼著小曲走出了浴室,驚呆了身後成為化石的龍族侍女們。
敢這麼對付敖彥的少年,自然是我們倒黴的妖王陛下,現在也許用前妖王陛下來形容會比較確切一點,因為那張本就稚嫩的小臉此刻寫滿了小人得志的神采,和昔日那位詭詐的陰險君王連一點邊都搭不上。
倒提著敖彥走過回廊,特別是當著承擔巡邏任務的龍族侍衛面前走過,桀梟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他怎麼也算是開天闢地第一個提著龍王皇子逛龍王殿的人,於是得意加無意,桀梟難得主動地在龍王宮殿裏多繞了不少圈,彷佛是大獲全勝的將軍在跨馬遊街向世人彰顯功績一般。只是那些站崗放哨的龍族侍衛們卻沒有一個注意到桀梟手裏提著的灰白色的帶狀東西是什麼,畢竟沒有人會想到眼前這個半妖會對龍子如此地不敬,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都沒有下降到桀梟的腦袋以下,有幾個路過的侍衛更是一臉和善地揉了揉桀梟的腦袋,卻偏偏沒有對桀梟手裏的東西多過問。
這個認知讓桀梟深受打擊的同時,桀梟也難得注意到自己的心態似乎出了點問題,一向自認冷靜、狡詐的自己自從換了個身體之後,整個情緒思路似乎都在無聲無息中發生著異變,儘管打死桀梟他都不會承認自己正在變得幼稚,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就他這種提著小龍四處巡遊的做法,換作過去,他絕對做不出來,這種異變讓自己的行動和想法都開始接近單蠢的少年時代,特別是自己和手裏的這條小龍在一起的時候尤為明顯。
難道,相曦和半妖族的老東西在這個身體裏另外加料了?桀梟疑惑著,但是這也僅僅只是疑惑,因為他即沒有辦法找那兩個老混蛋證實,也沒有辦法靠自己眼下微弱如絲的妖力自主探查。所以束手無策的桀梟除了拿落在手裏的小龍出出氣之外,也別無他法,不過讓桀梟更鬱悶的是,手裏的小傢伙顯然受到衝擊過大,到現在還像一條死蛇般耷拉著身體毫無反應,讓桀梟一點都沒有出氣的感覺。
突然一股莫名的心悸讓桀梟停下了腳步,隱約中彷佛有什麼東西觸動了被壓制在這副身體裏的靈魂本能,有些困惑地抬頭向四周張望,眼前四周都是一道道高聳的紅磚高牆,琉璃瓦片在夕陽下閃爍著迷人的幻彩。
也許是錯覺吧,龍王界裏根本不會有什麼東西可以真正地威脅到自己。桀梟決定忽視這突如其來的感覺,提著小龍尾巴的手終於在理智清醒後感到了黏膩,畢竟小龍撞柱前,掉進的不是澡盆而是水果盆,甜膩的果汁在風乾後的黏度絕對不會讓人感覺舒服。桀梟皺了皺眉,看著那依舊滿眼螺旋狀的小龍,不滿地撇了撇嘴,辨認了一下方向後結束了這場可笑的巡遊。
在回小龍寢宮的路上,桀梟極度不負責任的把黏黏糊糊地小龍丟進了附近的魚池裏粗粗地刷洗了一下,然後繼續提在手上風乾……可憐的敖彥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大虧,不過至少眩暈中的敖彥沒有親眼見到自己丟臉的模樣,所以就算要找回面子,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目前暫時「太平無事」。
而桀梟並不知道,就在他心悸的時候,不遠處隔著兩垛高牆之外,仙界那位美豔的「戒禮使」正有些懵懵地坐在為他準備的精舍內,回味著不久前那場華貴而隆重的接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好運地逃過龍王那銳利的目光,他早就準備好,如果被看破的話,不惜舍去此身,也要達到目的,但是如今他無驚無險地度過本以為最難的一關,完完整整地坐在貴賓的房間裏。
「碧攸、碧攸……哈哈哈……」默默念著名字,彷佛確認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東西,漸漸地豁然開朗的笑容躍然于那張魅惑的臉龐上,升龍殿上的專著、冷靜、高傲此刻化為刻骨的邪魅,帶著與高潔截然不同的陰狠,望著自己伸出的雙手,潔白如玉的手掌內緩緩顯現出一絲絲如線般的青色暗影。猛然緊握雙拳,象牙般光潔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卻始終沒有紅色血痕,反倒是青色的暗影愈發地明顯,夕陽之光透過窗櫺照入屋子,紅色霞光充盈著的房間讓那雙手看起來尤為觸目驚心,不過是轉眼之間,那雙無瑕的纖細玉手已經變得宛如猛禽凶獸的利爪,帶著難以描述的恐怖,「龍王也不過如此,哼哼,果然就像他說的那樣……現在只要得到了那條小龍的龍血,我就自由了。」
微微動唇,念誦著某個神秘的咒語,掌心暗影彙聚的地方,漸漸浮現出一顆如同綠豆大小的晶珠,晶珠中有著一根細如發絲的黑針,隨著晶珠在掌心中翻滾著,那根黑針彷佛辨別方向的羅盤,慢慢地指向牆外的某一點。
「哼!」隨著一聲輕哼,那位「戒禮使」頓時消失在房中,而此刻窗外夕陽已經完全地落了下去,黑暗吞噬了天地萬物,房內一盞早已點燃的燭臺此刻照耀著空曠的房間,只見一條黑色的影子正詭異地印映在窗紙上,隨著燭光妖異地搖晃著……
桀梟沒有去藉口慶祝小龍敖彥順利醒來而大擺宴席的龍王寢宮,在龍王寢宮門前隨意抓了個侍女,毫不客氣地將手裏還在眩暈昏迷中的小龍敖彥像卷草繩一般,隨意地繞成一個團,粗魯地塞進侍女的懷裏之後,便大搖大擺地轉身回到卓靈殿去靜思了。倒不是桀梟矯情,自持身份不願意去,要不是偶然間發現自己的心態正在往一個不安全的方向發展的話,桀梟絕對不會錯過這場宴會,既能夠品嘗龍族的美味佳餚,又能夠得意洋洋地觀看敖彥出醜的情景,何樂而不為?
回到卓靈殿的偏殿,那是為桀梟準備的寢室,簡潔而整齊的房間雖然看起來比昔日奢華的妖王居所有著天差地別的距離,但是真住著,倒也沒有什麼欠缺的地方,再加上沒有了那些個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氛圍,難得的清靜對桀梟而言也是個不錯的獨自修煉的佳地。
盤膝坐在床上,雙手在胸前交叉併攏,掌心向上宛若虛空托起某物,深深地有規則地調息著呼吸,讓自己的精神伴隨著悠長的呼吸進入一種渺茫的虛無之中,感應著體內微弱的妖力,一點點地引導著按照某個特殊的循環方式在體內遊走。對於半妖面言,修煉妖力可謂事倍功半,從人類身上繼承的七情六欲又會大大地影響修煉進度,桀梟算得上是妖界少有的博學者,對於半妖的瞭解自然下少,所以在修煉的最初,桀梟就放棄了那種遵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依靠著漫長的歲月、一點一點積累妖力的方式,而是史無前例地利用停留在小龍敖彥體內的妖丹。
本來這種異想天開的方式只是古書中的傳說,不過不知是不是冥冥中的天意,失去妖丹的桀梟意外發現半妖族長老在少年的手臂上刻下一個簡單的咒符,這個咒符能夠讓桀梟感應到敖彥的位置,在兩者距離超過一定的範圍之後,咒符就會散發出薄薄的溫熱作為提醒,但是在那場驚天動地的化形雷劫之後,桀梟發現咒符出現了微妙的變化,每當他開始淬煉妖力的時候,手臂上的咒符竟然隱隱約約向自己提供著一絲微弱的妖力,彷佛是停留在小龍體內的妖丹呼喚著自己一般,最有意思的是,這微弱的妖力裏還若有似無地裹著精純的龍息,這個意外的發現讓桀梟暗中得意了許久,哪怕那妖力細弱如絲、龍息更是弱得幾乎完全可以忽略。
小龍從化形到今天不過短短數日,每日裏如同做賊一般小心聚攏妖力的桀梟已經可以明顯地感受到體內的妖力,以這種速度用不了多久,就算他不能在短時間內找回軀體和妖丹,憑著體內參雜著龍息的妖力,加上自己所知道的法術,自保絕對沒有問題。而這一切也向桀梟證實了那些在妖界的古籍中所描述的,龍族對於妖族來說是何等「大補」的存在。
不過有利就有弊,如今看起來自己的情緒波動日益明顯,且和敖彥待在一起時尤為明顯的原因也極有可能是妖力和龍息造成的,桀梟正是察覺到這一點,才急著趕回卓靈殿,調動妖力的同時,手臂上的咒符果然因為距離的關係,開始有著溫熱的觸感。這一次桀梟沒有像往日那樣努力從咒符上吸收妖力和龍息,而是刻意地忽略了手臂上那一點點力量的源泉,催動體內被自己淬煉過的妖力沿著經脈慢慢地循環著,冰冷的妖力如同一根冰淬的細線每完成一次循環,腦海中的冷靜就清晰一分,咒符上傳來的妖力和龍息沒有了桀梟的引導,聚集在咒符周圍,慢慢地消散開去。
桀梟的猜測是正確的,他的作法也是正確的,龍息在別人看起來,是一種源自龍族本身的力量,這並沒有錯,下過前提是龍息在吸收後得儘快完全徹底地淬煉。
龍息所包含的並不僅僅只是力量,更深層地包含著龍族強大的精神力和感應力,這兩種被無視的力量之強大和可怕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瞭解,因為漫長的時間長河裏,龍族的龍息對於龍族以外的人而言是一種極其珍貴的偶得力量,從來沒有人會有機緣長時間持續地吸收到純淨的龍息。如果真要描述龍息的可怕的話:那麼在來自敖彥體內純淨龍息持續的精神力和感應力的影響下,桀梟若繼續無節制地聚攏吸收下去的話,在他獲得自保能力之前,他的性格就會被龍息徹底地同化,到時候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妖王桀梟,有的將是一個性格、習慣、動作、愛憎等和敖彥同出一轍的複製娃娃。
不過桀梟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徹底淬煉體內妖力的時候,手臂上那道聚集著敖彥龍息的咒符,卻引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沒有多餘的對話和警示,這個不速之客乍然出現,又突然消失,一隱一現之間只是轉眼剎那,沒有留下身影面容,只是桀梟那咒符所在的手臂上多了一條深深的血痕,殷紅的血液從傷口上濺出,打斷了桀梟體內妖力的規則循環,隨著皮膚裂開,咒符的完整性被破壞,失去了聯繫桀梟和小龍的效力,但是那道異變的咒符,在失效的剎那也出現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那原本向桀梟輸送妖力和龍息的通道,竟然在瞬間抽取了桀梟正在淬煉的妖力,向著龍王寢宮內的小小龍兒反撲而去。
此刻絲毫不知危險已近的敖彥正卷著身子,縮在敖玄胸前的衣襟裏,雖然這樣依舊沒有辦法躲開龍王等人惡劣的嘲笑聲,但是至少能夠把那些夾雜著好奇、好笑、逗弄的目光全數擋開。
在心裏用自己所知道的最惡毒的詞彙詛咒著桀梟那無仁無義、沒心沒肝沒肺的混蛋同時,也再一次地認清了那對掛著「父母」招牌的夫妻的惡劣本性--試問有那對父母會在看到自己可愛的兒子被人害得像條風乾魚一般後,不但不馬上安撫可憐的兒子,而是一邊笑得捶桌子,一邊迅速召集所有的臣子,把可憐的兒子當展覽品,還外帶收取參觀費的--而龍族的那些個官員也沒有個當官的模樣,一個個興沖沖跑進龍王寢宮,就像發生緋聞時迅速出現在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一般,跟著龍王屁股後面瞎起哄。
彷佛是感應到了小龍敖彥鬱悶的心情,大方地出借胸膛和內衣的敖玄一邊好笑地看著懷裏的小東西用兩隻小小的龍爪緊緊掛在自己絲織裏衣上,同時還不停用嘴啃咬裏衣上的扣子,一邊不著痕跡地隔著衣服輕輕撫摸著小龍那纖細的身體,安撫著顯然被身外的聲音撩撥得有些躁動的小傢伙。
不過龍王和諸位臣們的笑聲並沒有因為敖彥的回避有所減弱,而是很快就把目標轉到了被早早放置在前廳中央大圓桌上的敖巽寶寶身上,本來龍王這掛著羊頭賣狗肉的所謂「家宴」就是為了兩個小寶寶特地準備的,巨大的圓桌上沒有什麼菜肴,倒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堆了不少--這是龍王敖君澤從人界學來的遊戲「抓周」,儘管人界的嬰兒都是滿周歲才會舉行這種儀式,但是龍王敖君澤等不及了。
敖巽一如既往地抱著他那只專屬的奶瓶,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東西,比起人界抓周儀式所準備的東西,龍王顯然有更多、更全的,除了代表法術高手的琉璃珠、代表內政高手的金策等等這些還算是正常的東西之外,到後來龍后的武器、大臣們的法寶、各種亂七八糟的丹藥、咒術卷軸、稀有礦石、各種靈禽都被掏了出來堆在敖巽的身邊,那些個小靈貂啊、小蜘蛛仙啊還好,就算是老虎獅子狗熊在龍族主人的控制下,也能縮小了身子,懶懶地趴在一邊等待金龍寶寶的挑選,但是八部長老們的寵物就過分了,其中紅龍一族的長老甚至放出一隻成年的畢方。
畢方,火的精靈,誕生於火焰之中,是僅次於鳳凰的火系靈禽,生就一隻獨腳,是牠最好辨認的地方。
在靈禽中畢方是靈力最為強大、最好戰且最桀驚不馴的,被紅龍長老召喚出現後的畢方,原以為有架可打,最後卻發現自己可能會淪為一個小鬼的玩具之後,憤怒的火焰很快就點燃了大廳上的桌椅板凳,要不是龍王敖君澤及時用法力將這只暴走的畢方禁錮住的話,估計沒有抓周前大家還得一起動手救火。
折騰了半天,好不容易都安排好了,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桌子中心的小敖巽,而敖巽也沒有辜負大夥的希望,作為龍族五百萬年降生一次的金龍寶寶果然有他非常獨特的表現方式。一隻手緊緊抓住奶瓶上的奶嘴,用令人詫異的執著拖著奶瓶在桌子上前進著,凡是阻擋自己前進道路的,一律被敖巽毫不留情手推腳踹地驅離,金閃閃的各類法寶、寶石被無視;古色古香的書卷被忽略、散發著誘人香味的藥丸被推開,敖巽很堅定地選擇了自己所要的東西。
在人們有些愕然的注視下,敖巽一直爬到了被禁錮著的畢方的身旁,然後一邊流著口水傻笑,一邊探出一隻白嫩嫩的小手,抓向被禁錮在一個直徑一尺的透明法球裏的畢方。由龍王親自施法制作的禁錮法球,要破解的話更少需要相當的法力,儘管這個禁錮法球只是臨時的,但如果普通人要想破解也要大大地費事一番。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敖巽的小手直接伸入了禁錮法球,絲毫不見施法,就輕鬆地強行穿過了禁錮法球,一把抓住了禁錮法球內正在鬱悶中的畢方的獨腳。
不愧是號稱龍族最強的金龍!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讚歎著,這不經意的一抓,讓所有人都親眼看到龍族未來最強大的金龍的潛在實力。對於向來尊敬強者的龍族而言,敖巽用最簡單、最乾脆的方式在所有臣工心中樹立起自己最初的強大形象。
只是……人們的讚歎聲還沒有落下,就看到敖巽寶寶,笑呵呵地咧開嘴,一行口水自唇角涓涓流下的同時,抓住畢方獨腳的小手掹地回縮,長了三顆小乳牙的嘴巴湊上那火焰燎繞的腿,毫不猶豫地啃了下去。
圍在敖巽周圍的這些平日裏處理文件和突發事件猶如吃大白菜一樣簡單的龍族菁英們,此刻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敖巽寶寶肆無忌憚地張嘴咬鳥,根本就忘記了要上前阻止——或者說他們下意識地希望親眼見證金龍寶寶的嘴巴和畢方腿上的火焰到底哪個比較強悍——最可憐的是那平日裏被主人調教得無比高傲好戰的靈禽畢方,眼看著就要成為金龍寶寶的「試牙石」,這突如其來的危機完全不同於往日戰場上那炙熱而神聖的戰鬥,唯一的一隻腳被強力地向下拉扯著,這種完全陌生的體驗,讓畢方感到恐懼,本能地開始使勁地撲搧著翅膀,火焰幻化而成的紅色羽翼在空中急促地揮舞著帶起灼熱的風,散向空中的碎羽化為點點星火,只是乍看起來,掙扎中的畢方竟然和農家雞窩裏受了驚、四處逃竄的母雞有著七分的神似,一代靈禽的光輝形象算是徹底崩塌開去。
咬啊!快咬啊!作為旁觀者之一,本來縮在敖玄懷中的敖彥不知何時將那小小的腦袋從兄長的衣襟裏探了出來,兩隻爪子緊緊摳住了衣領邊緣的繡紋,努力伸長脖子,瞪大眼睛、張合著嘴巴無聲地喝彩著,興奮無比地等待著即將上演的「世紀性的一咬」,那起勁的神情和不遠處的龍王相似得如出一轍。敖玄哭笑不得地小心伸手托住胸前搖搖晃晃的小龍,以免這個湊熱鬧的小東西一不小心摔下去。
可惜的是,儘管所有人都期待著「金龍咬大鳥」的經典一幕,但是作為一個盡職的乳母,崇蓮是絕對不會允許幼小的龍兒遭遇任何潛在性危險,裹著絹帕的手,及時捂上了小龍口水四溢的小嘴,另一隻手則飛快地拽了拽敖巽另一隻手裏緊握的奶瓶嘴,對於敖巽而言,奶瓶的重要性無疑是處於一個絕對高度的,感覺有人動了自己的奶瓶,立刻將手裏掙扎的鳥腿丟開,回身、探手、抱住、拉動、緊抱順便齜牙咧嘴地示威,一系列的動作既迅速又熟練,可見平日裏訓練有素。
「各位,玩笑歸玩笑,不要太過火了,敖巽還是個未滿周歲的幼兒,怎麼可以縱容他去咬靈禽呢,萬一燒傷了唇舌,你們豈不是禍首了嗎!」崇蓮小心伸手抱過敖巽,微怒地掃視了起哄的龍族君臣,冷冷地斥責著。
「是啊,是啊,都不要太過分了,我的兒子還小著呢!」眼看不妙的龍王敖君澤,立刻擺出一副受害者父親的姿態,譴責滿屋子看熱鬧的臣子,不過幾乎是立刻的,無數鄙視的目光從四面八方丟了過來,連崇蓮也忍不住狠狠地白了龍王一眼,只是龍王對於臣下的白眼早就習慣無比了,既然敖巽寶寶有人看著不能玩了,龍王立刻又想起了另外一個兒子。
「來來來,接下來就是彥兒了,玄兒把小七放到桌子上去,快、快,看看我們的小七會咬什麼。」龍王的一句話,讓因為崇蓮的出面,氣氛有些降溫的前廳再度熱鬧了起來,沒有看到小金龍咬大鳥的惋惜頓時轉化成對小龍抓周內容的期待。
會咬什麼?被放在了桌子中間的敖彥轉動著大眼睛,冷冷地瞟了眼龍王,撇了撇嘴,唇角露出一個莫名的冷笑。在所有人注視的目光裏,慢悠悠地將身子盤卷了起來,懶洋洋地掃視著桌子上堆滿了的東西,然後將雙眼一閉,彷佛對身外的東西都不感興趣一般。
「兒子,寶寶別睡覺啊,乖乖地隨便挑一個咬咬好了……」敖君澤不甘心兒子這麼不給面子,忍不住湊上前,小聲地哄騙著寶貝兒子,只是誰都沒有想到敖彥不是不選而是早就選好了。就在龍王湊上前的瞬間,假寐的小龍突然睜開雙眼,可愛的龍嘴猛然張開到了極限,向著龍王方向,掹地竄出,一口咬住了龍王敖君澤堅挺的鼻樑。
龍王寢宮的前廳剎那間落針可聞般的寂靜,所有人都愕然地看著眼前這宛如天方夜譚的一幕,短暫的安靜之後,如雷般的爆笑聲轟然響起,平日裏英武神威的龍族菁英們幾乎個個笑彎了腰,有幾個誇張地甚至笑得成了滾地的葫蘆,連一旁的崇蓮也忍不住笑出了聲。而作為妻子的龍后也非常沒有夫妻愛地,躲在一旁看老公的笑話,非但沒有及時上前幫龍王擺脫眼前的困境,反而在角落裏笑得東倒西歪。
可憐龍王敖君澤硬生生地體驗了一把被兒子咬的感觸,那小小的乳牙雖然沒有任何危險性,但是被咬到還是滿痛的,偏偏他又不敢強行把鼻子上掛著的小東西硬拽下來,反而要用雙手小心地托住那纖細的身子,免得小傢伙咬到無力後掉在地上摔到。
「這就叫做惡人自有惡人磨啊!」作為岳丈的紅禹騫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體現所謂的翁婿之情,一邊感慨萬分的說著風涼話,一邊笑著捶桌子,「龍王啊,你這個兒子算是養對了,對你言聽計從啊……哈哈哈……天才啊,眞天才……哈哈哈——」
對於周圍人放肆的笑聲,龍王除了照單全收之外,也別無他法,畢竟罪魁禍首的責任追究不得也懲罰不得,說到底這還算是自己自找的,難得吃癟的龍王只能鬱悶地睜大眼睛努力地瞅著鼻子上的小東西。
敖彥此刻是得意的、非常地得意,睚皆必報的性格從前生延續到了今世,儘管手段幼稚了點,卻絲毫無損報復後的快感。只是當敖彥看到龍王那雙無奈地看著自己的雙眸時,卻被雙眸深處那濃濃的笑意所吸引,不是出醜後的惱羞成怒、也不是強忍怒意的虛偽笑容,而是一種浸透心肺的溫柔和喜悅,是一種深深刻劃在靈魂中的愛憐。敖彥從來不曾看到過這種眼神,即便是前生那個時時刻刻關懷自己的老人的眼中也沒有如此濃厚的情感,這是一個父親給予愛子的,是專屬於自己的,別人無法給予的深刻的愛。
父親,這個詞在這一刻第一次清晰地躍入了敖彥的意識之中,無關於種族、無關于時空、憑藉著血脈的聯繫,彼此間構築的最單純的關係。曾經日日夜夜望著孤兒院窗外那一對對歡愉的父子感到無限羡慕,羡慕那被寵愛著、被懷抱著、被保護著的小生命們,遺憾著自己無緣享受那份專屬的濃情。而現在這份陌生的濃情眞眞切切地出現在眼前,出現在不經意之間。敖彥突然有一種無措的感覺,他的記憶裏有無數種對付敵人的方法、也有許多和朋友交往的方式,但是對於父親這個特殊的身份持有者,他卻找不到任何參照。
下意識地松了口,小小的爪子勾住了龍王垂在鬢間的發冠絲絛,伸出小舌頭討好地舔了舔龍王鼻樑上明顯的齒痕,微涼的小身子輕輕蹭著龍王的臉頰,努力地試圖表達出友善的態度。
「小東西,現在知道拍馬屁了,嗯?」敖君澤把小龍托在手中,修長的手指在小龍的鼻尖輕輕點了點,故作生氣地咧了咧嘴,但是臉上的笑容卻寫滿了包容和慈愛,沒有任何語言的交流卻神奇地安撫了敖彥心中突如其來的慌亂和不安。不過小龍的鼻尖可是一個敏感的地方,龍王的指尖輕觸下,敖彥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一個沒有忍住,「啊噗」一聲,老大的噴嚏正對著龍王,頓時又惹來滿屋子的噴笑聲。
就在這個充滿了笑聲和溫馨的時刻,誰也沒有注意到,大廳角落裏的落地大花瓶中安置的花苞突然間以人眼能夠察覺的速度迅速地開放著,連原本已經開始凋零的花朵似乎也得到了某種神秘的力量一般,漸漸恢復著生氣,只是每一朵花上部不約而同地帶上了三分妖異的柔媚之氣。


龍王界之初臨二 正文 第三章

「啊噗、啊噗……」忍不住鼻頭的癢癢,敖彥的噴嚏一個接著一個,就像壞了閥門的水龍頭一般無法控制,即使低頭探抓使勁地用龍爪子揉鼻子,也沒見好轉,反而癢癢得更加厲害起來,一連十多個噴嚏,把大廳裏的歡聲笑語吹了個乾淨。雖然龍族的歷史上從來沒有幼龍患上感冒的記載,但是畢竟敖彥的脆弱算得上空前絕後,大家都停下了笑容,紛紛擔心地湊到龍王身邊。
「寶寶怎麼了,哪里不舒服?」龍王此刻也沒了捉弄兒子的興趣,英挺的雙眉皺起,小心地把捧在掌心的小東西摟到懷中,不過小傢伙的噴嚏聲並沒有因為龍王的關心而停止,反倒是有愈發嚴重的趨勢,每次伴隨著噴嚏聲的必然是小小的龍身一陣緊縮,小龍似乎也明白打噴嚏不能對著別人,一個勁地把腦袋湊進龍王寬大的衣襟裏,所以龍王等人也沒有發現小龍龍頸的鱗片上正漸漸地浮現出點點粉色。
「快,去把藥師和御醫都請來。」乳母崇蓮抱著敖巽,向身邊的侍女們吩咐著,同時讓大夥把桌子上亂七八糟的藥丸藥粉都收起來,難保這些東西不是惹得寶寶打噴嚏的元兇,要知道小龍的呼吸最是柔嫩敏感了,不過正是這一吩咐讓大夥發現了另一樁奇怪的事情。
那些個法寶啊藥丸的倒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那些被丟在桌子上的靈獸們,此刻一個個癡癡呆呆如同中了高等迷惑術一般,要嘛莫名地原地打轉、要麼突然變得煩躁地低嘯連連、要麼乾脆肆無忌憚地趴在那裏有礙觀瞻地舔舐自己身下的性器、特別是看到某只縮小版的雄性虞虎死死地壓著一隻同為雄性的岩豹努力挺動身體,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模樣,當場讓虞虎和岩豹的主人驚訝到下巴脫臼。
這……究竟是怎麼了?
「砰!」的一聲巨響,前廳的大門被粗暴地推開,除了跑得氣喘吁吁的藥師和御醫之外,失蹤了好幾天的相輔大人居然也上氣不接下氣地出現在門前。
「快、快封住敖彥,快點、快點……不然就出問題了!」相曦一掃往日那悠悠的老狐狸形象,顫抖的手指著龍王懷中噴嚏不斷的小龍,顧不得喘息就用幾乎嘶啞的聲音大聲疾呼著。
沒有任何的遲疑,即便內心疑惑無比,龍王還是立刻一個封禁術施展了開去,將懷中的小龍封入一個圓形的禁錮空間。
「相曦,你搞什麼鬼!到底出了什麼事?」敖玄皺著眉望著門前一臉慘然的老狐狸。
「是妖花啊,妖王是妖花啊,那該死的妖界的千瘴牡丹,就是號稱天下第一淫花的嗜情花啊!」相曦痛心疾首地大呼著,想不到自己千算萬算,算到頭來,居然把自己給算了進去。
一句「嗜情花」讓所有在場的龍族官員們一個個都大驚失色。要知道「嗜情花」這三個字無論在哪里幾乎都是一個禁忌的代名詞,也許過去人們對於「嗜情花」的瞭解並不多,但是數十萬年前一朵小小的「嗜情花」卻在仙界引起一場滔天的禍事:某位仙人因為貪戀妖界的妖花絕美,所以私下從妖界移植了一株淡青色的妖花種在仙界,原本妖花並不能在仙界生長,不過在仙人費心的照料培植下,一千年後那朵妖花在吸收了仙界靈動之氣後,乍然開放,含而不露的姿容、清淡而素雅的色澤、薄弱卻悠長的清香一時間吸引了無數仙人豔羨的目光,人們讚歎著這花朵的魅力的語聲還沒有落下,和妖花接觸過的仙人們就發生了異變。
先是欲望突然沸騰,仙界雖然多寡欲,但是也不是滴水不沾的苦修行,所以一開始仙人們都沒有在意,只是順從本身的欲望,但是這突如其來的欲望並沒有因為交媾而舒緩,反而如同火上澆油一般愈發地炙烈,漸漸地這欲望吞噬了仙人們的理智,再高深、再精純的仙力面對著妖花的莫名魔力也無可奈何,仙人們幾乎完全陷入了一種任憑本能操控的欲望漩渦之中,不分晝夜、無論男女、不顧倫常地墮入情欲孽海,直至脫陽而亡,甚至連他們死去後的靈魄都沒能夠救回,而是被那亭亭玉立的妖性魔花全然吞噬殆盡,仙人們的遺骸也成了妖花的肥料,要不是最後仙界至尊連同仙界七使用炫疾天火將妖花所在之地焚煉了一百餘年,徹底地將那朵妖花毀去的話,估計今日的仙界早就不復存在了。
沒想到,「嗜情花」相隔了這麼多年後,居然會再度現身,而且還莫名地和小龍敖彥勾搭在了一起。其它的龍族臣或許對於妖花和小龍之間的關係還有些莫名,但是曾經參與過小龍化形的龍族八部長老們對於那朵曾經在化形池裏綻放的粉色牡丹花可謂記憶猶新。更何況桌子上越來越躁動、開始憑藉本能尋找交媾對象的靈獸們更是成為了相曦話語的又一個最好的憑證。
相曦一手扶著門框,一邊喘息著,他匆匆忙忙地趕回龍族,怕的就是發生同樣的不幸,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妖界之王的原形居然是這麼惡毒的妖物,若非有人出言告知,恐怕今天這一切就難以收場了。
「都先別愣著,我已經讓侍衛們把寒雁宮的冰泉眼打理乾淨了,所有人馬上都去冰泉裏泡上一天,這個宮裏的東西全部焚化了……」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的相曦,立刻在藥師和御醫的配合下,開始有條不紊地指揮整個寢宮的防疫工作。
熱熱鬧鬧的龍王家宴,最後居然變成了集體泡冰水澡,這個意外的變化,誰都沒有想到,不過當泡在冷泉裏的龍族臣們看到在龍王封禁小龍敖彥的透明圓球內正緩緩地飄浮起一層肉眼可見的粉色後,所有人又不得不慶倖,總算沒有和那些倒黴的仙人們走上同一條不歸路。
處理了一切之後的相曦,搬了把椅子坐在冷泉邊上,開始訴說自己自小龍敖彥化形之後的去向。
小龍敖彥化形成功後,相曦沒有停留,幾乎是立刻啟程離開了龍王界。
相曦需要一個答案,一個可以解釋為什麼小龍在融合妖丹化形的時候出現的雷劫會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九天千劫雷」。對於龍族而言,雷劫並不奇怪,龍族為了磨礪幼龍而專用的礪心臺上終日雷聲不斷,但「九天千劫雷」不能和普通的雷劫相提並論,那是誕生於混沌之中、夾帶著光與暗兩種極端力量的神雷,它所蘊含著的破壞力之強悍,連龍族八部長老合力都只能扛下部分,甚至龍王父子都無法與之完全抗衡。可是這種強悍的力量居然會沖著一條誕生不久的小龍全力而來,一副毀之而後快的態勢,這其中絕對不會毫無緣由。
越過隔離兩個不同空間的時空障蔽,相曦來到了仙界的某個寂靜卻生機勃勃的角落——蒼蘭山的書香閣。
蒼蘭山在整個仙界來說並不算是一個最好的修煉場所,事實上整個蒼蘭山上既沒有仙人們修煉所需的各種材料、藥材,也沒有什麼可以煉製的礦石、靈泉,除了鬱鬱蔥蔥的山林和純淨的溪水之外,就只有滿山悠閒自得的小動物了。用某人的話說起來,蒼蘭山是淡泊了一切的老人才適合居住的地方,任何有上進心的人,都不會在蒼蘭山上混吃等死的——而正是這個某人,在這個無人間津的山上悄悄修建了個院子。
這個某人名叫淩瀾,是個在仙界名不見經傳的傢伙,生平沒有什麼志向,唯一的惡癖就是喜歡八卦,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式,每日到處搜羅著各種各樣的八卦消息,上到名人們的私人生活、下到各界的風土人情,凡是他知道的,都會用書筆記錄下來並修訂成冊。時間長了,那些被記錄下來的八卦日益地多了起來,漸漸塞滿了淩瀾的住所,於是淩瀾找了個機會在蒼蘭山上修建了這個院子,專門用來收藏他那些珍貴的八卦消息。
比起知識淵博的相曦,這個專門收集八卦的淩瀾可以說毫不遜色,且由於淩瀾對於那些陳年隱秘不為人知的東西有著無比的興趣,所以相曦如果遇上難題時,請教這位仁兄,一向會有意外的收穫。
不過這位八卦仙人卻沒有馬上響應相曦的疑問,而是喚來童子泡上兩杯濃郁的香茶,二話不說直接拉著相曦上棋台。不久前才靠著私下收集到的、某個不能告人的八卦,向仙界公認的棋王手裏連哄帶騙地挖到一本高級棋譜殘局的孤本,此刻相曦根本就是送上門來的好對手,棋性正濃的淩瀾自然不放過他,而相曦也很清楚眼前這個八卦仙人的習性,若是不奉陪到底,掃了他的興,自己就別想從這個八卦仙人的嘴裏掏出一星半點的消息,好脾氣地壓下心底的疑惑,專心致志地在縱橫的棋盤上佈局計算,兩人這不管身外事地一通驚險至極的黑白廝殺,從日升日落、到月起月泯,殺得興起時,兩人自然也不會在意多少時間流逝過去。
「最近聽說龍王界熱鬧得很啊……」眼見大局已定,一直沒有開口的淩瀾嘴裏,開始漫不經心地問著外面最流行的八卦新聞了,撚著棋子的手慢慢落下,晶瑩圓潤的白子落在萬年松木雕琢而成的棋盤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彷佛是在宣告黑子努力了半天試圖出逃的大龍被徹底掐斷了最後活路,這場持續了快五天的對弈,又一次以白棋的主人獲勝而告終。
「如果不熱鬧,我幹嘛跑到你這裏來?」看著已經沒有下子餘地的棋枰,相曦把手中的黑棋輕輕放回棋簍裏,嘴角蕩起一抹無奈的笑容,不光是為了自己棋藝無論怎麼進境,最後總是在眼前這個男子清風明月般的手段下輸得片甲不留,更多的卻是因為自己自詡算無遺策,但是每每遇到難題,卻不得不跑來向眼前這位咨詢一番。
「也對,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說吧,到我這裏來,又是打算挖什麼內幕的?」臉上露出一個得意洋洋的笑容,拿起棋枰旁的茶杯,緩緩地啜了口,用從神界那裏搜刮來的灼玉雕琢而成的茶杯,果然具有保溫、保鮮的雙重好處,茶泡了這麼久,但是依舊溫熱適口,香味怡人。
「『九天千劫雷』究竟是怎麼回事?敖彥不過是和妖王的內丹融合,借助妖力化形而已,就算是妖丹的妖力再強悍,也不可能引起『九天千劫雷』的。」相曦雖然在化形池邊隱約猜到了幾分,但是這事關係重大,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就算是向來瞻大妄為的他,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果然是『九天千劫雷』,怪不得整個空間都能感到雷劫降臨的味道,還以為金龍提前進化了呢,原來是那條小龍和妖丹搞出來的啊……」慢條靳理地整理著棋枰上的棋子,卻沒有直接回答相曦的問題。
「相曦,你知道嗎?你惹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呢……」優雅地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但是笑容裏的促狹意味卻濃得嫵法遮掩。
「麻煩?」相曦苦笑著搖了搖頭,「從這位七殿下還在龍後肚子裏開始,這麻煩就沒有少過,就算有更多的麻煩……我也只能認了。」
豎起食指的左手在鼻子前輕輕地搖了一搖,淩瀾俊美的容顏在燦爛的秋日陽光照耀下,顯現出幾分少年天眞調皮的顏色,「這些還不算是麻煩,畢竟這些事情都能夠解決,只是解決的手續繁瑣了一點而已,眞正的麻煩卻是你自己招來的哦。」
「嗯?」相曦用防備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和實際年齡相差無數倍的英俊男子,思索著他話中的含義。要知道眼前這位,最讓人唾棄的就是說話拐彎抹角的習慣。不過這次,對方似乎無意為難相曦,或者說根本就打算看上一出好戲。
「要不是你我是忘年至交,我也不會讓你看這個,這可是仙界多年前最有名的大醜聞呢,就是如今在整個仙界也是一個不小的禁忌,少有人提起,不過也正是因此,其它各界對於『千瘴牡丹』的『眞面目』所知甚少,否則你現在也不會悠閒地坐在我面前,向我吐苦水了。」纖細的手指在空中劃過一個小小的弧度,劃開一個虛幻的裂口,探手從那虛幻的裂縫中拿出一本不算厚的一尺見方的本子,遞給了滿臉戒備的相曦。
相曦皺了皺眉接過書本,翻看了不過幾頁,臉色就開始有些發白,在陰謀詭計中打滾多年而磨練出來的冷靜,勉強讓他強忍著從椅子上跳起來的欲望,迅速地瀏覽完書上關於當年仙界「嗜情花事件」的詳細記載,其實對於這個醜聞,相曦自然不會不知道,但是他怎麼也沒有辦法把妖界的「千瘴牡丹」和轟動一時的「嗜情花」聯繫到一起。
似乎故意考驗著相曦的冷靜底線,喝了口手中的暖茶,潤了潤嗓子,帶著悠悠清香的綠茶,雖然已經喝了無數歲月,但是依舊讓人覺得齒頰留香,特別是看著相曦那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這茶的香味似乎更是濃了不少:「如果當時龍王能夠擋下『九天千劫雷』的最後一擊,就算妖丹現出『千瘴牡丹』的原型,憑著小龍身體內的龍氣,『千瘴牡丹』也弄不出什麼大風雨,最多也不過是讓小龍帶上點妖魅的味道罷了,偏偏你『多生是非』把龍王推開,讓『九天千劫雷』直接落在了妖丹和小龍的身上,如今這『幹瘴牡丹』的特性恐怕十有八九全部和小龍融合到了一起……」
「至於為什麼會出現『九天千劫雷』……相曦,看到『嗜情花』之後,你難道沒有覺得這個妖花亂世的故事結局太過突兀了嗎?」看著相曦越來越難看的樣子,淩瀾的笑容愈發地燦爛了起來,「其實,仙界的大人物們,為了儘早平息這幕仙界的醜聞,所以掩蓋了一個最為關鍵的事實,那朵惑亂仙界的『千瘴牡丹』並沒有被炫疾滅火所煉化,『千瘴牡丹』吸食了那麼多仙人的魂魄,又吸收了仙人們的遺體,它怎麼會輕易被煉化呢……』
相曦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男子:「難道,那朵『千瘴牡丹』和妖王桀梟有關係?」
「這就不得而知了。」淩瀾惡劣地在最關鍵的地方,打起了哈哈,「桀梟在妖界出現不過五千年,但他的力量之強超過歷代妖王,一般而言『千瘴牡丹』即使獲得了妖性修煉成型,它的能力也只能憑藉它的天性來發展,它的成形應該是一個妖媚傾國的美女,一言一行魅惑人界,可事實上,桀梟非但成形後是雄性、而且從來沒有用過魅術或者幻惑類的法術,所以連你都沒有猜到他的原形居然是『千瘴牡丹』不是嗎?
如果我的推論正確,桀梟的原形的確是那朵曾經在仙界作亂的『千瘴牡丹』的話,那顆妖丹裏等同於包含著無數仙人的魂魄殘骸,這種妖丹出世,別說『九天千劫雷』,就算引來『混沌陰陽劫』這種毀天滅地的天地劫難也不足為奇了。
不過,如今『千瘴牡丹』和小龍算是混在一起,分都分不開了,接下去龍王界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了。當年仙界誤植的『嗜情花』只是一朵未成形的妖界之花,就已經惹出這滔天的大禍,如今小龍身上那朵花,要比之,力量上可是強大的多得多……說實話,我甚至懷疑,萬一小龍身上的『千瘴牡丹』發作起來,就算是龍王本人也沒有辦法扛得住……」雖然知道自己這麼說實在有些過分,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位高高在上的龍王,嘗到了「千瘴牡丹」的味道之後,那表情……實在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呢。
龍王界的老狐狸終於慘敗在淩瀾這個八卦王的推理秀中,一向冷靜的表情化作焦急的驚駭,在得到了答案後,顧不得辭行,施起法術急匆匆地趕回龍王界,滿心滿願地希望在自己離開的這些時間裏,不會發生可怕的意外。
熙和走進書香閣的時候,正看到龍族的相輔駕雲離去,而自己的主人則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麼,一臉竊笑地目送著相曦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雲海之中。
「君上,戒禮使碧攸已經到龍王界。」熙和走到放置著棋盤的涼亭外,恭敬地向亭子裏的淩瀾行了個下屬晉見禮,遞上手中的書卷,那是剛剛送來的消息,「但是很奇怪,龍王似乎沒有揭穿一切的打算,不清楚是不是沒有發現其中的破綻。」
「果然如此,龍王果然……」淩瀾慢慢收斂起臉上的微笑,微合的雙眼遮住了眼底在瞬間掠過的一抹異色,「小飛天的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
「正如君上所料,小飛天裏空無一人,七曜眞君已經不見了蹤影,屬下用仙鏡尋遍整個仙界也沒有查到七曜眞君的蹤跡,不過似乎有跡象七曜眞君應該是去了他界。」熙和恭順地回稟著,作為淩瀾最信賴的臣下,熙和多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主人正在隱約中引導著某個即將發生的大事步上正軌。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淩瀾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那雙深邃的黑瞳再一次地投向遠方那白色的雲海之中,不再出聲,只是縮入袖中的手指在無人可以窺探的暗中,輕輕地撫摸著系在肘臂上的半塊玉魚符,那熟悉的冰冷觸感,就好像是那個人惡作劇時的笑容一般,嬉鬧中帶著七分的殘酷,殘酷中卻更是隱藏了三分的溫柔,只是可憐了那些被情字蒙蔽了雙眸的癡兒,只看到那殘酷的表像,而忽略了那殘酷背後的溫柔。
相曦回到龍王界時,龍王敖君澤和他的臣工們正窩在寢宮裏逗著小龍,龍王界裏一副太平無事的模樣讓焦急趕回的相曦稍稍安了點心,相曦本想先和龍王界的藥師、御醫兩人私下討論關於嗜情花的事,但是在藥師的丹房裏還沒說幾句話,甚至屁股下的凳子都還沒有坐熱,相曦就傻傻地目睹了丹房窗外已經凋零了的蘭花,突然間煥發出驚人的生命力,硬生生地逆轉了凋零的命運,一朵一朵地再度在微涼的夜色怒放開來。
「嗜情花開放前,豫靈山上一夜之間百花怒放,詭異而妖嬈。」在淩瀾給相曦看的那本記載了「嗜情花事件」的書裏的一句話,憑空躍入了相曦的腦海之中,猶如驚弓之鳥一般,相曦來不及向同樣吃驚的藥師解釋什麼,掹地從丹房裏竄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事後每當藥師提起相輔大人當日離去的模樣,總是感慨萬分地對人說,所謂極限這種東西有時候眞的只有在危難之時才能被發覺。
不過總算是相曦趕到得及時,才免了龍王界重蹈仙界慘劇的覆轍,不論是誰都沒有辦法想到,小龍那可愛的噴嚏中,居然包含著如此之大的殺傷力,看看如今那些個泡在冰泉裏的龍族菁英們,儘管一個個凍得齜牙咧嘴,但那一張張露在水面上的英挺俊秀的臉無一不是透著興奮的紅潤,連龍王界最為陰寒冰冷的泉水也只是勉強抵禦住千瘴牡丹的淫亂之力,可見要不是相曦及時到來,明年的今日恐怕就是龍王界諸人的忌日了。
「淩瀾還說了些什麼?」泡在冰泉裏親身體驗著自己兒子強悍的殺傷力,敖君澤有些無力地看著一旁坐著的相輔,泛紅的臉和凝重的表情形成非常強烈的視覺對比。這個問題下的潛臺詞無疑是沉重,如果相曦或者淩瀾這兩個知識淵博的人,都沒有解決方式的話,那麼接下去小龍敖彥的命運會有怎樣的變化可想而知,敖君澤是一個父親的同時,也是龍王界的主導者,作為一個主導者,為了龍王界的安全,勢必要剷除可能威脅到龍王界安全的隱患,哪怕這個隱患是自己的骨肉,而這也是敖君澤無論如何不願意做的事情。
相曦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用一種非常奇特的目光看著龍王許久,兩人的目光同樣的銳利、同樣的凝重、同樣的嚴肅,好半晌相曦才慢慢吐出四個字:「巨樹『英魄』。」
儘管世界自脫離混沌之後,就被無意識地分割成了好幾個不同的空間,但是有些生命是不受空間分割影響的,巨樹「英魄」就是其中之一,這棵誕生於創世之日的巨樹,雖然生長在仙界,卻是所有花草樹木靈力的源泉所在,無論是妖孽縱橫的妖界還是烏煙瘴氣的魔界,只要是花草樹木它們靈力之源的根本都來自於巨樹「英魄」,千瘴牡丹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所以要克制和小龍融合了的千瘴牡丹淫亂妖力,就必須用巨樹「英魄」的靈力本源來淨化或者克制。
這個答案敖君澤並不意外,但是他從相曦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深思。
一切只是巧合嗎?
那未免巧合得太過了一點了吧,仙界的使者前腳才到,後腳小龍就出了問題,小龍出了問題之後,解決方法偏偏又來自於仙界的巨樹,仿佛冥冥中有人安排著,一步一步地推動著某個不為人知的計劃,而這個計劃的某個中止點就是那棵仙界的巨樹。
敖君澤慢慢地將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瞇成了一條細細的線,在第一次看到仙界那位戒禮使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不妥的地方,只是考慮到對方的身份特殊且帶著繁花仙君的親筆信函,所以他沒有去追究,但是似乎有人對於自己的容忍不層一顧。
「既然有人這麼想彥兒去仙界,那麼我們也不用再三推辭了,向各界正式宣告吧,三日後龍王將攜敖巽、敖彥同赴仙界金頂山。」敖君澤的唇角露出一抹滿足輕蔑的笑容,「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位高手擺下迷魂陣在等著我們。」
龍王要帶著兩個兒子一起去仙界,這個消息在平日裏,自然不會多轟動,不過如今卻成為了仙界的頭條新聞,很多仙界的仙人們在得到消息後,紛紛放下手中的事情,從四面八方向仙界的金頂山趕去,當然這不是為了去歡迎龍族罕見的雙生子,事實上趕去金頂山的仙人們有很多是蓄滿了一肚子的怨氣打算找龍王算帳的,那些個平日慈眉善目瀟灑不群的仙人們,一個個如同吃了炸藥一般,要嘛鐵青著臉,要嘛咬牙切齒地喃喃自語,甚至有幾個脾氣火爆的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
「這些個傢伙都是怎麼了?」繁花仙君坐在自家的金頂山居所裏,對抬著「前來參觀『金龍育樹』儀式」名頭,強行入住的各位仙人們,困惑不解地詢問著眼前這個唯一自認是來看熱鬧的男子。
「怎麼了……哈哈哈……君實啊、君實,你這個金頂山主繁花仙君在『英魄』的保護下對身外的世界不聞不問,所以才會有這麼個問題,你可知道眼下還有很多仙人沒有來,他們都等著龍王駕臨的那天再露面呢。」坐在院子裏的錦凳上,一邊嗤笑繁花仙君孤陋寡聞,一邊悠然自得地喝著繁花仙君珍藏名茶的男人,正是蒼蘭山書香閣的淩瀾。
龍王恐怕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即將前往的仙界會是這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吧?望著山下不斷前來拜訪的仙人們所駕起的各類法寶,淩瀾笑得愈發地開心了起來,他是對相曦透露了不少秘密,但是他唯獨沒有告訴相曦,那驚天動地的「九天千劫雷」所影響的可不僅僅只是龍王界。這號稱天上地下最強的劫雷大部分力量停留在了龍王界,但還有不少雷劫的殘餘力量破開了隔離各界的時空障蔽,直接影響著仙界。
在這突如其來的雷劫影響下,很多當時沒有任何準備的仙人,都被無辜地殃及,煉氣的煉岔了氣脈、煉器的毀了法寶、煉丹藥的顆粒無收、甚王有些個受影響嚴重的仙人洞府坍方,多年積蓄的靈力毀於一旦,更別說那些個喜歡種花、養寵物的仙人,他們的損失尤為慘烈。要不是顧忌著龍王君那高大、強悍到無與倫比的形象,仙界的受災群眾們早就上門向龍王討說法去了。這次龍王是自己送上門來的,這些仙人能不激動嗎?
要知道和龍王界那些僅僅靠著自身能力的積累就可以提升力量的龍族栢比,仙人們的修煉簡直就是用無數的天材地寶堆積出來的,仙人們在修煉之前先要走遍各個不同的世界,努力地搜刮各類有靈力的寶物,等囤積到了一定水平才開始專心修煉,龍王界這次雷劫至少破壞了仙界近半數仙人的修煉,這種事情不找龍王要個說法才怪呢。
繁花仙君聽完之後,忍不住也笑了起來,不過繁花仙君到底是一位仁人君子,笑完了又開始為龍王擔心,畢竟這麼多仙人的抗議,也不能等閒視之呢。
「龍王才不會擔心呢,至少現在他還不用擔心這些仙人的抗議。」淩瀾伸手揉了揉笑得有些發麻的臉頰,向繁花仙君露出一副「你不需要杞人憂天」的表情,「龍王君上這次能不能到達金頂山,還有待證實呢……你說對不對,英魄?」
淩瀾望著身後的一棵翠綠色的大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擎天而立的巨樹默默地豎立在這不起眼的小院子裏,沒有白玉金階的祭台、沒有仙水靈泉的灌溉、也沒有高大威武的守護,在這個普普通通的院子裏,繁茂的枝葉遮蔽著烈日,像所有平凡的樹木那樣,為身邊的來訪者提供一片涼爽的樹蔭。
徐徐微風吹拂著枝幹上巴掌大的碧綠葉子,發出沙沙的輕響,回應著天地間無聲的旋律,也仿佛是在無聲地微笑著……
龍王出訪對於龍王界而言並不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由於龍王天性是那種不安於室的人,加上龍王界那種比較獨特的朝議方式,從一開始就給喜歡當甩手掌櫃的龍王,私底下跑去各界串門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所以其它各界的高級管理者們和龍王都有著或多或少的交情,即便是和龍王界敵對意識比較強烈的妖、魔界中,也有龍王閣下的故交好友,甚至連曾經與龍王軍正面交戰的魔王,私下也和龍王算是令人啼笑皆非的點頭之交。
再加上因為作為龍族的最高首領,龍王所擁有的實力雖然不至於誇張到能夠獨自對付幹單萬馬,但是即便是仙界的七大仙使和仙界至尊連手偷襲下,只要使用「湮滅之術」,龍王要伺機遁走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湮滅之術」做為龍族的最基本的保命技能之一,其本身能夠在千分之一秒內,以犧牲一件法寶或者龍族成員本身的一半精血作為代價而發動,在剎那之間破開時間和空間的束縛將自己送回位於龍王界最深處與混沌之境相交接的祭祀神殿之中,當然這樣做會對施術者造成相當大的傷害,但這卻是大夥公認的最有效逃命的不二法寶。
所以龍王要是遇上正式的出訪,往往需要注重的只是一些表面化的儀仗和排場的準備而已,不過這次龍王出訪仙界卻把整個龍王界折騰得夠嗆,光是兩尾小龍的安置就讓安排出行事宜的繇兆和負責安全的韶恪傷透了腦筋。
敖巽殿下也就罷了,除了吩咐所有護衛在保護這個小祖宗的時候,千萬不能踫他手裏的奶瓶之外,倒是沒有什麼要特別注意的禁忌,加上盡職的乳母崇蓮在一旁隨行指點,就算小祖宗折騰折騰也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何況敖巽雖然還只是一個嬰兒,但是不久前抓周時無意中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天生的強悍天賦,也讓龍族的成員們格外地放心一些——至少比起另外一個小祖宗來,要放心許多。
敖彥,龍王的第七子。
降生至今未滿周年,卻已經成為所有龍族成員的頭等隱憂,撇去那些個先天不良的狀況不說,光是那令人退避三尺的粉色噴嚏,就讓所有人頭大了三圈都不止。
儘管在那場以冷水澡告終的抓周聚會後,龍王和相曦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暫時壓制住了小龍隨著噴嚏四散的「千瘴牡丹」的至淫花粉,但是誰都不能保證,這前往仙界的一路上,這個小爺突然再度發作起來的話,隨行的龍族成員們會是怎樣的下場——只看那些個泡完了冷水澡一個個凍得如同冰庫裏的凍豬肉一般的受害官員們,就夠讓人心驚瞻顫了,何況還有數萬年前死得毫無名譽的仙界成員作為血淋淋的前車之鑒。
所以繇兆和韶恪商議了一夜之後,龍王君那架結實的專用車輿被毫不客氣地徵用了——龍王的車輿不光是用龍王界最為結實的黑鐵木製作而成,最重要的是在製作這輛車輿時,車輿內外的黑鐵木木壁上的刻紋裏都預先設人了防禦陣法,使車輿的結實和抵抗外界意外打擊的絕對能力強悍到令人側目的境界,而再加上龍王、龍后、相曦以及八部長老們連手在車輿內又施加了整整十八層不同的防禦法術,儘管沒有人敢拍著胸脯說萬無一失,但至少在發生各類突發狀況時,不會因為毫無準備而措手不及。
同時儘管龍王口口聲聲地向所有官員們賭咒發誓說,自己一定能夠照顧好小龍敖彥的生活起居,但是鑒於龍王住日成打的不良紀錄,龍族的官員們很難得地一致將龍王的誓言當作了風中的炊煙——徹底地忽略。取代龍王成為小龍的臨時保姆,這個光榮的任務自然落到了辦事穩重牢靠的敖玄殿下身上,再加上三個經驗豐富的嬤嬤,也算得上是一個比較妥貼的人員安排——至於為什麼沒有人想起在家裏閑得有些發慌的龍后——要知道龍后的不良紀錄可一點都不比龍王少。
出發的那天,並沒有什麼繁瑣的儀式,只是留守的龍族官員們在龍后的帶領下,一起將龍王父子送出龍王宮庭。徒步在用白玉鋪就而成的長廊上,龍王威嚴莊重而不失親和的氣度配上龍后不落於後的颯爽風姿,夫婦倆人雖然沒有言語的交談或者肢體的表達,但是彼此間的默契卻依舊和諧得令人豔羨,哪怕是踏出的步伐、目光的落點這些微末的細節兩人都能不約而同地協調如一。而他們的身後,作為仙界的使者、此行的引路者的仙界「戒禮使」碧攸,那張豔絕天下的臉龐上洋溢著淡若清風的笑容,舉手投足之間的優雅高貴,無疑也是人們關注的焦點所在,只是沒有人知道,那張笑顏下此刻遮蔽著的卻是一顆忐忑不安的心。
碧攸努力維持著自己悠然卓越的表像,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一路行來,他總覺得在周圍送行的人群中,有一雙眼睛正關注地看著自己,不是那種熟悉的帶著欣賞和讚歎的目光、也不是那種淫穢妄邪放肆的目光,而是一種冷漠中帶著探索的窺視,但是每當碧攸隱隱感覺到對方時,轉過視線,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就會立刻消失,餘下的只有身旁簇擁著的人群,以及身後即將同行的龍族儀仗。
會是龍王發現了什麼嗎?碧攸的內心焦灼地猜測著。三日前他曾貿然地出擊,本以為騙過了龍族所有人後,自己能手到擒來,結果卻出乎意料地失了手,他有自信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也能應付可能發生的情況,甚至準備好了和龍族對質的言詞,但是卻沒有一樣被派上用場。龍族內安靜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接著龍王宣佈前往仙界拜訪,一切都開始有條不紊地準備著、安排著,沒有人提起那夜裏曾經發生過什麼,但是碧攸卻從龍族的那些官員的臉上看出了不妥,那一張張透著青白的臉寵,似乎預示著某種暴風將要降臨的訊息。
帶著不安和困惑,碧攸隨著龍王一行,踏上了前往仙界的道路,而不管是猜測還是思忖,一場實實在在的暴風早就在他們的前方穩穩地等待著了。


龍王界之初臨二 正文 第四章

用一般成人的視野看來,一個嬰兒的生活,無疑是最幸福、最享受的。即便用「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來形容都略顯不足,每天除了吃飽了睡、睡醒了吃之外,就是用刺耳的哇哇哭聲把周圍的成年人支配得團團轉——哪怕這些成年人中有著所謂的大人物。因為任何權力、地位、金錢、榮譽對於一個嬰兒來說都是毫無威懾力的,相比較而言,嬤嬤們手中的奶瓶更加具有實際意義。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嬰兒無疑是一個最為無聊的工作——沒有電腦網絡、沒有音樂電視、甚至連文字圖片都匱乏,每天除了用最原始的方法耍著周圍的人之外,敖彥實在找不到其它的娛樂方式,特別是當自己唯一的娛樂用具——金龍寶寶敖巽——在被逗哭第N次,被乳母崇蓮毫不猶豫抱走之後,敖彥覺得自己的人生只剩下無聊兩宇。瞪著空蕩蕩的車輿,如今的他,分外地懷念當初任半妖村那段短暫的日子,至少那時候身邊不光有錦兒陪著,每日在山間閒逛,回到村子裏還能拿「金魚」和「傻氣」開開心……到最後連那個剛被抱走的呆頭呆腦的敖巽,也成了敖彥思念的一部分。
原本車輿內所有有可能威脅到嬰兒的物品都被拆除了,如同一個小屋子般大小的車輿內,只剩下地上鋪就的毛毯和不遠處角落裏的被褥枕頭,以及躺在車中間的小寶寶。這讓整個空間看上去過於空曠而靜寂,當然本來龍王是好心讓敖巽寶寶來給敖彥作伴的,不過結果……不提了,估計崇蓮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是不會答應讓兩個寶寶待在一起了。
皺著小小的鼻子,睜著一雙圓不隆咚的大眼睛毫無焦距地望著車輿的頂棚,身下的車輿還在路上飛馳,微微顛簸雖然被床墊隔絕了不少,但是依舊可以讓人感覺到前進的速度極快,可惜車輿的車窗對於身高只有一尺半的敖彥來說,實在是高不可攀。
躺在車輿裏的敖彥一邊無意識地歎氣,一邊努力地想辦法給自己找點事兒做做,再這麼無聊下去,他早晚會被悶出憂鬱症不可。正想著,額心突然傳來一抹似有似無的涼意,光潔的額頭上隨著這涼意出現一個圓形的刻紋——那是龍王和相曦合力給敖彥施加的封緘之印,用來克制敖彥不由自主向外敵發的千瘴牡丹的淫靡之氣——伸過自己那白白嫩嫩的小手,在額頭上蹭了贈,果然額頭上那坑坑窪窪的觸感再一次地提醒了敖彥不久前自己被某個不良父親陷害的事實。
都是那個豬頭要抓周才把自己害成這樣!
敖彥一想起那個父親就有點牙齒癢癢,儘管這幾天他沒少找機會在龍王的脖子上磨牙,但是對於皮粗肉厚的龍王而言,敖彥那一口才露尖尖角的小牙床根本沒有什麼威脅度,不過自己總有辦法讓這個豬頭龍王吃癟的!撇著嘴,敖彥在心中暗暗地發誓,雖說好漢不提當年勇,但想當年他在中學橫行黑白兩道時,比他強悍的人物多的是,可最後又有哪一個逃出他的手掌心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肆無忌憚,這可是有志青年必備的座右銘之一。
一個人在怨恨的時候,往往會發現許多平時沒有發現的東西,比如在街頭看到搶了自己女朋友的小白臉時,往往就能看到依在牆角邊的木棍、磚頭之類。
而一直覺得無聊的敖彥很快就發現了一個非常不錯的道具——小小的身子無聊地在鋪滿了厚厚的長毛床墊的車輿內打著滾,從這一頭滾到另一頭,然後再慢慢地揪著床墊上的長毛,匍匐著向前攀爬,目標就是不遠處那顆龍王昨天晚上用來睡覺的枕頭。這樣的行動看起來的確非常地愚蠢,但是在這個嬰兒的身體從爬行類進化成靈長類之前,暫時也只能忍耐了。
我爬、我爬、我爬爬爬……柔弱纖細的四肢在毛茸茸的床墊上掠過,身後留下大把大把的散碎長毛,是爬行者到此一遊最好的證明,幸虧龍王界的長毛床墊有著秉承可自動復原的優良傳統,任何被拔走的長毛,只要再落回毯子上,半個時辰後就會自動再接回去,而且耐髒、耐洗。
手腳並用地爬上龍王的枕頭,然後一屁股坐下,惡劣地笑了笑,憋紅了小臉,硬生生地將一個屁放進了龍王的枕頭裏,然後伸手在空中劃了一個簡單的符號這是昨天晚上從照顧自己的嬤嬤身上學來的一種簡單的符咒,不需要法力,只要手指在空中畫符正確就行,這個符咒能夠將蔓延在車輿內的清香完整地保留半天時間,敖彥花了不少時間才學會的,這多虧當年敖彥曾經四處打工,類似給漫畫家當助手和建築師畫基本圖形的工作沒有少接,所以那些看似複雜的咒符,經過稍稍的模仿和鍛煉,要學會也不是很難。
不過很明顯,一學會這個符咒,敖彥就把它直接用在了自己的父親身上——滿意地拍拍被自己作過手腳的枕頭,敖彥微笑著轉身開始尋找車輿內下一個受害品,也許在龍王的被子裏作作手腳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在這時,車輿的門突然無聲地向左右滑開,本該在前方陪伴龍王的敖玄,走進了車輿。那張英俊的臉龐上無奈的笑容還未全部退去,敖巽那淒慘的哭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眞不知道敖彥和敖巽是不是前世的冤家對頭,每次只要兩個寶寶在一起,總要惹出點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出來,這不,才把兩個小祖宗往車裏一放,敖彥就毫不客氣地在敖巽的臉蛋上和手臂上咬了好幾口,雖然口水比牙印要嚴重得多,但是敖巽顯然有點接受不了的樣子,哭得驚天動地的,那紅腫的眼睛和留著牙痕的臉蛋看上去也著實讓人憐愛,只是……那只被緊緊抱著的奶瓶實在太煞風景了……所以敖玄忍不住偷偷笑出了聲,就被崇蓮以身為兄長卻不夠持重訓了一頓。天知道,他敖玄上頭的那幾位哥哥有哪一個是眞正老成持重的?
覺得有些委屈的敖玄,將安撫敖巽的工作迅速地丟給了湊過去看熱鬧的父親,藉口彥兒一個人在車輿內不放心,溜了出來。眞正該受崇蓮批評的絕對是那個沒有責任心的父親,不過龍王的臉皮早就在龍後的訓練下練得堅實無比,估計對崇蓮接下去的數落能夠全然免疫了。
敖玄剛踏進車輿,就感到空間裏有一股微弱的法力波動。
龍族天生就擁有強大的法力,是最強的天然操法者,這也讓他們對於周圍法力的波動異常地敏感,再加上這車輿的內外壁裏各自施加了整整十八層不同性質的結界障蔽,所以說這異常的法力波動沒有可能是外界傳入的,可是這車輿內,除了龍王他們父子三人和崇蓮、加上三個照顧敖彥的嬤嬤之外,甚至連敖玄的貼身侍衛也不被允許進入,而且這個微弱波動不屬於龍王,也不是崇蓮和那三個嬤嬤的……敖玄皺了皺眉,依尋著法力波動軌跡,很快就發現了源頭。
雖然法術都是無形無影的,但是在敖玄的眼中,辨識龍王枕頭上微微浮動著的那個小小的符咒自然沒有問題,只是敖玄有些奇怪,是誰會把最低級的「清靈咒」放在龍王的枕頭上,而且這個「清靈咒」的施加者顯然技術拙劣,連初學者的程度恐怕都要比這個好。
龍王的五個已經成年的兒子之中,四殿下敖玄向來以冷靜、謹慎出名,再加上這些年幫助龍王處理龍族的政務,所以處理事情來更是小心,在找到了異常的法力波動之後,敖玄沒有毛躁地去接觸那個枕頭,而是將手輕輕按在車輿的車壁上,輕輕低語了幾聲後,光潔的車壁上,立刻浮現出不久前車輿內所發生過的一切——自然,也不會漏掉敖彥惡作劇的行為。
這個答案讓敖玄既是吃驚,又是好笑,一來,是沒想到敖彥才看了嬤嬤們的舉動,就已經會模仿了;二來,卻是因為才學會這麼點東西,小傢伙就迫不及待地往親人們的身上使用了,這一點倒是完全繼承了父母那惡癖的性格,而且很顯然,敖彥的惡癖比起那對不良父母,只高不低。
敖玄將目光轉向車輿內的敖彥身上,而敖彥早在看到敖玄施法讓車壁浮現出自己的所作所為時,就知道大事不妙,雖然心裏面一個勁地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而已,不會有人和自己這個小小孩計較……但是,看到敖玄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後,敖彥本能地有種算不上恐懼的瑟縮,就像是在校園外鬥毆的學生,被訓導主任抓個正著一樣。控制不住地四肢並用,迅速地爬到了不遠處的被窩堆旁,把身子完全地縮進被子後面。不過這種逃避對於敖玄來說,除了提供更多笑料之外,別無他用。
輕鬆地伸出雙手,把拚命往被子裏鑽的小東西從被子後的角落裏抱入自己的懷中,盤腿坐下,修長的食指在那光潔的小腦袋上輕輕地戳了戳,唇角忍俊不住地向上拉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小傢伙,還沒有學會本事,就先學會了作怪,連父親都敢下手,難怪敖巽會被你欺負到底了。」
如果是一般的嬰兒,被這麼對待,或許早就哭得天塌地陷了,不過我們的小龍自然不會錯會了敖玄的話語,煞風景地大哭大鬧,乖巧地扭動著小小的身子,在敖玄的懷中蹭啊蹭地,小手緊緊更是抓住了領子,把腦袋使勁地住敖玄的肩窩裏鑽,嘴裏咿咿呀呀地模糊地叫喚著,仿佛是在為自己惡劣的行為辯解,不過那可愛模樣,眞的讓人招架不住。
「好了好了,小傢伙,別撒嬌了……」摟了摟懷中軟軟的小身子,敖玄安慰地拍了拍小傢伙的後背,然後讓小傢伙坐在自己盤起的雙腿上,背心靠著自己的小腹,探手把那個枕頭拖到眼前,指著枕頭上那雖然微弱,但是絕對瞞不過龍王耳目的法咒,帶著幾分笑意的在小敖彥的耳邊輕輕地說著,「小笨蛋,要讓父親上當,光是這樣可不行噢,這個法咒雖然能夠將氣味保留,但是沒有辦法消除法力的痕跡,你要這樣……這樣……再這樣……」
如果龍王知道,他那個向來謹慎、沉穩、莊重、頗有王者氣度的兒子,此刻正在車輿內,微笑著教導另一個已經有了明顯的惡魔潛質的兒子,怎樣最大限度地騙過自己的耳目,讓自己上當,眞不知有何感想。
不過敖彥倒是明確地感受到了來自敖玄的溫柔。
乍看之下似乎和前生在孤兒院裏,老院長給予自己的關懷和愛護一般,但是感受著身後緊緊包裹著自己的體溫,和耳際那輕柔而不失力度的語言,敖彥發現這兩者間的差別其實很大很多。老院長給予自己的,是一種指導,是一種帶著溫柔的指點,更加類似于長者對於晚輩的教導相愛護;而敖玄給予的是毫不猶豫的縱容,身後這個懷抱,宛若一個巨大的安全空間,可以放任自己在其中肆意地揮灑、任意地放縱。
敖彥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親情,因為他從來就不曾被這樣的懷抱所包容。
在他的記憶中,堅強是唯一能夠依憑的詞句,不管有多少痛苦、有多少的悲傷、只有堅強,才能讓自己繼續地存在下去,在那個曾經被稱為「溫彥」的十六年生命歷程中,堅強讓他能夠一次次地抗拒死神的冷笑、命運的嘲弄,而如今,乍然失去了「需要堅強」的理由之後,他才發現,其實對於感情這個詞,他一直很陌生,因為從來沒有人教導過他,要怎樣去理解、去表達。
「這個小小的彎折,雖然簡單,卻能夠將法咒上的法力全部均勻地分散開去,不會有不均衡的感覺,這樣普通人不仔細的話,是不會察覺的……」敖玄纖細白皙的手指,在眼前劃動著優雅的弧線,一個漂亮而神秘的符咒在半空中悄然浮現,帶著最初的淡淡的乳白色,勾畫出一個美麗的圖紋。那神奇的模樣,立刻吸引了敖彥的全部注意力,畢竟這還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清所謂的符咒,這原本在奇幻小說裏才會出現的內容。
至於剛才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困惑和猶疑,自然被迅速地掃入心靈的某個角落裏。是不是親情、是不是包容,對於此刻的敖彥來說,並不是一個需要認眞思考、仔細研究的問題,畢竟只要身體和本能不排斥,那麼眼下的一切對於敖彥來說,就是安全的。眼前的一切並不會威脅到自己的生存,不會給自己帶來危險,那就足夠了。前生的記憶和性格,讓敖彥早早地學會了不要去期待明天會發生什麼奇跡,只要牢牢地握住今天到手的東西。
睜大眼睛,仔細地看著敖玄手指尖的變化,試圖努力地記下每一個細節,但是也許是眼睛睜得太大,只是一會兒的功夫,酸酸的感覺就沿著眼眶向全身發散開去,而後背緊貼著的敖玄柔軟的小腹,即便隔著衣服,那暖暖的、軟軟的感覺更是讓人舒服得直想打瞌睡,再加上敖玄那清亮卻刻意壓低了的音調,仿佛是演奏著月光曲的小提琴。
三重外因的影響下,敖玄還沒有完全將那個法咒講解完成,就聽見安靜的車輿裏除了自己的話語聲外,多出了一個「絲絲」的輕喘。停下話語,低頭看著懷中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的敖彥,紅撲撲的小臉緊貼著自己的小腹,小小的嘴巴微微地張合著,喉嚨裏發出和幼貓一般的呼嚕聲,唇角更是流淌著一縷惹人憐愛的銀絲,眼看著自己上好的外套下襬,被迅速地染濕了一片。
敖玄好笑地用手指捅了捅小傢伙臉蛋,小小的身軀扭動了一下,本能地將臉蛋往那溫暖的小腹上蹭了蹭,繼續戳……躲開……再戳……繼續躲開……敖彥下意識的反應,卻在此刻讓敖玄再一次地體會到了龍王平日裏戳敖巽腦袋的樂趣,那細白的手指,帶著七分的淘氣和三分的故意,在敖彥嫩嫩的小臉上戳啊戳的,到後來甚至連敖彥的鼻子耳朵都難逃騷擾。即使是在最深沉的夢中,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騷擾事件,敖彥很快就本能地到達了忍無可忍的境界,當他的整個小臉都埋進了那溫暖的小腹上,卻依舊逃不開,當於指對耳朵的騷擾時,細嫩的小手迅速在耳邊揮動,把那擾人清夢的討厭傢伙拍開,同時閉著眼睛,順手抓過一旁的衣角,毫不猶豫地蓋上了腦袋。
「哈……噗……」敖彥的動作,頓時讓敖玄忍不住大笑起來,不過怕眞吵醒了弟弟,所以笑聲才出口,敖玄就趕緊摀住了嘴巴,使勁地把笑聲憋了回去,近乎於痛苦地忍耐著——如果換作了龍王,才不會這麼客氣呢,肯定會大笑到把車輿的車頂都掀——好不容易才把笑聲忍過去,敖玄一邊抽笑著,一邊小心地扒開敖彥腦袋上的衣角,小心地調整著小傢伙的睡姿,並輕輕地拍撫著那柔軟的小小軀體,仿佛是在安慰著敖彥被騷擾的美夢。
車輿內安安靜靜的,重重的結界將這個小小的空間與身外的世界完全地隔絕開來,空中漂浮著淡淡清香,那是龍族們最喜歡的取自九葉青桅花所製成的安神香,望著懷中那酣睡的小傢伙,敖玄的目光落在那白嫩嫩的額頭上取代了水滴型額紋的封緘之印,耳際彷佛又響起出發前在龍王宮相曦警世般的話語。
「如果,巨樹英魄能夠把敖彥殿下身上千瘴牡丹的淫力解開,那是最好不過了,但是萬一失敗的話……」相曦坐在龍王父子的面前,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後半句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龍王和敖玄自然明白,萬一眞的失敗,那麼敖彥的去路就只剩下終身囚禁或者放逐了,無論哪一樣都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但是如果不這麼做,敖彥就可能成為龍族最大、最危險的弱點所在,這是為王者所不能視而不見的。
「我已經派人去清理淵嶙神殿了,要是眞的不幸,那麼最少我們還有點時間做準備。」相曦的話很冷靜,也很殘酷,褪去了那狡詐奸猾的假像之後,作為龍族僅次於君王的掌權者,這個老人有著最果決的決心和最冷酷的手段。淵嶙神殿是座落于龍王界最深處的碧雪冰山山腹裏的宮殿,專門用來囚禁龍族的重刑犯人,那裏終日被堅冰覆蓋萬古不化且寸草不生,神殿四周佈滿了周天符咒和陣法,如果沒有龍王的玉璽親啟陣眼的話,就沒有人能夠從神殿裏逃脫出來,當然也沒有人能夠破陣走進去。
我絕不會讓彥兒去淵嶙神殿的——儘管在當時沉默的對視中,敖玄沒有說出口,但是在心中,他卻另有思量。輕輕撫摸著懷中寶寶那柔軟的絲發,小傢伙似乎覺得非常舒服,滿意地哼哼了幾聲之後,似乎睡得更加香甜了。敖玄的眼底,閃爍著深沉的冷芒,如果,如果到時候一切眞的沒有了希望的話,那麼哪怕足違背族規,他也要打開虛空之門,不惜一切代價把敖彥送到人界去,他絕不容許自己的親人在那孤冷寒寂的淵嶙神殿裏,獨自在與世隔絕之中煎熬。
而他的決定也已經獲得了其它兄弟的默許,幾個平日裏不怎麼聯繫的兄弟,此刻正各自秘密動身出發趕往某處,準備一切打開虛空之門的前期手續,一旦敖玄此行有了不幸的結果,那麼他們會在相曦做出反應之前,就把敖彥送出龍王界——就連向來不見蹤影的大哥,也突然派人悄悄送來了一包能量蘊藏度極高的極品蘊藍石和一枚精緻的銀星羅盤,這些都是打開虛空之門最為重要卻最是難找的關鍵物品。
至於小龍到了人界會不會因為身上的千瘴牡丹而引起滔天巨禍,敖玄並不在意。只要他的弟弟安然無恙、生活幸福美滿,他才不管人界死活——這種想法如果被相曦知道了,一定會被批評說是敖玄殿下不成熟的具體表現……
龍王敖君澤閃身進入車輿的時候,就看到自己那一向文質彬彬的四兒子正抱著寶寶,一臉沉思的模樣。也許是太過於專注,甚至連自己的到來都沒有發現。那張神似愛妻的臉龐上寫滿了犯罪的表像,看來不久前相曦那老狐狸的那一番挑撥還眞是空前地起作用,不光眼前的敖玄一掃往日循規蹈矩的作為,連那些個出逃在外的逆子們,也紛紛現身而出,似乎大家都對破壞族規這種事情興致勃勃——還眞都不愧是他敖君澤的孩子,在遇到天大的困難時,不是簡單的沉默和妥協,那種寧可逆天也要放手一搏的性格,可是完全遺傳了自己的優點。
龍王啊,一族之長。看似風光無限,但是行事作為、一舉一動之中有多少限制,他不能光為了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考慮,因為他的身後還有龐大的族群需要考慮,龍王需要秉持公正、公平、無私,一旦遇上這種大義和親情不能兼顧的時候,他也只能一面高舉君王無情的大旗,一面暗中藉相曦之口煽風點火,這也是作為君王的一種無奈吧。敖君澤在心底苦笑著自嘲,當然這種話只能做為在閨房裏和老婆蓋了被子後的私密討論,無論如何不能放在明面上袒露心聲,所以對於敖玄私下的那些個動作,龍王非常簡單地視而不見,八部長老們臨出門前遞送而來的關於皇子們最近行蹤詭異的報告,被他順手塞進了龍后的大床下面。
「小東西睡著了啊。」才在敖玄身邊盤腿坐下,龍王就有點迫不及侍地伸手去撫摸敖玄懷中那睡得酣然的寶寶,那紅潤潤粉嘟嘟的小臉實在讓人摸著手感極佳。
「那位客人還是沒有動靜嗎?」敖玄抬頭望了眼身旁的父親,小聲地詢問著。
「現在還算太平,就是有點坐立不安吧,不過再往前就是兩界山了,如果他還不動手的話,過了兩界山的時空障蔽之後,他的身份就藏不住了,所以估計也快了。」龍王的手指栘到了寶寶的唇邊時,原本有規則地吐吸著的櫻桃小嘴,就像往常一樣自然地將那伸到嘴邊的手指含了下去,不算鋒利的小牙立刻迅速地在闖入者手指上磨礪了起來。
「小心,別弄醒寶寶……我倒是蠻好奇他的眞身究竟是什麼,居然能夠把仙界的戒禮使扮演得那麼像,甚至連八部長老都差點走眼。」敖玄小心地用左手臂托著寶寶的頭,右手則拿起一旁的絹帕,擦拭著寶寶唇角旁的口水。

「他究竟是什麼無所謂,」龍王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不過雙眸中透露出來的銳利視線,「我倒是很想看看,這次充當幕後黑手的是何方高人,能夠不知不覺間把仙界的戒禮使搞調包計,這種大手筆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了……嘶,這小東西的牙現在是越來越利了,咬人好疼。」
正當龍王和敖玄坐在舒適的車輿內,饒有興致地開始討論龍寶寶那口日益尖銳的小白牙時,在移動隊伍的最前端,仙界引以為傲的七寶玲矓輿內,尊貴的仙界戒禮使碧攸閣下正如龍王所料的那樣心亂如麻地端坐著。即使不看窗外天邊越來越明顯的山脈暗影,碧攸也很清楚,自己身後這一行人正在靠近龍王界和仙界的交會點——兩界山。
兩界山是一座延綿不斷的暗色山脈,這座山脈橫跨于龍王界和仙界之間,隔離兩界的時空障蔽從山脈中線劃過,留下一道深溝險澗,硬生生地將山脈一分為二,散發著瑰麗的幻惑色彩的時空障蔽由空中直直地劃入山間,在山頂看來,宛如一面憑空樹立的透明鏡子一般。不過由於兩界山的山上沒有生命,只有死寂一般的空曠,黑色的土壤內終日散發著一種奇異的霧氣,使山脈從半腰起,就被濃濃的白霧龍罩起來,所以不到達兩界山山頂的越界台是沒有辦法從山下觀望那隔絕兩個不同世界的時空障蔽的。
碧攸很清楚,留給自己動手的機會眞的不多了。因為一旦隊伍跨越了時空障蔽進入仙界,不光自己再也不能保持現在這副虛假的軀體,光是七寶玲瓏輿內被用法術封印的上占防禦陣就足夠讓自己在瞬間灰飛煙滅。如果現在自己要走還來得及,龍王顧及小龍們的安全絕對不會全力追趕自己,但是他不甘心。如果他不曾順利地進入龍王宮殿、如果他不曾成功地在龍王面前隱瞞了眞實身份、如果他不曾有機會靠近小龍,那麼他或許還能承認失敗,可是一切都那麼地順利、那麼地成功,他距離最終的目標又是那麼地接近,要他在此刻放棄……已經太晚了。
纖細而修長的十指在寬大華麗的繡袍下緊緊地握攏著,黑暗中泛著青色異芒的指甲仿佛在不停地催促著碧攸要儘快。碧攸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試圖讓開始愈發激動緊張的心冷靜一下,但越是這樣,心底的魔障越發地紛繁起來,隱約裏他彷佛又聽到那個人冰冷且無情的嘲弄。
「你認為你會成功嗎?即便付出你所擁有的一切,你以為你一定能夠成功嗎?」那位眞正的仙界戒禮使,在落入了圈套後,冷冷地望著自己,絲毫不關心自身的處境,反而用一種奇特的語氣詢問自己。
「人們都說,有志者事竟成。」碧收曾經自信滿滿地這麼認為。
「傻瓜,那都是騙人的。有志者如果都能夠事竟成的話,這個世界早就破滅了。你如果要想成功,那你至少需要擁有高絕于龍王的力量,然後在所有的計劃失敗之後,用暴力去完成你所想要的,那才是成功的方法,靠計謀能夠勝得了一時,卻無法贏得徹底的成功。」那個人被封印在萬古的寒冰裏,三根陰寒的冰鎖穿過了肩胛,死死地將他的身體釘住,但是淩亂的頭髮、狼狽的衣著卻絲毫無損那個人的美麗,反而在那身落魄模樣的襯托下顯現出一種異樣的風情,冰冷而魅惑。
「我又不是要小龍的命,只要一點血就足夠了,不需要和龍族有更多的對峙。」碧攸的想法很單純,單純得令人歎息,他甚至在臨走前,滿含歉意地對被冰封的仙使大人說:「你不用擔心,等我取到了龍血,就把你放出去,畢竟我不想和龍王界為敵、也不想和仙界作對。」
「如果你這麼想,那麼你註定要失敗。」那個人在碧攸離開時,淡然地說著,如今回想起來,竟讓碧攸覺得那冰冷的話語中悄悄地透露著一種委婉的歎息。
自己要失敗嗎?沒來由的寒瑟,讓碧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絕不行。
一定要想辦法,無論如何自己一定要得到小龍的血,碧攸那有些茫然的眸子在剎那恢復了清明,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要得到小龍的血!
突然,微微的震動從七寶玲瓏輿下傳來,那顛簸的道路如同命運給予的最後一次警告——兩界山終於到了。


龍王界之初臨二 正文 第五章

身外的世界正在悄悄地發生著不可逆轉的變動,但身為主角的敖彥,卻對這些個錯綜複雜的內容一無所知,只是滿足地倚靠在兄長溫暖的懷抱裏,一邊啃著龍王父親的手指,一邊做著他那神神秘秘、絮絮叨叨的古怪之夢——不知這已經是第幾次夢到這樣的景色了,這是一個沒有黑暗也沒有光明的世界,四周儘是灰濛濛的薄霧,沒有聲音、沒有顏色、只有死寂般的沉默。
敖彥對於眼前這熟悉的畫面感到異常地鬱悶,常言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雖然他白日裏所想的無非是給龍王找點麻煩、逗一逗敖巽那個小笨蛋之類比較無聊的念頭,但是這也不至於讓他老是夢到這種貧乏無味至極的夢境吧,醒著的時候就已經夠無聊的了,如今睡著後居然依舊無聊得令人吐血。一開始他還能在夢境裏借著回憶過去光輝而短暫的一生來打發時間,但是最近這陣子,該回憶的差不多都已經翻來覆去地回憶了十幾遍了,不該回憶的、甚至曾經忘記的、忽略的內容,都被逐一地從塵封的記憶中喚醒——這一行為讓敖彥愈發覺得懊喪,原來當年他還是溫彥的時候,實在是太單純了,光顧著眼前的利益,忽略了眼前利益的背後,往往還隱藏著更多的有利信息可以用來斂財。
天啊,不要再給他回憶過去的機會了,他現在一想到過去,就會想起那些和自己擦身而過的花花綠綠的紙幣啊……夢境中的某人鬱悶地捶著虛幻的大地,卻沒有發現,不遠處灰濛濛的夢境空間正漸漸地向他展示出一幅從未見過的畫畫。
「這個原界將被分為九個不同的空間,混沌界、仙界、神界、靈界、冥界、妖界、魔界、人界、以及回歸界……會不會多了點?」這個非常沉穩耐心的聲音,出自這突兀出現的畫面裏,只是畫面裏同時出現了三個模糊的身影,他們各自盤膝坐著,中間的地上攏放著一個烏濛濛的圓球,敖彥分不清到底是哪個在說話,不過第一次在無聊的夢境裏看到這種非常魔幻的畫面,立刻吸引了敖彥全部的注意力。
「多點就多點吧,多了才熱鬧啊,不然怎麼打得起來?」這個聲音活躍而充滿了不負責任的戲謔,一聽就知道是個精力過剩的壞小子。
「眞是的,整天打打打的……我們是在決定一個新世界的誕生,而不是在準備召開一場肉搏大戰。我們需要一個安定、秩序的世界才行。」第三個聲音柔和中帶著尖銳,以及一絲令人費解的不舍。
「算了吧,安定的世界?安定的世界等同於毀滅!」
「至少比某人宣揚的天天殺人、到處PK要好的多得多!」
……
……
理念不相同的爭執很快就發展成了毫無意義的爭吵,從彼此互揭老底瘡疤的話語中,讓身為可能是唯一的旁觀者的敖彥,瞭解到了這三人的部分身份:那個好戰份子叫作熒天,生平不做其它事,專職打架,日日夜夜尋找著各種不同的理由和不同身份的人廝打,以發洩過剩的精力;那個堅持和平原則的人叫做邑天,最是痛恨鬥爭,但每次熒天闖禍之後,都無可奈何地在他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所以對於熒天稱得上是深痛惡絕;至於第一個開口、卻迅速被搶走主導話題的人叫做浩天,是個老實巴交的夾心餅乾,每次熒天和邑天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就是由他出面權做調解員。
這三個人似乎都擁有著強大到等同於上帝的力量,這種力量甚至能夠決定一個全新的世界的誕生——當然就此而言,敖彥覺得今天這偶然的夢境實在有夠玄幻的,相當年翻爛的奇幻小說的內容幾乎同出一轍。按照奇幻小說的套路,說不定自己將來有可能成為這三個上帝中的一員呢。
經過一番爭執,三人達成了一系列的互相妥協的條款,這個即將誕生的新世界裏,除了回歸界、混沌界、以及人界不可以碰觸之外,其它的六界由三人平分,各自選擇兩界,輸入自己的力量,以協助這個全新的原界茁壯成長。不過這僅僅是最初階段,一旦這個原界有了獨自發展的能力之後,他們三人的力量就要退出這個原界,徹底放原界獨立。
不過,三人都在妥協之後提到了原界獨立的判定方式,似乎三人都有了同樣的選擇,敖彥也興致勃勃地豎起耳朵,聽著三位上帝的決定時,後腦勺一陣劇烈的撞擊,身邊所有的一切,瞬間化為了無盡的黑暗,再等他睜開眼睛,躍入眼簾中的,是龍王車輿特有的散發著柔和珍珠光澤的車頂,恍然剛才那可笑的一幕只是南柯一夢,自己此刻正四腳朝天地躺在車內,身下傳來的明顯的顛簸感,顯然就是驚擾了自己美夢的罪魁禍首。
奇怪,趕了好幾天的路,自己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顛簸,平時就算是再陡的路面,也沒有見車輿搖晃過,怎麼這會兒突然開始跳起街舞了?敖彥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白嫩的小手揉了揉雙眼,見本來陪著自己坐在車輿裏的敖玄此刻已經不見了人影。
不會吧,把可愛的小弟弟一個人丟在這麼顛簸的車上,敖玄也眞忍心,就不怕把寶寶顛出個腦震盪出來,眞是太太太不負責任了……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之後,敖彥在心底嘀咕著,慢慢地向一旁整齊的被窩堆裏爬去,要應付這麼顛簸的路程,將撞擊減小到最低點,首選自然是軟軟暖暖的大被窩了。小小的身體迅速地爬進那層層迭迭的被褥之中,整個身體連腦袋一起躲進了被窩,也不擔心被悶著。果然才進去,顛簸就立刻輕了不少,敖彥得意地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歡呼的同時,再度合上雙眼,試著回到夢境裏,不知道剛才的魔幻劇能不能繼續連播下去,雖然劇情俗了點,但是總比無聊要好許多呢。
只是貪睡的敖彥並不知道,自己正錯過一出難得的好戲。
此刻,龍王出訪的儀仗隊正被一群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團團包圍著,一個個弓上弦、劍出鞘的龍族菁英們,冷靜且沉默地環護著小龍們的車輿,慢慢向兩界山的山頂退去,他們周圍那些一個個滿臉寫著嗜血和殺氣的客人們,則露出猙獰的笑容,仿佛眼前的隊伍是即將到口的佳餚。在他們那一身精盔亮甲的裝備的反襯下,龍族菁英們身上的綢緞紗衣則顯得愈發地單薄,竟仿佛是落了單的書生遇上吃人不吐骨頭的強盜一般。
「居然是魔界的人。」敖玄站在父親龍王的身邊,挺秀的眉峰微微皺起,若有所思地低語著,「居然能夠侵入龍王界的時空障蔽而不被發現……」
「不,從狹義的範圍而言,他們並沒有侵入龍王界,只能算是稍稍的逾越了時空障蔽而已。」龍王淡淡地笑了笑,「這種事情,你還是第一次看到吧,這就是現任魔王閣下最令人欽佩的地方之一,他運用了魔界法術和魔界人本身特性,再融合了空間術、鄰域術以及變形術三重不同的法術系統後,獨自創造出來的蒙蔽時空障蔽的法術『靈犀術』,很不錯吧,能夠從不相鄰的魔界,把人傳送到龍王界來而不觸動時空障蔽、不被龍王界的護衛們發現。」
敖玄並沒有跟著龍王一起讚歎魔王高超的創新能力,望著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敖玄更多的是擔心這個法術日後進一步發展壯大的話,對於龍王界和其它界的危險絕對不小。時空障蔽自這個世界誕生以來就存在著,它奇妙的力量將各個不同的世界互相的隔離開來,雖然隨著各界所擁有的力量日益龐大,時空障蔽幾乎成了裝飾品——除了包裹著脆弱的人界的時空障蔽在龍族刻意的修補維護下依舊強悍得令人吐血,頑強地限制任何高等級能力的他界成員進入外——但是時空障蔽所保留著的特殊能力,至今還是很多術者們研究的對象。
例如時空障蔽的預警能力就是其中最令人好奇的部分,只要他界的成員穿過時空障蔽的人數或能力的總合超越一定的界限,時空障蔽就會自動發出警告,警告的方式簡單而乾脆,整個時空障蔽會在短時間內轉換顏色,萬里無雲的碧空中會閃現令人側目的斑斕七彩。這種能力看似無所用途,卻給他界的偷襲計劃上加上了個大大的問號。畢竟你偷偷摸摸地去打人家,才到人家門口,就踩響了警鈴,這也實在是太沒有面子了。
自古以來,針對時空障蔽這一預警能力而研究出來的各種各系法術繁多,但是眞正能夠起作用的卻少得可憐,但是敖玄此刻看到的,出自魔王手筆的「靈犀術」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用杞人憂天,這個法術對於時空障蔽而言只是小把戲而已。」沒有回頭看,龍王仿佛猜到了敖玄的擔憂,無所謂地說,「時空障蔽如果眞的這麼好解決,就不會有這麼多人感興趣而不能徹底解決了。『靈犀術』的確比較厲害,不過它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施展的範圍只能夠在時空障蔽周圍百丈範圍內,一旦超過這個距離,就沒用了,所以這些傢伙只能埋伏在山上,而不是在寬闊的山腳下伏擊我們了。」
「而且,顯然這不是魔王的手筆。」龍王暗自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看著眼前這些個戰意盎然的魔界軍士,如果是魔王親自施展「靈犀術」的話,至少還能送來比眼前多一倍的人,而且伏擊的範圍也會大大地增加——因為當年魔王研究「靈犀術」的時候,化名改扮溜去魔界旅遊的龍王敖君澤閣下,沒少在一邊幫忙出餿主意,所以他對「靈犀術」的瞭解,比其它任何人都來的多得多,只是此刻故作深沉地在兒子面前裝專家,用以向兒子展現一下屬於父王的高超能力而已。
「你是說,魔王的下屬私自……」敖玄的眉心皺得愈發地明顯起來,魔王嗜殺的名氣在各界歷史悠久,這個嗜殺對象可不僅僅是其它各界,事實上認眞計算的話,魔王殺自己子民的數量往往超過侵犯他界所造成的傷亡總和,如果眼前這些魔軍沒有經過魔王的認可私自行動的話,那麼不久的將來,這些人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是啊,眞不知道這些人究竟貪圖些什麼,魔王可不像我這麼仁慈呢。」龍王低沉地感歎著,只是這感歎的句子,實在是……太臭屁了。不過敖玄對於父親這種間歇性發作的自大自美的臭屁話語習慣性地當做耳邊吹拂而過的清風,轉過頭開始有條不紊地指揮隊伍,留下一臉鬱悶的龍王獨自慢吞吞地跟在敖玄身後開始檢討自己一直以來父綱不振的因由。
對於魔界的士兵們而言,眼前的隊伍看起來實在是孱弱得很,儘管早已得知龍族的君王也在隨行之中,但是在人數差距接近十數倍的懸殊比例下,魔界的士兵們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想辦法多殺幾個龍族的領導人物,而不是如何在這場戰鬥中更好地保護自己。如果他們有一個稱職的帶領軍官的話,那麼此刻一定會有一盆冰水澆到士兵們開始發熱的腦袋上,並嚴厲、慎重地警告他們,龍族的王哪怕是單打獨鬥都足以正面對抗眼前所有的魔界士兵,但事實是這些士兵的帶領者非但沒有這麼做,反而如同火上澆油般大聲地許諾,殺死一個龍族士兵獎勵三千銀幣、殺死龍族軍官獎勵一千金幣、殺死龍族皇室獎勵五千金幣,這種足以泯滅最後一絲理智的宣告,讓本就躍躍欲試的士兵們身上炙熱的殺氣被提升到了最大限度。
一雙雙閃著貪婪火焰的眸子裏,漸漸染上了血色,呼出口的氣息裏也充滿了令人戰慄的血腥味,那是野獸狩獵前的最後一次呼吸。
很好。
郎格提斯非常滿意地看著手下們那一張張因為興奮而扭曲的臉龐,那猙獰的表情是對即將到來的戰鬥最好的宣誓。即便此行是自己私下進行,甚至用上了自己偷盜來的魔王宮廷裏製作的「靈犀術卷軸」,但是郎格提斯一點都不擔心日後魔王追究責任,因為只要此行自己能夠達到目的,日後魔界少不了又要換上一個新主人了,而這個新主人無疑就將是他——郎格提斯?索埃爾。
「你們都準備好了嗎?」回頭望著不遠處高凸的山包,兩界山的白霧阻擋了視線的清晰,但是隱約間,郎格提斯還是能夠聽到那美妙的哭叫和祈求聲。
大聲地哭吧!郎格提斯開懷地笑了起來:你們的哭聲將是我踏上王座的最好伴奏。
粗壯的手臂在空中劃過,原本有序的圍困頓時如同失去了壩堤的洪水,向著緩緩後退的龍族蜂擁而去。
魔界
舒爽地在用千萬隻魔界毒鸞的絢麗羽毛編制而成的柔軟的大床上,一邊品嘗著魔界毒泉深處醞釀出的劇毒美酒,一邊肆無忌憚地撻伐著身下這具被無情的鐵鏈纏繞著,無法動彈,但舉手投足和眉目之間卻依舊蕩漾著撩人的妖媚的軀體,在那白皙的肌膚上,惡劣地留下一連串青紫的激情痕跡,傾聽著那因為激烈的情欲而顯得斷斷續續的喘息聲,而那不時輕響的鎖鏈碰撞聲更是為那銷魂的喘息,平添了幾分灼熱的溫度。
這些那是屬於魔界王者所能夠獨享的樂趣,只是如果門外不要杵著個人,冷冰冰地向門內興奮狀態中的君王進諫的話,自然是更好了:「王,闇部疾報,郎格提斯私自率領手下一萬三千軍士離開了領地,目前下落不明,根據預言師的占卜,很有可能是前往時空障蔽伏擊龍王去了。」
魔界雖然是一個強者為尊,弱肉強食的世界,但是比起神界森嚴的等級劃分來,魔界上下級的關係倒是頗有民主風範,除了魔王必須強大到讓下屬的十一位大將軍同時承認其君王的地位之外,魔界的其它職位,多數都是由魔界的居民投票選舉的,只不過選舉的方式,有些血腥罷了。所以眼前這位魔王臣子對於打斷帝王「享樂」,一點愧疚感也沒有。
「眞是麻煩的傢伙……」在一聲壓抑著的發自喉間的呻吟聲中,魔王揚聲抱怨著,只是不知道他所抱怨的,是那個私自行動的部下,還是打擾了他興致的臣下。
「傳令,魔界諸人非本王手諭,不得私自向龍族挑釁,違者殺無赦。」嘴裏隨意地吩咐著相當突兀的命令,彷佛是不由大腦考慮脫口而出,但是言語中炙熱的殺戮之氣卻令人側目,這看似不針對任何人或者事的命令,卻成為了一道無情的催命符,如果郎格提斯這個魯莽的傢伙眞的伏擊了龍王,無論成敗迎接他的都將是魔界君王的屠刀,而那些被郎格提斯帶走的一萬三千人無疑也會成為他們所遵從的將軍的陪葬品。
這如同兒戲一般的指令卻被毫不猶豫地執行了,門口那位大臣,絲毫沒有勸諫上司的打算,而是直接把魔王的話,一字不改地用千里傳音的方式送去了,然後就如同完成了任務一般,袖子一甩、走人。
「呵呵呵……看得出你的臣下,如今是越來越有個性了。」低啞的笑聲,從魔王身下人兒的口中響了起來,傭懶內夾雜著幾分不容錯認的蔑視,「你這個君王,看來也當不久了。」
「當不久,就當不久吧,反正魔界的君王寶座,向來更替迅速,我也不會介意,下一任魔王繼我之後盡情地享用你這小妖精呢。」對於這惡意的挑釁,在魔王看來卻有如小菜一碟,只是一個衝刺,立刻就讓這個不安分的傢伙閉上了嘴巴,全心投入這場情欲之戰中,所以沒有人能夠看到,魔王眼底一閃而逝的精芒,以及嘴角浮現出來的若有似無的冷笑。
魔王是魔界至高無上的主人,可以任意地操縱著別人的生存和死亡,手中握有無限的權力,隨心所欲的殺戮,在恐懼和絕望中建立起屬於王的威信,只要你擁有強大的無人可比的力量,那麼你隨時可以問鼎那張用魔界地火淬煉出來的紅玉寶座,多麼令人嚮往的東西啊……可惜,沒有人知道坐在這張椅子上的人,是註定要踏著四濺的鮮血和累累的白骨向前走,一直走到自己也化為他人腳下的肉泥灰燼,這就是魔王的全部,不可更改、不可違逆、不可破壞,同樣也不容拒絕。
這是天地的法則、鐵一般的規則、無關心性、也無關人品——就像人類為了生存必須吃東西一樣,魔王要活下去,就只有殺戮,無論是鮮血、恐懼、絕望,還是那些深沉的怨恨,這些都是必須而不可缺少的,哪怕這其中有別人的、也將會有自己的。
魔王啊,強大的魔王、血腥的魔王、殘忍的魔王……
人們如此地形容著魔王,但是又有誰眞正明白,只有兩個字可以萬分貼切地用來形容魔王,那就是:倒黴。
成為魔王就必須要殺戮,不殺戮就會死去;成為魔王就必須殘忍無情,不然就會死去;成為魔王就必須不斷地維持著自我的強大,不然就會死去……多麼地可笑,殺戮、血腥是每一個魔族證明自我強大的方式,是一種融入靈魂的本能,但是當魔族眞正地證明了自己的強大、成為了魔界的至尊時,殺戮和血腥卻成為了高傲的至尊用來維持生存的唯一條件——這就是魔界最大、最隱秘、也是最可笑的屬於魔王獨享的秘密。
那張紅玉的寶座上至今還留存著每一位魔王死去前那深刻的悵然和被愚弄的憤怒,以及深深的無奈。
郎格提斯只是又一個被那張紅色寶座散發的,屬於權位的絢麗色彩所迷惑的愚蠢傢伙,一個愚蠢而不懂得自知、自製的人,自然沒有必要繼續生存下去。
不過……他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何方神聖用了什麼方法,能夠讓這個愚蠢的傢伙幹下這種平日裏只敢想想,而不敢動作的事情。
狠狠地一再貫穿著身下這具優雅而妖媚的軀體,在那放浪的呻吟聲中,攀上欲望的頂峰,在釋放自我的瞬間,魔王的心依舊保持著任何人都不能匹敵的冷靜和自持,思索著即將面對的敵人和潛在的危險——這就是魔王的強悍和可怕、也是魔王的悲哀。
不知道算不算是心有靈犀,曾經和魔王一起鬼混過的龍手閣下此刻思考著同樣的問題。
究竟是誰能夠讓魔界將軍私自出兵前來侵犯呢?
在一片黑鴉鴉的魔界士兵中,身材魁梧的郎格提斯並不難認,那身斑駁的盔甲更是屬於這個外號被稱為「屠夫」的魔界將領的注冊商標,那斑駁的痕跡不是因為盔甲保養不良,而是郎格提斯從來不肯擦去飛濺在盔甲上的血跡,無數的殺戮中,他更喜歡將對手撕裂,讓噴湧的鮮血飛濺在盔甲上,作為自己功勳的一種記錄和炫耀。只是「屠夫」固然是魔界中脾氣最為暴躁、頭腦比較簡單的傢伙,但是郎格提斯並不缺乏對魔王的畏敬,「屠夫」的殺人記錄對於魔王而言恐怕只是一個零頭中的零頭罷了,能夠讓郎格提斯明目張瞻地違背魔王,其中肯定另有文章。
面對著蜂擁而至的魔界士兵,龍王出乎意料地獨自在一邊做沉思狀——發呆,而那些全身禮服打扮得龍族菁英們,卻不約而同地伸出了一直隱藏在寬大的衣袖下的手,整齊地在空中劃過一道道複雜而深刻的軌跡,只是剎那時間,一道透明的堅固屏障從四周升了起來。那些包含火熱激情的魔界士兵們一個個如同撞上紅磚牆的公牛,發瘋似的揮舞著刀槍棍棒、甚至赤手空拳地對著眼前這道阻攔前進步伐的透明屏障一陣暴擊,只是那道法術屏障堅固得令魔界諸君唾棄不已,如同堅固的烏龜殼一般,絲毫不損地、牢牢地將龍族成員們保護在其中。
原來這次隨著龍王一行出訪仙界的都是特地從龍族精挑細選出來的法術高手,為了在最不引人懷疑以及最大限度的保障此行的安全的前提下,龍王和相曦兩人連手設計了這個「龜殼之計」,像現在這樣發生意外的情況時,龍族的法術高手們架起最堅固的防禦陣法,而在陣中心指揮戰鬥的敖玄則開始在防禦陣內開啟傳送之門,那些早就在龍王宮殿裏整裝待發的將士們,很快就會踏過傳送之門,從遠方趕來支持。
不過看著敖玄站在防禦陣內配合著符咒開啟傳送門的修長身影,龍王敖君澤卻不由得覺得一陣莫名的心煩,那是久經沙場的戰將在遭遇危險時,才會生出的不安預感——被伏擊固然是早在預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伏擊者的身份卻實在是耐人尋味,而仙界那位聰明的冒充者至今還未見有任何行動——看似處於發呆狀況的龍王陛下,其實已經在華麗的衣著遮蔽之下,慢慢地準備著一個威力巨大的特殊法術,此刻如果有人不自量力地企圖製造些什麼混亂的話,那麼迎接他的將是龍王毫不留情的毀滅性攻擊。
傳送門的開啟比想像中要安靜得多,沒有突兀的插曲、也沒有意外的威脅,一隊隊穿著明晃晃的盔甲,騎著戰馬、整齊地跨過空間阻隔的龍族騎兵菁英出現在這個預料中的戰場,迅速而有序地接替了耗費不少法力的同僚們,承擔起護衛龍王和龍子的使命。如果說龍族法師們所建立起來的法力屏障是戰場上最堅固的盾牌的話,那麼龍族騎兵手中的利刀,無疑就是戰場上最為鋒利的戰矛,當法師們將法力屏障突然完全撤去之後,迎接那潮水般湧入的魔界士兵們的,是那穿膛破腹的冰冷利器,豔紅的鮮血頓時在空中迸濺出一朵朵殘酷的花朵。
在龍族騎兵們的眼中看起來,眼前這些瞻大妄為、試圖冒犯龍王威嚴的魔界笨蛋們根本就是愚蠢到家了,在前排的第一次攻擊破法力屏障阻止之後,魔界士兵的將領非但沒有立刻回撤、或調整部隊前進的步伐速度,反而任由後排的魔界士兵繼續混亂地向前蜂擁,這就直接造成了,法力屏障消失之後,幾乎每個龍族騎兵的長矛上都不由自主地猶如串糖葫蘆一般連續穿上奸幾個魔界士兵,可憐這些個魔界士兵至少有三成以上,是因為身後同袍的擁擠無法及時躲開、甚至被強行簇擁著撞上槍口,成為一抹死不瞑目的冤魂。
戰場上急劇變化的優劣態勢、以及那近乎集體送死的場景令原本被沖昏了腦袋的魔界士兵們雖然勉強找回了部分理智,但是做為各界中最為好鬥、同時也是最為暴戾的魔界的成員,死亡和血腥沒有讓他們感到恐懼、畏縮,而是如同打了興奮劑一般,更加不顧一切地踩著同伴的屍體揮舞著兇器向前方的龍族騎兵們衝殺過去,勉強清醒一點的理智,被全部用在了盡力躲避龍族騎兵的戰矛銳鋒。只是訓練有素且早有準備的龍族騎兵本就不是眼前這些沒有指揮的鳥合之眾能夠對付的,何況他們的身後還有法師們的身影,稍作休息的施法者們,此刻已經開始將最拿手的包括各種輔助法術和治癒之術往自家兄弟的身上丟了過去。
龍王界和魔界雖然彼此看對方不順眼很久了,桌上臺下交兵對陣的機會也不匱乏,所以面對熟悉的魔界士兵們的衝擊,龍族騎士們並沒有想到更多的可能,而早有心理準備的龍王也沒有想到,魔界這批不速之客的第一波攻擊居然如此地令人噁心——當一具具鮮活的人類肉體,伴隨著充滿了恐慌和絕望的淒厲叫聲穿透了兩界山上那白茫茫的濃霧,從天而降,以最激烈的方式碰撞在龍王那輛堅固無比的車輿,黑紅的液體四濺開去,而其後那乳白色的腦漿、花花綠綠的腸髒以及陰森森的白骨血肉更是在瞬間構築出一幅地獄的寫照。
只是轉眼之間,龍王那鮮亮莊重的車輿,已經被腥臭的鮮血染遍,雕琢著無數精美刻紋的車頂和四壁更是沾滿了人類的血肉。在如此整齊的大軍維護下,龍王的車輿卻意外變得如此狼狽,這比任何言詞的激勵都要有效,龍族菁英們善於隱忍的好習慣,在一瞬間被掃個乾淨,夾雜著沖天的憤怒和炙熱的殺氣頓時在整個戰場上蔓延開來,讓那些隱藏在不遠處的高臺上還在向下投擲活人的魔界士兵下意識地緩下了手。就是這短暫的緩手,龍族的法師們,立刻讓所有人見識到了龍族施法者們眞正的恐怖所在。或是一顆如同珍珠般大小的水珠,或是只手可握的小小火苗,再不就是一顆宛如李子似的電光球,一個個飄飄然地,剎那間穿過空間的阻隔,飛越至高崗上,在轟鳴聲中,將那些愣了神的魔界士兵化為風中的粉塵。
可惜施法者們的攻擊雖然強悍,但是對於某個一直在暗中操縱著整個事態發展的人來說,魔界士兵們的死活與之無關,倒是龍王車輿上沾染的人類鮮血看上去還差著那麼一點點。
「繼續!不要停!」隱藏在濃霧中的某個低沉的聲音穿過震天的轟鳴聲,傳入那些高臺上愣了神的魔界士兵們的腦海,比起龍族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攻擊力,這種在心中回蕩的宛如幽魂般陰冷的聲音,似乎更令人感到恐懼。幾乎是身體的下意識反應,剩下的那些魔界士兵顧不得還在身邊持續爆炸的法術,抖手飛快地將身旁的人類丟向龍王車輿的上空。
雖然對於向龍王車駕那佈滿了各種保護法術、猶如一座移動式堡壘般堅固的車輿上投擲人類,那血腥的一幕多少讓人感到有點噁心,但是要克制龍族施展在龍王車輿上的重重咒符,也只有這種極端的手段了。因為只有彙集了一百九十九個在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人類的鮮血,才能發動神界的秘術,這種秘術配合人血的效果,足夠讓龍王車輿上的保護符咒在短時間內全數失靈,因為龍族的力量至剛至陽,而陰時出生的人類在死亡後的千秒內,亡靈所散發出來恐懼和悲哀會形成一股無形的至陰之力,這種力量足夠和龍族符咒的力量互相抵消。
望著高崗下殺氣騰騰的龍族大軍,嘴角露出一個不明含義的冰冷笑容,不知道該說龍族太過於矜持、還是本身驕傲過了頭,當年在和神界交戰的時候,龍族就吃過這個虧,沒想到事隔這麼多年,居然還沒有對這個近乎致命的弱點加以防範。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有些豁然,當年發現這個秘密的人正是自己,可惜還沒有來得及把這個秘密宣揚出去,夢蜇就迫不及待地切斷了自己和這個世界的聯繫,想來夢蜇自己也沒有料到,這個秘密並沒有隨著自己消逝在風中,而是在無數歲月後,再一次成為龍族的噩夢吧。
靜靜地看著眼下持續上演的血肉飛濺的戲碼,腦海中卻將之與記憶裏某個相同的場景重迭起來。
龍族和神族之間的戰爭在所有人的眼中早就化為了傳說的一部分,龍族最後戰勝了神族,切斷了神族稱霸的野心,也成為了這段傳說的最後標注,所以沒有人知道,在當年那場動搖天地的戰鬥中,龍族並不是勝利者,若不是夢蜇的橫空出世,掌握了龍族致命弱點的神界之王註定會把龍王界併吞了去,成為這個世界新的主人……不過如今,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雖然那段記憶充滿了不甘和憤怒,但是窖鑅絕對不會讓自己沉浸在記憶中,因為他還要親手向那個打碎了自己的野心的人要回屬於自己的公道。
當最後一個人類在堅固的車輿頂端上四分五裂的時候,龍族的反擊已經將整個高崗的前沿犁了一遍,高崗上滿地是死狀千奇百怪的魔兵,即使黑幕遮蔽了那滿山崗的死屍,但屍體散發出的焦臭味,依舊濃重得令人噁心。不過對於早就習慣了死亡的窖鑅來說,任何生命都渺小得猶如螻蟻,不值得他去顧慮,甚至連看上一眼都不必施捨。
望著高崗下正戰作一團的人群,窖鑅冷冷地笑了,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貪婪和欲望從來都是人心中最為炙烈的,而由此伴生的殺意和鬥志也是最為強烈的,自己不過是借著七曜能夠預示未來的能力,向郎格提斯暗示得到幼龍的血,就能得到強大的力量,那力量甚至遠遠超越現任的包括魔王在內的任何一界之主,當然這其中自己也稍稍用了點高階位的暗神術,無法抗拒這無比甜美的誘惑的郎格提斯,答應了自己的要求和計劃——突擊龍王的隊伍只是一個掩護而已,他們需要的只是那個小生命而已,哪怕為此犧牲其它人的一切利益乃至生命。
伸出和年齡完全不相符合的手,細嫩而潔白的指掌間,輕輕握著一顆紅色的珍珠,這顆緋紅的珠子內孕育著強大的力量,默默地開合著嘴唇,古老的神族語言猶如一支悠揚的歌曲在濃濃的白霧深處飄渺地回蕩著,召喚彙聚著無形空間裏的力量,一點一點地以染滿血污的車輿為中心布下一個精心的羅網。
雖然窖鑅眼下的身體和力量都不能和昔日身為高高在上的神帝時相提並論,但是這用仙界的金露構築而成的軀殼,卻能夠更好、更快地從天地間吸取無形的力量,眼看著無數散發著暗銀色星點在半空中構築成一個魔法陣,窖鑅嘴角的笑容愈發地冰冷起來,夢蜇,無數歲月之後的今天,曾經被你剝奪了一切的人,現在就要來索取報償了。
暗星陣在半空中悄悄地彙聚著剛性的元素,無形的元素慢慢地凝結,在暗銀色的星芒下,逐漸形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凸形鋼錘,不同于普通的兵器,這完全是由鋼性元素凝結而成的鋼錘不但包含著天地間最純粹的力量,而且還吸收了暗星陣內屬於神族的某種法力特質,所以當鋼錘猛然從空中落下的時候,就算是龍族施法者們發現後實時用自身的法力支撐的障蔽,也沒有辦法完全阻擋住,更何況窖鑅對於龍族的法力屏障瞭解得很,鋼錘並非一股腦兒地落下,而是險惡地一個接著一個不間斷地始終敲打著這臨時架起的法力屏障的某一個落點。
數十下之後,龍族堅硬的障蔽被鋼錘硬生生地砸出一個不小的窟窿,等不及龍族的法師們修補漏洞,更大的鋼錘直接穿過了障蔽的窟窿砸向了龍王車輿的車頂之上。
不管是在場的龍族也好、魔族也罷,對於龍王的車輿堅不可摧這一認知,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自古以來幾乎從來沒有聽說過龍王的車輿被砸壞這種先例,所以當鋼錘生生砸碎了龍王車輿的一角時,整個戰場頓時陷入了荒謬的寂靜裏,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的生死對決、無比驚愕地看著龍王那向來風光的車輿在遭受了血洗肉淋之後,居然被破去了金剛不壞之身,將它那神秘的乘客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龍王界之初臨二 正文 第六章

一陣輕風吹過血腥味濃重的交戰之地,無形地推開那遮蔽視線的濃濃霧色,將一座空蕩蕩的龍王車輿清晰地展示給每一個旁觀者,那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車輿內,除了角落裏擱置的被子、和隨意丟在一邊的枕頭之外,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空無一人。那車輿上猙獰的破裂口,似乎是全天下最惡意得嘲笑一般,原以為十拿九穩的目標,到最後居然只是一個空殼,這突現的事實,就連高臺上的窖鑅也忍不住愣了一拍。
好你個狡猾的龍王——窖鑅很快就回過神來,當代龍王果然一如外界傳言狡詐得無與倫比,從離開龍王宮之後擺出種種架勢,讓外人誤以為防禦重重的龍王車輿才是小龍們的安居之所,卻原來這只是一個障眼法,眞正的主角居然躲在一旁的另一座隨行車座內,難怪保護車輿的只有龍族的施法者,仔細想來,那些施法者顯然也沒有完全靠近車輿,而是在距離車輿三步之外,佈防而已,就連車輿破開,龍王父子也只是站在一邊不動聲色,敖玄甚至根本連頭都沒有回,繼續維持著那讓絡繹不絕的龍族士兵通過的傳送門法術。
哼!眞是好心計、好手段。望著不遠處另一座被龍族騎兵們重重包圍著的車駕,被耍弄的感覺印上心頭,重重的一聲低哼,毫不猶豫地窖鑅開始使用強大的攻擊性神術攻擊另一輛座車,不過比起剛才攻擊龍王車輿那種預謀加上突襲的全力以赴,這再一次的攻擊,顯然不再有那種震撼性的威力,再加上剛才那明顯的愣神時間,龍族的騎兵和施法者們都已經準備好了最好的防禦姿態,那打在另一駕車輿上的神術攻擊,根本沒有辦法靠近車駕分毫。
可惜窖鑅的想法可以迅速地改變,但是他的雙眼卻沒有辦法在這瞬間顧及太多,所以他沒有注意到龍王閣下曾經有一瞬間和他一樣驚訝,只是龍王比窖鑅更靠近車輿,在看到那堆被子夾層裏探出的一隻白嫩嫩的小腳板之後,那驚訝很快就變成了名無表情的冷漠,只是那雙漂亮的鳳目裏閃爍著的卻是愉悅的笑意。不過這樣的目光落在窖鑅的視線裏,自然又被曲解成龍王狡詐陰損的一大證明。
「郎格提斯,帶著你的人走吧,今天我們多少都算是輕敵了。」一邊攻擊著安置小龍們的車駕,窖鑅一邊傳音給在陰暗處等待出手機會的郎格提斯。儘管眼下圍攻龍族的魔界士兵死傷還不算龐大,而窖鑅也佔據著有利的地形,要和龍族拚一下也不是沒有機會,不過毫無疑問,今天要碰小龍,是絕無可能了,龍族不光有著充足的準備,龍王車輿這陰險的一招無疑讓窖鑅的計劃幾乎全盤落空,既然無法達成目標,那麼繼續拚殺消耗自身不多的力量,就不是一件值得稱讚的事情,窖鑅對於取捨二字向來果決。
「可惡的龍族……好吧,今天的帳權且記下,日後本將軍要連本帶利地要回來。」對於窖鑅的要求,郎格提斯沒有拒絕和反駁,只是恨恨地咬著牙,伸手探入懷中,捏碎了另一張「靈犀術」的卷軸,一道淡紫色的光幕突然由地下升起,將還在激戰中的魔界士兵們硬生生地拖離戰鬥,憑空消失在戰意昂然的龍族騎兵們的眼前,只留下滿地的屍首。
「那些傢伙跑得還眞快啊。」一直在傳送門前的敖玄,這時總算是可以從那個費神費力的開門法術裏解脫了,將大約七千名龍族騎兵從龍王宮送到龍王界的邊緣,這所需要的法力可不是一般,就算是有其它的能量寶石幫助,敖玄也幾乎被榨幹全部的法力。剛才龍王車輿被擊破的時候,敖玄本能地想沖上前去,卻被那道該死的傳送門吸得死死地無法動彈,不過這意外卻給窖鑅造成了小龍並不在車輿內的錯覺,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撇了撇嘴,龍王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抬手指著眼前那狼狽不堪的專用車輿,
「他們如果再跑慢點,我們的樂子就大了。」敖玄順著父親的手看去,就見車輿內的被子一陣輕微的蠕動,然後兩隻小巧的腳丫和一隻粉嫩的小手悄悄地鑽出了破子的夾層,似乎是某位客人終於覺得那層層迭迭的被子裏有些熱得慌,所以露出點小胳膊小腿好乘涼。
「看來是熱了,或者悶到了。」龍王也不上前,只是雙手在胸前一架,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而敖玄也難得惡劣一把,笑呵呵地站在父親身後,等著看弟弟的笑話。果然幾分鐘後,被子開始蠕動得越來越厲害,仿佛是被裝在麻袋裏的貓咪努力地尋找著出口一般。而裸露在外的三肢也配合地在被子的邊沿,穿出收入地伸展著,而且速度越來越快,那有些詭異的場景,很快就吸引了周圍龍族同胞們的注意力,大夥都不約而同地扯著笑臉,一邊收拾著身旁的戰場,一邊時不時地瞅瞅那不算小的被層。
把一個未滿周歲的孩子放在被子夾層裏,這樣的做法是不可取的,這極為容易造成孩子窒息或者缺氧……儘管這完全可以說是小龍敖彥自找的,不過他自己很快就嘗到了惡果。被悶著的感受實在是太難過了,就算這暖暖的被子再舒服、再安靜也不行。想熟睡卻被悶得睡不下去,這種事情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都是件很窩火的事情,別說對於一個有著輕微起床氣的低血壓生物而言了。
憤怒的起床氣火山,隨著敖彥爆發式的大叫聲,騰然噴發。憤怒的寶寶掹地坐了起來,掀開壓在身上的被子,然後抓住這可惡的讓他不能繼續睡覺的被角毫不猶豫張嘴就咬,一邊咬還一邊搖頭晃腦,連抓帶扯地,分明是一副不把被子咬爛誓不罷休的氣勢。可憐那條忠於職守的被子,絲緞的被角立刻被小龍那逐漸銳利的牙尖勾劃出好幾個窟窿。
「哈哈……」無良的龍王老爸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出糗不算,還帶頭狂笑,絲毫不顧及本人英勇神武的君王形象,而那些個龍族菁英們住龍王的惡劣示範下,當然學有樣地笑翻了天。就連向來在下屬面前冷靜自持的敖玄,也忍不住輕笑了起來,寶寶這無意識的一番動作,頓時將大戰之後彌漫在空氣中不可見的凝重一掃而光,只是可憐睡得朦蒙朧朧的敖彥又一次淪為龍族笑話集錦中的主角。
就在大家的笑聲融成一片的時候,一道幽暗的身影猶如突現的閃電一般從不遠處仙界那輛炫目的七寶玲瓏輿前沖向猶自啃咬著被角發洩的小龍,此刻正是龍族菁英們在脫離戰鬥之後,心神最為放鬆的一刻,大家臉上的笑容甚至來不及收斂,那道身影已經幾乎攀上龍王的車輿,不過也僅僅是幾乎——仿佛是設下陷阱等待狡狐的獵人,就在對方出現的剎那,早有準備的龍王只是一個閃身便出現在對方的面前,旁人眼中如同閃電般迅速的移動身法,在龍族的君王眼中,也不過爾爾。沒有絲毫花俏的動作,最簡單的一個伸手動作,對方那迅捷的身法雖然堪稱一絕,但依舊被龍王緊緊地攥住了那雙冰冷的手。
「戒禮使」碧攸!這位彬彬有禮的仙界使者,卻在最令人詫異的場合、以最令人難以想像的方式,再度出現在龍族菁英們的眼前,只是此刻那張號稱豔絕天下的完美臉龐上布瞞了的是冷酷、是陰暗,在旁人眼裏看起來充滿了異樣的猙擰。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啦。」龍王臉上的笑容依舊自然,只是笑容下那滿含不屑的神情卻清晰無比。
「哼!」低低的一聲輕哼算是回應著龍王的譏諷,碧攸根本不在意自己失手,儘管龍王的手如同精鋼鐵箍一般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或者說他根本早就算到自己的這次出擊會有這樣的結果,這是一個不成功便成仁的豪賭,碧攸賭的就是龍族之王即便對自己有所防範,但絕對不會看穿自己的原形——就在落入龍王手中的剎那間,誰都沒有發現,碧攸腳下那道淺淺的身體倒影突然間宛如有了全新的生命和意識一般,如同幽魂亡靈似的猛然沖向不遠處的小龍。
碧攸的豪睹,無疑是成功的。儘管轉眼間龍王就猜到了碧攸的原形,但已經完全無法阻止碧攸這最出其不意的進攻,甚至因為碧攸那極為特殊的原形構造,龍王車輿上那些隱而未發的防禦陣法都對他失去了效用,毫不設防的小龍就這樣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的攻擊範圍之內。
仙魅!碧攸的原形居然是仙魅!這個答案無論如何怎麼說都出乎了龍王的預料範疇。

魅,本是屬於冥界的低等生物,和魑魅魍魎同歸一處,它們沒有智慧、沒有能力、它們本是冥界的亡者們的殘存意志所聚合而成的生物,日夜漂浮在冥界的黃泉入口處,並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消散,最終回歸於無。其它各界經常用這些低等的冥界生物當作製造法寶的原料,因為魅除了本身在黃泉入口處漂浮而沾染了黃泉地獄的陰冷屬性之外,其本身有著極好的融合性,可以把不同屬性的法寶原料非常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算得上是法寶製作工藝流程裏,不可缺少的添加劑之一。
但是仙魅卻截然不同,顧名思義仙魅並不是以實體的方式存在,而是一道徹徹底底的影子,一道有智慧、有思想、甚至有法力的影子、一道融合了仙人的魂魄並保留了魅的特性的影子。
上古時代「仙魅之術」就被視為仙界最嚴厲的懲罰之一,原因在於仙魅的誕生方式是將仙人的魂魄強行從肉體中攝出、並強行使其和魅融合,一旦融合成功,仙人魂魄就再也不能和魅分開,雖然仙人似乎除了肉體之外沒有失去什麼,但事實上魅本身有著的隨著時間流逝而消散的特性,非但沒有消失而是被進一步強化,這就直接導致了那個和魅融合的仙人魂魄,最終只能跟著魅一起消散於天地之間的結果,這對於不死的仙人而言,無疑是最殘酷的懲罰。
也許正是由於這種懲罰太過於嚴厲,所以漸漸被仙界廢除,「仙魅之術」也隨之被視為仙界的禁忌之術——當然,也有傳言說「仙魅之術」被廢除是因為成為了仙魅之後,由於本身不再受實體的約束,所以仙魅對於很多法術、陣法都能夠自然免疫,有不少成為仙魅的傢伙們,因為怨恨繼而在各界折騰出不少禍患,但旁人除了忍耐著等待仙魅死亡之外,也沒有別的方法,這種後遺症嚴重的懲戒方式被普遍抗議之後,才走入了歷史的塵埃之中。
沒想到「仙魅之術」在仙界乃至各界都銷聲匿跡了這麼久之後,居然還會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這也難怪一向沉穩的龍王也感到詫異萬分。
好在總算碧攸並不是想要小龍的性命,只是想要從小龍身上放點血而已,所以碧攸的目標不是小龍的要害,而是那粉嫩得如同白藕一般的小手臂——不過下一刻響應碧攸的卻是在和小龍的肌膚接觸的瞬間從指尖傳來的如同鋼鐵般堅固難以穿透的觸覺,碧攸尖銳如利刃的手指,被硬生生地擋在了小龍那粉嫩的肌膚上,怎麼都沒有辦法刺入分毫。
十拿九穩的進攻卻匪夷所思地功敗垂成,碧攸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相信發生在眼前的這荒謬的一幕。他自問即便是成年龍族那強韌的軀體,也無法抵擋住自己的攻擊,但是眼前這粉嫩的娃娃……
可憐的碧攸,要是你知道了不久前龍族菁英集體泡冷水澡的故事的話,你就肯定不會覺得奇怪,相曦和龍王為了保障龍族未來的和平和安寧,至少用了三百道以上的封禁咒術佈滿了小龍全身上上下下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以防不測,別說你用手指頭戳,就算是龍后的頓天杵拿來恐怕也是同樣的下場……
龍王將前來支援的龍族騎兵菁英們留在了兩界山上打掃狼藉的戰場,自己則和原定前往仙界的隨行人員一起,安然地穿過兩界山之間的時空障蔽,繼續他們的公務訪問。只是原本做為引導者的仙界那位冒牌的戒禮使,此刻被龍王用特殊的封禁術死死地封印了起來,不知道是由於自己意外失手而受到了打擊,還是因為計劃失敗後覺得人生沒有了光彩,碧攸並沒有強烈的反抗或者試圖逃走,反而顯得有些呆呆的,絕美而毫無表情的臉龐上清晰地寫著沮喪和失落。
這讓原本在敖彥面前試圖表功的龍王君上被兒子狠狠地鄙視了一番,鬱悶的龍王一回頭就決定親自去找仙界評理。哪有這樣派遣使者,居然派個刺客來謀害龍王幼子!
敖彥窩在敖玄的懷裏,找了個非常舒服的位置,一邊享用著嘴邊甜美的午餐,一邊睜著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自己不過睡了一小會兒而已,想不到身外就發生了這麼多變故,龍王車輿內那些個變態的保護陣法幾乎將車內與車外全然地隔離開來,車外的聲音和震動居然絲毫都沒有影響到車內,以致於讓自己錯過了連番的好戲。雖然有些惋惜沒有親眼目睹龍族相魔界士兵們的交戰現場,但是敖彥更加高興龍王那輛牢固到變態的車子被人砸爛——總算是把自己這個可憐的囚犯給解放了一把。
仙界在敖彥的認知中,無疑是一個仙霧繚繞、飄渺不定的安寧祥和的世界,到處是溫順的珍禽異獸、柔美的仙花異草,但是這個由電視劇和小說所營造的高貴而典雅的世界,很快就在一幅幅懸掛在路邊道口的橫幅以及那些站在橫幅下,手舉抗議紙牌的諸位給破壞殆盡。
強烈抗議龍王界破壞仙界安寧!
抗議龍王界打雷越界,造成嚴重後果
血債血還!藥債藥還!
……
噗……敖彥嘴裏還沒來得及吞下去的乳汁噴了一地,這、這哪里是仙界?根本就是布什訪英時的抗議示威遊行大街再現!
上輩子還是人類的時候,敖彥沒少見那些舉牌子抗議的遊行大隊,事實上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也經常混入這種遊行隊伍中湊個熱鬧,當然湊熱鬧的同時,順帶兜售些礦泉水啊、潤喉糖之類的小商品,一天折騰下來,收入也是蠻可觀的,有時運氣不錯的話,孤兒院裏過期的壞雞蛋和市場垃圾堆裏的爛西紅柿也會有不錯的銷路,不過前提是千萬不能讓那些火眼金睛的阿Sir們看到,否則不但會被惹毛了的阿Sir重點關懷,還要到局子裏喝茶聊天。
如今這本該永遠埋葬在記憶一角的場景被再度完美地展現在眼前時,那種湧滿心懷的激動和亢奮實在是無法用語言描述,敖彥手腳並用地拽著兄長衣服的襟口爬上肩頭,一手抓住敖玄的發冠,一手摟住敖玄的頭顱,雙腳則緊緊地環扣著敖玄的頸子,興致勃勃地環視周圍,努力地試圖從隊伍裏找到自己昔日同行們的身影,或者更坦白」點地說,他在努力尋找著雞蛋或者類似雞蛋的投擲物。可憐了被敖彥當作了石凳的敖玄,那原本英姿颯爽、年少有為的龍族王子殿下,此刻只能滿臉苦笑小心地「頂」著在頭上參觀風景的弟弟不要摔倒,還要伸手輕輕拍打小傢伙的後背,以免他被剛才那口噴出的乳汁嗆到。
敖玄雖然照顧小龍的次數不多,但是他敢和任何人打賭,他這個寶貝弟弟絕對是龍族幼兒中最喜歡湊熱鬧的傢伙,要是換了其它的嬰兒,此刻恐怕早就被這人聲鼎沸的場景嚇哭了,就連在車輿裏照顧敖巽的崇蓮,剛才都把車窗給放了下去,隔絕了車外的嘈雜。而他這寶貝弟弟敖彥卻瞪大了雙眼,滿臉興奮地在自己的腦袋上時不時地「啊啊啊」叫上兩聲,仿佛是讚歎著眼前這人山人海的一幕,坐在肩頭的小屁股一抬一抬地,估計要不是自己努力環住小東西的雙腿,這小傢伙十有八九會主動地往人群裏竄。
不過這也有些個不為人知的好處,至少小龍敖彥這興奮的表情,和在兄長的腦袋上「作威作福」的模樣深深地感動了那些年長的仙女們,不管是仙人還是凡人,女性的感性要遠遠大於男性,當男仙人們為龍王王子敖玄的狼狽模樣幸災樂禍的時候,仙女們則對那小小的孩童動了惻隱之心.儘管對龍王界天雷肆虐不滿,但是看到這小小的粉嫩娃娃,想到一切都是為了這小東西,隱約間心底的怨氣淡薄了不少,臉色也漸漸地緩和了下來。
從進入金頂山的範圍起,仙界的抗議大軍就排滿了大街,雖然稱不上萬人空巷,但也差不了多少。儘管敖彥非常惋惜沒有看到有雞蛋或者西紅柿之類物品的出現,不過由於佔領了至高點,所以四周遠處的美色,自然盡收眼底。層層疊疊的人群之後,果然是仙霧繚繞、絢麗多彩宛如名畫的景色,而做為掌管著各界所有草木靈氣的金頂山,其範圍內的花草樹木自然更是生長得別具一格而又風姿迤邐。特別是山道旁那一株株粗大的樹木,仿佛是為了迎接龍族的貴客,枝頭的花苞紛紛綻放,柔嫩的粉色花瓣隨風飄逸,撒落在因為人頭濟濟而在街頭形成的一條黑色緞帶之上,散發著異乎尋常的魅力。
只是無形的空氣中,仿佛有了一種無人可知的騷動,敖彥不自覺抬頭望向山頂.不知是不是錯覺,隱約間他能感覺到山道的盡頭處仿佛有雙明亮的眼睛,正滿含歡愉地靜靜注視著山腳下被圍困在人群中的自己。
不知道金頂山的接待官員們是有意還是無心,龍王一行並沒有在到達的當日即進入金頂山,而是暫時安頓在了山腳下的浮悠宮裏。浮悠宮是繁花君私人的行宮別苑,用來招待龍族的貴客並不算是失禮,只是現如今浮悠宮外到處都是仙人們的抗議大軍,把龍王一行安排在浮悠宮.其中的含義自然有些耐人尋味,不過不管怎麼說,反正金頂山方面是口口聲聲說按照前例,其中究竟有什麼花樣,龍王也懶得去計較了。不就是在抗議中休息一夜嘛,無所謂。這樣的情景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暫且讓這些仙人折騰折騰,等明日登上金頂山之後,他可是準備好好質詢一下仙界的各位高級官員,為什麼派一個用心險惡的「刺客」跑來龍王界送信,還要暗算龍王幼子。這個議題只要一拋出去,包管所有仙人都自動閉嘴——為了這個邪惡的心思,龍王甚至強行把仙界那輛風光的七寶玲瓏輿給扣了下來,打算著明天當作證據,到時候對那些個自命不凡的仙人們好好地嘲笑一番。
確定了住處之後,自然少不了一陣忙碌的安頓,儘管浮悠官裏有繁花君挑選的伶俐聰慧的侍童和侍女,但是龍族婉言謝絕了,畢竟龍族的兩個寶寶的安全是屬於絕對高度的,在仙界就「刺客碧攸事件」做出正面解釋之前,龍族是絕對不會讓任何仙界的成員靠近小龍們一步的。當然這些瑣事對於敖彥言已經沒有知道的必要了,在兄長的腦袋上興奮了許久之後,盡興的敖彥流著口水滿足地沉陲了,而不久後龍王和敖玄殿下被門外居心叵測的仙人代表們請出去「喝茶、聊天、談心」,錯過了這場難得的鴻門宴,事後讓敖彥後悔了好久。
敖彥這一覺睡得異常地沉,連夢都沒做.直睡到月至中天的午夜時分才醒來。只是才醒來,躍入敖彥眼簾的不是照顧自己的嬤嬤們的笑容,而是一個非常意外的畫面:此刻他的床邊坐著一個飄忽的身影,被房內用來照明的夜明珠所散發出來的朦朧光澤所穿透著,隱約間夾雜著淡淡的綠色,那朦朧的臉龐只能分辨出一個模糊的輪廓,那場景雖然沒有恐怖片裏的孤魂野鬼那麼恐怖,但是和倩女幽魂中的耶抹女子的幽魂卻有著不小的相似之處。而且令敖彥感到有些驚訝的是,儘管無法看清對方的雙眼,但是他依舊能夠感受到對方的視線正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那種感覺竟然和白日裏所感受到的如出一轍。
「真不愧是夢蜇的後繼者,對於靈力的波動一樣敏感得驚人。」對方仿佛能知道敖彥的想法似的,話語平穩中帶著不曾掩飾的笑意,「只是不知道這一次你的運氣會不會和夢蜇一樣糟糕。」
你究竟是誰?敖彥很想開口詢問,但是此刻的他,除了能夠「啊啊啊」地叫喚叫喚之外,還沒有到有足夠能力開口說話的時候。
「仙界的人稱呼我為『英魄』,意為:天地英魂精魄,因為我的原身是孕育天地靈力的蒼天巨樹。不過你可以叫我『易齊』,這是我的真名,只是可惜知道的人寥寥無幾。」他似乎是笑了笑,臉龐的輪廓細細地波動了一下,「你現在還小,不能理解我所說的話,不過我知道龍族的記憶是從出生開始就有的而且不會忘記,所以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今天你只要記得就好,這是你的前生『夢蜇』所留給你的消息:我將你要的東西封印在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你有了拋棄一切的決定和想法,就能找到它。」
這是什麼意思?敖彥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易齊似乎也沒有打算讓敖彥瞭解透徹、也不打算解釋些什麼,只是在傳達完這個消息之後,仿佛是忍俊不住地低低輕笑起來:「真是有趣,居然用那朵千瘴牡丹的妖丹合靈,難怪淩瀾會樂成那個樣子……小傢伙,看來你比夢蜇還要倒黴,龍王和相曦的封印能保得住你一時,卻保不住你一世啊……呵呵……這次你是怎麼都跑不了了。」
「算是我對你盡一份心吧,免得以後你要是和夢蜇那傢伙一樣小心眼的話,我也算是多少幫過你一把了。」易齊笑聲停歇之後,慢慢地飄到了敖彥的身前,仿若虛幻的手輕輕彈出一指,點在敖彥的鼻尖上,一抹涼意立刻順著鼻尖向敖彥全身散開去,「這是我的樹靈真髓,雖然不能完全為你壓制體內的妖丹,但是至少不會有很大的威脅力,那些個催淫效果,也不會有多強……不過話說回來,這還真是一報還一報呢,當年夢蜇哭著喊著要修煉出天下最強大的淫藥,沒想到這個願望居然應驗在他的轉世身上……哈哈哈哈……實在是大有趣了!」
「小寶寶……我真的很同情你。」易齊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仿佛門外有什麼騷動,只是悄然轉身,易齊那朦朧的身影就如同炊煙一般化散在空氣之中。不久,前來察看小龍的嬤嬤推門而入時就看見睡醒了的敖彥寶寶正一臉困惑地趴在床上若有所思,甚至在嬤嬤把溫熱的奶瓶放入寶寶的口中時,寶寶眉頭的川字也沒有消失,反倒是更加明顯了不少。
敖彥覺得自己僥倖重生似乎並不是一件簡單的巧合,而是冥冥中某人的算計。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被人算計.成為某人的棋子被人擺佈。
不管你是誰,敢打老子主意,就要有被老子惡扁的準備!敖彥冷笑著恨恨地咬了咬嘴裏的奶嘴,邪邪的笑容浮現在寶寶稚嫩的臉龐,在窗外的月光襯托下顯得格外的……可愛。
不過龍寶寶難得展現邪惡本色的模樣很快就受到了不小的打擊,有些洩氣地看著大床斜對面那面光滑純淨的鏡子,毫無瑕疵的如水鏡面非常完整地反射了某人喝奶的一舉一動,儘管從笑容的內涵裏還是隱約可見當年那個在明裏孱弱無比、虛弱到隨時會掛掉,但是暗中卻笑傲裏街暗巷、瀟灑縱橫混混青皮界的那個偽善人物的輪廓,但是小鬼叼奶瓶的事實卻實實在在地提醒了某尾小龍,目刖他還處於一個非常尷尬的境界,要表現出自己的成熟和睿智的話,最好先長大個子再說。
看來還是要快快長大才是,丟開奶瓶沿著床柱爬到鏡子前仔細審視了鏡子裏的模樣半天之後,敖彥無可奈何地確定了下一步的主要發展方向,一點都沒有察覺自己的舉動對身旁的嬤嬤而言有多麼地刺激,總算龍王此行帶來照顧敖彥的嬤嬤都是久經考驗的老人了,照顧孩子多了,也就有些見怪不怪了——雖然龍王宮裏早就傳說,七殿下有些詭異。例如出生至今居然沒有人看到過那個小寶寶哭泣半分之類等等,而在出行的時候,龍王也特意吩咐過,只要七殿下的行為不會給他自己帶來傷害的話,就任由他去不必阻止,但是看著那小東西爬下床後在鏡子前搖頭擺尾的模樣,嬤嬤還是本能地悄悄掐了自己一把,那清晰的痛楚向她證明,眼前看到的絕對是最真實的畫面。
嬤嬤正在發愣時,突然覺得腳邊有人在拚命地拽自己的衣裙,力量雖然不怎麼失,但堪堪正好夠把她的內裙拽下,本能地護住內裙的腰帶,向後猛退了一步,憤怒地低頭看哪個登徒子如此放肆,不過躍入眼簾的卻是某個剛才在鏡子前搔首弄姿的小傢伙一臉無辜的表情,而那只嫩嫩的小手此刻還執著地拽著嬤嬤的內裙邊緣,不過另外一隻手卻非常堅定地指著不遠處的大床角落裏那只剛被遺棄的奶瓶,於是嬤嬤的驚訝中,又多了一條。
滿意地看著嬤嬤一臉詫異地出門去拿食物,龍族幼子吃的乳汁,其實是一種充滿了能量的天然雲露,能給年幼的小龍們最為充足的滋補,既然決定要早早長大,那麼多喝點絕對是一種聰明的選擇。敖彥坐在鏡子前,又一次地開始仔細規劃未來成長所要注意的地方:多吃多喝多睡無疑是最重要的一點,所謂先天不足後天彌補,無論最後彌補的效果如何,有補總比不補好;接著自然要多動腦筋,眼下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雖然過得滋潤,但是對於一個有文化、有內涵、有抱負的青年人來說,這等同於混吃等死的生活會直接導致腦細胞因為營養過剩而退化,所以經常性地欺負欺負敖巽是必要的、偶然折騰折騰龍王也是可以參考一下的……當敖彥在腦海裏得意洋洋地開始計劃要怎麼折騰那些個寶貝他的人們時,卻沒有注意到他身後依著的鏡子正散發著淡淡的不為人察覺的珍珠色光澤,緊接著整個鏡面突然如同魔術中大變活人一般,在瞬間整個消失,露出鏡子後一個不小的黑黝黝的通道,而這個突然出現的洞穴居然是一條向下傾斜的滑道,靠在鏡子上的敖彥措手不及地身子向後一倒,來不及伸手抓住什麼東西,就整個向洞穴裏消了下去,隨著敖彥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內,那面晶瑩的鏡子又悄然地恢復了原狀,仿佛之前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
下滑的通道出乎意料地長,長到敖彥能夠從驚訝中恢復正常的思考,並調整好原本腦袋向下的下滑姿勢,通道的盡頭還是沒有出現的樣子。這到底是哪個無聊份子設計的?時間過去了足足一刻鐘之後,依舊這有到達終點的敖彥開始在心底抱怨,按照卜滑時感受到的離心力,敖彥推測這條通道不是簡單的向下延伸,而是以螺旋的方式打著旋向下,當然儘管下旋的角度和弧度非常地大,以是轉久了還是讓人忍不住頭暈口眩。
再用不同的語言和詞彙問候過了這位不知名的設計者的全家老小、內外九族、祖宗十八代之後,那該死的通道盡頭終於山現在黑漆漆的視線裏,只是那位被某人罵得狗血淋頭的設引者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什麼,在通道的最後一點距離裏,突然將向下的信道改成了直信道,突如其來的改變而引發的下滑加速度,讓敖彥措手不及,沒有任何防禦地就被慣性拋出了通道,然後一頭栽進了通道前深不見底的水潭裏,要不是這水潭裏的水並非一般的山水地河,而是罕見的能夠浮起任向東西的沁水的話,估計敖彥此刻就不是簡單地頂著一腦袋水草出現存水潭表面了。
「噗噗……」努力地把嘴巴裏的水吐乾淨,一邊揮動短短的小手把那些們纏在腦袋上的水草揪下來,顧不得繼續詛咒那該死的設計者,抹去了臉上的水債之後,睜大了雙眼努人環視眼前這陌生的環境。只是有些出乎意料,和那條明顯是人工開發出玟的下墜通道完全不同,這裏是一個純天然的地下溶洞,洞頂上甚天還能清晰地看到樹木粗壯的根須垂落著,溶洞周圍都是些奇怪件狀的鐘乳石,沒有預料中的金山銀樹、也沒有小說中經常出現的世外高人或者武功秘籍,甚至連那些個珍禽異獸似乎也沒有在這瑞安家的蹤跡。
該不是哪個混蛋故意挖個陷阱耍人玩吧?敖彥在心底不怎麼確定地猜測算,但是從下墜通道的設計者無聊程度來推測的話,這個猜測似乎很有正中標的的味道。
四肢並用的狗刨姿勢雖然不雅觀,但是在沁水的神奇作用下,敖彥也得以安全迅速地爬上了岸,開始仔細地環繞水潭搜索溶洞的四周,大約一個小時後,消耗了差不多三分之二體力的敖彥有些挫敗地坐在水潭旁邊。
這裏果然是無聊的人物挖的害人陷阱。
和普通的山腹溶洞一樣,這裏的山道四通八達地向外延伸著,經年累月形成的鐘乳石和偶爾流經的溪水是溶洞裏唯一的裝飾,而這溶洞的山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仙界有關係,竟然能夠自己發光,雖然這樣一來不至於讓敖彥陷人漆黑的絕境,但是照亮了四周的光景後.卻更是表明了所有希望的斷絕,即便是敖彥這種自稱神經粗得堪比鋼筋的主兒,都不得不承認,這回自己的麻煩絕對大。在錯綜複雜猶如迷宮般的溶洞裏沒有了方向,那麼就和自殺沒有兩樣,就算是黃飛鴻、霍元甲再世,最後的結果也只有一個死字——不是因為找路而累死就是因為沒有食物而餓死。
這下算是完蛋了。
面對眼前的絕境,敖彥也只能在心底徒呼無奈。現在唯一能夠指望的,就是龍王發現自己不見了之後,再次發動群眾展開細緻的搜索活動,只是這條密道既然藏得這麼詭異,他倒是很懷疑究竟有沒有人知道這個該死的害人陷阱……不過也算是自己倒黴,要是這次來仙界的時候,把那個囂張得讓人想揍他的桀梟一起帶來就好了,那麼至少憑著桀梟手臂上的聯繫陣法,龍王要找自己就方便多了。儘管平時並不待見那位總是用很深沉的目光窺視自己,或者說非常猥褻地在算計某人「初精」的妖王,但是在危難時刻,敖彥總是忍不住要想起他,也許是前世養成的習慣——只記仇人、不記熟人。

要是那個倒黴的桀梟現在和自己在一起多好啊,倒黴的自己加上倒黴的桀梟也許會出現類似負負得正的效果呢。苦中作樂的敖彥無比地思念著那遠在龍王界的落魄妖王,同甘或許還不至於,但是希望彼此共苦的心願此刻卻真誠得讓人唾棄。靠在水潭邊上的敖彥,翻著白眼在心底努力地呼喚著:來吧、來吧,到我身邊來,桀梟啊有難同當啊……
只是奇妙的事情,就在敖彥這胡思亂想的一刻發生了,一聲巨大的落水聲,在身邊響起的時候,敖彥詫異地瞪大雙眼、張大了嘴巴。
身邊的水潭裏,突然出現腦袋上頂著水草的人,赫然就是本該在龍王界獨守空房的——桀梟。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水潭內外的兩人難得默契地在腦海裏浮現出同樣的疑問。特別是桀梟,數日前那一夜突如其來的莫名暗算,雖然只是在桀梟的肩頭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但是卻毀了他吸收的龍氣,連帶著這具脆弱的軀體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連好不容易才聚集而成的微弱的妖力也隨之散盡,可謂前功盡棄,讓桀梟不得不從頭開始修煉。可是上一秒他還在自己的房間裏閉關,突然覺得盤坐著的大床猛然陷下,還來不及驚訝,下一刻就一頭栽進了這冰冷的水中。
從水裏冒出頭,來不及抹去頭髮上淋漓的水珠和水草,桀梟雙目銳芒畢現,警惕地環視這陌生的環境:空寂的溶洞、盛滿柔水的幽潭、滿坑滿谷的奇形鐘乳石、幽深而錯綜複雜的地下通道、以及水潭邊上某個嘴巴張得能夠塞進兩個雞蛋的小傢伙,那口小牙數日不見似乎又鋒利了不少。
確定周圍似乎沒有什麼有威脅性的人物存在之後,桀梟抓下頭上的水草,稀裏嘩啦地淌著水爬上了岸邊,顧不得整理自己這一身的狼狽,伸手一把揪住小傢伙的脖領子,湊上腦袋冷冷地盯著這小東西:「裝傻前,給我個解釋先!」
對一個未滿周歲的嬰兒發出這樣的詢問,無疑是一種非常可笑的行為,即便是龍族的幼子,沒學會說話前,也只能用哭或者不哭來表達自己的意願和感受。不過桀梟卻不認為這個常識適用在眼前這個小東西的身上,至少……誰見過未滿周歲的嬰兒在遭遇大人惡行惡相的質問後,非但沒有大哭,反而悄悄地轉過頭,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飄啊飄的,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解釋?
怎麼解釋?
難道讓老於笑咪咪地告訴你,老子我突然有了特異功能,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超高級召喚術,把兄弟你像西方科幻小說裏描述的召喚獸一樣從龍王界召喚到這裏,然後陪著老子一起倒黴?真是他媽的沒有常識!雖然敖彥在心裏冷笑著回答桀梟的問題,但是同時在表面上維持著一份顯著的無辜——眼下的突發狀況究竟是怎麼造成的還有待研究,但是看在桀梟「遵從朕意」大駕光臨的份上,還是要給與足夠的尊重的……畢竟接著兩人還有很多「單獨相處」的時間,單方面激怒一個無論是實力還是能力都大大地超過自己的對象,是不智的,至少應該保持著一定程度的友善。
傻傻地露出一個白癡般的討好笑容,張嘴「啊啊啊」地叫喚了幾聲,然後抬起小手指著不遠處那個溶洞壁上的洞窟,那個該死地讓自己掉下來的地方。
「哼!」桀梟撇了撇嘴,轉身走向那片溶洞壁,同時惡劣地順手把手裏拽著的小傢伙拋入了水池裏,和自己一樣成為落湯雞作為報復,反正那池水是永遠淹不死人的「沁水」。
「噗噗噗……」努力地掙扎著從水裏探出頭,憤怒的某人探手比出一個標準的中指向上的姿勢作為回敬。當然這個動作桀梟不會看見,就算看見了……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意義吧。「製作」
仔細地探查著這陌生的地下溶洞,儘管沒有了妖力千百年的見識卻很快讓桀梟發現了問題,這看似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以那潭池水作為中心,四面伸展開去的溶洞,隱約間羅列成一個非常罕見的天然陣型,不是呼風喚雨的兩儀四象、也不是兇險危厄的五行八卦,十八條延展開去的洞窟藉助那些隱藏於淩亂中的鐘乳石列出九宮圖陣的九生九死門,這分明是最高級的禁錮之陣,溶洞壁上那個難以攀爬的洞穴是唯一連接地上地下的通道,也是唯一離開的大門。
靜靜地打量著眼前片片石壁,桀梟暗自推敲著.在這陰暗的地底深處會有這種陣式往往隱藏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惜他如今妖力全無,無法用法術探究還有多少法術隱藏在角落裏,最糟糕的是,按照眼下的情況,要離開這裏似乎只有溶洞壁上那個黑黝黝的通道、以及那池幽潭。九宮佈局向來講究「一生對一死」。如果那個通道是為生門的話,那麼那池幽潭就是與之相對應的死門,而九宮陣圖又是一個「生極即死、死盡即生」的運作方法.那潭水池是死地也是生地。
可偏偏這水池內是「沁水」能浮起萬物,不可能有東西藏在水下……桀梟的思路因為某個躍入眼簾的危險畫面而被打斷。只見某個還不會走路的小傢伙,正試圖抱著岸邊的一塊小石頭,來個投河山口盡的絕技表演。
當然自盡這種損己毀己害己的做法這輩子估計是不會出現在敖彥的身上,其實敖彥眼下只是想到這該死的怪水下面去摸索一番,若不是這水的浮力大得驚人,憑他這小胳膊小腿小身子的,就算怎麼在水面上扎猛子地往水裏竄,下潛不到一米就被這如同柔性彈簧一般的沁水給彈了上去。
當桀梟對著岩壁考察研究的時候,被丟到水裏的敖彥突發奇想,雖說用召喚術召喚桀梟這種說法實在有些荒唐得可以,但是畢竟結果是被自己念叨的桀梟活生生地憑空出現了,且不管究竟是巧合還是自己如同奇幻小說中的主角那樣意外觸發了某種潛在能力,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自己再試著召喚召喚?
這個念頭很快化為了行動,水潭裏的敖彥開始轉動的腦袋用最為虔誠的心態開始召喚起那個「足智多謀」的龍族相輔起來,除去桀梟之外,敖彥可是有著充足的理由,把相曦這個老混蛋放在仇人二號的位置上的,於是乎心裏念叨著相曦的名字,腦袋中則仔細地回憶著相曦的模樣,生怕萬一自己潛能出錯沒把相曦召來,把其它無辜的路人甲、路人乙召來那就麻煩了。不過相曦那張狡猾的狐狸臉在敖彥的腦袋裏被描繪了兩三遍之後.就莫名地變成了裝滿了香甜美味乳汁的奶瓶,再配合著敖彥肚子裏那開始咕嚕咕嚕的呻吟,對於仇人的懷念很快就成為了某人饑餓的怨念。
好餓啊……隨著饑餓感的劇增,敖彥腦海中開始出現一盤一盤美味的佳餚,從小米粥到八寶飯,從炸雞翅到烤乳豬,最後都化為那最讓敖彥傾心的紅燒肉,自從半妖村那次得以品嘗這味美食後,他好久都沒有碰過葷腥了,好想吃啊……不由自主地,敖彥的腦袋裏開始想念紅燒肉那紅紅美美的模樣,不久之後,敖彥就神奇地發現自己的小手上突然多出一塊四四方方的溫熱肉塊。
靠!不是吧?
敖彥瞪著手心裏的肉塊驚愕至極,難道自己真的有了召喚系的超能力?
就在這個時候,敖彥眼角的餘光突然閃過一抹微弱的幽芒,在這深深的碧潭之下似乎有著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所幸敖彥本身並不認為自己會真的成為電視劇裏穿著紅內褲到處飛的超人,所以水底下的東西倒是很可能是一切怪異事件的源頭。
於是不久後,就發生了敖彥試圖抱著石頭跳水的鏡頭,就在某人即將成功的刹那,一隻無情的手抓住了他的後脖領子,硬生生地將他的入水計劃破壞殆盡。
「你想幹什麼!」不知道是習慣了敖彥那種種出人意料的舉動,還是下意識的反應,桀梟的詢問裏沒有哄騙孩子的逗弄,仿佛是將之視為能夠互相溝通的一方,而敖彥也忽視了某種潛在的禁忌,迅速地遞上揣在衣服胸襟裏的紅燒肉,然後揮動四肢指著水池中央一陣「啊啊」大叫。
這一池沁水之下果然有古怪,看來把自己弄到這裏來的,就是水下的某個東西。桀梟一甩手將敖彥再次丟進了水中,自己也隨之躍入,猛地憋氣一紮入底,可是水池深處根本無法靠近,要停留在水中都必須依靠水池邊上生長漂浮的稀疏水草。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沉重的壓力突然壓上了桀梟的背部,原來在水面上的敖彥看桀梟無法深入,居然三下兩下的把岸邊的大小石頭都往桀梟潛在水中的後背上丟去,「沁水」的特性緩和了石頭落下的撞擊力,卻也讓桀梟得以繼續向下深入……只是這潛入的動作,怎麼看怎麼像是只烏龜在下降,而且在水面上負責制作的人工龜殼也越來越大,頗有將某人壓扁的趨勢。
越深,水下的浮力越強,和後背的重力慢慢形成了兩道堅固的牆,竟然有將身在其中的桀梟壓成肉餅的趨勢。
差一點,就差一點點了。
被壓得無法喘氣、渾身血氣凝滯的桀梟勉強伸出手.探入那平靜的水底摸索著,然後在觸及一塊凸起的東西時,猛一側身抖去後背巨大的石頭堆,然後身子如同滿弓上的利箭,被蓄勢已久的「沁水」浮力給彈上水面。
桀梟還來不及仔細看手中抓住的究竟是什麼,就覺得頭頂上突如其來一陣奪目的銳芒將整個水潭籠罩了起來,他看到的最後一幕,赫然是敖彥猛撲過來的畫面,然後刺目的光芒填滿了所有的視線,只覺得胸前被狠狠地一記重壓,隱約間可以肯定自己的肋骨必然斷了好幾根。
「敖彥,你個小混蛋,我殺了你!」
憤怒的討伐聲在空寂的溶洞內久久地回蕩著,但是恢復了平靜的洞窟裏再也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蹤跡……


《待續》


龍王界之初臨二 正文 太古之約 初見

「好無聊啊啊啊啊啊……」涪鯪殿中,一尾兩尺長的小龍,將纖細的身子盤卷在小搖籃的欄杆上,小巧的龍頭掛在欄杆的扶手上,嘴裏時不時地發出無人能夠理解的「嗚嗚嘎嘎」的聲響,偶爾還張開嘴,啃咬著堅實的木質扶手,磨礪著上下顎才露尖尖角的四顆小珍珠般的牙齒,看那千年梨花木的扶手上,原本雕琢著的自然優雅的雲朵狀雕飾,如今在小龍的啃咬下已經是爬滿了凹凸不平的破壞溝槽——本來負責照顧小龍的侍女還曾經阻止小龍的破壞行為,但是年長的嬤嬤們微笑的制止了,說是小龍正在長牙的時候,咬咬木頭,是正常的行為,已經化了形的小金龍敖巽,這會兒也在四處咬東西呢,不過敖巽咬的是龍王的玉佩而已……敖彥很懷疑,敖巽應該不是咬而是舔吧?

雖然曾經有很多小說故事裏的主角,是帶著前世的記憶轉世成為一個嬰兒,但是從嬰兒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的過程,在小說中往往是用寥寥十數字一掠而過,簡潔明瞭,仿佛主角倒頭睡上一覺後,第二天醒來時,就能歡天喜地的左擁右抱了。
天知道,當自己親身經歷這「寥寥數十字」的成長過程時才發現,這一切是何等的讓人鬱悶。
知道嬰兒要幹嘛嗎?除了每天在生理需求的強制下吃了睡、睡了吃、吃完了繼續陲,這如同小豬一般的規律生活之外,最恐怖的是還要忍受別人的「照顧」。當然對於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來說.被人照顧自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對於一個居住在嬰兒身體裏,有著完美的理解能力、分析能力、欣賞能力和強烈的自尊心的十六歲少年來說,這種「照顧」簡直比上刑還要殘酷。
特別是那些個看上去還沒有自己前世大的侍女們一個個睜著好奇的眼神,看著年長的嬤嬤給自己包尿布的場景……每每想起這一幕,就不禁對於自己化身為龍,而不是向同胞手足敖巽那樣的純正小嬰兒感到萬分的慶倖,小龍的尿布只是一團包裹在尾巴上,看上去頗不雅觀的布條,簡單而乾脆,至少不需要像敖巽那樣,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張開雙腿如同變態一樣向人展示自己的排泄器官,對此,敖彥難得由衷地十二萬分的感激那個一讓自己轉生成為龍的混蛋。
當然除了這些之外,敖彥還要面對的,就是幾乎沒有盡頭的無聊。
最初的幾天,他還勉強可以借用偷聽侍女們的對話來瞭解這個全新的世界,打發自己無聊的時間,雖然是高傲不群的龍族成員,但是侍女們那種源自職業本能的「八卦」能力,似乎並沒有因為物種的變更而發生變化,而面對一尾還不知道怎麼說話的小小龍,自然沒有人會顧及自己說話的方式和內容,這些日子上至龍王的惡劣睡癖,下到某位長老的黃昏戀曲,敖彥倒是瞭解了個徹徹底底。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最初的好奇心在侍女們千篇一律的家常中漸漸失去了新鮮感,敖彥開始對眼前的生活不滿了起來,儘管他如今吃的是採集自天地精華的玉泉乳汁,睡著的是如雲似霧般輕柔華貴的羽紗,小小的搖籃周圍掛滿了有益於小龍生長的各種珠寶玉璧,但是這對於早就習慣了自立自強的敖彥來說,竟和一隻精緻的牢籠一般讓他得不到渴望的自由。
「也許我真的是滿彆扭的一個人。」一邊咬著本欄杆,敖彥一邊努力的思考著這個比較沉重的話題。上輩子求的,就是能夠吃飽、睡好,如今一切似乎都滿足了,甚至大大的超過了自己所預期的,但是他卻開始覺得無聊,這就是老院長總是掛在嘴邊的屬於人類的劣根性吧……也許是思考的過於深刻,所以敖彥並沒有發現龍王敖君澤推門而入。
一向在小龍面前微笑的龍王,此刻仿佛失去了微笑的情緒,微微皺起的眉心訴說著他內心的不安和焦灼,望著小龍咬著扶手,眼珠子地溜亂轉的淘氣模樣,敖君澤的憐愛和憂慮溢滿了整個心房。悄悄地走上前,小心的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小龍小小的腦袋,不正常的微涼觸感,仿佛再一次地向敖君澤警告著即將面臨的危機。
敖彥感到頭頂上傳來的溫熱,抬頭看到龍王那挺拔的身軀正站在自己身旁,趕緊鬆開嘴巴上咬著的木塊,迅速的沿著耶伸出的大手爬上龍王的肩頭,先是討好的用自己的身體蹭了蹭龍王的臉頰,然後非常乾脆的伸出一隻前爪子,拚命的指著窗外,那兩眼放光的模樣說有多逗人就有多逗人。
「想出去?嗯?」敖君澤望著肩頭那個得到自己回應後,連連點頭,外加手舞足蹈的小東西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這個小傢伙算起來降生已經快四個月了,但是真正接觸這個世界的時間也不過只有十數天,這個全新的世界對於好奇心繁多的幼龍而言可以說充滿了吸引力,敖巽也常常窩在自己懷中,又蹦又跳的吵著鬧著要出門,那有趣的模樣和小敖彥幾乎同出一轍。
「好吧,雖然御醫說不讓你到處玩……我們悄悄溜出去,父王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不過千萬不能讓你母后知道,不然父王我晚上又要睡地板了……」敖君澤向兒子作了個鬼臉,絲毫不介意破壞自己在兒子心中的形象,畢竟龍王夫綱不振,在整個龍王界都是出了名的。幫著小龍將那纖細的軀體牢牢的橫臥在自己的雙肩上,然後推開房門,做賊似的一路小跑溜出了涪鯪殿。
父子兩在宏偉的龍王宮中迎著傍晚微涼的清風小心的避開那些個巡邏的士兵,七拐八彎的不知繞了多少小路之後,龍王的腳步最後停滯在了了一個小小的宛如糧倉般的小屋前——小屋的門前並沒有注明地點的牌匾,乍一看,更像是一個全封閉的小亭,孤零零的躲在這個偏僻的角落裏。
「父王帶你去見識一下真正的絕代美人噢……」龍王的嘴角露出一抹奸臣的諂媚之笑,小心的走上臺階前還刻意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在確定沒有人會看到他此刻的行動之後,才小心的推開小屋那道緊閉的門扉,探步走了進去。龍王明顯帶有暗示性的動作,讓敖彥不禁在暗中猜測這小小的房屋該不是龍王背著龍後金屋藏嬌的地方吧,但等踏入了房間,卻在瞬間被屋子裏的東西所吸引。
小屋裏什麼擺飾都沒有,空蕩蕩的,四周的窗戶上掛著厚厚的布展將所有的光線和聲音完全的阻隔在外,當龍王進門,迅速合閉門扉之後,整個屋子頓時變得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而在這漆黑而靜寂的空間裏,龍王低聲的施法忽起忽落的語調更顯得異常的清晰,敖彥甚至能夠聽出幾分莊嚴和肅穆的味道,而隨著龍王的語調,一點點微弱的銀色光芒,如同烏雲散去後的深夜星空一般,突然出現在這個黑暗的空間,仿若有生命的精靈在空中愉悅的跳脫著。
「ECEAΙμΙПΞ……」最後一句法咒猶如一道統領三軍的將軍令,所有漂浮在空中的銀點,突然猛地湧向龍王的腳下,一道刺目的光華閃過之後,敖彥驚奇的發現,龍王的腳下憑空浮現出一個寫滿了各種神秘符號的圓形魔法陣。
「這就是龍族的傳送陣噢,小寶貝等你長大了,父王親自教你施展這種複雜的傳送陣,它可以把你送到任何一個你所指定的地點,哪怕是你母后那個佈滿了高級結界的床上也行,而且還不會讓你母后發現……」龍王得意洋洋的告訴兒子,每當他被龍后趕下床之後,經常就是用這個傳送陣,三更半夜裏重新回到那溫柔之鄉里的,而對於龍王的厚顏,敖彥真的很想當面唾棄一下,不過實際上敖彥還是很狗腿的討好般用身子蹭了路龍王的肩膀,以示對龍王的支持和擁護,不過回頭敖彥順便張嘴在龍王的脖子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淡淡的牙痕——「讓你得意,回頭龍後看到這牙印肯定饒不了你。」敖彥在心底部無惡意的想著。
「我們去看美人噢……」龍王對於兒子的小動作並沒有思考過多,反正兒子咬不疼他,一撩身上的長袍,邁步跨進了傳送陣,一道白光閃過後,小屋又恢復了黑暗和寂靜,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傳送陣這三個字對於敖彥來說並不陌生,畢竟前生最熟悉的魔幻小說中,無論是某某大法師、還是某某魔導師大家都牢牢地掌握著對「傳送陣」這個毫無科學成分的魔法專屬特技,仿佛誰要是不會傳送陣,誰就不算是合格的施法者一般。當年敖彥也曾經幻想過有一天自己能夠得到這種能力,然後開家市內快遞公司,白天送文件、晚上送軍火,黑白兩道偏門的物流生意一口吞。
不過真正見識過傳送陣之後,敖彥卻發現這傳送陣從感官上看起來,明顯和高樓大廈內安裝的電梯一樣,銀白色的光芒閃過後,原本漆黑的小屋無聲息的變成了一座冰冷的如同冷凍庫的宮殿。
敖彥趴在龍王的肩上,小小的爪子勾拉著龍王垂在鬢間的冠戴,睜大了雙眼好奇的上下左右的打量著四周。只見這座宮殿的四壁天頂上都結著厚厚的一層白霜,窗櫺上吹落的冰柱已經將整個窗戶占滿,原本紅漆鑲金的殿柱也被冰霜封凍,乍一看到和動畫劇聖鬥士星矢中水瓶座黃金聖鬥士的那座冰雕宮殿有著同樣的調調,冰冷而寂靜的與世隔絕。
整個宮殿中空蕩蕩的,即沒有擺設也沒有家俱,甚至連個座位都沒有,而且敖彥也沒有看到龍王所說的美人。
死老頭,居然耍人玩!
寶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憤怒的寶寶張嘴咬住了龍王圓潤的耳垂,兩隻前爪更是很用力的抓住龍王耳廓上的軟骨,一副誓死要給龍王的耳朵打上N個耳釘的模樣,可憐被寶寶突襲的龍王陛下,摔不及防的只能下意識的伸手抓住耳邊小傢伙那纖細的軀體往外拽卻又不敢大用力,萬一不小心拉傷了寶寶,那龍王可真的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寶寶乖、乖,別咬了啊,爸爸的耳朵不好吃,爸爸已經三天沒有洗澡了,髒髒的……」口不擇言的敖君澤此刻哪有半分龍王君上的威懾尊貴,連哄帶騙的希望小傢伙能放過自己的耳朵,不過這種謊言敖彥才不會相信分毫,別說三天沒有洗澡,就是龍王真的難得有一天偷懶不洗,龍后也會一腳把自己這不講衛生的夫婿踢進浴室裏。
你就騙鬼去吧!敖彥很不屑龍王的胡言亂語,鐵了心要給這個欺騙自己感情的老傢伙一次深刻的教訓,嘴裏和手中的力度自然愈發的加大了起來,啃得龍王唉唉直叫。就在這時,宮殿的天頂上突然傳來一聲細微的「卡啦」之聲,接著一些細碎的雪霜紛紛落下,沁涼的雪霜有些淘氣的落在寶寶的鼻子尖上,惹的寶寶忍不住打了一個打噴嚏才讓龍王僥倖逃脫「咬耳」的酷刑。
伺機已久的龍王,立刻把肩膀上的小傢伙抓下來,不過眼下倒是不急著教育這個不敬家長的小傢伙,龍王指著空寂的宮殿中心,很是興奮的說「寶寶快看,快看這可是每隔三百六十年才能看到的美人啊。」
嗯?難道真有美人?
顧不得繼續向龍王發起下一輪譴責性攻擊,敖彥有些吃驚的扭過頭,就見一縷銀芒不知如何透過厚厚的天頂,在原本白禿禿、空蕩蕩的宮殿中心照射出一個棱錐形的光柱,一抹淡色的修長身影漸漸的出現在其中。
敖彥本身並不是一個有著良好的審美觀的人,在那個曾經號稱為訊息時代的人生中.經由電視網路,敖彥見識過太多的別人口中的所謂帥哥和靚女,但是平心而論,敖彥從來都不覺得那些明星名人美在哪里,同樣是兩隻眼睛一張嘴,唯一有區別的,只是那些帥哥和美女的臉上都刷了層厚厚的化妝品,讓人看著都替他們擔心,會不會因為笑容的幅度大大,而漱漱的往下掉粉。
但是當他看到那濛濛銀幕之中的男子,卻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出什麼詞句去形容那個男子的容貌,只覺得自己的雙眼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著魔一般不願意將視線移開。
「真的很漂亮吧……」龍王的目光同樣被緊緊鎖在那抹淡淡的虛幻的人影之上,連話語都有些飄渺了起來,「這就是我們龍王界最強大的、也是最神秘的成員之一,能夠操縱夢境、控制萬物意識、上秉天意傳承的人物,雖然他的故事和傳說早已湮滅在歷史之中,但是這淵峽神殿的頂端上卻藏著一片他的龍鱗,每隔三百六十年當月光對準了神殿頂端的空隙,才能看到他昔日的模樣……」
夢蜇,龍族自太古以來,唯一一個自動在登基為龍王和放棄龍族身份兩個選擇中,選擇了後者:寧可在化形池內,忍受龍鱗被雷火生生毀去的刻骨之痛,埋葬所有到手的榮譽和無上的權位,遁身而入那脆弱人界的輪回之中,執著的尋找屬於自己的愛情的成員。
無情的時光幾乎抹盡了屬於他的神話和故事,卻留下了這一片銀色的鱗片,讓後人懷著無限的崇尚而緬懷著那個任性的男兒。
聽著龍王對夢蜇那滿是驕傲的介紹,敖彥突然覺得自己開始有點崇拜的欲望,不過不是崇拜這個月光裏美得能與天地渾然一體男子,而是那個能夠把這個強悍的男人迷到可以放棄一切而去追求的人類——對於敖彥來說,夢蜇那在別人眼中無限深情、無比忠貞、以及無比灑脫的行為並不見得很偉大,在地球那個充滿了光怪陸離的世界裏,任何偉大的事情,都會被心理陰暗的人們抓出偉大背後的陰影,所以夢蜇的行為在敖彥的解讀下.自然就成了逃避身為龍族候補龍王的責任和義務的最佳寫照。倒是那個人類,要是怎樣的性格和特色,才能夠把一個好端端的預備龍王給迷成這個樣子?
當然,敖彥的想法並沒有被龍王所瞭解,看著寶貝兒子趴在肩頭一臉嚮往的模樣,龍王就有一種由內心生出的自豪感,當年他的父親把他帶來這裏,告訴他這個神奇而浪漫的傳說時,他也是那樣的崇拜著這位先輩,雖然在自己登基為龍王之後,也曾經感歎這位前輩有著先見之明,以激進的手段完美的擺脫了龍王這個壓力大過權力的位置。
所以就某方面而言,敖君澤不愧是敖彥的父親,默契這個詞絕對不是用語言就能形容的……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garasu 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