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一場「招賢納仕」,新娘嫁了「傻子」。

一個性致昂揚,一個性趣缺缺。

一個熾熱如火,一個冰冷如霜。

春貓坐在床上,一臉認真道,「間諜,我真的是傻子。」

蘇子葉似笑非笑,「傻子,那老娘要出牆!」

夫君要壓倒,娘子要爬牆!

無境歡場夜,笛曲繞君良。

 

 

 

 

1.洞房花燭

  「我討厭『三跪』,我討厭『九叩首』,我更討厭『六升拜』!」

  「我討厭成親,我討厭行禮,但是,我喜歡男人!」

  「話說,男人怎麼還沒有來?萬不能被灌醉了,不然鬧洞房的『人渣』們會折騰死我這個新娘子的。」

  「男人,你在哪兒啊,別喝醉了啊……」

  坐在喜床上的蘇子葉口中念念有詞,纖纖細指一直絞著手中那塊大紅色金絲鴛鴦帕子。蓋頭下水靈的大眸一直提溜著亂轉,想要看蓋頭外的景象,卻不能,也不敢。

  就她這絞著帕子的動作,在房內嬤嬤的眼裡是一種緊張,一種懼畏。嬤嬤是經驗老道的人,自認為能夠看得出每個新娘的心思。

可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這位新娘是因為著急見相公才有這樣動作,還上前安慰道:「蘇娘子,切莫緊張,新郎倌兒可溫柔著呢,而且今兒也沒有鬧洞房的人,您就安心的等著。」說完還安撫般的拍了拍蘇子葉捏著帕子的手。

  蓋頭下的蘇子葉緊了下鼻頭,暗地裡吐了吐舌頭,心道:誰緊張了?她這是著急好不好,著急見她家男人好不好?不懂亂說,嘁!然心裡將嬤嬤鄙夷完,卻微聲的回應嬤嬤:「謝嬤嬤安慰。」

  瞧瞧,這才是大家閨秀的作風啊,溫軟的聲音,優雅的點頭,嬤嬤看著滿是贊賞的點頭:「蘇娘子真是賢惠。」

  蓋頭下的蘇子葉翻了下白眼,心道:老娘真『賢惠』的一刻你還沒看到呢。然下一刻又是軟聲細語,還帶著嬌羞的口氣道:「嬤嬤謬贊了。」

  嬤嬤滿意的點頭,可眼眸中又閃過一絲憐惜,可惜了這樣的好閨女嫁給了那樣一個人,簡直是糟蹋了。可是,她心裡這樣想,卻不能表現出來,還得做出一副他們就是天作之合的表情來。

  嬤嬤環視了一圈這新房,一切都是那麼美好,扎眼紅色,在燭光下彰顯出了一種溫暖氣息。那描金雙喜字在喜床正東面高掛,顯得那般珵亮而又有些孤冷的意味。嬤嬤再看了眼床上一身大紅色蓋著鴛鴦戲水蓋頭的女子,心中默哀一聲:真希望她得到幸福。

  可是,盛春悅——不是蘇子葉的良人。

  嬤嬤作為只是一個來監督盛春悅婚禮的人來說,她有什麼資格多說呢?為了這顆腦袋,她還是乖乖的完成天恩皇帝下達的命令,之後抬屁股走人就是。

  床上的人卻是疑惑了,為什麼今日不會有鬧洞房的人?她想被鬧洞房好不好,她想看看古代所謂鬧洞房是怎樣的一種矜持好不好,為什麼這一點願望都不能滿足她呢?

  蘇子葉雖是不滿,卻什麼也不能問。誰讓她是閨秀,是『賢惠』的新娘呢?為了不辜負這美名,她乖巧了,十分乖巧。

  聽說,盛家宅院很大,大到可以和皇宮媲美。

  嫁入盛府的這一刻,蘇子葉才知道,這座宅子真TM的大。以至於她從前院被嬤嬤扶上轎子送到後院都得二刻時。好在是坐轎子,若不是如此她一定抓狂。蘇子葉現在除了等待男人,就是想著怎麼馴服男人,讓他帶著她逛盛家皇宮!

  蘇子葉,作為一個穿越女,有著無尚的志向:一,做女王;二,做尤女王;三,做米蟲女王!

  對她的男人,盛春悅,她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歡喜的不能再歡喜了。雖然,她只是遠遠的瞅見了他,但就是那麼一眼,她那顆早已死翹翹的心,終於再一次復活,為他狂跳了。

  『招賢納仕』會後,她決定嫁給盛春悅。

  其實這個所謂的『招賢納仕』會是香宛國天恩皇帝所設,就為盛大公子相親用的。蘇子葉不好奇為什麼別家閨女都不選盛大公子,因為這樣一個冷漠的男子讓人看著都覺得寒了,她們那幼小的心靈自然都被凍壞,所以蘇子葉挺身而出說嫁定盛大公子。

  還記得當初,她說完要嫁給他的話後,還瀟灑的走掉,完全無視全場人驚措的表情。

  好吧,蘇子葉是異類,徹徹底底的異類,她是穿越物種。她有個太傅爹,一品娘(一品夫人娘簡稱),從小受二人寵愛長大,從未忘記過自己是個穿越女。為了髮揮她穿越潛質,她在「招賢納仕」會上風光了一把……

  然而,就是這一次的風光,讓不久後的她深刻體會到:做人還是低調的好。

  正在蘇子葉坐的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房門打開了。一個小廝扶著盛春悅,小聲對嬤嬤說:「媽子,您可以出去了,老爺那兒請您過去一趟。」嬤嬤點頭,她的任務完成了。心疼的看了眼床上的人,之後幽怨的看了眼那個英俊卻滿腦漿糊的盛春悅,之後心有不甘的走了。

  盛春悅的小廝,名為利廣,是個時時刻刻都不離開盛春悅的人。在人前,都以為他是盛大公子的紅人。其實不然,他只不過是個端屎端尿的可憐人。

  他扶著喝了兩杯酒就有些臉紅的盛春悅坐到床上,之後給盛春悅做了個手勢,還指了指窗外,之後大聲說:「祝少爺,少夫人五世其昌,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之後羅列了一堆的祝詞,說到口干舌燥之後,才說了句:「小的告退。」看盛春悅一臉茫然的看著他,他無聲歎息,終究有些不放心的退了出去。

  而利廣則是懷揣著小笛子,蹲在了新房外閣某個能夠聽見房內一切的地方,小聲的吹起了『悲傷』的曲子。

  笛聲悠揚的傳來,這時盛春悅也緩慢起身將供案上擺放好的喜秤拿起,停頓了一會兒,端詳了一下這喜秤,眼神有些錯亂,又堅定。

  笛聲斷斷續續,時而婉轉時而急促,盛春悅不緊不慢的捏緊喜秤移步床前,輕輕撩起蘇子葉的蓋頭。之後將喜秤朝外扔了出去髮出『匡當』一聲。

  蘇子葉被這一聲嚇著了,抬頭幽怨的看著盛春悅,卻髮現他低頭眼帶迷離的看著自己。蘇子葉頓然紅了臉,心道:我果然沒有選錯人。看自己的男人多帥啊,那輪廓那眉眼,還有那高挺的鼻梁,感覺似無情的薄唇。那雙清澈的眸子真是令人心生神蕩漾啊……他怎麼就那麼帥呢?

  蘇子葉在心裡已經狠狠的將他褻瀆了一把。

  面兒上卻依然十分淡定,含著羞意的低下了頭,心裡想著:古代男人需要慢慢,萬不可將其嚇壞。

  可下一秒,她卻被他嚇壞了。

  他一點預兆都沒有的就將她壓倒在床了。

  蘇子葉又驚又喜的看著他面無表情卻有些紅暈的臉,她心裡歡樂了。或許,他比她想象的開明多了。

  可是,他眼中為什麼沒有欲望呢?他都將她壓倒了,眼中怎麼一點波瀾也沒有?難道是功力太深厚?此時,蘇子葉只能如此認為。

  蘇子葉等待著期待著他下一步的動作,而他卻只是用自己沉重的身子壓著她,沒有進行別的動作。她憂傷了,為什麼沒有動作了,是因為她不夠吸引他?

  低低的笛聲,如孩童低鳴哭泣般清晰了很多。

  盛春悅埋首於蘇子葉肩窩,緩慢起身幫她取掉鳳冠,將她頭頂上的累贅全部拿掉,不是放在床邊的高腳幾上,而是往床外扔,就跟他扔掉喜秤的架勢一模一樣。

  雖說蘇子葉也是個有錢的主,可是他能不能不要將她娘給她的玉頭簪也扔掉?她都聽到了斷裂的聲音了……

  蘇子葉心疼了一把,再看他依然沒有表情,手上的動作卻下移了,取掉了她的耳墜子。還准備取掉她脖頸間的大顆珍珠,這回蘇子葉拽住了他的手,輕聲說:「相公,這個不能丟。」這比簪子更重要啊,這可是皇帝專門賜給她的,她要是給弄沒了,腦袋別想要了!

  盛春悅雙眸看向蘇子葉,眼中流露出一絲的迷茫,側頭看了下自己的手,指頭一根根機械般的伸起,看著那顆珠子就這麼滾落在床。之後遲鈍的轉過臉來,看眼她,又繼續了自己的動作,這次是有節奏的將她喜袍的盤扣慢慢解開。

  她喜歡這樣安靜為她服務的男人,動作優雅,而且沉著穩重,一絲慌亂都沒有。

  他長長的睫毛一瞬不動,認真的做著手上的動作,令在他身下的蘇子葉心跳加快了一步,她喜歡做事認真的男人。

  被他剝光的時候,蘇子葉害羞的拉過被子半遮住自己的身子,對著盛春悅送去一個嫵媚的眼神,卻看見他站在床邊不知深思什麼。

  或許,他被她迷倒了,以至於不知道該做什麼了,這麼一想,蘇子葉心再一次蕩漾了起來。

  美男相公,誰人不肖想?

  那笛聲方才在蘇子葉耳中是聒噪的聲音,而此時她倒是覺得它很動聽,很美妙。

  盛春悅挪動了屁股,坐在床沿邊,慢慢解著自己的衣裳,之後爬上床,再次壓向她……

  斷斷續續的笛聲消失了片刻,忽而又傳來。

  盛春悅的動作停頓又行動,他眸無異色,清冷淡然的看著身下的人,似乎在打量身下的人。

  「相公?」蘇子葉叫了一聲。盛春悅沒有回應,伸手摸了下蘇子葉的瓊鼻。嘴角一勾,低頭下去……

  他開始他的動作,但是沒有給蘇子葉一點准備的餘地,就直接進入她……令她發出一聲恐人的尖叫。


2.翻雲覆雨

  蘇子葉掙扎而又痛恨的看著在自己身上運動的男子。

  他竟然一絲表情也沒有,貫穿她那一刻,就如平時拿起筷子將飯送入口中一樣,很平常很無所謂。

  他,是處男嗎?就當是處男,他一個二十二歲的男人,怎麼可能沒有過女人?還是他玩女人都是這樣?蘇子葉腦中出一係列問題。

  雖說剛才那種痙攣般的痛楚消失了,可她還是疼,徹骨的疼。而且現在她身上的男人機械般的進行著他的動作,令她一點性趣也沒有,反而覺得麻木了。

  看來,這個男人是欠調教。她的任務還很艱巨,很困難。她的丈夫可能是個……『性趣』無能的人。不懂浪漫、不懂調情、不懂挑逗,三不懂的死處男!

  蘇子葉使了吃奶的勁兒,抵擋住盛春悅的繼續動作,說:「給老娘停下,你以為老娘是充氣娃娃?給你這般蹂躪的?」蘇子葉罵完這句話,空氣中流動的氣流似乎也消失了,似乎欠缺了什麼聲音……

  蘇子葉生氣,沒有察覺少了什麼,她現在發愁的就是,盛春悅這個死『處男』怎麼解決。

  二人光著身子,一個在床裡怒瞪著眼,一個在外迷茫的看著她……

  雖然不解他為什麼就真的這麼聽話的不再繼續動作了,但她還是壯著膽子說了句:「給老娘乖乖的躺下!」

  盛春悅眼神一貫的迷茫呆滯,似乎不懂又懂卻迷茫的看著她。

  蘇子葉怒了,這個死『處男』竟然竟然不聽話……其實她內心還是有些怕怕的,若他爆發怎麼辦?她會真的被他蹂躪死。

  外面傳來『咻』的一笛聲,盛春悅緩慢僵持的側身躺下了,而且還拽過了蘇子葉身邊的被子,給自己蓋得規規矩矩,之後看了她一眼,閉目欲睡。

  蘇子葉哪兒容得這個男人得了她就這般逍遙的去睡?她俯身,『狠狠』的親了口他的唇說:「這叫親吻,你剛才的叫啃咬。」之後又伸手輕柔他堅實的肌肉,說:「這才叫撫摸,而你剛才那叫捏和揪。」

  被蘇子葉一親,盛春悅驀然睜開了眸子,她的柔軟在自己唇上輾轉的感覺,很舒服。她又輕輕的撫弄他的胸膛以及腹上,他也覺得舒服萬分,而且身上有種怪怪的感覺產生。

  然她停住了動作的時候,盛春悅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種可憐兮兮,一種欲求不滿。

  蘇子葉一愣,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太太太太太純潔了?就連這眼神都那麼無辜,好像她吃他豆腐似得。好吧,蘇子葉完全受不了一張帥氣的臉上有一副孩子般可憐表情的男人。

  他,雖然是她丈夫,是得到她第一次的男人。但她對他絕對不會心軟,就像這個時候,她奪過了他身上的被子,蓋在自己身上。之後無情的閉目,她才不要被男人玩弄於鼓掌,只有她不甩男人的份,沒有男人不甩她的道理。

  「娘子。」盛春悅帶著磁性的聲音傳入蘇子葉的耳朵,令蘇子葉全身酥麻了,就連硬邦邦跟石頭一樣的心也柔軟了下來。TMD,這個男人的聲音也太好聽了吧,這不是勾魂的好聽啊,簡直是讓七魂六魄灰飛煙滅的好聽!

  蘇子葉有些不自然的紅了臉,再不自然的對他說:「原諒你了,誰讓你是精神上的處男呢。」說著掀開了被子,「進來吧,入秋了,別著涼。」他赤裸的身體剛才在她眼中一點欲望也撩撥不起來,然此時此刻聽完他的一聲呼喚,她來了興致了。

  盛春悅看著她的動作,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欣喜,眼眸更是出賣了他。他依然緩慢的動作,一點點的挪至她身邊,和她蓋同一條被子後,他才滿足的喟歎一聲,閉上了眸子。

  蘇子葉看著躺在身邊的男人,咽了咽口水,心想這個男人性冷感啊。她這麼個活色生香的軀體在這裡,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想要甜蜜蜜的睡去,這著實讓蘇子葉感到了挫敗感。

  蘇子葉窩在他身邊,手指圈畫著他的胸膛,牙齒咬著下唇,心想該如何讓這個男人就范呢?

  冥想期間,一陣笛聲緩緩傳來,蘇子葉有些怔愣,又是這個笛聲……

  她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就被身邊的人給華麗麗的壓倒了。他睜著眸子,眸子中依然什麼也看不出來。可是他的動作,和方才機械般的完全相反,他在親吻她,而非啃咬……

  蘇子葉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的這種親吻是學她方才吻他的那樣嗎?啊,是了,這個帥哥開竅了。她開始慢慢回應他,而他得到鼓勵似得,吻得更加賣力……

  可是,時間過去很久很久了,他還是那一種親吻的姿勢,一點變化都沒有。蘇子葉郁悶了,看來她得從頭到尾的教這個男人。

  睜開眸子看著他一直盯著自己,蘇子葉笑了……誰親吻還睜著大眸子的?她伸手遮住他的眼,和他拉開距離說了句:「閉目,一切跟著我來。」

  蘇子葉雖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兒,但帶顏色的書她可沒少看,尤其是黃色。而且她曾經還搜羅出了爹爹買的春宮圖,細細的欣賞,慢慢的琢磨。要抓住男人的心,自然得在床上讓他欲罷不能。

  蘇子葉憑借著自己從書上學來的『經驗』,讓盛春悅得到了滿足,讓他感受到什麼才是真正的雲雨。

  此夜,翻雲覆雨的二人很『逍遙』。

  而在外閣吹笛子的人,卻痛苦萬分。他往時給少爺吹笛子,從來不會有什麼欲念產生,今日可算是讓他嘗夠了。因為,女人的呻吟,男人的低吼一次次的穿透他的耳膜,一次次的打倒了他!

  利廣從來沒認為他家少爺能夠真正體會什麼是房事,可是今夜,他不得不承認少爺也是有情欲,有感覺的人。如此一來,他利廣是不是一輩子要在牆角『享受』著他們的逍遙?

  或者,少爺不再用笛聲控制了?

  他苦著臉,就差流眼淚的低眉看了眼嘴邊的小笛子,心想:少爺如此逍遙,試試不用吹笛子,看少爺的舉動如何吧。想罷,就緩緩放下笛子,聽聞房內的聲音……

  「相公,你累了嗎?怎麼不動了……」少夫人不滿的聲音傳出,嚇的利廣一個激靈,立馬拿起笛子又吹了起來,看來利廣他真的得一輩子在這犄角旮旯窺聽少爺的情事……

  幽靜而又深邃的夜空中,懸掛著一輪皎潔的彎月,秋風漸起,吹散了一地黃葉,發出沙沙聲響。

  盛府各處燈火通明,扎眼的大紅色綢幔在亭、台、樓、閣、軒、榭各處懸掛,秋風過,它們隨之浮動,漾起一種名為寂寞的東西……

  東院,盛府二老所住之處。

  庭院不大,不過三進。但下人頗多,每到一處便有二三人站立,皆是垂著腦袋深沉樣。東院廂房中,燈火通明,細細傳來細語聲……

  「老爺,咱們悅兒……」

  「她總歸會知道這個事實,只是早晚問題。」坐在床沿,一手拿著煙袋,一手捋著煙絲的盛霆笙沉氣說了句,而後狠狠吸了口煙,又道:「想盡法子讓她懷孕,咱們盛家不能絕後。」

  坐在他身邊一身華麗服裝,面容富雅的盛安氏一臉的憂郁愁苦,拿起帕子擦拭了下眼角:「悅兒哎……」

  盛霆笙拍了拍盛安氏,安慰道:「盛家有先祖佑,莫要擔心。」擔心什麼呢?是盛春悅的命,還是盛家無後?盛春悅的命,很硬,不會有事兒。無後才重要吧……可是,能指望漿糊兒子生兒子,難!

  風又起,撩撥起庭院中樹間的摩擦,髮出恐人之聲。

  似是在嘶吼,又似在怒罵……

  為蘇子葉不甘,為蘇子葉不值,還是為蘇子葉感到無比悲哀?

  是了,蘇子葉還在溫柔鄉中,享受著美男的『溫情』,她何以知道,自己已經入了狼窩,再也爬不出來?

  翌日,天微微亮起時,一陣笛聲悠悠傳來,床上緊緊抱著蘇子葉的男人驀然的睜開眸子,木訥的放開了懷裡的人,赤裸裸的起身,衣服也沒有穿的就出門而去。

  外閣盯著黑眼圈的利廣看到少爺出來,立馬取了衣物給站立如士兵的少爺穿衣,口中小聲說:「少爺啊,小的可被您折騰壞了啊。」他們,竟然翻雲覆雨一夜,整整一夜啊。瞧瞧,少爺面色都有些蒼白了,看來是虛脫了。

  盛春悅滯板的看利廣,扯出了一個笑容:「嘿嘿。」

利廣拍拍盛春悅的胸膛,笑道:「您還笑得出來,瞅瞅您身上這傷……」哎呦喂,少夫人可真夠勇猛的,少爺滿身是傷啊。天哪,夫人知道了還不得心疼死了!

  盛春悅又笑了一聲,摸了摸胸膛:「舒服。」利廣翻了個白眼,少爺從未將情事當做事兒來做的,第一次這般感受情事,能不舒服嗎?

  「少爺,須節制。」利廣慎重的說:「不節制,少爺會虛脫。」

  「節制?虛脫?」

  「節制就是你們只做兩個時辰就夠了,其他時間睡覺。」利廣係盤扣的手頓了下,道:「虛脫就會死。」

  盛春悅表示:「兩個時辰很合理。」

  「嗯,是下次兩個時辰到了就不吹笛子了。」利廣欣慰,少爺明白。

  盛春悅似是無辜的口吻:「可是,你一直在吹,你不讓我節制。」

  「……」利廣滿頭黑線。


3.跪見公婆

  蘇子葉睜開大眸的時候,驚恐的坐了起來,小聲的咕噥一句:「相公,你在哪?」MD盛春悅也太強了,二人竟然火熱了一個晚上,他們近二更天才睡。

  天哪,剛入門的媳婦,還得給公婆敬茶,而她睡到日上三竿,讓公婆等,她這不是找死嗎?第一印象啊……

  啊啊啊啊……蘇子葉在心中狂吼,她完蛋了!

  她正要起身,可身子卻跟散架一般,完全不受她控制。掀開被子,看著自己滿是傷痕的身體,她痛恨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盛春悅你無止境的索取!

  蘇子葉吃力的要去取衣服,正於此時一個粉色影子飄飄忽忽的閃至床邊。蘇子葉被嚇了一跳,猛的裹緊被子看向來人:「是誰?」

  「少夫人,少爺吩咐奴婢伺候您更衣。」

  蘇子葉見是一個清秀的丫頭,這才放下心來,端莊了身子說:「少爺呢?」嗷,她痛恨面無表情的人。盛春悅這樣,他的下人也都這樣,為什麼就不能來張笑臉對著她?

  「回少夫人話,少爺在書房。」

  蘇子葉點頭,眸子偷偷瞟了眼丫鬟,又問:「你叫什麼名兒?」這個丫鬟若知禮,該是率先給自己報上名兒來,還讓主人問,回頭給盛春悅說,讓他好好調•教下丫鬟才是。

  「奴婢名朱文蜜,少夫人可同少爺一般叫奴婢文蜜。」

  文蜜,長相清秀,文文靜靜,身材也算高挑,穿著一身粉色丫鬟裝,整體看起來一點也不合眼,似乎感覺怪異的很。

  文蜜?文秘!啊哈哈……蘇子葉心中狂笑。果然,這個丫鬟怪異之處來自於名字。她的名字真是太純良,太令人有遐想餘地了。

  蘇子葉若不是維持少夫人形象,她早就笑翻在床上了。

  不過,她心裡還是祈禱了句:希望文蜜不等於文秘。而後眼帶笑意輕聲說:「那麻煩文蜜幫我更衣吧。」

  蘇子葉口吻很客氣,平易近人,好似文蜜並非是下人似得。

  當然蘇子葉是有計劃的,剛入盛府自然不能夠太囂張。不過,她看到文蜜這張面無表情的臉,她有種危機感產生,是為何又無從得知。

  文蜜一愣,這少夫人溫柔的樣子讓她有些不適應,而且她說『麻煩』和『幫』口氣誠懇,令人不知所措。她溫軟的笑,真摯的眼眸,細語悅人,會是一位善良的夫人……可是,為什麼她就是對少夫人有愛不起來呢?

  「少夫人,老爺和夫人吩咐過,只要您醒了就去敬茶。」文蜜放下衣物,去將銅盆端了來,之後才說。

蘇子葉點頭:「那就快些,莫要公公婆婆久等。」聽文蜜這樣說,看來盛家二老是通融她可以晚一點去了,這樣甚好。

  文蜜點頭,掀開蘇子葉身上的被子,髮現少夫人身上傷痕的時候,她驚滯住。這……這是少爺在少夫人身上留下的嗎?為什麼,他為什麼能夠在她身上留下這樣看似不堪卻又顯得這才是真正溫情過後的痕跡?

  為什麼?他玩弄別的女人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留下?為什麼他不給別的女人一個生孩子的機會?

  文蜜瞄了眼凌亂不堪的床,髮現那抹乾透證明身潔的嫣紅,還有凌亂的痕跡……

  他竟然,竟然會給少夫人這個機會。難道……在他的意識裡,少夫人才是他喜歡的人嗎?不若,為什麼會留有這些痕跡!

  蘇子葉不好意思的拉扯了下被褥,遮掩了下床上的痕跡,臉紅尷尬的說:「文蜜,我自己來擦拭身子吧。」說著就搶過她手中的棉巾。快速的擦拭了下身子,之後拿起衣物要穿。

  文蜜站在一邊看著少夫人小心翼翼的動作,她的眼紅了,少爺竟然……

  蘇子葉穿衣速度快,但還是有條不紊,一點也不顯得慌亂,她畢竟是個閨秀,萬不可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

  穿著好讓文蜜伺候著梳妝。

  蘇子葉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嘴角揚了起來:這張紅潤的臉,眸含春水,滿面笑意的女人,是自己吧?這就是性福生活後,才能展現的嫵媚一面嗎?好吧,她承認她溺進性福中不可自拔了。

  文蜜看著鏡中笑靨如花的女人,淡淡的瞟了眼她頸項中跳動的脈搏,如果簪子從這裡戳下去,一定會血滿新房吧……

  蘇子葉帶著文蜜出門,上了轎子往東院走。轎簾是掀起來的,蘇子葉要看看這個家。

  當然最後她的目光全然被文蜜吸引走了,她髮現文蜜不似方才那般面無表情了,因為蘇子葉從她眼中看出了一種不知名的東西。

  那是什麼呢?嫉妒,羨慕,恨?

  蘇子葉絞了下帕子,開口對轎子外跟著轎子走的文蜜道:「少爺不該同我一起去給老爺夫人敬茶麼,文蜜?」盛春悅吃完了人,早上也不叫她起來,還一個人先跑了,真是太不仗義。難不成一會兒敬茶還得她自己來嗎?什麼道理這是。

  文蜜回答:「回少夫人話,少爺從書房出來便去了東院,這會兒等著少夫人呢。」

  蘇子葉一驚,感情這是給她下套呢?莫非二老要給新媳婦下馬威?「加快腳步,快些去東院。」若真是如此,她可算是大難臨頭了。

  來到東院前廳,二老已經坐在上堂了,蘇子葉小心翼翼的進門,上前行禮:「兒媳給公公婆婆問安。」

  盛霆笙低眉垂眼,一手不離煙桿子,一手扶在朱桌上,修長的五指有規律的敲打著桌面,看似悠閒卻又顯得深沉壓抑。

  而盛安氏閉目端坐在左邊,手中捏著一串檀木串珠,口中念念有詞,聽到下人說少夫人來了,她緊閉的眼皮子下的眼珠子才動了一下。

  半蹲著的蘇子葉腿有些酸軟,瞥眼看了下一遍端坐著,直直看著自己的盛春悅,他盯著她做什麼,就不能開口說句話,讓她站起來啊。死人頭,他是故意整她的是不是?

  怎麼還感覺他有種幸災樂禍,可又不像是,反正不管有沒有她都要找他算賬!

  蘇子葉側頭狠狠的瞪了眼盛春悅,之後專心的等待著,心道:靠男人不如靠豬。她的腿已經抖了,上面兩位還不讓她站起來,難道是為了懲罰她今早起晚了嗎?好,既是如此她也就認了。

  「兒媳婦還行著禮呢,趕緊起來吧。」一個帶著一股子優雅而又有壓迫感的聲音傳來。

  說話的人是盛安氏,一副才睜開眸子的樣子,其實她早就偷偷看過她,只是一直不想叫起罷了。

  蘇子葉滿頭黑線,差點暈倒,二老不說話,她敢逾矩嘛她:「謝婆婆,謝公公。」說完這才優雅的站直了身子。昨夜如此瘋狂,今日腿腳酸軟,如有座椅一副,逍遙賽神仙吶,可是她只有站著的份!

  「昨夜睡得可好?」盛安氏又閉住了眸子,問完繼續小聲念經。

  蘇子葉是紅了下臉,低頭說:「回婆婆話,昨夜睡得很好。」能說不好嗎,再不好也得好。

  蘇子葉又忍不住瞄了眼盛春悅,卻見他對她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但轉而就消失。蘇子葉腦子漿糊了,他的笑太好看了吧,能不能不要這樣對她笑,她會被他迷暈的好不好。

  蘇子葉快速的收了神,她這個時候不能被他迷倒,若出了錯,她可沒有好日子過。況且她髮現盛春悅這副德行,一定是不會護老婆的人,指望他還是算了吧。

  「如此甚好。」聽完蘇子葉的話,盛安氏復睜開眸子,盯著蘇子葉看了片刻,看到她慌張的躲避,這才緩慢點頭,放下手中的檀木串珠,又道:「開始吧。」

  蘇子葉愣了一下,忽而明白,是要開始敬茶了。

  只見幾個下人取了兩個跪墊放在朱桌正對面的地上,使女端過了托盤,洗了茶杯,倒了四杯。兩個使女手中皆有兩杯茶,站在左右兩側。

  這時站在盛春悅身後的利廣在他背後拉了下他,小聲的在他耳邊說了兩句,之後盛春悅站起身來,走至蘇子葉身邊。他的眸子沒有離開她,眼中有笑意,很純潔,很無邪,很天真,很清澈……

  蘇子葉被這種乾淨的眼神被打敗了,她心神蕩漾,她怎麼就嫁了這麼個好男人啊,不論何時他看她,眼裡只有她。

  之後盛春悅一點兒不留情的轉過頭,跪了下去。

  蘇子葉失望了:作為好男人,應該扶著他的新婚妻子跪下,之後自己再跪下,而他卻……

  她還未想完,整個人就被盛春悅一把的拽了下去,她毫無預兆的就這麼跪了下去。

  好,他不溫柔也就罷了,可是能不能拽的准一點,為什麼讓她就這麼硬生生的跪在了地上,而不是跪墊上!

  盛春悅有些迷惑的看了眼蘇子葉,又看了看自己的雙膝,對著她指了指跪墊道:「跪這裡。」

  蘇子葉含淚看了眼盛春悅,她咬牙的恨,恨恨恨!

  其實盛家二老都被嚇壞了,剛才她跪下『咚』的一聲,著實嚇人,脆生生的,似是骨頭都要斷了……

  「子葉,可還好?」問話的是盛霆笙。

慈祥而又和藹,且還帶著關心的口吻,受傷的蘇子葉心裡得到了一點安慰,小心的看了眼盛霆笙,笑說:「無妨,是兒媳大意,沒有仔細著。」能說什麼,難道撒嬌說盛春悅的不好,那她一定會被婆婆的眼神殺死。

  盛霆笙點頭:「既是沒事,跪好敬茶吧。」蘇子葉含著淚,在文蜜的攙扶下終於跪上了跪墊。

  規規矩矩給二老經過茶後,盛安氏髮話說:「府裡有幾個規矩,今日說與你聽,不可違,不可逆,不可犯。」

  「請婆婆教誨,兒媳謹記。」蘇子葉認真的回答,終於有種成為盛家人的感覺,聽了婆婆的話後,她就是盛春悅的妻子,二老的兒媳婦,盛府未來掌家的女主人。

  「吾兒媳謹記:莫多心、莫多疑、莫多忌,勿探夫心、勿知夫心、勿觸夫底。」盛安氏不緊不慢的說完,之後拈起了檀木串珠繼續念經。

  蘇子葉一臉茫然,不能直視二老,只能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他們的意思是,讓她別太了解自己的丈夫嗎?

  奇怪了……

  這時,盛霆笙又說了句:「努力給我們生個胖小子,其他府裡的事兒無需多知道就是。」

  盛安氏命使女將給蘇子葉這個兒媳准備的禮送至文蜜的手裡,優雅而又淡然道:「沒什麼事兒,子葉就下去吧。」

  蘇子葉想問,她的丈夫呢?新婚時,他們不能霸占了她的丈夫吧。

  可看他們的架勢就是:夫君不能跟你走!

  後來才知道,蘇子葉除了晚上,白日裡根本沒有機會和盛春悅接觸。


4.奴心叵測

  「莫多心、莫多疑、莫多忌,勿探夫心、勿知夫心、勿觸夫底!」回到自己庭院的蘇子葉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嘟囔著嘴,小聲而又憤恨的說著這句話。

  莫多心、莫多疑、莫多忌,這是作為一個有度量的妻子該有的,蘇子葉可以理解,完全可以接受。可是,作為女人,她怎麼能『勿探夫心、勿知夫心、勿觸夫底』,不探夫心,何以知夫心,不知夫心,何以助夫?是個聰明女人都不會去觸男人的底線,她又不是白癡,自然也不會。

  公婆為什麼有這樣的訓言,難道他們只是想將她培養成為一個只會生孩子的工具嗎?如是這樣的話,何必驚動皇帝,何必娶太傅之女?不怕得罪她爹,不怕得罪她爹學生的爹麼!

  好,就當他們盛家什麼都不怕,那麼她亦是如此,誰人都不會畏懼。她,就要探夫心、知夫心、觸夫底!而且,她要讓盛春悅身心全部都歸她。

  打定主意,蘇子葉優雅的站起身,喚了一聲:「文蜜,進來一下。」

  不片刻,文蜜依然耷拉著張臉進了門,「少夫人有何吩咐?」

蘇子葉左右打量了下文蜜,笑道:「將盛府上下所有的規矩告知本夫人,一條不准漏掉。」

  文蜜一愣,心卻明了,「少夫人稍等,奴婢去給您取家規。」

蘇子葉愣了下,在她背過身的一刻,做了個完全無語望天的呆滯模樣,吐了舌頭做裝死狀,小聲嘀咕:「看來,要學的不少。」

  果不然,文蜜回來的時候,給蘇子葉抱了厚厚三本藍皮書,還是珍藏版的那種。蘇子葉徹底的驚住,穩住自己,笑顏對文蜜道:「這……全是家規?」好哇,他們太傅府上還沒有什麼家規呢,他們盛家不過一個在朝不為官,在平不為商的人家竟然有三本厚厚的家規,不得不讓人懷疑,這個盛家的背景並不那麼簡單。

  文蜜一本一本的呈給蘇子葉看,說:「這本是盛府家規,這本是盛府家訓,這本是盛府婦規。」

  看到婦規,蘇子葉再一次吃驚,果然盛府管女人管的相當的嚴,不然不會『自創』個『婦規』出來。驚歎之餘,只能佩服盛家的強悍。

  她顫抖著手,去觸摸那本書,打心底裡不願接觸它。

  但,她須得從這『婦規』中找出紕漏,鑽它的空子做自己的事兒,不然她就跟走獨木橋的人一樣,不敢往河下看。膽小的人,一般最先被淹死,她不要做那樣悲催命的人。

  打開『婦規』,第一頁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字:忍。好吧,作為古代女人,很多地方都得忍,這個字蘇子葉能接受,但遇事絕對不會委屈自己而去忍什麼。

  ……

  蘇子葉看著看著,就坐到了床上去,她得慢慢看這幾本書,得看的通透,看的明明白白。然她剛坐下沒有一會兒,文蜜的聲音就傳來了:「少夫人,家規上第六十七頁,第八條有明確規定,看書只准在書案後端坐而看,不可隨意靠躺在床上看。」

  蘇子葉捧著書,側頭盯看文蜜片刻,眼神一絲的訝異:「何以不早說?」

  文蜜倒是十分誠懇的道來:「錯後方能知改。」

  蘇子葉瞇了眸子,眼中傳遞著某中危險訊息,不片刻又化為了笑意,「虧了文蜜提醒,這就去書案後看書。」看來,文蜜並非簡單的丫頭,她還得小心才是。

  坐定後,蘇子葉微微抬頭看了眼站在側邊一直低眉看地的文蜜。

  她是低眉,而非低頭。一般丫鬟站姿都是有規定的,身子筆直但頭必須低下,絕對不可以有一絲窺探主子的機會的。可是,低眉就不一樣了,只要眼珠子一斜就能看到主子人做什麼。

  果然,她眸子側過來看了蘇子葉一眼,二人眼神一對上的時候,作為一個偷窺者,應該是虛心立馬低下頭,而她卻不是如此。目光和蘇子葉相碰的那一剎那,她確實驚措了一下,但她依舊鎮定的轉過眼,繼續低眉。似乎方才那一眼根本不存在。

  蘇子葉也是個經歷兩世的人了,自然能夠從眼神中大略讀懂另外一個人的心思。文蜜,就是間諜的一種,而且這個間諜還對蘇子葉帶著一絲的恨。

  其實,蘇子葉不明白的是,自己才來府上一日,為什麼就招人記恨。好吧,就當她貌美才招此恨。

  立秋過後不久,天就變短了,夜很快降臨。

  而近看了一日『婦規』的蘇子葉早已忘卻了時間,房中燈是誰點的,何時點的她都不曾知道。而這臨近晚膳時間,她髮覺脖頸酸疼,放下書輕輕揉捏了一下,問文蜜道:「幾時了?」晚膳一家子是要一起用的,早上遲了,這晚上可別再遲了才是。

  文蜜回答道:「該是晚膳時間,利廣已經差人來喚過一次了。」

蘇子葉一驚,站起身瞇眼看文蜜道:「何以不告訴我?」這個丫鬟純粹是來害她的嗎?「速去東院。」好啊,好你個小『文秘』啊,主子才進門一天,就被你糊弄了兩回,當她好欺負是吧?

  文蜜嘴角一挑,眼中一絲不屑劃過,而後快速跟上少夫人。

  乘上轎子的蘇子葉透過轎窗看文蜜。天暗下來了,她看不清文蜜臉上的表情,但從側面看,她面容柔和,和白日裡她看到的完全不同,那雙眼似乎顯得有些得意。蘇子葉悄悄放下轎簾一角,也微微一笑,她蘇子葉可不是好欺負的人哦。

  蘇子葉來到東院膳廳,髮現飯桌三人端端坐好,只等她一人。

  「兒媳來晚了,請公公婆婆責罰。」蘇子葉一進門,直奔二老面前,完全無視盛春悅的存在。但她感受到盛春悅那赤裸裸的眼神正盯著她看,這種感覺讓她有些不自在。

  作為丈夫的盛春悅,不該溫柔的看她?為何是有些幽怨,他在怨什麼呢?

  嗷,這個時候蘇子葉怎麼能想自己的丈夫如何?她該擔心的是上頭的二老,惹火禍了他們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盛安氏只是淡淡的瞟了眼蘇子葉,口氣平穩卻帶著某種威懾力,對文蜜道:「如不懂得如何做人,便離開盛府,這裡不需要不知趣的人。」

  然半蹲著的蘇子葉低著頭,以為盛安氏這話是對自己說的,『撲通』的一下就跪倒在地說:「兒媳知錯了,今後兒媳絕不會遲一刻。」天哪,盛安氏髮起脾氣來一點也不威武,可是就是很懾人,她被盛安氏嚇住了。

  盛霆笙將煙桿兒在桌子上敲了敲,之後遞給身邊的下人,看了眼面無表情訓斥文蜜的盛安氏,對蘇子葉說:「子葉起來吧,你娘沒有說你。」

  蘇子葉聽完,徹底的傻了。盛老頭說什麼?他說婆婆罵的人不是她?是誰?當她起身時候,她身後的文蜜跪了下去:「奴婢知錯,奴婢不該不告知少夫人時間的。可是少夫人看『婦規』入迷,奴婢不敢打攪。」

  蘇子葉這才明白過來,敢情是說文蜜呢。可是她能不能不要說她看了什麼書。這不是赤裸裸的將她出賣了嗎?果然,盛安氏略帶尖細的聲音髮出疑問道:「哦?子葉,你在看什麼?」

  蘇子葉頭皮髮麻,為什麼覺著盛安氏的聲音給人感覺是寒寒的令人髮抖的呢。蘇子葉低著頭,小聲回答:「兒媳覺得『婦規』有益於兒媳,便看了,以防今後做事兒出錯。」

  盛安氏滿意的「嗯」了一聲,「文蜜,一邊跪著,一會兒少夫人走,你方可站起。」盛安氏嚴肅完後看向蘇子葉,笑道:「兒媳有心了,這些該是多看,萬別在府裡犯了規矩。若真犯了規矩,以後沒有人保你。」

  蘇子葉聽著心裡不爽了,『沒有人保』?盛春悅是幹嘛的,作為她丈夫的他,就該在妻子犯錯受罰的時候挺身而出的。婆婆竟然說沒有人保,這這……不就說只要她犯事兒,就她活該,而且沒有人會幫她……「兒媳謝婆婆教誨。」蘇子葉的頭已經兩個大了,盛家人怎麼那麼自私啊。

  她一定要調教盛春悅,讓他乖乖聽話才是,不然她這位所謂的妻子,可真就成了生孩子的工具了。

  「嗯,用膳吧。」

盛安氏說著朝盛春悅一點頭,盛春悅看著自己母親的眼,愣了一片刻,之後起身去將蘇子葉拉了過來,沉穩而又有磁性的聲音再一次傳入蘇子葉的耳中,令蘇子葉蕩漾而羞澀了:「娘子,用膳。」

  「嗯,相公也用膳。」蘇子葉小聲說完,又對盛家二老道:「公公婆婆用膳。」二老點頭,什麼話沒有說。

  盛春悅拉過蘇子葉,讓她坐在了盛安氏的下手,而他自己卻繞過桌子在離蘇子葉最遠的地方坐著,之後不等盛霆笙拿起筷子,他就先動筷子了。

  蘇子葉蹙眉,想要小聲提醒,但又想到不管男女,上了飯桌落了座就不能開口說話,所以她將所有的話全部憋了回去,回頭再和盛春悅談談。即使他是盛家寶貝,這規矩還是得有啊!

  飯菜上好了,一家子准備吃飯的時候,『當當當』筷子敲擊瓷碗的聲音從蘇子葉正對面傳來。

  蘇子葉睜大眸子,恨不得瞪死盛春悅,他竟然拿筷子敲擊瓷碗,多大了竟然還這麼做。難道他不知道,敲一敲窮三輩子的說法嗎?

  「春悅,吃飯。」盛霆笙沉聲,側頭瞪了眼盛春悅:這小子找抽。

  盛春悅點點頭,對蘇子葉說:「娘子,吃飯。」

  蘇子葉有些咬牙的偷偷瞪了眼盛春悅,不吃飯敲碗的人是他好不好,這人故意的是吧,故意挑起她的不滿,之後害她出錯是吧?她偏不讓他得逞。故而她優雅的朝盛春悅笑了一下,點點頭表示聽到。

  她就是不說話,怎地,盛春悅!

  盛春悅眼眸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和興奮,之後優雅的用膳了。蘇子葉心裡嘀咕,這丫有病,前後這反差實在讓她難以消受。


5.自動回復

  在這月黑風高之夜,盛府庭院中兩頂二人抬轎子緩慢的往南方向行。

  轎影搖晃於月色下,人影拉長於地面上。

  忽而,其中一個轎子中傳出女子溫軟如水般的聲音:「文蜜,在這裡停一下。」

  一直跟隨在轎子邊的文蜜因不告知蘇子葉時間的原因,被盛安氏罰跪於門口,待他們用完膳,聊完天之後才可站起來。這期間近兩個時辰,她一直跪著……這會兒跟在轎子旁邊,走的有些吃力。聽到轎內主子的吩咐,立馬讓轎夫停下轎子,一臉面癱相對蘇子葉道:「少夫人,您有何吩咐?」

  蘇子葉待轎子落地,掀開簾子下了轎子,看了眼盛春悅的轎子也停了下來,嘴角立馬浮現一絲壞笑,之後對文蜜道:「你上來吧,瞧著你似是走不動了。」

  文蜜心中惶恐,面色卻如常道:「少夫人折殺奴婢了,少夫人的轎子奴婢不能坐。」被老爺夫人知道了,她不得掉幾層皮啊!

  蘇子葉卻拉過文蜜道:「來吧,方才你跪的時間過久,怕是這會兒膝蓋都腫了,再別走了。」

  蘇子葉力道不小,將文蜜拉住就不放手了,直至塞入轎內才滿意放手繼續道:「你如不坐,我回去便再罰你跪著。」說完往旁邊利廣那邊走。

  文蜜推不了只能坐著了,掀開轎簾卻髮現少爺聽少夫人的話出來了,她眸子暗了暗:少爺很聽少夫人的話。放下了轎簾,文蜜手指立馬蜷曲了起來,一點點的加大力度,指甲嵌入了手心……

  蘇子葉讓文蜜坐她的轎子,主要是為了盛春悅。她的轎子被人用,那麼她就得去霸占盛春悅的轎子,二人共乘一抬轎子。但蘇子葉沒有和他共乘一轎子,而是掀開簾子,伸手至他面前,笑說:「相公,月色好,同我一起月下散步可好?」

  盛春悅看著蘇子葉的小手,有些莫名,再看到蘇子葉身後的利廣齜牙咧嘴的做著動作,他似乎明白了。沒有牽起她的手,而是徑自出了轎子,在轎外站定,還優雅的彈了彈衣裳,這才側目看蘇子葉道:「娘子,賞月。」

  蘇子葉心神再一次升了起來,差一點魂就沒了。月色下,一身絳紅色長衫,黑色玉環帶,襯得他越髮的挺拔;那雕刻般的輪廓,被月的清輝渡上了一層銀色光暈,予人一種脫世的超然感覺;滿是水光的眸子依然清澈,如孩子一般……

  令蘇子葉想象不到,有著一雙清澈眸子的人,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壞主意,時時刻刻想著她出個丑。想起盛春悅有些行為令她恨,可這會兒她怎麼也恨不起來……好吧,她承認她有些喜歡使壞的盛春悅,這樣才能顯得他更可愛。

  「相公,攜手相行,如何?」蘇子葉依然伸手。對於方才他沒有將手搭在她手上,心裡很郁悶。不過蘇子葉的小強精神一直在,不會被盛春悅這張無表情的臉打敗的。

  盛春悅蹙了下眉,眸子瞟過蘇子葉的手,道:「賞月。」蘇子葉尷尬的伸著手,看著他一個人前行,她那個郁悶啊,他的意思是她強求的話,一起走的機會都不會有嗎?哎,她只能妥協了。

  轉過身對身邊的利廣使了個眼色小說說:「讓轎夫把文蜜送回去。」

  利廣瞅了眼那頂轎子,心裡疙疙瘩瘩的:「小的這就去。」

  蘇子葉微笑著點頭,之後趕上盛春悅的腳步,與美男月下散步,再浪漫不過啊。

  「相公,走路時候手背過去,很像小老頭呢。」蘇子葉側仰著頭看盛春悅,他的側面正面都很好看啊,她癡迷了。

  盛春悅目不斜視,一點反應也沒有。

  蘇子葉鼓了下腮幫子,伸手去拉盛春悅的手:「放下來吧。」

  盛春悅怔怔的,心中有種怪異的感覺,側頭看蘇子葉道:「你罵爹。」

  她窘了,呵呵一笑道:「爹年紀大了不一樣,而且我也沒有說爹不好啊。」他真能扯,怎麼就關係到盛老頭身上了。「你和爹不一樣嘛。」你這麼年輕,這麼帥氣,老是背著手,不覺得老氣嗎?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

  盛春悅點點頭,心裡默念:我和爹不一樣。之後又不由自主的前行了。

  蘇子葉快步上前跟著,男人高大了真不好,一步頂她三步啊,她跟著小跑真累人。當她氣喘呼呼的時候,盛春悅突然停了下來,而蘇子葉未髮現,就直直撞上盛春悅堅實的背,幾乎被彈出去的樣子:「啊……」

  盛春悅轉頭正見蘇子葉倒下去,伸手快速一拉,將這個小女人拉入了懷裡,他說:「笨蛋。」走路都走不好的人,是笨蛋。

  蘇子葉順勢靠入盛春悅懷裡,額頭頂著他的胸膛,臉紅的說:「笨蛋有人救嘛。」雖然,他的動作很粗魯,可是他畢竟沒有讓她和大地親密擁抱啊,他還是會憐惜人的。之後仰起小臉,滿眼髮光,內心幸福的尖叫,這個帥哥,在這寧謐的夜晚英雄了一回啊!

  盛春悅低頭看懷裡的人,蹙眉想:自己是被褥嗎,任她這般隨便的抱?想著就扯開了蘇子葉道:「房間快到了,上床。」

  蘇子葉口成『O』字型,看著這個面無表情的,眼眸無波瀾的人,驚住了。他竟然……這般毫無前兆,毫無准備的,在這月清,風浮動,靜謐的庭院中跟她說『上床』。

  他是春貓,春貓!

  盛春悅說完前行,完全一副淡然而又冷漠,方才的言語又似不是他說的樣子。

  蘇子葉跟上,在想今晚怎麼過。他實在太強了,她會被折騰到虛脫,比散架還慘啊。

  回到房間,蘇子葉命下人們都離開,而利廣卻不走,盛春悅也沒有打髮他走的意思,所以蘇子葉也只能由著他在門外站著了。

  在梳妝台前慢慢磨蹭的蘇子葉,看外閣拿著書看的盛春悅,她又揚起了嘴角,他看書好認真。額前的髮一點也不影響他閱讀,眸子一直隨著書本上下動著,完全忘乎外界。

  「相公。」蘇子葉起身,慢慢走至外閣書案前:「我有事兒與你說。」

  盛春悅緩慢的抬起頭,眼眸無情,「說。」

  蘇子葉立馬繞過書案,和盛春悅擠一把椅子。

  盛春悅僵持著身子,十分不自然,伸手拍了拍蘇子葉道:「娘子,很擠。」她不知道一把椅子只能坐一個人嗎?

  「不擠不擠。」蘇子葉一臉的無所謂,繼續一臉期待的看著盛春悅道:「相公,你對我的印象如何?」

  盛春悅蹙了下眉,腦中閃她親吻他的畫面後,回答道:「不錯。」

蘇子葉害羞的眨了眨眼,又問:「相公,我的表現如何?」

盛春悅腦中又閃過過她赤裸而坐他身上的畫面後,回答:「不錯。」

  蘇子葉開心的靠了靠盛春悅道:「相公的表現也很不錯。」而後又說:「那你會尊重你的娘子嗎?」其實她沒有抱希望的問的。她知道古時候不管什麼朝代,女人的地位永遠低於男人,而『尊重』二字絕對不會用在女人身上。

  「嗯。」盛春悅面無表情,眼神清澈。

  蘇子葉兩眼放光,啊啊啊,盛春悅說他會尊重她,太興奮啊!「相公,那你會聽我的話的對嗎?只要我說的對,你便不會反對,是嗎?」

  毫無疑義,盛春悅說:「嗯。」

  蘇子葉嘿嘿的偷笑了兩下又道:「那晚上聽我的,可以嗎?」

  盛春悅依舊:「嗯。」

  蘇子葉喜悅的抬頭拉長身子,仰起來在盛春悅的臉上親了一口又說:「生不生孩子,也由我來定可以麼?」

  「嗯。」盛春悅感覺臉上濕濡的難受,抽搐了下臉才回答。

  蘇子葉拿出帕子給盛春悅擦拭了下臉,看他這幅表情,心生疑惑,又道:「覺得我的親吻很惡心嗎?」

  盛春悅往椅子那邊挪了挪,他真的覺得擠了,口中依舊回答:「嗯。」

  蘇子葉瞇了瞇眸子,眼中已劃過傷,但疑惑更多,她又問:「你這是給自己設置了自動回復?」

  「嗯。」盛春悅眸子移到蘇子葉的眼眸上,髮現她有些怪異,也覺得她說的話早已脫離了他能夠理解范圍的軌道。

  蘇子葉呆滯轉為麻木再轉為暴怒,猛然起身,推開了盛春悅:「盛春悅,你混蛋。」說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往內閣跑。

  這個大混蛋太混蛋了!

  他若不想聽、不想答應,他可以直接拒絕,為何這般戲弄於她,讓她以為他什麼都順著她,讓她以為他是因為寵她,讓她得意萬分,可到頭來竟是讓她找地洞都鑽不進去。真是太傷人了,她幼小心靈受到創傷了!

  蘇子葉上了床,就拿被子將自己蒙了起來,心裡恨恨的大叫:混蛋,混蛋。竟然耍她,玩弄她的感情!

  盛春悅眼眸中終於浮現了一種叫疑惑的東西,她這是怎麼了?

  他起身往內閣走去,在床前看著床上蜷成一團的被子,道:「娘子要『上床』了嗎?」

  被子中的蘇子葉一聽,心裡更怒了。他就知道上床上床上床,他這腦中就沒有其他東西了嗎!?

  她憤怒的從床上翻起來,卻某人鉗制住了……


6.秋夜春貓

  盛春悅按住了蘇子葉,眼眸緊緊盯著她,淡無表情的說:「昨晚很好。」說著低頭去親吻蘇子葉。

  蘇子葉任他親吻,而她卻動也不動。待盛春悅起身欲褪衣,她卻猛然推開他道:「今夜請相公自行睡下,妾身身子不爽利,不能伺候相公。」說完摸了被子又將自己裹了嚴實。

  混蛋,徹底的混蛋。他以為給一巴掌再給一顆糖吃,她就能夠原諒他嗎?妄想!他把她當做溫順的羊還是貓兒?

  今晚,飯桌之上,他故意用筷敲碗,就是想讓她開口說話,想讓她破規矩,以為她不知道嗎?他二次不願與她攜手,是想讓她在下人面前丟臉,他也以為她真的頭腦簡單什麼都不明白嗎?再者說了,文蜜這個丫頭敢在少夫人面前造次,定然是經他准允,方才有晚上的罰跪事件出現。

  這一切蘇子葉忍了,為什麼?不就是希望他能夠消除對她的一切有的沒的芥蒂嗎?希望他慢慢髮現她的好。可是他好像根本不給她一個表現的機會。反而真的將她當做洩欲工具,生育工具的樣子。

  蘇子葉雖然愛美男,雖然花癡,但她有自己的原則,不會隨便去接受別人,去愛慕別人。盛春悅,對她來說,是一見鍾情且定守一輩子的人,卻未料他竟是這種愛戲弄人的人。

  不管當初決定如何,現在能改變什麼?因為她的命運是自己定的,再也不能回到過去。

  或許,回到過去她依然會選擇嫁給盛春悅。

  因為,她始終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覺。只需要一眼,能讓她砰然心動的,只有盛春悅。

  所以,她跟定盛春悅。可是盛春悅很無力,沒有她想象的那般好調教的。

  盛春悅不由自主的蹙了下眉,居高臨下的看著跟個山丘似得被褥,一臉淡然的動手褪衣。盛春悅揮手,艷紅的床幃和紅色紗簾緩緩落下,而後和中衣躺至床,伸手毫不留情的將蘇子葉身上的被褥拉了過去,給自己蓋上。

  蘇子葉感到他的力道不小,側頭去看他,卻不料他靜閉眼眸,似是睡過去的樣子。

  「我只是問你,你若不想答應,你可以拒絕,但別敷衍我,我們是夫妻。」蘇子葉聲若蚊吟,說完閉目。也不去和他搶被子,反正她還未褪衣,也不怕冷。

  盛春悅的耳朵動了動,他自然是聽到了蘇子葉的話,但能否聽入心裡,可就不知道了。

  而這時候,外面的笛聲緩緩響起,悠悠傳來。

  盛春悅驀然睜開眸子,說:「娘子,昨晚很好。」說罷,動作立馬上來,不顧蘇子葉的掙扎,欲去褪她的衣裳。

  蘇子葉被盛春悅這動作嚇壞了,猛然睜開眸子,雙手握住盛春悅的,眨眨眼膽怯的說:「你,你對我如此?」他竟然來強的,雖然她不排斥,但他這般粗魯,她打心底裡就不能接受。

  盛春悅緊蹙眉,清澈的眸子緊緊的箍緊蘇子葉,又醞釀出了委屈和可憐狀,道:「難受。」是的,他難受。因為笛聲,又不因為笛聲。

  蘇子葉緊緊握著他的手,指節泛白,輕咬紅唇,開口道:「你要的是一個洩欲工具,而且還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個孩子!」

  盛春悅眼眸中閃過不解,然而話卻快速的出口:「我要你。」之後不由分說的低頭,如同昨夜洞房之時她所教的親吻方法,去親吻她。

  蘇子葉呆住了,她沒有想過他會道歉,而且他也沒有這麼做,可是她真的希望他能說一句對不起。然而這時候,這『我要你』比那『對不起』還要中聽。

  他說要的是她,而非要的是洩欲工具,更非要一個生孩子的工具。

  蘇子葉當即腦袋就當機了。

  她任他那般青澀的親吻,任他一點點的探入自己口中。

  蘇子葉承認,她的心軟,只要她喜歡且有心原諒的人,說幾句好話,她就會軟化。這會兒,如是。

  感受著他的親吻,蘇子葉緩慢的閉上了眸子。她是享受型的人,生氣什麼的,總會第一時間放下。

  緩慢的伸手勾住了盛春悅的後頸,開始回應盛春悅。他的動作是生疏的,他一切生疏的動作,都令蘇子葉認為他從來沒有碰過別的女人,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蘇子葉氣喘吁吁的時候,盛春悅起身了,依然優雅的去解蘇子葉的盤扣,一個兩個三個……

  「相公,其實你可以一邊解扣,一邊那什麼的……」蘇子葉苦惱了。若是昨日,他這般認真的幫她解扣子,她會幸福滿滿。然而今日這般解扣子,只會令她興趣懨懨,他也太磨蹭了。

  盛春悅卻不理會蘇子葉,依然不徐不疾的解蘇子葉的腰帶。

  蘇子葉拂開了盛春悅的手,上前親吻盛春悅,雙手還幫著他褪去中衣,待他裸身的時候,她才放開他,對他說:「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她知道,他故意的。傻子才會不明白她話中之意。

  「故意的。」盛春悅啟齒,之後不待蘇子葉怒目,吻住了她。蘇子葉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沒人比他還可惡了。但他已經按照她的要求的去做,她也就不說什麼了。

  這個時候,性福重要。

  然,今日盛春悅依然想入昨日一般急進而又毫無預兆的進入的時候,蘇子葉阻止了,只見他一臉死憋樣痛苦的看著她。

  她伸著的手撐著盛春悅光潔的胸膛,悠悠出口:「相公,憐香惜玉。親吻不是前戲的全部,你懂的。」

  盛春悅依然兩眼清澈,似是沒有將蘇子葉的話聽進去,但鉗制蘇子葉的動作卻已經鬆開了。他緩緩放開,之後躺下,伸手撈起了蘇子葉,讓她伏在自己的身上,道:「你來。」

  蘇子葉羞紅了臉,臉貼在盛春悅的胸膛之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相公,明日我給你准備幾本書,記得要看哦。」之後開始動作。

  盛春悅『嗯』了一聲,任由蘇子葉在自己身上做什麼。

  傳來的笛聲時而低,時而高,時而急,時而緩,總教房內的人心情有些躁意。

  總歸,躁意被溫情一點點淨化,消失殆盡。

  雲雨之後,蘇子葉靠在盛春悅胸膛,滿臉紅暈,眼眸含情,纖纖細手握著他的手,開口道:「相公,這一生,你只要我一個人,對麼?」

  蘇子葉的話才問完,忽而聽到外面的笛聲急躁而且很刺耳,她的好心情被那聲音攪得有些不舒服。

  可盛春悅的話,卻令她將心中的不舒服一掃而空:「只要娘子一個。」

  這對蘇子葉來說,相當於誓言,盛春悅的誓言啊。蘇子葉激動的抬頭看盛春悅,卻見他已經閉目。她搖晃了他的身子道:「相公再說一遍!」

  盛春悅卻搖頭,「困。」之後歪頭,不理會。

  蘇子葉依然一臉笑意,也不去動他了,因為那句話,她易滿足的心,此刻被幸福填滿了。

  而後為他拉了拉被子,安心的靠在他身邊,帶著幸福的笑,緩慢睡去。

  房外的利廣聽房內沒了聲音,收起了笛子,抹了把汗起身。

  不是利廣不厚道,也不是他能忍,實屬無法啊。他拖著疲憊的身體,顫抖著回去,他需要洗個涼水澡,祈禱明日不要生病。

  翌日,蘇子葉將自己的嫁妝搜羅了一晌午,找出了要的東西,用綢布包好,命文蜜送往盛春悅的書房去。

  在書房抄著《三字經》的盛春悅很安靜,就連利廣進來,他都未知。

  利廣小心的將東西打開,需要檢查一下,之後才能給盛春悅看。當他看到是《春宮》的時候,突然鼻頭一熱,有東西立馬流了下來。

  他恨啊。

  這本《保國策》打開裡面竟然是活色生香的春宮,任誰都不會想到第一頁的畫面就是春宮三十六式中的最露骨的一式啊。

  好吧,若是往常,利廣看了也只是會起一點反應,但絕對不會流鼻血啊。誰叫他已經忍了兩日的欲火呢,誰叫他至今孤身一人,晚上連個暖被子的人都沒有呢,這火氣一下被這一式給激了出來……

  盛春悅看了眼跑出去的利廣,去拿利廣扔開的書,很平靜,一絲波瀾都沒有的看起了書,一頁頁翻過……

  待利廣回來之時,卻髮現盛春悅整專注的在看那基本春宮,而且面色如常,根本沒有什麼反應。利廣拿著帕子捂著自己的鼻子,上前問:「少爺,好看嗎?」

  盛春悅不做表示,繼續看。

  利廣好奇了,上前又去偷瞄了一眼。偷瞄不要緊,但能不能不要瞄到最最最裸露,最最最令人噴血的畫面啊?

  那圖上畫著一個一、絲、不、掛的女子,正雙腿搭在男人的肩頭,男人正毫不遮掩的進入女子……

  其實利廣想怨的是少夫人,她怎麼能私藏這種書,還送來給少爺看!

  「少爺,這個不好看,咱看《三字經》。」欲上前奪過盛春悅手中的書,可利廣撲了個空。盛春悅並未躲,而是往書案後去了。

  利廣大驚,莫非少爺好的是這種……不成,這種書少爺看不得!上前小聲說:「少爺,《三字經》才是您該看的,來小的給您拿《三字經》」

  盛春悅一臉茫然的抬頭,道:「娘子給我的,要看。」

  利廣一口氣噎住了,少爺可真是聽話,聽少夫人的話。這可不好,不好。「少爺,少夫人沒有讓您現在看,她的意思是讓您看完《三字經》方能看這個。」說著又想去收了盛春悅手中的書。

  盛春悅面無表情的拽著,不給利廣,道:「這種小人書好看。」

  利廣一個沒站穩,跌倒了過去。

  少爺啊,這不是小人書,這是春、宮、圖啊!


7.書色秋香

  「文蜜。」房內,蘇子葉毫無感情的叫了一聲。

  文蜜快速從門外進來,對蘇子葉福了福身子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在梳妝台前坐著的蘇子葉,拿著眉筆輕輕勾勒著自己的黛眉,在鏡中左右瞧了眼,這才側過頭看向文蜜,嘴角輕輕一勾,笑道:「書給少爺了嗎?」

  文蜜點頭,答:「回少夫人話,已經將書轉交給利廣了。」本以為少夫人會給少爺送什麼,卻不料只是《保國策》。因為精裝,而且書都未開封,文蜜也就只是打開綢布看了眼,若不是什麼好東西,她一定不會轉交。

  蘇子葉點頭,放下眉筆又道:「少爺一般在書房讀些什麼書?」

  文蜜頓了下,才開口道:「《保國策》乃少爺之最愛,少夫人您送對了。」

  蘇子葉挑眉,卻也不揭穿文蜜,繼續笑道:「少爺一般臨摹誰人手筆?」料到文蜜不是個老實的,好在蘇子葉早有准備,不然那基本春宮一定到不了盛春悅手裡。

  蘇子葉腦中想象著盛春悅看到春宮後會是什麼表情,會不會憋紅了臉,會不會噴出鼻血來,越想越無法想象,盛春悅會如何,也可能很淡定,也可能白日裡就回來……如果他回來,蘇子葉一定要好好抓牢他,讓他帶著她出門逛園子。

  不過這些都是猜想,最終盛春悅會怎麼樣,蘇子葉不曉得。

  「當今聖上手筆可與天聰年間的孟夏之孟五爺的字媲美,因少爺喜歡孟夏之的手筆,故而現今一直臨摹的是當今皇上的字。」以前,少爺確實喜歡孟夏之,現在他卻臨摹的是當今聖上的字。當今皇上的字是能與孟夏之的媲美,但還是與孟夏之有差距。而少爺不臨摹孟夏之的,卻臨皇上的字,著實令人費解。

  蘇子葉拈起簪子,往頭上插,而後問:「平日裡少爺喜歡什麼穿著?」這兩日來,盛春悅早起沒有叫過她,都是文蜜來叫起伺候。她很想知道,剛醒來的盛春悅會是怎樣的一副模樣。蘇子葉心裡恨,恨自己不爭氣,早起不得,不若一定能夠看著盛春悅離去。

  文蜜微微一低頭,眸子閃爍下,道:「少爺一般喜歡鴉青和黛藍的長衫。」蘇子葉雖點頭,心中卻冷笑:文蜜就可勁兒的在她跟前說瞎話吧,就讓她繼續認為她家少夫人是個傻子吧。

  「好了,今兒先問到這裡,有些餓了,去吩咐廚房做點糕點來,不要太甜膩。」

  文蜜應著便出去了。

  蘇子葉一臉不屑的看著她走,待她離開,輕笑聲傳出,小聲說了句:「老娘不是傻子。」盛春悅的紫檀大衣櫃中,僅有一套是黛藍色的,其他都是顯得帥氣而又潔淨的寶月色、象牙白和月白色,要麼就是妖孽般妖嬈的紅色係列,而文蜜卻說是鴉青色和黛藍色,她不知這麼說會很快穿幫嗎,或許她故意的?

  對於文蜜,蘇子葉看的清,想的透。在盛府,第一個防的就是這個有些鬼頭鬼腦的笨丫頭。

  然而,她在這裡沒有個心腹,完全不利於她防范別人。想到這裡蘇子葉蹙眉了,若不是她的貼身丫鬟和自己家的家丁對上眼了,蘇子葉一定將她帶在身邊。可惜啊,蘇子葉不是狠心之人,就成全了貼身丫鬟,而自己就這麼孤零零的一個人到了盛府了。

  想到這裡,蘇子葉又揚起了嘴角,其實她不算孤零零啊,今後有盛春悅了。她有一個以後只要她一個的盛春悅啊。想到盛春悅,蘇子葉臉紅了一層。為什麼想到他,腦中浮現的都是二人床上的畫面啊……

  蘇子葉果然持續腐,持續髮春。

  當日晚飯過後,盛春悅沒有同蘇子葉一起回來,而是去了書房。蘇子葉一人回來,先美美的洗了個澡,尋摸出她在太傅府命人做的情趣小內衣,穿上躺在床上,等著盛春悅回來。

  她相信,看過那幾本書的盛春悅一定會有極大變化。

  可事實卻非如此。

  蘇子葉怎麼也沒有料到,盛春悅見到她一點反應也沒有,眼神清澈的依然如孩子,面色如常一點也不像要進行房事的人。但他溫柔的動作,告訴蘇子葉他想做昨日做過的事兒。

  躺在床上的蘇子葉見盛春悅緩慢的褪下自己的衣裳,問道:「相公,今日給你的書看完了嗎?」

  盛春悅點頭道:「看完了。」

  蘇子葉蹙眉,看完了他還這般淡定?還是他功力深厚,沒有顯露出來,令她難以髮覺?「相公,好看嗎?」

  「很一般。」盛春悅依舊動作,卻搖頭回答。

  蘇子葉瞪大了眸子看怪物一樣看盛春悅,能說『很一般』的人,這功力得多深厚啊?啊,不對。他要是功力深厚,他也不至於行房之時那般青澀跟沒有開葷的人一樣啊……

  盛春悅腦中到底是怎麼想的?還是他性冷感?蘇子葉一度好奇,盛春悅是個怪胎。「相公,怎樣的書才算不一般呢?」盛春悅沒有回答,坐到床上欲去解蘇子葉幾乎透明的紗衫。

  蘇子葉卻攔住了道:「相公先回答。」

  盛春悅蹙眉,道:「利廣說了,不一般的人才能買到不一般的書。」

  「啊?」蘇子葉驚訝了一聲,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敢情利廣也看了,而且利廣和盛春悅都認為她是個很一般的人,才買了這『很一般』的書回來:「那下次相公去買本不一般的書來給我瞅瞅。」

  盛春悅點頭:「好。」之後繼續動作,要脫蘇子葉的衣服。當看到蘇子葉那幾近透明的紗衫裡面還有一件奇怪的小衣的時候,他頓了下。

  蘇子葉穿著紗衫,根本遮不住她曼妙令人腹脹的軀體,但看盛春悅卻一絲反應也沒有,蘇子葉納悶了:「相公,妾身這般穿好看嗎?」

  盛春悅蹙眉,搖頭:「脫掉。」

  蘇子葉一臉青白,恨恨的瞪了眼他,心裡嘀咕,不懂情調的笨蛋:「相公眼裡,如何才好看?」

  「脫光,好看。」盛春悅毫不遮掩的回答。

  蘇子葉頓然青臉變成紅臉,不好意思的嗔目看著盛春悅道:「沒個正經的。」

  盛春悅眼中閃過不解,褪了衣將床幃放下後就躺下,跟挺屍一般躺著不動了。

  他好像來就是為了睡覺的,除了睡覺就是等笛聲。而今日沒有笛聲,是不是可以安靜的睡了?

  在床裡面的蘇子葉兩眼大瞪,難道盛春悅就這麼睡了?她穿上了她命人做的情趣內衣,在他眼裡就跟平常沒有變化一樣?好吧,沒有性趣,正好她也休息一下,有事與他說。

  「相公,明日回門,你給我爹娘准備了什麼?」三朝回門,蘇子葉等的就是這一日!

  盛春悅閉著的眸子動了動,沒有開口。蘇子葉又問:「莫非相公要帶著我空手回去嗎?」相信他不會這麼做,不過他冷淡的模樣,讓蘇子葉猜不准。

  「不會。」盛春悅啟唇吐出兩個字。蘇子葉放心了,看來不過也知道他是不會告訴她准備了什麼的。總之不要空手就成,要真那樣蘇子葉跟他翻臉。

  當然,蘇子葉知道盛府一定准備了一切,但作為女婿的盛春悅,應該有他特別的表示,私下不得准備准備啊。若這點都沒有想到,全部靠盛府二老,她會鄙視他。

  「對了,相公可願與我說說這府中趣事兒?」蘇子葉拉過被子,將二人蓋好了,之後小心翼翼的問。盛春悅沒有什麼表示,似乎根本沒有打算要說話。

  蘇子葉自是不甘心,若身邊有個自己的丫鬟,她早就能夠大概了解這府上的人或事兒。可惜啊,當初一個決然,沒有帶別的丫鬟來。

  「相公,有沒有可樂的事兒,倒是與我說一說嘛。」蘇子葉伸手推了下盛春悅,而他睜開眸子,盯住蘇子葉,依然不說話。

  蘇子葉看著這張俊氣的臉,再看那雙澈無痕帶著點清冷的眸子,心裡倒是很激動,完全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的相公。怎麼看,怎麼百裡挑一啊。

  盛春悅緊了一下眉頭,道:「什麼可樂的事兒?」

  蘇子葉大喜,笑道:「比如院子裡那只黑貓是誰的寵,為什麼那麼肥?再比如利廣為什麼比你大都還沒有成親,莫不是身有疾?還有啊,為什麼你吃飯的時候都要用筷子敲碗,真的只是為了提醒我吃飯嗎?」本想問問一些無關緊要的,這樣一步步來,才能慢慢得知一切。可她心急了,因為盛春悅幾次用飯,飯前一定敲碗筷,而且盛家二老似乎也習慣了盛春悅這種幼稚的行為。

  「黑貓是我的,肥是餵的。」盛春悅回答:「利廣,不知。」

  「那敲碗筷呢?莫非好玩?」蘇子葉瞇了瞇眼,狐疑的看著盛春悅。盛春悅回想了下敲碗的情形,准備說話的時候,卻聽到了一聲急促的笛聲,他頓然來了精神似得,掀開被子將蘇子葉壓在了身下。

  蘇子葉本是打算聽他慢慢道來,卻被他這動作嚇得魂都快沒了,「喂喂,你幹嘛……嚇著……」後面的話沒有了,因為口被人堵住了。

  蘇子葉被他啃咬著,腦中一直有些眩暈,為什麼盛春悅總是這般令人猝不及防,為什麼他就不能給她個暗示呢……

  事後,蘇子葉才知道,這一個晚上都沒有問出來關於府裡的事兒。反倒是她,被折騰的第二日回門時辰都差點耽誤了。


8.香車溫馨

  清晨,涼風拂過,一絲悲涼之感隨風而來。風撩撥著馬車車頂掛著的流蘇和飾物很有節奏感,兩匹寶馬趾高氣昂的仰著頭,高傲的前行。

  街道兩旁早有店鋪開張,只不過來往人稀少。現在,還不是熱鬧的時候。蘇子葉關了車窗,轉頭對盛春悅道:「秋日裡,這百姓就是與春日裡有差別。」

  「哦。」盛春悅簡單的回答了一聲。

  蘇子葉當盛春悅是疑問,便回答:「春日裡萬物復蘇,是賦予希望的時候。而現在,萬物枯萎,正是倍感淒涼之時。兩季予人感覺完全不一。」

  盛春悅將眸子轉移,沒有作聲。蘇子葉道:「相公怎麼想?」盛春悅搖頭。

  蘇子葉蹙眉,看著身邊人的側臉,伸手竟去捏了捏。盛春悅尷尬的躲避,之後挪了屁股往車門口坐了坐,道:「老實點。」

  「呵呵。」蘇子葉臉皮厚,往跟前湊了湊,猥瑣的笑著道:「相公,給娘子香一個,來嘛。」

  然而蘇子葉伸過去調戲的手背捉住了,盛春悅正怔怔的看著她:「老實點。」

  蘇子葉蹙眉道:「又不來真的,生什麼氣。」甩開了盛春悅的手,遠離了盛春悅。他是君子,出門在外即使在馬車內也保持著君子的模樣。不過,他生氣的樣子,太冷淡,而且有些呆滯。她懷疑,他會不會生氣,不然怎麼這麼死板。

  「沒生氣。」盛春悅開口。蘇子葉斜眼看了下盛春悅,不理會:愛生氣不生氣。

  而這時,車門外的利廣沒事吹笛子了。和晚上吹的不一樣。

  盛春悅伸手拉了拉蘇子葉,道:「我沒生氣。」蘇子葉完全不理解,這前後不一樣的盛春悅,剛才還冷淡如斯,這會兒竟然溫柔如水,拉著她的手的手竟然是那般的溫暖。

  蘇子葉迷茫了:「就算生氣與我何干。」

  盛春悅聽著外面的笛聲,言語和動作完全溫柔了起來。一手輕輕撫弄著蘇子葉的後輩,口中說:「娘子莫生氣。」

  「我也沒生氣。」蘇子葉瞪了眼盛春悅,拍開了他的手,又道:「給娘子我香一個,不然我真生氣。」

  盛春悅有些迷茫,坐著一動不動,微微側過臉去。

  蘇子葉開心的在盛春悅臉上『吧唧』親了一下之後說:「好了,這麼做才乖嘛。」哎呦,女人生氣還真是有用啊,盛春悅真是乖,真是得她心啊。

  盛春悅似是嫌惡的伸手抹掉了臉上的口水,拿出帕子擦拭了下手,道:「髒。」

  蘇子葉這下炸毛了,盛春悅竟然嫌棄她親他,還當著面說她的吻髒:「你說什麼?」蘇子葉瞪大了眸子,怒火朝天。

  「髒。」盛春悅重復,將手擦拭乾淨後,這才將帕子收起來。看了眼怒目看著自己的蘇子葉,之後轉過臉去端坐著不理會生氣的蘇子葉。

  蘇子葉氣大的看著盛春悅,這個混蛋竟然竟然嫌棄他的結髮妻子,竟然當著她的面兒說這樣傷人的話。她要不要活了啊,這簡直是傷自尊啊!

  片刻,馬車內火藥味十足。而盛春悅毫無察覺的樣子,悠然坐著,等待著到達目的地。

  『呼呼』蘇子葉大聲的呼氣,氣鼓鼓的瞪著一臉悠閒的盛春悅,最後也忍下一口氣,問:「相公告訴我,何以才不會覺得我的親吻是髒的?」蘇子葉現在想做的就是暴打一頓盛春悅,之後再出車門,將利廣踢下馬車。大白日裡的,沒事坐那兒和馬夫好好的敘敘,吹什麼笛子,令人心神更加煩躁。

  盛春悅微微側過頭,看了眼蘇子葉,道:「過來。」蘇子葉也應了他的話,靠近他。然下一刻,她整個身子就被盛春悅放倒,他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腦袋,低頭親吻她。不一會兒放開蘇子葉後道:「就這樣。」

  蘇子葉滿面通紅,不思議的看著盛春悅,他其實也不是不懂浪漫啊。他竟然……覺得二人這樣親吻才算麼?那以後她就這麼做。

  看著一臉淡定的盛春悅,蘇子葉是越髮的臉紅了。這個才開葷不久的男人,其實是可教之才啊。她得好好努力,好好調教,讓他成為心中最為完美的男人。

  蘇子葉靜靜的坐著看盛春悅,心中滿是幸福之感。他總是出人意料,卻又奪得了她的芳心,該教她如何放得下他呢。真是越看越喜歡啊。「相公,我靠你身上好麼?」盛春悅沉默,蘇子葉便靠了上去。

  而盛春悅卻躲閃了下,蘇子葉身子一歪差點撞上車壁,蘇子葉不解的看著盛春悅。只見他比她還茫然。

  「相公……」蘇子葉話未說出口呢,整個人就被盛春悅抱入了懷裡。這個姿勢就跟母親抱孩子一般。蘇子葉羞紅著臉,原來他不說話是想用行動來表達……

  盛春悅緊緊抱著蘇子葉,耳中聽著外面的笛聲,一臉的愜意。

  蘇子葉臉埋入盛春悅的胸懷,問:「利廣為什麼那麼喜歡吹笛子,你說晚上吹笛子的人是不是也是他呢?」

  回答蘇子葉問題的人不是盛春悅,而是已經停止吹笛子的人利廣:「回少夫人話,小的有睡前吹笛子的習慣,若一日不吹心便癢如貓撓一般,難以入眠。因為小的的房間在少爺房間旁邊的耳房,所以晚上您聽到了……小的是不是打攪到少夫人歇息了?」

  蘇子葉聽完笑了下,埋在盛春悅懷裡對外面的人說:「既是你的習慣,那你繼續你的習慣,不妨事兒。」愛吹多久就吹多久。因為盛春悅都沒有反對,她若反對而去阻止這不是招了盛春悅的嫌嗎。她寧願忍著聽,直到等盛春悅也厭煩了,打髮了利廣不再這麼做,不然她絕對不會開口阻止。

  外面的利廣眉開眼笑,忙答謝道:「謝少夫人,小的以後若能戒,一定將這個壞毛病戒了。不再打擾少爺和少夫人休息才是。」

  蘇子葉呵呵了一聲,眼看著頭頂的男人,心想:其實利廣吹的有時候還蠻入耳的,「嗯,能戒便好,若實在難以戒就算了吧。你吹得也蠻好聽。」

  「謝少夫人誇獎了。」利廣在外面『嘿嘿』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蘇子葉也不再和利廣說話,而是怔怔的盯著盛春悅看。不論從什麼角度看他,他給她的感覺盡是完美,找不到一點瑕疵的。

  蘇子葉之心,又開始雀躍了。

  今日是蘇家大小姐回門的日子,蘇府上下除了蘇府二老皆至門口迎接。

  盛春悅率先下車,伸手將蘇子葉攔腰抱了下來,之後走在蘇子葉前面進蘇府之門。蘇府下人迎接著姑爺進門後皆是一臉驚羨的看著盛春悅和大小姐的背影,心中贊歎這才是仙侶配啊。

  蘇太傅蘇穹和蘇柳氏一臉愁容的坐在上廳,等著女兒女婿進門。

  「爹、娘。」又如黃鸝般清脆的聲音傳來的時候,蘇穹和蘇柳氏立馬換上了笑容,看向門口。果然,盛春悅一身絳紅色新服,挺拔有力的邁著步子率先進門,而後跟著一抹嬌小的身影,從盛春悅身後走出來,直奔向他們。

  看著這紅彤彤的跟個小圓球似的人碎步快走過來,蘇柳氏立馬張開了手,抱住了她:「哎呦,我的子葉回來了。」

  蘇穹本也想抱自己的女兒,但看盛春悅身後跟著下人,也就裝作伸手撣了撣自己的衣袖,又坐了下來,等待著盛春悅行禮。

  盛春悅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禮,而後站起說:「春悅見過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蘇穹有些驚訝的看了眼盛春悅,他這個樣子很正常啊,皇上是不是弄錯了?

  這時候,利廣輕咳嗽了一聲也行了禮報上身份。

  蘇穹看向利廣,見他搖頭的動作,這才明白了什麼。揮了揮手對盛春悅道:「春悅坐罷,不必拘禮。」爾後示意下人上茶,又對一邊說著悄悄話的母女兩說:「夫人,有什麼一會兒去屋裡說,先讓子葉坐著去。」

  蘇柳氏撇了眼蘇穹,這才拍了拍蘇子葉的手小聲道:「你爹有話說。」蘇子葉點頭乖乖的從蘇柳氏懷裡起來,坐到盛春悅下手去。看著一臉嚴肅,身形端正的盛春悅,蘇子葉又抿嘴一笑。

  蘇穹將女兒的表情看在眼裡,可他想到盛春悅……又為女兒叫屈,為女兒心疼。「春悅和子葉,聽過我的話後,敬茶、用過春悅帶來的『桌面禮』,之後去祠堂一趟。」

  盛春悅點頭,蘇子葉卻疑惑:三朝回門有進祠堂之說?

  蘇穹瞅著女兒蹙眉,這心裡就一陣難過,就這麼唯一一個女兒,寶貝的跟個什麼似得,現如今竟是嫁給了個呆子。若平常人也好,他得知對方是呆子寧願不要名聲,一定悔婚。可這是皇帝賜婚,而且當初也是子葉自己選擇嫁給盛春悅的,怎麼說也悔婚不得了。

  「爹,您要跟女兒和相公說些什麼呢?」蘇子葉瞅著自己父親那雙眼,莫名覺著奇怪。怎麼跟看可憐娃似得憐惜的看著她,她明明很好不是嗎。

  蘇穹瞅了眼盛春悅,道:「子葉,嫁入盛府,你便是盛府的人,春悅的妻。不論以後盛府如何,你都是盛府的人,不可有離開盛府之念;聽夫言,尊夫命;孝盛家二老,應他們之所需。」

  蘇子葉不解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又瞅了眼母親,完全不解。這不是父親會說的話啊,若是以前,他會教她一切按照自己心所想而去做。而今日卻說什麼都得聽丈夫和公婆的,這怎麼聽怎麼怪。

  「子葉,出嫁了,不比在家裡,明白嗎?」蘇穹勉強笑了出來。

  蘇柳氏也點頭道:「做個迷糊人,比什麼都透徹的要活的快活些。」蘇子葉是越髮的不解了,這爹娘怎麼這般的奇怪啊……

  瞅著盛春悅那張嚴肅的臉,卻想到他腦中什麼都沒有,蘇穹不由的心中歎息,這好的一副皮相,內裡卻是敗絮一堆。想著又看了眼盛春悅的下人,不由覺得眼熟。

  「你娘說的對,子葉糊塗一世,並非不好。」蘇穹故作憨態笑著說。

  蘇子葉瞅著自己父親一如往常那般傻傻的笑,她也笑了,不管怎麼樣父親還是原來的父親,沒變。可能是那些封建思想依然禁錮著他們,而她根本改變不了什麼,所以只當是父親要她『嫁乞隨乞,嫁叟隨叟』。「爹娘放心,女兒過的很好,相公待我也很好啊。」說著蘇子葉握住了盛春悅的手,而他也適時的反握住了她的。

  盛春悅微微側頭看向蘇子葉,蘇子葉也正看著他。盛春悅雙眸淡然,蘇子葉卻滿含深情。

  看著蘇子葉的蘇穹和蘇柳氏,心中皆是惋惜。

  子葉當初若嫁與了單宗澤,那麼現如今他們二老也不必有苦只能放在心裡,而還得瞞著女兒她所嫁非正常人。


9.計劃生育

  膳後,蘇穹帶著妻兒和女婿往蘇家祠堂走。

  蘇家祠堂,在蘇府最南面的院子中,蘇子葉從小就常去,今日來卻令她心中髮慌。不知為何,總覺得今日父親有些奇怪。每次看她的眼神以及他那張勉強透露出喜氣的臉,她就覺得怪異。

  蘇家祠本是獨立的一個院子,蘇穹早年命人將這個院子和住的院子用圍牆圍了起來,以便打理。祠堂牌匾上的字是白色的,香宛國中有規定,除皇家祠,其他祠之匾只允許以黑色為底,字為白色印刻,皇家的則是金色刻字。

  蘇子葉瞅著那牌匾,心中『噗嗤』的笑了一聲,墊腳附到盛春悅耳邊笑說:「小時候,府裡下人除淨的時候,我特意去取了金粉,命下人將白色字塗成金色的,後被皇上髮現了,可沒少罰我呢。」

  盛春悅神色如常,也沒有什麼話說,只是『嗯』了一句。蘇子葉想起小時候差點被皇帝打屁股的時候,覺得很窘也很搞逗:「相公,回頭我跟你說我小時候的事兒吧。」

  「嗯。」盛春悅的表示。蘇子葉瞪了眼一臉正經,目不斜視走著的盛春悅。她知道盛春悅裝,也不去拆穿他,因為爹娘跟前面走著,他跟後面干個什麼,他們可都一清二楚呢。

  推開祠堂那扇陳舊而又莊肅的大門,卻見門內有兩名身著打扮和府中家丁異同的人,蘇子葉心裡疑惑,問道:「爹,咱們府裡換家丁了嗎?」她不過出嫁三天啊,這麼快就換人了?

  蘇穹搖搖頭,不說話,只是伸手揮了揮,示意他們進門。蘇子葉今日越髮的好奇了,不尋常啊不尋常,一個回門怎麼讓她起了好多懷疑呢。

  邁著步子往裡走,看了眼身邊的盛春悅,他依然淡漠,卻越顯得蘇子葉躁意濃烈了。她伸手握了握盛春悅的手,小聲道:「從來沒見爹這般嚴肅過呢。」

  盛春悅不適的捏著她的手,點頭:「少見。」

  蘇子葉撇了下嘴,心裡哼了聲,開口:「你見過我爹幾次啊你。」沒見過幾次就這麼理所當然的說。

  盛春悅道:「第一次見。」

  蘇子葉眨眨眼,第一次?當初送『安心禮』的時候難道他沒來嗎?『行大盤』的時候也沒有來?好,就當他架子大,迎娶的時候他來了吧,那日該見過爹娘,行過禮吧,說第一次見,忽悠她呢?想著就握起他的手,另一手去掐他的手背:「戲弄我!」

  盛春悅終於有了個不思議以及疼痛樣子的表情,完全不解的看著蘇子葉。

  蘇子葉得意的一笑道:「這就是你戲弄我的下場。」盛春悅甩開蘇子葉的手,快了一步不理會蘇子葉。「呵呵。」

蘇子葉欲緊跟而上,卻被前面的蘇穹喝住:「為人婦,不可沒了婦人之賢。」

蘇子葉朝蘇穹吐了下舌頭,鼓鼓腮幫子道:「知道了。」

  蘇穹心中一聲歎息,轉過頭眸子暗了暗。

  祠堂內光線並不好,且帷帳都是暗色,堆疊的厚重,天窗和側窗皆未打開,令這間本是寬敞的屋子變得狹小很多。

  盛春悅和蘇子葉進來就應了蘇穹之言,跪了下去,對著蘇家祖輩之牌位上香三叩首。

  見兩個孩子叩首完畢後,蘇穹道:「子葉,爹不給你壓力,但希望你為了蘇家後繼的香火,努力一些,三年內給蘇家和盛家各添香火。」

  蘇子葉抬起頭不解的看向父親,呵呵的笑了一聲道:「爹,女兒會努力的,可是……」猶豫的看了眼盛春悅:「相公,怎會願意讓孩子歸了蘇姓?」

  蘇穹對盛春悅道:「春悅,此事兒我與親家討論過,想必二老跟你說過吧。」當然不會跟他說,因為呆子什麼都不懂,說了與沒說一樣。

  盛春悅點頭:「全憑爹娘安排。」蘇子葉驚訝的看盛春悅,這事兒怎麼沒有跟她這個當事人說過?這嫁過去都三日了,盛府二老爺不提一提。生幾個孩子不是他們的事,是她的事兒好不好!

  「爹,女兒本只打算生一個孩子的。」天哪,生孩子得多痛苦啊。而且,這古代生孩子沒個什麼保險的,萬一……天,她一點底都沒有啊。

  蘇穹不給蘇子葉商量的餘地,「最少兩個。」若不是皇上施壓,蘇穹絕不會強迫自己的女兒。以他太傅之官,讓女兒過的快活的能力不是沒有,但皇帝參與,他卻莫可奈何。

  蘇子葉瞅了眼盛春悅,道:「相公,子葉就生一個好不好,而且這個孩子跟我姓。」

  盛春悅眼神幽幽看著蘇子葉,口中蹦躂出一個字:「好。」

  蘇子葉跟得了寶似的,立馬轉頭看父親,卻見他黑了臉佯怒的看著自己,只好維諾的應:「女兒聽爹爹的話。」

  「聽父母之言方為孝。」蘇子葉的話音剛落,房內就傳來了一個渾厚帶著磁性,又有一種令人感到壓抑無常的聲音。

  盛春悅聞聲,跪著的身子僵了一僵……

  蘇子葉聞聲,立馬眸子亮了亮,轉過頭看向從帷帳後面走出來的人,立刻跳了起來跑至他身邊,十分沒有形象的就掛在了那人身上:「啊,皇上大叔,您怎麼來我家了。」

  「咳咳咳,子葉先下來。」此人一身玄青色便服,髮冠高束,面色溫潤,眼神透露出剛毅和冷漠的精光,口吻溫和如水。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香宛國最為尊貴的上位者天恩皇帝。他一臉淡然,因為蘇子葉這種行為在他眼中早已習慣,算不得什麼。

  蘇子葉放開天恩皇帝,規規矩矩的行禮道:「民婦叩見聖上,聖上萬福。」

  天恩皇帝居高臨下的睥睨蘇子葉,渾厚的笑聲從胸腔髮出,道:「鬼丫頭,起來吧。」

  「民婦謝過聖上。」蘇子葉起來便一臉的笑意,瞅著天恩皇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天恩皇帝瞅了眼依然跪在牌位前的盛春悅,又看向蘇家夫婦,一臉的莫測。

  蘇穹帶著夫人蘇柳氏和盛春悅前來下跪行禮,天恩皇帝只是笑道:「朕私訪,無需這多禮。起來吧。」之後依然寵溺的看著蘇子葉道:「新婚可還好?」

  蘇子葉頓然紅了臉,羞答答的低下了頭,點了點。天恩皇帝『哈哈』一笑,又瞥眼看盛春悅,冷然說了句:「如此英俊之人方可配得上我們子葉鬼丫頭。」

  蘇子葉『呵呵』的傻笑,也跟著看了眼盛春悅,見他一臉淡然不慌不亂的樣子,她是越髮的歡喜了。

  盛春悅這個人,似乎不論什麼時候遇到什麼事兒,一直都這般淡定呢。就連皇上在眼前,他都只是微微一怔,之後不懼的行禮。這樣有氣魄的人,怎叫蘇子葉不為之花癡。「皇上大叔,您別取笑子葉了,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初為人婦,羞怯難當。」天恩在側邊老虎椅上坐了下來,眸子沒有離開過盛春悅,他笑容中的莫測有些令人寒磣,且眼眸中某種猜疑的神色顯露無遺。「方才你們所說之言,朕聽到。朕也希望子葉能夠為蘇家為盛家添香火,若無所出,朕會再給盛春悅賜婚。」

  蘇子葉如雷劈,不思議的看向天恩皇帝,尷尬一笑道:「皇上大叔,您跟我開玩笑的,對吧?」天哪,盛家香火用得著皇帝來管嗎?皇帝是不是吃多了撐得啊!

  天恩『啪』的一聲,打開了手中一直拿著的金絲描邊折扇,看著上面的花鳥畫面,慵懶卻又有一種無形壓迫感的聲音道:「朕像開玩笑的人?」

  蘇子葉瞧著他的樣子也不是,可她希望他真的是開玩笑的啊。「民婦遵皇上大叔之意,定為蘇家和盛家添香火。」

  天恩皇帝滿意的看了眼蘇子葉,笑道:「今後,蘇家的孩子跟著朕的皇子一同讀書,不准是個閨女。」

  蘇子葉壓力更大了,她不能生女兒,若生了女兒盛春悅就得聽命皇帝的娶小妾了!盛春悅是她一個人的,怎麼可能讓第二個人染指之?

  「民婦遵命。」死,也要生兒子!

  天恩滿意點頭,目光流連於盛春悅:「盛春悅留下,其他人先出去,朕有話交代。」

  蘇子葉一臉的不解,皇帝要交代盛春悅什麼?她一直在猜測皇帝和盛家的關係,雖然知道這關係對他們來說是好的,但蘇子葉想知道,盛家人何以得到皇帝的無條件的眷顧和優待。

  蘇穹心如明鏡,攜夫人和女兒出門。

  三人剛出門,皇帝的侍衛就立馬左右往門口一站,不准外人靠近聽去了皇帝和盛春悅的對話。

  蘇子葉一邊小聲問:「爹,以前我常入宮,怎不見皇上對盛家有提起過啊。」

  蘇穹簡單敘述:「盛家低調。」蘇子葉一頭的黑線,是啊,盛家低調以至於蘇子葉忽略盛家的存在。而她又太高調,整個京城沒有人不知道蘇穹之獨女蘇子葉的,這簡直是天壤之差!

  可是……

  「爹爹,女兒不是三歲娃,盛府再低調也不可能低調的眾人皆不知有個盛府存在吧。」

  蘇穹抬頭看蒼穹,啟齒道:「只有你不知,其他人都知。」

  蘇子葉再一次滿頭黑線,依她太傅之女的身份怎麼能不知道大戶盛府呢:「爹爹,不是吧?」

  蘇穹道:「記得你小時候還抓破一個比你大五歲的孩子的臉嗎?」

  蘇子葉搖頭,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怎麼可能還有印象。

  「比你大五歲的孩子就是盛春悅,那時候盛霆笙帶著他的獨子來參加你的滿月席。」蘇穹道。

  蘇子葉抽搐了下嘴角:「爹爹……您說我抓破盛春悅的臉?那時候我不過滿月,怎麼可能抓破他的臉!」好吧,蘇子葉知道自己爹爹有些誇大了,可這會兒不是誇大的時候啊。牛什麼時候都能吹,可別將他才滿月的女兒說成是妖怪似得,滿月就能害人。

  「若你記得,那麼便知有盛家存在。」

  蘇子葉差點腿都軟了,她的爹爹太強了,真的。這什麼邏輯啊,果然文人墨客的邏輯性不強!

  「算了,不糾結這個問題。」最後氣餒的人是蘇子葉。

  蘇穹點頭,也不願多說。

  蘇柳氏卻一邊擔憂的看著那扇門,似乎擔心房內皇帝威脅盛春悅似得。心裡默念的一句話,不小心的露出了口:「君心難測。」

  「啊?娘,您說什麼?」

  蘇穹接口道:「君心難測,今後在皇上面前,莫要這般沒有規矩。今後規矩的按身份稱呼皇上,不可大叔大叔的亂叫。」皇帝不過大子葉七歲,還沒有到叫叔的地步,可從小蘇子葉就是這麼叫皇上的。然現在長大了,他是天子了,蘇子葉更不能亂叫。

  蘇子葉歎口氣,她何嘗不知道君心難測?只是,從小就親近皇帝,從來就沒有跟他拘束過,要她改,還真一時轉不過彎兒來。

  「為了盛家,子葉你也得規矩起來。」

  然而蘇柳氏的這句話,卻令蘇子葉深思。蘇子葉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她已經是盛春悅的妻子,今後她的一切行為可都連帶著盛府呢……

  不片刻,蘇子葉想明白了。而那廂房門也打開了。

  天恩皇帝一臉笑意的出門,朝蘇子葉點了點頭,說:「子葉空了進宮陪朕,莫要有了夫,忘了朕。」

  蘇子葉點頭,「聖上莫擔心,您依然在子葉心裡住著呢。」拍個皇帝之愛的馬屁。天恩皇帝眼透幽光,撇了眼蘇子葉離去。而他走至大門口的時候,撇了眼一邊低著頭的利廣……

  蘇子葉蹙了下眉,之後隨著父母規矩的行禮送皇帝。

  待皇帝走遠,蘇子葉急忙看向門口,卻發現盛春悅滿臉紅暈,半瞇著迷離的眼神出現在門口……


10.皇帝給力

  回去的馬車上,蘇子葉一直心有疑慮的瞅著自己的相公。

  雖然她很喜歡盛春悅這面帶紅暈,眼神有些令人摸不透的樣子。可,這全然不是因為她,是因為皇帝離開後他就一直面色如此,而且不願她去觸碰他。

  「相公,皇上與你說了些甚?」蘇子葉猶豫著開口。只見盛春悅側過頭,似是躲避不看蘇子葉,也不理會蘇子葉的問話。「相公,皇上與你說的,我可以不知道,但你能告訴我,皇上對你做了什麼嗎?」

  盛春悅微微縮了下脖子,臉側過去的幅度更大。

  蘇子葉小心的問:「相公,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盛春悅搖搖頭,不語。蘇子葉只好放棄,說:「總有一日你會願意與我說的。」夫妻間本可以什麼顧慮都沒有相互扶持坦白的,但盛春悅對她總有距離,蘇子葉也不好逼得太緊。

  盛春悅似是鬆了一口氣,眼神瞅著車窗外,眉峰緊緊蹙著,眼神中透露著一種令人心疼的痛苦。

  蘇子葉將疑惑壓在心底,換上笑容對盛春悅說:「你和我想象中的你不一樣呢。」

  「何以?」盛春悅開口。

蘇子葉道:「當初,在『招賢納仕』會上,如此匆忙定下嫁給你後,我擔心你會是『衣冠楚楚,人面獸心』的人。後著人打聽過你,皇上也一直跟我保證,你會是如意郎君,爾後更是定了心嫁與你。可是你……」和想象中的好男人差距太大了,雖沒有人面獸心,但他肚子裡想什麼,裝的什麼她可完全猜不透啊。

  「什麼?」

  「你,若即若離總令人不踏實。我懷疑,你之前是不是有喜歡之人,所以才如此之晚的成親。」如果這樣,那麼她蘇子葉就是插足他們之間的第三者了,於心何安啊?!

  「沒有。」盛春悅回答。

  蘇子葉眸子亮了亮,「真的嗎?」

  盛春悅道:「假的。」蘇子葉眸子立刻暗了下來,看,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喜歡戲弄人。

  「已經過去。」盛春悅道。

  蘇子葉癟了下嘴,不滿的開口:「不知你是戲弄還是真話。」過去了嗎?如果過去,他不該全心全意的對待她嗎。

  「真。」盛春悅習慣簡單的回答。

  蘇子葉卻氣餒的『哦』了一聲。對他得給自己保留一點不信任的餘地,不然被玩弄後,一定會傷心。

  盛春悅伸手揪了下衣領,之後端坐閉目養神去了。

  蘇子葉則是看著他,想起這幾日他的表現,再和自己所打聽到的對比了一下,她惆悵了。

  下人給她打聽來的消息是:盛大少玉面俊逸,溫潤如斯,待人和善;心正度寬,心細如針,仁善賽佛;莊肅縝密,遇事果斷,頗有相宰之相。

  而現實中的他呢?英俊瀟灑這是一定的,且令蘇子葉最是癡迷的還是他那好聽的聲音;說他溫潤如斯,蘇子葉不敢苟同。他總是一副不可靠近的清冷模樣,就連上床他都能夠淡然的對待,令人心涼;待人和善,那是對府裡的別人,對她可就沒有那麼和善了;說其心正,蘇子葉都想吐。他要是心正,整個香宛國便沒有心正之人了。總之,他和她打聽來的相差很多啊。

  她相信第一感。可是,她卻要為這第一感付出代價。她的代價就是不顧一切讓這個漠然處世的男人心中有她的一席之地。

  那一日,他站在皇帝身邊。

  如謫仙般落入凡間的人,就那麼沒有預兆的落入蘇子葉的眼中,以至於她瞅見他再也移不開眼來。他一襲月白加之幾朵紅梅花紋的滾邊衣袍,顯得他頎長身形矯健而又挺拔;墨髮間那枚翡翠髮簪透亮而又引人注意。

一手背於後,一手握著一把金絲描邊草字扇,挺拔站立,眸子『直勾勾』的看著地面,頭卻並非是低著的。

  那時,他的樣子就似在深思。

  而他身邊的天恩皇帝一身纁色弁服,黑色絲衣和紅色圍裳襯托出他的莊穆和壓人氣勢,如星般熠熠生輝的冕旒恰為晃眼。

  天恩皇帝一臉笑意,眼神閃過狡黠,嘴角那抹不明所以的笑也深刻印入蘇子葉腦中。因為,當時的她,將盛春悅和皇帝比較。而她,卻覺得盛春悅更勝皇帝。

  天恩皇帝是這個國家最為有魄力的皇帝,也是香宛國六大美男之首。從小蘇子葉就想過,以後要嫁,一定要嫁給比天恩皇帝更加令她心動的人。故而,那時的蘇子葉將盛春悅和皇帝相比。

  當然,蘇子葉比的不是相貌,不是魄力,而是男人給她的第一感覺。

  他,給她的感覺一如當時。可是,蘇子葉覺得,他的心如無底洞,令人如何也猜不明白。

  當馬車匡當一聲,停下的時候,蘇子葉的一切思緒全部拉了回來。回神看到的便是盛春悅不解的瞅著她的眼神:「怎麼?」

  盛春悅道:「下車。」

蘇子葉了然的『哦』了一聲,隨著他下馬車。二人剛入大門的時候,蘇子葉正准備和盛春悅說話,卻見他側頭在利廣耳邊小聲說著什麼。

  而後利廣立馬笑著對蘇子葉道:「少夫人,今兒折騰一天了,您也該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少爺回書房看看今年收租的賬簿。」

  蘇子葉歎息一聲,點頭:「去吧,伺候好少爺。」

  利廣忙點頭:「小的會仔細著。」說完又吩咐蘇子葉身後跟著的兩個衣著樸素的丫鬟道:「夏柳,冬雪你們可是蘇府來的,知道少夫人秉性,莫要伺候不好了。」夏柳,冬雪是這次蘇子葉從家裡帶來的。蘇穹私下和蘇子葉說,這兩人是皇帝賜給她做陪嫁丫鬟的,有什麼事兒只管使喚。

  蘇子葉好奇皇帝連這個都管,不過她只能將皇帝的殷勤歸結為他真的是閒的沒事兒干,才找事兒做的。「去吧,蘇府上的丫鬟自是能夠伺候好我。」

  利廣點頭,半弓著腰就離開了。站在回廊中的蘇子葉,遠觀著盛春悅的背影。那筆直挺拔的身形此時卻總給人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盛春悅走遠了,蘇子葉這才帶著丫鬟回院子。

  隨著盛春悅來到書房的利廣立馬檢查起盛春悅的身體,口中問:「少爺,皇帝怎麼你了?」面色通紅,眼神有些渙散,莫非皇上對盛春悅下手了?

  聽到皇上二字,盛春悅眸子痛苦的意味全然透露出來,伸手拉開了衣領,道:「疼。」利廣睜大了眸子看著盛春悅脖間的紅痕,這顯然是被用力掐所導致的。

  莫非皇上還是不信盛春悅真的只是個癡呆的人,非要親自確認才可?如是這樣,那麼皇帝的目的算是達到了,因為盛春悅真的是癡呆子一個啊。

  利廣道:「少爺忍忍,小的這就去取雪花膏,為您塗抹。」盛春悅點頭。

  幫盛春悅塗抹藥膏的時候,利廣小聲問:「少爺,皇上沒有跟您說什麼?」

  「有……」爾後盛春悅遲鈍而又緩慢的將所髮生的事兒告訴了利廣,那情景——

  當時,蘇家三口出門後,天恩皇帝便冷著眸子看向盛春悅,他依然呆滯的眼神,面無表情,一點懼意都不曾有過。

  天恩皇帝冷笑一聲:「盛春悅,這麼多年來,如此裝下去不累嗎?」天恩知道,得不到盛春悅的回應,只見他迷茫的看著自己。

  「你知道,朕可以無理由的讓盛府消失京城。」天恩走至盛春悅身邊,與之對視。

  盛春悅遲鈍開口:「盛府很大,消失不了。」

  天恩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所意的笑,眼眸瞇了下閃過一絲詭黠,道:「如何之大,可以大過天?大過朕?」

  「嗯,很大。」盛春悅也不退步,站立跟柱子似得一動不動。

  天恩忽而不明所以的笑道:「以為朕真的沒有法子對你麼,嗯?」說著就伸手掐住了盛春悅的脖子道:「你知道,我只要一用力,你便沒命。」

  盛春悅迷茫的伸手,拍了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道:「你手涼,難受。」

  天恩頓然覺被這個裝傻的人戲弄了,掐住他的脖子的手慢慢的縮緊,用力……

  「你……疼。」盛春悅終於知道蹙眉,想要拉開天恩的手。

  天恩眼中閃過陰狠,笑道:「你沒有癡呆,何以繼續裝下去。反抗啊,盛春悅給朕反抗!」

  盛春悅意料中的沒有反抗,而是一直拉扯著天恩的雲袖,「唔……疼,娘子,娘子。」

  天恩聽到盛春悅呼喚蘇子葉,這心中的怒意更濃了,再看被自己掐的滿臉通紅的盛春悅,笑道:「朕等你裝一輩子癡呆!」

  盛春悅咳嗽著小聲說:「我本來就沒有癡呆,沒有癡呆。」

  天恩慢慢掩藏了眼中的怒意,瞇眼道:「癡不癡呆,朕心明。」而後狠狠的甩開盛春悅,毫無意外的看到他無力的摔倒在地,之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盛春悅,等著朕。」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房內的情形,其實不過幾句話說完的東西,盛春悅足足給利廣講了半個時辰。利廣惆悵,卻只能忍著,誰讓他面對的是個癡兒。

  而盛春悅的回答也令利廣明白,盛春悅就如喝醉了的人似地,明明醉了卻不會承認自己醉了。他亦是如此,明明癡呆的滿腦子都是漿糊,也不會承認自己是癡呆,其實……他真的是癡呆。

  「少爺,藥膏塗抹好了,您的傷可不能被少夫人知道了,不然可就被少夫人究根問底了。」因盛春悅邊說,利廣邊塗抹,也進行了半個時辰。

  盛春悅抬頭不解的看利廣道 :「不給娘子知道。」

  利廣這才放心,去取了書來,遞給盛春悅又道:「少爺,您先看一刻鍾的書,一會兒去用晚膳。」

  盛春悅咽了咽口水,似是害怕的點頭:「好。」

  利廣站在一邊一直觀察著盛春悅,他拿書的手不停的顫抖,眼神有些懼意。利廣歎息,想是那房間中,皇上給他的壓力很大。

  「利廣,我熱。」盛春悅說完後,一直擦著汗,終是忍耐不了出口說:「我想洗澡。」

  「這天兒少爺您熱?」利廣驚訝,但看盛春悅都有了些汗意,才有些相信:「好,小的這就去吩咐准備熱水。」

  「利廣,涼水。」盛春悅抹了把額頭的汗說:「他給我吃了個東西,好吃。」

  利廣大驚:「少爺,您可覺不適?小的這就去叫大夫。」皇上不會給少爺下毒吧,可是少爺這個樣子根本不像被下毒……反而像被下了春藥!

  「涼水,涼水,涼水。」盛春悅重復著這兩個字。

  利廣伸手觸摸盛春悅的額頭,再看他這張緋紅的臉,似乎心裡確定了什麼:「小的這就去。」

  吩咐了下人准備了涼水後,利廣很自覺的就將文蜜叫了來,盛春悅沒有說什麼,隨了利廣。而他在屏風後泡涼水澡,文蜜卻在屏風外站著。

  盛春悅不允許她靠近。


11.間諜入侵

  「夏柳,冬雪……」蘇子葉輕念兩名丫鬟的名字,微微蹙著黛眉瞅著跪在地上的兩人。

  兩個乖巧的丫鬟低著頭,清晰而又恭敬的回答:「奴婢們在。」

  蘇子葉點頭,笑了下道:「皇上可有吩咐你們什麼沒?」

  冬雪不慌不忙的回答:「皇上命奴婢二人做好『三尊』就是。」

  「哪三尊?」蘇子葉伸起手,看起了自己的指甲,口吻似輕描淡寫。

  回答的人是夏柳:「回主子話,皇上命奴婢們『尊主名,尊主命,尊主遣』。」

  蘇子葉滿意點頭,又道:「你們知我剛入盛府,對盛府不甚了解,那麼我該如何了解盛府這小深院呢?」這天恩皇帝給的丫鬟自然和平常人家的丫鬟不一樣,接受訓練那是必然的。

  冬雪道:「回主子話,主子想要什麼,奴婢們便能夠讓您得到什麼。」

  「我想要盛春悅的心,你們做到?」蘇子葉些許的不屑。

  冬雪和夏柳低著的頭微微一側,她倆面面一覷,之後齊聲說:「這得靠主子您。」得到男人的心,不容易。得到癡呆之人的心,更是難上加難。

  蘇子葉淺笑:「這必須得靠自己。」愛情,只能靠自己。「我呢,給你們三日時間,將盛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兒都給我打聽清楚。尤其關於盛春悅。」

  兩名丫鬟點頭稱是,蘇子葉又補充道:「還有盛春悅給我留下的那個丫鬟,文蜜。這個女人得仔細這點,今兒就得給我查清楚關於朱文蜜的一切。」

  丫鬟亦是稱是。蘇子葉這才滿意的讓她們出去。

  天漸暗,風乍起,吹散了一地落葉。房間內燭影搖曳,暗黃之光淡淡灑出朦朧光暈來。

  蘇子葉坐在書案後面,手肘撐在桌子上,拖著下巴,眼神專注的看著門口。

  一個問題一直圍繞著她,令她煩惱。

  那就是皇帝為什麼找盛春悅談話,為什麼臨走時候看了眼利廣,他們認識?再者,她自己府中丫鬟多的是,為何他從宮中撥出兩個丫鬟來,還說是蘇府出來的人?

  天恩皇帝做什麼,從來沒有什麼明確的理由,作為一個帝王,他的心思甚是難測。可,蘇子葉跟他認識那麼多年,還是覺得他這樣做令人起疑。

  莫非?

  蘇子葉驀然瞪大了眸子,一句話似是呢喃的飄出口:「難道是為了盛春悅……」天恩皇帝離開,盛春悅就紅著臉迷離著眼神出來,難道……

  「不是吧,大叔怎麼可能是斷袖?」斷袖的話,之前他說要那個他心儀很久的女人封為做貴妃又算什麼?

  玩弄嗎?一個皇帝的玩弄!?

  蘇子葉氣憤!怒瞪了明眸,一手拍在了桌子上:「竟然玩弄女人的感情!」不過立馬氣勢弱了下來,畢竟那是他的事兒,而且他的那個心儀的女人也沒有說什麼,她在這替人出頭算個什麼事兒?更何況作為皇帝的他有那個魄力玩弄別人。雖然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但她知道,他心儀的那個女人沒有真正被他染指,不然被這麼個斷袖給XX了,想想都令人寒顫。

  「話說回來,他真的是斷袖嗎?」蘇子葉無聊的趴在了桌子上,思考著。忽而又出口:「他若是斷袖,那我可就慘了,我的情敵是皇帝啊……」蘇子葉突然想抓狂,為什麼她那麼悲催呢,情敵竟然是男人。

  「主子,您在說什麼?」方端著茶水進門的冬雪小聲的在外閣問。

  蘇子葉見到冬雪立馬眸子也亮了起來,「冬雪,你告訴我,皇上他的後宮生活可還正常?」

  冬雪蹙了下眉,往裡閣走去,站在書案邊低著頭回答:「回主子話,皇上的後宮生活很正常,如今又有兩位娘娘懷上了龍種。」

  蘇子葉了然點頭,皇帝的皇長子顏君予已經六歲,而皇帝每年至少兩個娃娃出生,現今已經一堆的娃娃了,每次蘇子葉進宮都分不清那些個蘿卜到底是誰誰誰。按照孩子來推測的話,皇帝應該是好女色,而非男色啊。

  冬雪瞅著蘇子葉,心中卻是微笑,這個被皇帝喜歡的女人其實真的挺可愛。就連思考的那小模樣都能跟個天真的娃娃一樣,令人想要伸手去捏捏。

  再者,這蘇家大小姐性子活躍,與宮中主子們相比,好了不知多少倍。

  宮中的每個人至少有三個面具戴著,偽裝自己玩弄別人。而蘇子葉不論什麼時候,都是這率真本性恬然面世,從來不造作,不扭捏,直言面聖,勇心面臣,真是羨煞一干宮人們。

  宮中的這些年,冬雪並不少見蘇家小姐,看到過她逗皇子們玩耍,看到過她和聖上鬧脾氣,也看到過她和解那些發生爭執的娘娘們。有她的地方,就有笑容。

  可是,這樣一個活躍的女子卻被很多人妒恨。朝中大臣與蘇太傅對著幹的人,皆說蘇家有一妖女。當初皇上暗示大臣們,說要納蘇子葉為妃,多名官員以死反對。當然,這些只有她這種站聖上身後的人知道,蘇子葉什麼也不知。因為聖上不允許。

  想當初,『招賢納仕』會上,聖上神色都變了,而蘇子葉卻什麼都未發現,她沒有看到聖上下旨之時那痛苦而又陰暗的表情,她也不知聖上下了多大決心,才將那道賜婚聖旨寫好。

  這麼些年來,只有這一道賜婚聖旨是聖上親自寫的,寫的那般決絕而又痛苦。

  眼前,這待著疑惑眼神深思的女人,可知道聖上的苦心?是了,她並不了解聖上更不知道聖上跟她說過的那個心儀的人是誰。而她對待聖上就如兄,敬、親、喜而非愛。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天不怕,地不怕,有時柔弱有時堅強,有時心軟有時又硬如石,有時激靈的跟精靈似得,有時有迷糊的什麼都不知道……

  而這個時候問起了皇上,莫非她突然發現聖上的好,發現自己喜歡聖上嗎?若是如此,冬雪這個做下人的只會惋惜,他們之間似乎不可能了。

  「冬雪,你可知皇上後宮中有男人嗎?」蘇子葉想想還是問了。冬雪一驚,完全不理解蘇子葉這樣問的目的為何。

  蘇子葉瞅著冬雪那不理解的表情,立馬換了個問法:「我是想問,皇上有男寵嗎?」

  冬雪再一次驚住,好吧,蘇子葉的與眾不同是為何,冬雪現在算是有些明白了。「回主子話,皇上後宮只有女人,他從不好男色。」

  「哦,這樣啊。」蘇子葉放下心來了,他不好男•色的話,她就沒有什麼情敵是男人的了。

  「主子,您怎麼問起這個問題了?」冬雪問。

  蘇子葉也不避諱,說:「我怕皇上和我搶盛春悅啊。」冬雪突然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她想要暈倒行不行?蘇子葉竟然竟然以為皇上要跟她搶那個呆子!

  冬雪抽搐著嘴角,艱難的說:「主子,您放心,聖上好女色。」尤其是眼前這個貌美的尤物。

  蘇子葉呵呵傻笑了下道:「如此甚好。」冬雪在心裡一定笑翻了,嘲笑她有這樣愚蠢的想法。「啊,對了夏柳還沒有回來嗎?」

  冬雪看窗外天色,回答道:「不出一刻鍾,夏柳會回來。」蘇子葉『哦』了一聲,之後起身放鬆身體,洗筆、調墨准備寫字。提筆之時,眸子盯著宣紙看了片刻,之後開始下筆。

  蘇子葉的字體如美女簪花,娟秀多姿,冬雪不由贊歎,難怪聖上直贊她的字好,這回可算見到真跡了,果然名不虛傳。

  「冬雪,細作不好當呢,尤其是兩面細作。」蘇子葉十分的不經意,聲音不大的將這句話飄出口

  一邊本認真看著她寫字的人,忽聞此言,如雷轟頂,驀然抬頭看她,卻見她依然平靜的寫字。冬雪僵直的身子完全不受控制,就連研墨的手都顯得那般僵硬。她,發現什麼了?

  「怎麼樣,冬雪,我的字不錯吧?」寫完後的蘇子葉要冬雪看她的字,而方才那句話似乎不是從她口中出來似得。似乎是冬雪的幻聽,又似乎就是她說的。

  方才如此嚴肅,口吻如此鄭重,而這會兒卻又輕描淡寫的要冬雪看字,當方才什麼也沒有發生……

  「皇上都誇贊過主子的字,自然是好的。」冬雪僵硬了自己的口吻,因為她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做溫和,什麼叫近人的口氣。

  蘇子葉點頭,欣賞自己寫的:「是啊,皇上都誇贊好來著。」

  冬雪一直觀察著她,可她平靜如常。如果冬雪不自在了,那麼更顯得心裡有鬼,故冬雪須調整自己,讓自己不要那般死板。

  正於此時,夏柳進門來了,亦是一臉平靜的樣子,然口中卻說著令蘇子葉抓狂的話:「主子,姑爺在書房偷情。」

  「什麼?」蘇子葉抬眉,平淡的說:「沒有弄錯吧?」盛春悅偷情,和誰啊!!!

  「主子,請跟奴婢來。」夏柳做了個請的手勢。

  蘇子葉沒有立馬跟著走,而是緩步走出裡閣,口中問:「他和誰在一起?」他偷情?偷情!MD,剁了他!

  「朱文蜜。」夏柳了當回答。本以為蘇子葉會暴跳如雷,不成想她很鎮靜的走至外閣桌邊做了下來,道:「你看的真切,沒有弄錯?」准備剁了他之前,蘇子葉得查清楚,以免冤枉來了盛春悅。

  被蘇子葉這樣一問,夏柳都有些不確定自己所看到的了,「主子,奴婢應該沒有弄錯。姑爺在書房,而後朱文蜜進門,很久未出來……」如此之久未出來,定然偷情,不偷情能做什麼?

  蘇子葉眸子暗了暗,心抽痛抽痛的,他說過只要她一個的,就當以前他和文蜜這個丫鬟有過關係,都是過去了,她沒去計較。如果他給了承諾做不到,那就不要給,如果給了他就該遵守承諾才是。

  心中被一種叫做失望的東西一點點侵蝕,一點點刺痛著。

  不過疼痛之餘,蘇子葉還是冷靜了下來,夏柳的言語似乎並不是很准確。

  「用飯的時間到了嗎?我餓了。」蘇子葉眼神迷茫,似是歎息的說了句。

  「主子,您……」夏柳看了眼冬雪,擔憂的叫了聲。冬雪責怪的看著夏柳,這種事兒是難免的,發現了沒有必要告訴蘇子葉才是。

  蘇子葉強笑了出來,道:「沒事,姑爺跟人一起,說明他有魅力嘛。不過你真的確定?」說完鼓了鼓腮幫子,小聲囁嚅了句:「騙子。」

  夏柳道:「回主子話,奴婢雖為親眼看到,但確實是親眼看到朱文蜜進了少爺的書房,很久未出門。而且奴婢告訴您,並非想讓你生氣,而是希望您能夠解決朱文蜜的問題。」

  「冬雪,你去看看問問利廣,朱文蜜是不是進了姑爺房還未出來?!」

  蘇子葉歎氣,如果是真的,那麼她有能力讓盛春悅心裡只有她一個,她就不用擔心他在外面如何。有那心對付女人,還不如多想想如何抓住男人的心。蘇子葉一般不想去別人身上找錯,挑別人的錯,其實依然是在顯露出自己的缺點才是。

  冬雪裡領命出去,很快帶回來一個消息:「回主子話,朱文蜜確實進了姑爺的書房。利廣本支支吾吾的說,後來奴婢一逼迫,他就將實情說了出來。說姑爺在洗澡,沒有人伺候了,利廣過來叫了朱文蜜過去的。」

  蘇子葉挑眉,心道找誰伺候不好,利廣偏生找了朱文蜜,這其中鬼大了吧:「好,我知道了。」停頓了下繼續道:「咱們該吃的吃該休息的休息,不必操心此事兒。這我的事兒我來解決。」

  冬雪和夏柳面面一覷,都不開口說話,伺候著蘇子葉淨手用晚飯。


12.七出之妒

  卸妝後的蘇子葉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口中嘀咕著:「怎麼才能走進盛春悅的心裡呢?小強精神貌似不行啊。」苦思冥想,回憶起上輩子:她因煤氣洩漏中毒,發現送醫院時候,她受了驚嚴重的被雷了,比她小很多歲的小正太在搶救車上向她求婚!

  好,求婚就求婚吧,能不能不要在她被醫生推去搶救的路上說這事兒?害得她搶救不成,死在車上……

  好吧,她聽到那人向她求婚,要她不要死有些驚訝,這一驚訝令『中毒已深』的她一口氣喘不上來,就這麼一命嗚呼了。想要搶救人,不帶這麼做的,她臨死前這本啐他來著。

  其實,她的承受能力很強的。可是能不能不要在中毒的時候給她一點點的驚訝?她驚訝不起啊!

  這一驚,她死而穿越。來到了這個她從未知曉的朝代,一個歷史上沒有的國家。繁盛如古時唐宋,國風亦是和唐朝相差不多。然這個國家服飾風格卻和漢朝有些相似。

  前世,她就大手筆的花錢訂做了很多套漢服,故而對漢服有些了解。對於這個國家,她好而勤學,在這裡立足完全不受阻。

  再者說,她出生的家庭可算不錯,蘇太傅是皇上之師,而後又為皇子之師,頗受皇帝尊重。

  當初皇帝為太子,時年七歲常入蘇府請教學問,有時留在蘇府不走,也可以說蘇府是皇上的第二個家。而蘇子葉就這麼順理成章的和皇帝成為兄妹般的親人,從小一起玩到大。

  長大後,蘇子葉嫌棄天恩比她大,沒事就叫他大叔,純屬鬧著玩,這一玩就改不了口了。

  蘇子葉家中有愛著她的慈祥父親,在宮中有寵著她的哥哥,不論走哪兒,她可算光環四射啊。可誰知入了盛府,她就跟沒有人給澆水的花兒,一點點的蔫了下來。

  她不是公主,更沒有公主病,也不會去抱怨別人都不依著她,不寵著她,因為她知道世界不會因她而轉。

  但是,作為女人,已為人婦,她還是期許得到丈夫寵愛的。盛府中任何人都可以不理會她,排斥她,盛春悅卻不可以。然而事實卻是相反的,這盛府中,唯獨盛春悅一人對她若即若離,令她難以捉摸。

  蘇子葉早有打聽過,盛春悅二十二歲了,還未娶妻只是因為其祖母在其祖父死後的第三年也去,也就說是相繼在兩個階段去世,故而他守孝六年,拖延了他娶親之事兒。

  但蘇子葉打聽不到盛春悅有過喜歡之人,而他也沒有打算與她說,盛府眾人也不知,故而越發的難以進入他心。

  蘇子葉淺淺一聲歎息,「該如何是好呢?」一個什麼話都不說的人,最令人難以捉摸。

  朱文蜜,不會是盛春悅喜歡的人。如果是,那麼早在她進門前娶了朱文蜜或者給朱文蜜一個妾侍的身份了。如果不喜歡,他為什麼又和她在書房待那麼久。他們在書房做了什麼?

  不知道的一定認為做了什麼對不起蘇子葉的事兒,會讓人以為新娘進門不過三日,就發生這種事兒,一定覺得蘇子葉乃無用之人。

  在人前,蘇子葉低調,安分做人。只不過對盛春悅,她高調活躍,這樣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發覺,她和傳統女人不一樣。但現在想想似乎適得其反。

  又如,按照盛春悅對她的定位,那麼發現他和丫鬟搞在一起,她就該暴跳如雷,之後捉奸在床拉著文蜜去盛家二老面前告狀,再處理朱文蜜?!盛春悅的目的就是要挑起她的憤怒,之後犯七出中的『妒』,搞得盛府雞犬不寧之後,一紙休書休了她?

  蘇子葉睜大著眼,望著床帳頂部,迷惘而又惆悵的胡思亂想起來。

  正當她想著今夜盛春悅不會回來的時候,房門開了。聞聲似乎是盛春悅回來。蘇子葉輕聲喚了一聲:「相公?」

不知盛春悅在外面和利廣說什麼,只聽什麼『好』『嗯』的回應聲,卻不理會她的呼喚。

  片刻,關門聲響起,腳步聲漸漸逼近,盛春悅撩開月牙門幃簾,面色紅潤,雙眸清冷的進來了。

  蘇子葉往床裡挪了挪,將被子蓋實了,眼看著盛春悅褪衣。今日他面色一直帶著紅暈,現在比在蘇府那會兒好了很多,但還是不正常的紅。「相公,今日未見你用膳,不知你吃了沒。」

  盛春悅回答:「吃了,很飽。」而後繼續脫自己的衣服。

蘇子葉心裡輕輕一聲歎息,笑道:「那就好。那相公的賬簿看的如何了?」看,這就好若離的表現。她問,他沒有感情而又簡略的回答。

  「還成。」依然簡練答案。

  蘇子葉苦笑,溝通都成問題啊,何以說讓自己住進他心裡。「相公,子葉為你褪衣吧。」蘇子葉說著起身,去幫他。其實他衣服脫的差不多了,只剩白色綢緞中衣。如他一般穿著中衣的蘇子葉下床蹲在床邊,幫他退鞋說:「今兒未見文蜜來伺候呢,她去哪兒了,相公知道嗎?」蘇子葉明顯感覺到了盛春悅的瞬間僵持,

  「不知道。」盛春悅低頭看著蘇子葉,回答。

  蘇子葉笑了一聲,道:「這麼不著主子身邊的丫鬟,你說要不要將她遣給爹娘呢?反正啊,現在我已經有兩個貼身丫鬟了呢。」說完,蘇子葉抬頭仔細著盛春悅的表情。

  盛春悅面無波瀾,眸中濯濯清澈,口說:「不用。」

  「好,聽相公的。」蘇子葉將盛春悅第二只鞋退去,這才起身。似乎起身的時候有些孟浪,蘇子葉眼前一黑,身形搖晃了下要倒過去……

  盛春悅眼疾手快,將蘇子葉攬入了懷裡:「怎麼?」

  蘇子葉在他懷裡閉目搖了搖頭:「沒事,貧血而已。」

  抱著她的人蹙了下眉,又道:「坐好。」扶著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額道:「沒事,睡吧。」

  蘇子葉搖頭笑道:「你的髮簪還沒有取掉,我幫你。」說完,就伸手幫他取髮髻中的翡翠髮簪。

  盛春悅看著揚起小臉仔細看著他頭頂的女人,眼眸中閃過一種不知名的東西。

  蘇子葉取下東西後,走至梳妝台前放好,轉過身靠在桌邊口中道:「為什麼相公只有一枚髮簪呢?」

  盛春悅抬眸看向對面的人,只覺光暈中的她,極為惹眼:「懶得換。」

  「那明日子葉出門,去『金玉良緣』給相公配幾件髮簪如何?」蘇子葉微笑,眼眸如清水般瞅著盛春悅。

  盛春悅吐出兩個字:「隨你。」

  蘇子葉雖眸子暗了暗,但還是強笑著走近盛春悅道:「那就這麼定了。」將兩床被子整理了下,之後又道:「相公歇下吧,記得吹滅燈。」盛春悅眸子沒有離開過蘇子葉,腦中卻不知在想什麼。

  蘇子葉率先上床,在裡面那張被子中背對著盛春悅躺下。今日,她的意思很明顯,拒絕他靠近。或許她知道,盛春悅不需要她,也或許不明他心意,故而還是遠離些好。不想人家拒絕,故而先拒絕人。

  盛春悅吹滅了紅燭,回來躺下,有些茫然的看著黑漆漆的帳頂。

  房間內很安靜,只聽見房外傳來沙沙的樹葉摩擦聲音,秋蟲低鳴,月的清輝透過窗縫撒落入房,愈發顯得房內靜之異。

  「相公,沒有話和子葉說嗎?」蘇子葉沉沉歎一口氣出聲道。盛春悅側頭,看到的只是蘇子葉背對著他的身形。

  黑夜如此寂靜,卻又如此繚躁。

  「沒有。」盛春悅回頭閉目,口氣決然。

  蘇子葉沒有放棄,她是異類小強哎,怎麼能被冷淡的盛春悅打倒呢?她緩慢轉過身,說:「相公,不論如何,子葉現在是你的妻子,名正言順的妻子,希望你心中能夠有這樣一個定位。」

  「有,你是娘子。」盛春悅吐話。

  蘇子葉又道:「既然有定位,那麼相公可知不論你做何抑或對我有什麼意見,只管提出來,因為我們是夫妻,該有夫妻間的坦然。」

  盛春悅似是有些困意,言語有些模糊:「沒意見。」

  「我不知道該是放心,還是更擔憂。」蘇子葉喟然一聲:「在你眼裡,我就跟可有可無的一樣。而我現在才明白。」

  盛春悅驀然睜開眸子,側頭看向蘇子葉,正因為她對著光,盛春悅看到了她雙正水光波然的帶著傷的眸,小心翼翼的瞅著自己:「我不習慣。」

  蘇子葉疑惑:「有什麼不習慣?是因為你身邊突然多了個人嗎?」

  「嗯。」

  「如果是這樣,那我也就放心了。咱們慢慢接觸,你會習慣我的存在的。」習慣,其實很可怕。但對於盛春悅來說,習慣或許會不錯。因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連習慣都沒有,那麼這二人會很快走至兩端,沒有交集點。

  「希望。」盛春悅看著她如水清泠的眸子,回答。

  蘇子葉呵呵的傻笑了下,問:「相公今日可沐浴過了?」

  「每日必浴。」盛春悅的回答。

  這樣說來,他身上沒有朱文蜜的味道了。蘇子葉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一個人蓋一張被子,似乎有些涼意呢。」言下之意是,咱們同蓋一張被子吧。蘇子葉這樣委屈自己的原由很簡單:他不習慣,那麼就先讓他對她習慣起來,讓他接受她的存在,而後才能有別的發展。

  盛春悅卻說:「我的也給你。」

  蘇子葉忽而覺得頭頂有烏鴉飛過:「相公,你又戲弄於我。」

  盛春悅答:「沒有。」

  蘇子葉翻了個白眼,直截了當說:「子葉想去相公的被窩裡,不知如何?」

  盛春悅道:「我去你被窩。」說著就將自己的被子蓋在了蘇子葉身上,爾後挪身至蘇子葉身邊。

  蘇子葉臉刷的一下紅了,原來他的意思就是將他的被子給她,之後兩人一個被窩。不過也怨他每次說話不說清楚,讓她自己去理解。他近身來後,蘇子葉靠在他胸口,說:「告訴我,文蜜下午在哪兒。」

  盛春悅『嗯』了一聲閉目,又開口:「在書房。」

  「相公,文蜜幫你做賬了麼?」

  「沒有,她一直站著,沒讓靠近。」盛春悅實話實說。

  蘇子葉似是疑惑,又驚喜連連:「相公,你的意思是你和文蜜沒什麼?」

  盛春悅反問:「我和文秘該有什麼?」

  「你們之間什麼都不該有。」蘇子葉說完十分開心的說。

  「呵呵。」盛春悅笑出了聲,在蘇子葉耳中卻是那般的好聽悅耳。她靠在他胸口,嘴角揚的很高。好在她沒有沖動,沒有質問盛春悅,不然她可就失策了。

  蘇子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便安然自如的睡去。


13.一梅二竹

  第二日,蘇子葉依然晚起,不過沒有忘記一件事兒,那就是懲治文蜜。蘇子葉以朱文蜜不好好在身邊伺候著為由,打發了去洗衣房做一個月的洗衣女。

  雖然,盛春悅和朱文蜜沒有在她嫁入盛府後做出什麼令她不能容忍的事兒。但蘇子葉已經察覺朱文蜜的不尋常,故而找了這麼個由頭罰了下她,主要是讓她遠離盛春悅。

  蘇子葉沒有對付女人,只不過是想清除下心有異的人。

  而後沒有花多少時間,順帶的教訓了下丫鬟,下出明令,不准肖看肖想盛春悅,更不准拿不准確的消息來嚇人。

  用過膳後,蘇子葉帶著冬雪、夏柳和幾個家丁一行人便乘上馬車,往鬧市行去。

  京城中,玉器飾品店最為出名,出品質地最為令人稱贊的,就數『金玉良緣』為上乘了,聽說皇宮中些許飾品出自這裡,皇宮中的人都用,說明這裡的東西很受人歡迎。

  這店鋪蘇子葉來過多次,以前都是單宗澤帶著她來買漂亮的飾品的。昨兒跟盛春悅談起,沒想到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裡。

  『金玉良緣』的掌櫃的見來人從盛府的馬車上下來,一眼就看出了這少婦是蘇家大小姐、盛府的新進媳婦,便立馬上前迎接:「盛少奶奶,真是貴客啊。」

  蘇子葉完全不習慣掌櫃的這般叫,笑道:「大叔,您還是叫我少夫人吧。」沒事兒叫什麼奶奶,她又不老!

  掌櫃的『呵呵』的笑著道:「今兒敝店真是盡來貴客了,您請裡面坐,單大公子也在裡間兒坐著呢。」

  蘇子葉緩移步,腦中對掌櫃的話進行分解,待分解完畢,蘇子葉停下了腳步,疑措的問:「單宗澤單大公子?」

  「可不就是我,表妹。」不待掌櫃的說話,一個很有磁性又十分悅耳的男子聲音傳來……

  這家古色古香的玉器飾品店,因這個男子而十分灼眼。黑紅色圓木櫃架和他妖嬈絳紫色衣裳形成對比,雖不鮮明卻極為耀眼。其黑色寬腰帶白色圓潤玉鑲嵌,略顯低調;左腰懸掛獸紋佩,右腰係著一個因樣式老土而引人注目的荷包;他手中還把玩著一個純白色小東西——白鼠。

  站在蘇子葉身後的冬雪和夏柳皆是驚艷的看著對面的人,妖艷瀟灑、豐神如玉、朗星之目、俊俏修長的身姿,越發襯托其妖孽般的氣質,濯濯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含著深情,薄唇邊一抹似笑非笑,真是令人移不開眼,此目一撇,難以忘懷!

  還有他那飽滿圓潤的指甲,予人潔淨之感。修長的手指,正輕柔的撫摸著小白鼠的小腦袋,二人立馬斷定對面那人是個溫潤如玉,會憐香惜玉的好男子。

  「表妹,盯著我的髮簪做甚?」單宗澤,為蘇子葉母之乾弟弟單明暉之獨子。單家世代為商,卻與一般的商人不同,因為他們家與一個『皇』字沾邊,乃『皇商』是也,地位遠遠高於這個國家的其他商賈。

  若不是出意外,蘇家和單家都會認為單宗澤和蘇子葉會成為夫妻,可惜意外出了,也說明這二人沒有緣分。

  蘇子葉淡然的撇了眼單宗澤,而後走至櫃台前,將目光轉移到玉飾上,口中道:「你髮髻間的鏤空髮簪是那一款?給我介紹下。」意外於單宗澤竟這般早回來了。

  單宗澤眸子暗了暗,小心的將手中的白鼠放入虎紋雲袖中,將髮簪取下來遞給蘇子葉道:「你忘記了?這是你送的。」

  「我送的?」蘇子葉一愣,看向單宗澤。他去了趟西域,人精神很多,但瘦了很多。雖然她不厚道的將他騙走了,再不厚道的嫁給了盛春悅,但她很厚道的沒有禍害單宗澤。因他是她的親人,不希望親人之間因為感情的事兒而鬧僵了。

  單宗澤嘴角浮現一抹苦笑,眼眸中的寞落明顯卻又消失的快,道:「怎麼不是你送的,記得五年前,我生辰那次,你從皇上那兒騙來的這玩意兒,就給我了來著。」

  蘇子葉傻笑了下道:「別說,我是從大叔那兒騙來很多東西呢,不過這簪子,還真沒有印象了。」這簪子,怎麼可能沒有印象?五年前,她十二歲,因為存的月例錢不夠給單宗澤買漂亮的禮物,索性從宮中索了東西來送給他。當時,天恩還因她將簪子給了單宗澤而跟她冷戰了三日,她可是牢記這些事兒。

  單宗澤的拳頭緊了緊,心沉沉的,道:「你這傻丫頭,記得什麼?除非皇上打了你板子,你才記得住。」蘇子葉面色有些僵硬,單宗澤,她欺騙了他。

  「今兒來這裡,因為飾品不夠用了嗎?下次遣個人來與我說一聲。」單宗澤將蘇子葉的神色盡收眼底。

  蘇子葉搖頭道:「我的飾品很多啦,大叔送我的,娘給我的,還有舅母遣人送來的,我都戴不過來了。今日來這裡,主要是想親手為相公選幾件簪子。」蘇子葉面色微紅,似是羞澀。

  單宗澤呵呵一聲,伸手將蘇子葉手中的髮簪取了回來,快速的插回了自己的髮髻中,又穩又准,沒有絲毫偏差。本來他是想給她的,就當物歸原主,但她給盛春悅的話,他會毫不吝嗇的取回來!「我坐一邊等你,選好了我們去西郊一趟。」

  「去西郊做什麼?表哥啊,我現在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樣呢,出去會不會不方便?」明知顧問。

  單宗澤勾起嘴角,有些不屑的笑道:「你這丫頭還怕什麼不方便?真是說給鬼,鬼都不信。」

  蘇子葉面對單宗澤吐了下舌頭,皺了皺鼻子,反正站在她身後的兩個丫鬟看不見,不礙事兒:「我怎麼這麼不招人信任啊。」單宗澤不語,蘇子葉繼續道:「算了,我選好了就隨表哥去一趟吧。」有些事兒,該清楚該明白該解釋該放下的,今日一次性解決才是。

  「掌櫃的,把你們這兒款式最新,質地最好的拿出來讓盛少奶奶挑選,賬全部記單府就是了。」單宗澤往裡走,找了位置優雅的坐了下來,口中漫不經心的說著。

  蘇子葉蹙眉看了眼單宗澤,立馬對掌櫃的說:「別介,掌櫃的這賬我們盛府自己出,不必記在單公子那兒。」給盛春悅買,單宗澤出錢算什麼事兒?

  而單宗澤悠然開口道:「表妹出嫁,表哥什麼都沒有表示,這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蘇子葉被單宗澤的一句話差點給卡住,好在她不算太笨立馬道:「舅母表示過也算是表哥的表示,故表哥不必再多餘的表示什麼了。」說完眼神示意正在犯花癡的兩個丫鬟,「冬雪。」

  夏柳先反應過來,給了掌櫃的一張銀票柔聲說:「掌櫃的,先給您定金,待我們主子選好了,再付剩下的。」蘇子葉恨恨的瞪了眼冬雪,這死丫頭見了帥哥就忘記自己身份了,這還了得。

  「表妹,我父母和我是有區別的。」單宗澤輕描淡寫的繼續說:「再者,你別試圖做令我不爽快的事兒。」

  單宗澤的話一說完,蘇子葉立馬呆住,好吧,她承認單宗澤不是個好人,徹徹底底的不是好人。從小將他惹毛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若不是天恩庇護,單宗澤早就得瑟的騎在蘇子葉身上長大了。「既然表哥堅持,子葉便不推辭了。」既然這樣,蘇子葉她就得讓他大出血。

  「掌櫃的,將上品拿上來,本夫人要好好挑選。」蘇子葉一個眼神令夏柳將銀票收回,而後對掌櫃的悠悠出口。夏柳算激靈,收回了銀票便乖乖一邊兒待著。蘇子葉仔細著挑選,給盛春悅的要最好看最合適的。他喜歡戴翡翠質地的,故蘇子葉選了很多樣式簡單大氣的翡翠質地簪子,還自己畫了幾張圖讓掌櫃的做,末了單宗澤付錢。

  從『金玉良緣』出來後,盛府的馬車和單府的馬車朝同一個方向駛去,他們的目的地是西郊。

  西郊,有一個馬場,歸朝廷。只有官宦人家才會在這裡選馬騎馬賞春踏花。蘇子葉為官家之女,單宗澤又是『皇商』之子,故而是這裡的常客。

  偌大個馬場一望無際,秋日裡卻顯得蒼涼而又枯燥。遠處樹林子已經呈現出淡淡的黃色,樹葉也撒落於地,盡顯落寞。

  「子葉,多久沒有來這裡了?」和蘇子葉一同騎上馬,站在小山丘上看著遠處。

  蘇子葉仰望蔚藍的天空,喟歎一聲道:「三年了吧。記得三年前最後一次來這裡是隨著大叔來的,他還在這裡告訴我他有了一個駐扎在心裡的女子呢。」

  單宗澤蹙了下眉,嘴角揚了起來,天恩可真夠窩囊,竟然至今都未讓蘇子葉知道他心裡的人就是她,這等忍耐力夠強!「竟是三年之久,你可知我偶有來這裡?」

  蘇子葉搖頭,這三年中她沒有來過這裡,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皇宮,和天恩的孩子打成一片。雖然不知道天恩沒事兒就找她進宮的目的為何,但她著實不喜歡宮中陰郁的氣氛,還有天恩後宮的那些女人,一個個沒事兒過來討好她,令她非常的費解。

  「現在慢慢著手父親的產業,自由的時間少了,但空了我會來這裡,回憶我們三人在這裡逝去的韶華。」單宗澤目光投向遠處,沒有固定聚集點。

  蘇子葉輕笑,側眸看單宗澤道:「你不是常和大叔對不上眼的麼?怎麼回想起我們三人一起的日子了?莫非……」你和皇帝搞斷背?自然後面的話蘇子葉給忽略了,說出來還不得一頓皮肉之苦啊。

  「皇上雖霸道了些,但心地還是不錯的,我沒有理由因私心而去厭惡他。」

  蘇子葉『噗嗤』的笑了,被單宗澤給逗的:「私心?倒是不知道你的私心是什麼呢。」

  單宗澤黑曜石般的眸子閃爍了下,心中默念:私心就是你。可開口卻道:「我的私心你怎不知?我不是一直嚷嚷著要強過皇上的麼?」

  「可惜,我至今也強不過皇上。」自從知道太子,皇帝的深刻含義後,他便知他永遠比不上天恩。而最為比不上天恩的是,忍耐力完全沒有到天恩的十分之一。

  蘇子葉揚了揚馬鞭子說:「其實吧,你有一點強過皇上了。」

  「哦?你說說。」單宗澤牽動了下韁繩,讓馬兒動起來前行。

蘇子葉跟隨說:「皇上可沒有你能經商啊,他那笨笨的腦袋只能處理政務不能打算盤記賬呢。」

  單宗澤苦笑道:「似乎我也就這麼點能夠和皇上相比的。」歎息,一個能夠治理國家的人,自然也精通經商,因為商場如戰場亦及朝堂。

  「有一處能比得上也不錯了。」蘇子葉晃著馬鞭子忽而又道:「咱們下馬走走吧,秋風有些涼,坐的高吹的冷。」單宗澤點頭,隨之下馬,准備去抱蘇子葉下馬的時候,卻見她已經利索的下來了。

  而單宗澤的動作也只能僵持在那裡,十分不自然的又收了回來。

  蘇子葉打為自己打圓場:「表哥,別當我還是幾年前的孩子啦,現在我上下馬可是很厲害的。」幾年前爬不上馬背,下馬會腿軟,但現在絕對不會這樣,不過也多虧了天恩,悉心教導,她才能夠順利的成為御馬一族。

  單宗澤不自在的笑,她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時刻需要他和皇帝的小妹妹了。二人走至一處涼亭休息,二人沉默著賞秋景,忽而蘇子葉耳邊傳來單宗澤的問話聲:「盛家大少何處好,令你一眼定終身?」


14.竹馬情深

  遠處搖曳的樹影晃的眼有些花,近處草木隨風動,發出瑟瑟的聲音,單宗澤的問話也如空氣般纏繞蘇子葉耳邊,揮散不去。遲疑很久才回答的蘇子葉,不敢看單宗澤:「我感覺,盛春悅才會是我可以托付終身的人。」當初的感覺是這樣的,實話實說而以。

  「你感覺?」單宗澤牽扯了下嘴角,送出這幾個字:「全憑感覺,你就這麼糊裡糊塗的嫁給了盛春悅?」

  「嫁給他,並不糊塗。」蘇子葉轉眸看著單宗澤,微笑道:「我對他有感覺,一見鍾情,也不過如此罷了。」

  單宗澤歎息,「是我們站在你身邊,以至於你忽略我們對你的感情嗎?」

  蘇子葉輕蹙了下眉:「你們?」她一直知道,單宗澤喜歡自己。但她一直裝糊塗來著,因為單宗澤是哥哥,她怎麼可能和哥哥有男女之愛呢?但他說『他們』,令她費解。

  「我。」單宗澤側過頭,掏出袖中的小白鼠,將其放在草地上,說:「是我。」天恩至今未讓她知道,那麼他是不是也就此打算不讓她知道,一直讓她天真下去?

  「呵呵,表哥,你知道咱們從小到大一直很親,很有愛。在我眼裡那只是單純的兄妹之情,希望你能明白。」充愣裝傻什麼的,現在也不管什麼用了。

  單宗澤看著地上玩耍的白鼠,說:「記得它嗎?當初我爹從外地回來,帶著它說要給你留著玩,最後還是落入我手中。」

  蘇子葉目光轉移到白鼠身上。這小玩意兒他竟然一直養著,著實不易。若是蘇子葉,早就養死了吧。「我記得它咬過我的手指,之後就被我遺棄了。」她也一直知道她遺棄的東西,單宗澤從來不捨得扔的原因為何。

  「只要對你有一絲不利,你便會丟棄。對我,你也是這般殘忍。」單宗澤歎息,眼帶憐惜的看著小白鼠。

蘇子葉差點就被他的話給噎死,她沒有對他很殘忍好不好,說的她是個惡女似得:「表哥,我如何待你,你可捫心自問一下啊,從來沒有殘忍對待你好不好。」

  「無視我對你的情,就是殘忍;騙我讓我遠離京城,就是殘忍;欺瞞我嫁給盛春悅,就是殘忍。」單宗澤滿眼寞落,如果此次西域之行未成,他是不是還有挽回的機會,不論如何他也會阻止天恩賜婚不是?

  再者,令單宗澤不解的是,天恩竟然能夠答應她嫁給盛春悅。他不是一直喜歡的是她嗎?為什麼又答應賜婚讓她嫁給盛春悅?!

  「忽略你的情感,為了讓你死心,我不是個值得你付出感情的人;讓你遠離,希望你能出去歷練,更希望你能在西域有一場艷遇;欺瞞你嫁給盛春悅這我可不願冤枉的接受,畢竟你還在西域,書信告知又需要時間。」蘇子葉對他從來沒有假話,親人間假話不可有:「所以,你所謂的『殘忍』可構不成對我的控告哦。」

  單宗澤有那麼一瞬的表情是無語狀的。她能說嗎?其實她嘴挺笨的,但為什麼他總是沒有話反駁,莫非他比她更笨?「得,再與你說下去,我肺要氣炸了。」死丫頭,從來就歪理多。

  蘇子葉得瑟的瞅了眼單宗澤,伸手去將小白鼠抓了過來,道:「這老鼠還給我吧,比以前好玩了。」毛茸茸雪白的小東西真可愛。

  「本來就是你的,還你也無所謂。」單宗澤看著蘇子葉那認真瞧著白鼠的模樣,纖長的睫輕輕顫動,眼眸中的喜悅和憐愛顯露無遺,嘴角那抹淺淺的笑襯托出她小小梨渦的可愛。這身少婦裝扮,相對之前可要豐韻很多,緋紅色的衫袍襯的她面色紅潤,極為喜氣。這少婦的嬌羞模樣,全然為盛春悅展現嗎?

  「表哥,或許你只是因為表嫂才將感情寄托於我身上的,如果表嫂還在,你們現在一定很幸福。」蘇子葉用蔥指玩弄著白鼠的胡須,似是漫不經心的說。

  單宗澤嗤笑,她知道什麼?當初若不是和她置氣,怎麼可能有所謂的『表嫂』?她說他一輩子粘著她,沒有出息,沒有女人緣。當初就不該被她氣的,尋了父親說了門親事。

為了證明他女人緣好,為了讓她得到該有的被冷落的懲罰,他給自己找了個很大的麻煩,雖然這個麻煩在他們未成親的時候就得病去了。然,『表嫂』的存在,一直是她糊弄他的借口。

  「就當如此,又能如何?我現在心裡的人是你,不是你那死去又未過門的表嫂!」

  蘇子葉愣了下,因為他冷漠的口氣,令她打了個顫:「我不該提起表嫂的,表哥對不起。」

  「不說這些了,既然你現在已經成婚,我也無可奈何。」單宗澤說著頓了下,看著她面的眼閃過了一絲狡黠,面色也緩和了很多:「我等你被休,之後我會娶你過門。」

  蘇子葉「啊?」了一聲,明白過來後,啐了單宗澤一口道:「呸,沒見過你這種做哥哥的人,竟然盼望著妹妹哪天被夫家休了。」

  「就你這性子,早晚在盛府出事兒。且能容忍你這種性子的人只有我和皇上。」單宗澤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完美的微笑道:「皇上對你無意,我對你情深,我不娶你誰娶你?」

  蘇子葉憋了下嘴:「臭美,盛春悅才不會放我離開,他是喜歡我的。」蘇子葉自嘲了下:哎呦,說假話都不臉紅,真是一種境界了。

  單宗澤似笑非笑,「我們等著看。」他會等,等蘇子葉出事兒。他斷定,她在盛府不會過得好。說單宗澤心黑也好,心壞也罷。他只為自己心裡的人做不違背心意的事兒。

  「那表哥的意思就是,只要盛春悅和我過的很好,你就會重新尋思著給我找個表嫂嗎?」

  「可以。」給她找表嫂是遙而無期的事兒,因為他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蘇子葉微笑朝單宗澤點頭:「表哥說話算數,決不能後悔。」她正在努力走入盛春悅的生活,讓他的生命中有她的存在,而且她相信自己會成功。

  單宗澤笑而不語,神色異常的平靜。

  「小白鼠先放表哥衣袖中,回去時候給我就好。」蘇子葉捧起白鼠遞給單宗澤。

  而她並不知道,她那樣子在單宗澤眼中可愛極了:「好。」單宗澤接過放入衣袖中,起身,伸手對蘇子葉道:「起來,咱們回。」

  蘇子葉看著伸至眼前的手,迷茫了片刻,若是以前,她會毫不猶豫的搭上單宗澤的手,任他將自己拉起,而現在他們是男人和女人,而非哥哥和妹妹的狀況,她不敢搭上他的手。

  果然,蘇子葉還是決定自己起身,她早就獨立,幾日前也不是一個人了,她該避嫌。想著就雙手撐於地,想要借自己的力起身,然單宗澤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伸手將她從地上撈起,且沒有打算將其放開,而是讓她近距離的靠近自己,強制的親吻了蘇子葉的額頭,說:「越是躲避,越是激發我對你的占有欲,別試圖在我面前『避嫌』。」

  當場呆滯的蘇子葉完全看怪獸般的眼神看單宗澤,去了趟西域,單宗澤變了很多。竟然,竟然敢如此輕薄她!

  「上馬吧。」單宗澤不待蘇子葉反應過來,伸手又將她攔腰抱起,將其安置在馬背上,這才讓蘇子葉解脫。

  單宗澤抿嘴,方才他是失心瘋了才敢去親吻她的額頭,是失心瘋了才說那樣的話……一定是瘋了。

  待蘇子葉反應過來,瞅一臉淡然當做沒事兒發生的單宗澤,來了氣:「如若有下次,表哥別想再與我說一句話。」

  「不會再有沖動的時候,表妹放心。」希望下次她是以他夫人的身份,任他親吻。

  二人相對無語的往回行……

  遠山近林,秋葉隨風行,林中一片鳥鳴之聲傳來,偶有幾聲獸聲傳出,驚起一片鳥飛。

  林子中一棵楊樹後面走出一個白衣男子,起身後跟著一個背著箭的小廝。

  白衣男子鳳眼一瞇,優雅的出口問了句:「單宗澤身邊的女子是誰?」

  「回少爺話,這就是由皇上賜婚嫁入盛府的蘇家大小姐。」小廝哈腰恭敬回復。

  「蘇子葉。」白衣男子輕喃著這三個字,他知道蘇家大小姐的美名,然今日才初見此女,她果然與傳說中的描述一斑。

  白衣男子嘴角浮現一個優雅而又妖孽的笑容,啟齒道:「回府罷。」

  「是,少爺。」

  和單宗澤分開後,蘇子葉才覺得輕鬆了。單宗澤依然是原來的單宗澤,只不過又學會了西域人的那種霸道。

  他竟然吻她!

  好在冬雪和夏柳不在身邊伺候著,不然這不守婦道的把柄就被抓了。

  蘇子葉心裡氣憤,惱怒,可又不敢發作。這不是她的風格,但面對單宗澤她卻如蔫了的茄子,怎麼著都振作不起來。

  蘇子葉懦弱,懦弱來源於在乎於對方是自己的親人。

  人,總會有弱點。不論人或物,只要你在乎,它都會成為你的一個把柄。

  蘇子葉就是太在乎單宗澤這個哥哥,以至於有時候不敢去觸摸雷區。

  回到盛府,蘇子葉去給盛府二老請過安後才回自己的院子。

  命冬雪去看盛春悅,冬雪回來卻說盛春悅不在書房。蘇子葉疑惑了,他不在書房,莫不是去收租了?堂堂盛府大少爺,不會這麼悲慘吧?

  「問了姑爺的去向沒有?」

  冬雪眨眨眼,有些不敢出口。「怎麼了,又什麼不可說的?」蘇子葉疑惑的問。

冬雪說:「下人看到姑爺去了文蜜的耳房。」

  「文蜜?」蘇子葉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昨兒晚上盛春悅怎麼說的來著,說要學會習慣她的存在,這會兒又去找文蜜,他腦殘啊!

  「主子,您要去瞅瞅嗎?」

  蘇子葉二話沒說,率先邁步子往門外走,她倒是要瞅瞅,盛春悅有多麼的離不開朱文蜜!

  想到昨兒盛春悅騎在在朱文蜜身上,她心就抽痛抽痛的,晚上他一臉無事模樣,和她談過後竟然……

  蘇子葉越想越氣,不由的行路速度是越發快了起來:「冬雪,快點!」莫非今兒能看到一場好戲?比如朱文蜜是怎麼在盛春悅身下呻吟的,比如他們玩的是《春宮》中的第幾式……

  來到下人耳房,找到朱文蜜的房間,蘇子葉毫不猶豫的就推開了那扇緊掩的門……

  而房內的場景,卻讓蘇子葉目瞪口呆。


15.所謂窯坊

  「混蛋!混賬!」朱文蜜耳房中,傳來蘇子葉怒氣沖天的辱罵聲,衣衫撕扯聲,打鬥聲,還有是被打人的痛苦悶哼聲和呻吟聲。

  冬雪輕啟紅唇,顫抖著看著房內……

  「臭母雞,不要臉……」女人粗暴的聲音似那母老虎咆哮,那雙本是優雅而寫字的手,這個時候竟無情的撕扯著別人的衣物,頭髮。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她將那個她恨之入骨的人扒了個精光,還將之踢倒在地!

  冬雪腦子完全運轉不過來,這個溫柔的女子,怎麼可以這般暴戾?這還是皇上喜歡的女人嗎?如果皇上看到她這母老虎的模樣,會不會在想這麼多年來的喜歡全是泡影呢?

  「混賬,混賬!」蘇子葉怒不甚怒,氣不甚氣,將那個毫無防備的朱文蜜撂倒在地,之後立馬跑至床邊,「相公,你怎麼樣了?相公,你沒事兒吧?」說著就幫盛春悅解那捆綁牢固的繩子。

  蘇子葉進門的那一剎,目瞪口呆的原因就是盛春悅全身裸露被捆綁在床上,而朱文蜜竟然手中拿著一把小刀。MD,要不是蘇子葉來的早,她男人就被朱文蜜給斷了根啊!

  盛春悅躺在凌亂的床上,滿臉通紅,眼神迷離卻又帶著痛苦,而盛春悅滿身是傷,有勒痕,有鞭痕,有抓痕,還有吻痕,慘不忍睹!
  不用說,朱文蜜這是赤裸裸的誘奸加強奸啊,而且還對盛春悅進行!

  「唔……」盛春悅悶哼一聲,似是疼痛難忍。蘇子葉也不敢下重手去解繩子,卻因著急而令繩子繫的更緊了。她有些慌張的左顧右看,終於發現方才朱文蜜手中拿著的小刀,正在地上挺屍,她立馬撿起割開了繩子,解救了盛春悅。

  撕扯下床簾,將盛春悅包裹住,伸手撫摸他那張漲的通紅的臉,「這麼燙,相公……你……你怎麼了?」蘇子葉著急的不知所措,如是被朱文蜜強奸後,也不該是這副痛苦的表情啊。

  「難受……」盛春悅吐出兩個字,身體不停的顫抖著。

  蘇子葉轉頭看向在地上呻吟的文蜜道:「賤人,你對他做了什麼?」朱文蜜將怨恨的眼神從蘇子葉臉上轉移到盛春悅臉上。她絕望,即使她對他下了藥,只為得一個讓她能夠在盛府有一席之地的保障,而他……這個呆子被下了藥了竟然還能夠強忍住,不給她一絲的機會。

  「哈哈……啊哈哈……」朱文蜜突然狂笑了起來,也不顧自己裸著身子,就那樣攤躺在了地上,雙眸看著屋頂,口中依然斷斷續續的笑著說著:「盛春悅,算你狠……算你狠!」只想要一個孩子而已,一個孩子而已。這個呆子不是呆傻的麼?不是腦子遲鈍的能夠聽人騙的麼?為什麼多番都未能夠讓他給她一次機會……

  蘇子葉生氣,恨不得再狠狠的將朱文蜜暴打一頓,但這會兒重要的是盛春悅,而不是那該死的朱文蜜。「冬雪,讓人將這賤婦綁了,送往東院。命家丁抬擔架過來,吩咐去把大夫叫至我屋子,別忘去尋了利廣來。」

  「啊?……啊,奴婢明白!」冬雪有些反應遲鈍,想是還未從驚魂中回過神,腦中還是蘇子葉暴打朱文蜜的影子。

  蘇子葉瞅著冬雪不動,怒道:「明白你還站著幹嘛?莫非要讓我去?」被蘇子葉這一聲厲喝,冬雪算是徹底的蘇醒過來,立馬轉身大步出去……

  「哈哈哈……」房內朱文蜜那尖銳刺耳的聲音依然存在,蘇子葉蹙著眉,都懶得看她。

自顧自的爬上床,將盛春悅抱起,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輕聲說:「相公,沒事……一會兒咱們就回去了,你不會有事兒的。」

  「難受……」盛春悅緊緊蹙著眉,強忍住不適感,雙手緊緊抓住身下的床單。

  蘇子葉聽著盛春悅這強忍卻又咬牙切齒的聲音,這內心就翻滾了,瞅著他這痛苦的模樣,蘇子葉很不勇敢的哭了:「我該早點來的,我該早點來的……」

  盛春悅口齒不清的說著:「漲……疼……」

蘇子葉抹掉了眼淚,抓起盛春悅的手:「哪疼?哪兒疼啊……」

  「疼……」

  蘇子葉急壞了,而這時候朱文蜜的笑聲更大了,「哈哈哈……少夫人,不如奴婢告訴你少爺怎麼了吧……」

  「哼。」蘇子葉瞪了眼地上的人,並不理會,「相公,一會兒大夫來了,大夫來了就沒事兒了。」心疼的看著盛春悅,他都被折騰的神志不清,眼神迷離而又渙散。

  聽聞家丁們往這邊走來的時候,蘇子葉瞅了眼地上的人,雖滿是不屑,但還是大發慈悲的伸手將床邊高腳幾上的衣服扔到了地上道:「你,穿上。」做人,不能太絕。蘇子葉從來也不是太狠絕之人,尤其是對待女人。

  家丁欲進門之時,蘇子葉喝了一聲:「一會兒吩咐之時再進門。」家丁們在門外齊聲稱是。

  朱文蜜卻呆滯的看著蘇子葉扔過來的衣物,有些意外。因為她覺得蘇子葉應該恨死自己,恨不得全府的男丁都來看光她這身體。然,蘇子葉卻沒有這麼做,而是給她留了最後一點臉面,讓她穿衣服。

  「你若不願穿,我這就叫門外的人進來。」瞅見地上的人揪著衣服沒有動靜,蘇子葉怒了,給她留自尊,她若不要,蘇子葉是不會勉強的。

  朱文蜜身形抖了一下,吃力的起身穿起了衣服,最後披頭散髮的靠在了牆角。

  蘇子葉擔憂的緊緊握住盛春悅的手,對外面人說:「進來吧。」家丁們立馬抬來擔架,將盛春悅抬起,往外走之時,蘇子葉撇了眼正在被家丁們捆綁的女人,優雅一笑道:「我不想放過的人,自是有其應得的下場。」說完就跟上了家丁腳步,趕往自己房間。

  冬雪隨其後,走了兩步又回來,給了被五花大綁的朱文蜜了三四腳,惡狠狠的說:「欺負我們主子和姑爺,有你好受的。」朱文蜜悶哼了下,不言語,只是低著頭。

  「趕緊帶往東院,讓老夫人處置這個下三濫的人。」冬雪嫌惡的撇了眼地上的人之後跟了出去。

  往日裡,朱文蜜在下人堆裡混的還算不錯,今兒得此遭遇眾人皆是一歎,她竟是不可貌相之人。平日裡的溫和柔弱,此時卻……

  不過家丁們憐惜過後更為好奇的是,朱文蜜是被誰打成豬頭的?這鼻青臉腫的樣子,若不是冬雪姑娘說是文蜜,他們還真沒有看出來這是她。

  「看什麼看……」朱文蜜怒對他們說,恨不得希望他們眼珠子都掉了,看不到她狼狽的模樣。聽聞朱文蜜這似潑婦的叫聲,大家都目瞪口呆了,他們心中也立馬認定,表象溫柔的女人不一定內心也水樣溫柔。

  蘇子葉房內,一把子白鬍鬚的大夫穩坐在床邊,一手捋著胡子,一手搭在盛春悅的手腕上,悠然的把著脈。蘇子葉一邊兒走來走去,著急的。

  待看大夫拿開手起身的時候,蘇子葉立馬上前問:「大夫,相公可是被下毒了?」

  老大夫輕輕搖頭,閉了閉眸子,緩慢走至桌邊坐下,慢悠悠的說:「少爺中春藥了,而且……」

  「春藥!?」蘇子葉不思議的看了眼床上滿面通紅的盛春悅,心裡更是怒了,朱文蜜竟然如此下三濫。「大夫,而且什麼,您倒是一口氣說完啊!」

  「這劑春藥,很猛。」老大夫搖著頭,似是病人沒得救了。

蘇子葉蹙眉:「大夫,什麼叫很猛,很猛又如何?方才他已經和朱文蜜已經行過房,應該沒什麼事兒才對。」

  老大夫還是晃著他的腦袋,笑道:「少夫人,您沒有瞅見少爺一直再忍著,一直在掙扎著什麼嗎,說明方才少爺並未和婢女行房。」

  蘇子葉不解,「他……一直顫抖,一直咬牙,似乎一直在忍。您的意思是他……忍著不願和……」

  「是的,故而……」

  「故而?」

蘇子葉瞪著老大夫:「嗷,似乎……」

  「是了,就是少夫人心裡所想。」老大夫深深歎口氣,道:「該怎麼做,少夫人已經明白了吧?老夫就不多說什麼了。」

  蘇子葉頓然紅了臉,吩咐冬雪送大夫,又命夏柳去准備洗澡水。

  「你說你……怎麼就著了文蜜的道呢?」蘇子葉走至床邊,握住了盛春悅的手。他反握住她的時候,力道十分之大。令蘇子葉有些難以承受。

  「你再忍一會,就一會兒,洗了澡後……幫你解脫。」簡直混賬,這種事兒都能在盛府發生,不知二老知道了什麼反應。

  而盛春悅哪裡等得了洗完澡,這會兒沒有繩的捆縛,自然行動自如,拉過蘇子葉就將她壓在身下,低沉的聲音帶著隱忍傳出口:「等不及。」

在他身下的蘇子葉強力要推開盛春悅,卻不得,只能道:「你若為我好,就等洗澡後。」他要用這具被朱文蜜玩弄過的身體去碰她,她完全接受不了。

  盛春悅呆了下,緩慢挪身往床裡倒去,蜷縮著身子一直顫抖。

  蘇子葉自是不忍心如此待他,但她更厭惡他身上有朱文蜜的味道。

  他這般痛苦,令她明確知道,自己的心在痛,一點點的在痛。

  但,沒有痛入骨髓,沒有痛到能夠讓她不顧一切。

  或許,隨著接觸下來,她對他的喜歡,還沒有到那種能夠接受他一切的地步。

  或許,她對他的喜歡,完全止於對他的感覺,和自己的想象。

  或許,他只是她能夠隨意肖想的對象,而非真正的夫妻關係的人。

  朱文蜜誘奸盛春悅後的盛府二老,又驚又怒,二話沒說,命管家將朱文蜜送入了窯坊。

  窯坊,京城有很多家。若說哪兒的窯坊最為折磨人,最為令人難以熬下去的就屬『娛城』。

  只要進這裡的姬子,皆是破身接客的命,這裡從來不曾有什麼詩妓、歌妓、舞妓,有的只是娼妓。

  娛城娛城,顧名思義,唯『娛』獨尊。

  一般,被送往這裡的女子,皆是不貞不潔,不正不賢,不名不倫之人。朱文蜜卻也成為這其中之一,實則其自害己。

  盛府中留不得朱文蜜這種人,而盛春悅身邊也不能有這麼個高危人物存在,漏了盛春悅是個呆子的秘密,方知道送走,那可就後悔莫及。

  然,當蘇子葉知道朱文蜜被送往『娛城』之時,頓覺盛府二老過於狠絕,畢竟朱文蜜伺候他們多年,說送走就送走,且還是那種不堪的地方……

  蘇子葉再恨朱文蜜,也從沒有想過用這種方法懲罰她。


16.情箋定疑

  盛春悅被朱文蜜折騰,又洗了個澡,這冷熱交替,盛春悅發燒了。所以,蘇子葉沒有法子在盛春悅迷糊不清的時候問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去尋利廣問他。一般與盛春悅形影不離的利廣,今兒卻不在他身邊,以至於他遭了下人暗算。蘇子葉很好奇,為什麼關鍵時刻不見人影,利廣去了哪兒?

  利廣是從朱文蜜被二老送走後才回來,一回來發現府裡發生大事兒,猛然驚詫,得知盛春悅因發燒昏迷,這才稍稍放心,不待蘇子葉遣人來尋,率先去盛春悅房間門口候著。

  「少爺吩咐你去買桃花箋?」蘇子葉聽完利廣的回話,些許的不信。

「少夫人,您看。」利廣從雲袖中取出一個黃紙包著的東西,打開給蘇子葉看。正是幾個制作精致未著筆墨的桃花箋。

  「為何不命家丁去買,非要你這個貼身小廝去?」蘇子葉瞇了眼瞅著利廣,這小子出門幽會去了才是,不然怎麼這麼晚回來。

  利廣將桃花箋給了蘇子葉恭敬回答:「每次買少爺常用的都是小的去,少爺說小的做事兒利索,故小的從沒有將少爺吩咐的假手於他人。」

  蘇子葉對利廣的這點做的倒是滿意,接過桃花箋,把玩了下道:「少爺可對你說過,這些准備題詩後送給誰呢?」蘇子葉有自知之明,這個時候的盛春悅是不會給她寫代表愛意的信箋。

  利廣一愣,呵呵的傻笑了下道:「少夫人,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少爺他題了詩,自然是送給您的。」

  「哦,你確定不是給文蜜的?」蘇子葉抬起黛眉狐疑的看著利廣。

  「哎喲喂,我的少夫人啊,您可別誤會啊,少爺這桃花箋就是准備題詩給您的,怎麼會給文蜜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呢。」利廣心裡抹了把虛汗啊,少夫人可真是疑心重,況且朱文蜜都被送走了,少爺想送也不能了啊。

  蘇子葉『呵呵』了兩聲道:「誤會什麼,就算他准備送給別人,也與我無關。」說著手上的動作也不慢,將桃花箋收起放入袖中。

  利廣忙的解釋:「少爺只給少婦人您,絕對不給別人。」

  蘇子葉扯了下嘴角,揮手道:「好,知道了。你下去吧,這會兒這兒也不需要你伺候著了。」

  「少夫人,這少爺發燒昏迷,還是小的來伺候吧。」可擔心少爺睡夢中說些不該說的,被少夫人聽到。

  蘇子葉眸子一凜,一絲懷疑閃過,笑道:「我的夫君,我照顧不好,還得你來伺候?」她明顯感覺到,利廣很害怕她單獨和盛春悅在一起。

  真的不是蘇子葉多心,而是一直觀察著盛府,從入門那日來,蘇子葉只有晚上有機會和盛春悅接觸,而且都是在床上。唯一一天和盛春悅接觸最多的是,回門那日。而那日回來他依然沒有和她在一起。

  「不是不是,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小的不是擔心少夫人累著麼……」利廣心裡可勁兒把自己給臭罵了很多遍。怎麼這麼不濟,怎麼這麼愚蠢!

  蘇子葉道:「不是就好,下去吧。如有事兒會喚你。」

  利廣稱是,行了別禮後三步一回頭的看向內閣,卻怎麼也看不到躺在床上的人。

  蘇子葉瞅著利廣那張臉,懷疑越發明顯了,莫不是利廣和盛春悅也有一腿?好吧,蘇子葉承認,盛春悅是帥到掉渣、帥到令蘇子葉一見鍾情。可是,男人能不能正常點別肖想她的盛春悅!

  「快走吧,我又吃不了你家少爺!」蘇子葉忍無可忍,怒道。利廣一個激靈,立馬快速離開。

  見利廣離開,蘇子葉立馬叫進冬雪和夏柳道:「去查這箋的出處,今兒利廣是不是真的特意去買桃花箋有待查證。」

  「是,奴婢這就去。」冬雪接過一個桃花箋後和夏柳同應聲,而後領命離去。

  蘇子葉回到床邊,擰了棉巾為盛春悅擦額頭滲出來的汗珠子,這張英俊而又時常漠然的臉龐,此時卻顯得那般的天真,如孩子一般沉睡著,對外界是一點警惕感都沒有的。

  「娘,我難受……難受,娘。」盛春悅果然說了夢話,蘇子葉聽著驚了下。他跟個孩子一樣,只有孩童的時候生病才會叫爹娘,而盛春悅這麼大個人了……

這麼喊著,著實讓蘇子葉汗顏了一把。「相公,相公?」拍醒他,要讓他用了藥才能繼續睡。

  「娘,文蜜欺負我……娘。」盛春悅緊緊蹙著眉頭,無血色的唇輕輕蠕動著,然這句話卻十分的清晰,傳入蘇子葉的耳中的時候,蘇子葉一臉驚詫的樣子。她不敢相信盛春悅這個優秀的男子竟然有如此之嚴重的戀母情結。

  「好吧,原諒你發燒不醒人事。」蘇子葉原諒他睡夢中沒有她的存在,念的是朱文蜜。再者,這完全告狀的口氣,來自於盛春悅嗎?他怎麼能夠和小孩子們一樣!

  「春悅,覺得怎麼樣了?」蘇子葉小聲的問,手中的棉巾一直擦拭著他的臉頰和脖頸。

昏迷中的盛春悅哪裡聽得到蘇子葉說什麼,只顧著自己說話:「走開……別靠近我,我不是呆子,不是呆子……」

  蘇子葉手中的動作頓然停下,仔細著盛春悅說什麼,而他也沒有讓蘇子葉失望,一直說著。還說了讓蘇子葉不解的話:「別掐我,娘子會心疼……別掐我,我真的不是呆子,我沒有裝。」

  這些話,他是跟誰說,那個人質問懷疑盛春悅什麼?什麼呆子不呆子,裝不裝的?

  「春悅,春悅……?」蘇子葉輕輕搖晃盛春悅,卻不見他醒來,口中依然絮絮叨叨的說著。蘇子葉靜下心來看著盛春悅,別人昏迷之時說什麼,蘇子葉可以不聽不放在心上,然盛春悅的卻得認真聽。一個話少的人,心裡肯定很多事兒放著。

  最主要的是盛春悅的話,令蘇子葉內心中的疑惑全部浮現出來。

  正在思考盛春悅的話的時候,敲門聲傳來,蘇子葉回神,看了眼蠕動著唇的盛春悅,站起身往外閣走,「如何?」

  冬雪福了福身,回答道:「這桃花箋雖是精致,比起瑞蓮箋可算是中等箋品。而這種中等箋品隨處店鋪都有,也就說不費一點功夫就能隨處而買。下午,利廣不止買了桃花箋,還去了東霖廟。」

  蘇子葉了然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仔細著利廣的動靜。」冬雪不明所以的瞅了眼不知何想的蘇子葉,之後慢慢退了出去。

  「利廣撒謊,那麼他下午去東霖廟做什麼?」蘇子葉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形影不離的人竟然莫名消失一下午,回來還撒謊。蘇子葉好奇啊好奇。再看床上的人,他的言語給了蘇子葉很多信息,似乎有人懷疑他是呆子,而他為自己辯解……他不是夢見自己小時候吧?

  蘇子葉倒是希望他夢見小時候,這樣一來她內心的疑惑會慢慢消散。

  可是,盛春悅的夢話越來越蘇子葉懷疑什麼。

  「娘子……@#$%……」蘇子葉聽到最後,腦袋都被盛春悅弄糊塗了。他言語愈發的不清晰,蘇子葉也不指望再從他口中得知什麼了。端來了一直在藥盅中暖著的藥,給盛春悅喂。他只蠕動著唇,蘇子葉喂進去的藥全部從嘴角滑了出來。

  蘇子葉蹙著眉看著床上的他,一臉愁苦。看了眼那黑乎乎的藥,蘇子葉一咬牙,將藥含在口中,立馬蘇子葉的臉就皺成菊花了,兩眼大瞪,趕緊貼上盛春悅的唇,將含在口中的藥物渡進盛春悅的口中,強迫他往喉嚨下咽。反復幾次,那黑漆漆苦的要命的東西終於全部喂完了。

  取了糖片,放入盛春悅口中後,也給自己放了一片。「呼,良藥真苦。」口中的苦味緩解後,蘇子葉歎息一聲。抿嘴看向盛春悅,不由自主的伸手觸摸他的臉頰。「春悅,別讓我失望……別讓我以為自己的眼光差到極點。」蘇子葉輕輕低喃,卻不知道他聽不見。

  這夜,蘇子葉徹夜未眠,守候在盛春悅身邊。

  清晨,窗外一片灰蒙蒙,蟲鳴聲早已傳了來,盛春悅悠悠睜開眸子,頭劇烈的疼痛。且感覺左手被重物所壓,有些麻痺,他動了動,發現蘇子葉正抱著他的手在床邊睡著了……

  盛春悅側眸看向蘇子葉,這張靜美恬靜的臉頰近在咫尺,如扇一般的睫毛靜靜的覆蓋在眼下,眉峰隆起了小山,紅潤的唇輕輕蠕動,她這一副安靜的睡態令盛春悅眼眸閃爍過一絲憐惜。

  不過很快,盛春悅閉了下眸子,再一次睜開的時候,眼眸中是一股子決然冷漠——她,是皇帝的人。

  盛春悅不費力的將自己的手從她的手中掙脫出來,猛然坐了起來。

  這時,蘇子葉也醒了來,見盛春悅頭疼的揉著太陽穴,立馬拂下他的手,自己給他輕柔:「感覺好一點了嗎?」

  盛春悅不作聲,只是感受著她略涼的手指在自己頭上的觸感。心中有一股子異樣浮現,卻很快被他壓了下去:「利廣呢?」

  「找利廣做什麼,好好休息吧,今兒也別去書房看什麼收租賬簿了。」蘇子葉不滿,一醒來顧得是別的,而不是他自己的身子。不過蘇子葉欣慰的是,他沒有提及朱文蜜。

  盛春悅蹙著眉,腦子十分的混沌,「用早膳。」拂開蘇子葉的手,徑自下床,取了衣服往外走。被拂開的蘇子葉一臉怔愣的看著他挺拔的身軀慢慢往外走。

  蘇子葉閉了閉眸子,驀然覺得有種心痛的感覺。

  「給我站住!」蘇子葉快步追上盛春悅,拽住了他的手臂:「你以為你是鐵打的嗎?病還沒好就躺著,我去給你准備早膳!」

  盛春悅震驚,也被嚇住。

  這怒氣橫生的嬌叱聲竟是出自蘇子葉之口,她,怒了。

  盛春悅不思議的轉頭看蘇子葉:「我病了?」

  蘇子葉一愣,盛春悅這冷然的口氣怎麼聽怎麼讓她心底泛起一絲涼意,「昨日之事兒你忘記了嗎?」

  盛春悅蹙眉,想了下:「朱文蜜欺負我。」

蘇子葉無奈的歎口氣:「你還記得,昨兒你發燒的事兒嗎?」盛春悅搖頭。蘇子葉軟下了口氣,拉他回到床邊,摁住他躺下又道:「你可知昨兒你夢囈了嗎?」

  盛春悅搖頭。蘇子葉道:「你覺得你是呆子嗎?」

  盛春悅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不是呆子,爹娘也說我不是呆子。」

  蘇子葉腦中一個閃電打過,似乎她的懷疑成真了:「傻子,你當然不是呆子。」

  「利廣說我不是傻子,別這麼叫我。」盛春悅不滿的說。

  「呵呵,你不傻,也不呆。」其實,昨晚他夢囈的時候,她腦中不過閃過一個念頭,但完全只是閃過,她並沒有認真的去給他做這個定位。可是,聯想起這一段時間,他的表現、盛府人的表現,她那個懷疑無形之中定位了。

  「春悅,你知道我的名字叫什麼麼?」蘇子葉微笑著坐盛春悅身邊,問。

  盛春悅眼透著精光,很快說出答案:「你的名字叫娘子。」

  聽完盛春悅的答案,蘇子葉愣愣的看著這張英俊的臉……


17.心絕意茫

  秋風漸起,吹落一地紅葉,瑟瑟落葉,其聲細小卻覺刺耳。庭院中有少許來往之下人,給這深深庭院增添了幾分人氣。站立於窗前的蘇子葉一臉默然的看著外界。

  她如此站立已經近兩個時辰了,午飯都未用。兩個丫鬟在後面站著不敢出聲,生怕再一次被呵斥。

  蘇子葉想了很多,早已忘卻時間。待自己想清楚,想明白,這才回過神,移動步子,欲往床邊走。然,邁開步子的那一剎,蘇子葉腿竟有些不聽使喚的軟了一下,以至於她有跌倒過去的趨勢。

  兩個丫鬟見勢眼疾手快,忙的扶住蘇子葉。冬雪從驚險中緩過神,「主子,您站了兩個時辰了,要走動也得先活動下腿腳啊。」

  蘇子葉驚訝於冬雪的話,冬雪說她站立已經兩個時辰了。天哪,她站立四個小時,竟然一絲察覺都沒有!待坐了下來,蘇子葉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她尷尬的笑了下說:「下次會注意了,去給我弄些吃的來,挺餓的。」

  夏柳領命出去,冬雪道:「主子,今兒您很奇怪,是不是姑爺招您生氣了?」

  蘇子葉搖頭:「他能招我生氣嗎。是我自己想別的事兒忘了時辰而已,無妨。」冬雪也不好再問什麼,蹲下身給蘇子葉揉捏小腿。

  「對了,你去給我准備些民間小玩藝兒,明兒隨我入宮一趟,看看幾個小皇子。」蘇子葉眼神無焦距,只是盯著某處看,而口中卻說了這麼一句。

  冬雪手停了下,頓住。皇上說了,大婚半月後再進宮請安一次,這不過成婚幾日,蘇子葉就進宮……莫非有什麼事兒?!

  「怎麼?繼續揉啊。」感覺冬雪沒有繼續揉捏蹙了下眉,看她,卻見她在發呆。

  冬雪回過神,小心的繼續揉捏,道:「主子,民間小玩藝兒多了,您給劃定個范圍吧,以便奴婢們快些准備好。」

  蘇子葉想了下道:「七巧板、益智圖、紙牌、華容道、九連環、孔明鎖、重排九宮這些不錯,各准備一樣,大皇子現在正是開發智力的時候,這些適合他玩。」

  冬雪雖不懂什麼叫『開發智力』,但她相信,蘇子葉給皇子們准備的都是他們喜歡的。

  「給其他小一點的皇子准備陶哨、撥浪鼓、小鑼鼓、琉璃喇叭就可以了,他們小會覺得聽這些發出聲音的東西好玩的。」

  冬雪將這些都記在心裡,又不由自主的問了句:「主子讓奴婢給皇上准備些什麼呢?」待冬雪說完她立馬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蘇子葉這時候哪有心思多想,隨口說:「帶些喜糖嘛,我新婚給他帶些喜氣,希望他多多納妃,呵呵。」然話才落,她眼眸中一絲冷然劃過,天恩——騙子。

  「……好。」冬雪顫抖著唇應聲,心裡為皇上默哀了一下。

  墊過肚子後,蘇子葉等待著利廣送盛春悅過來。

  今兒,她要看看盛春悅這個自稱不是呆子的呆子,到底是怎麼進行房事的。往日,她昏了頭了,在床上哪裡還有理智,只想著這個帥男人占有她。蘇子葉承認,欲望使人迷亂,而她徹徹底底的就迷亂在床,迷亂於盛春悅的身下。

  蘇子葉吩咐了冬雪和夏柳注意著在門外伺候的利廣,而她專攻盛春悅。

  房外的利廣被冬雪和夏柳纏著,故吹笛子什麼的,完全不能進行,只能憂愁的聽著房內女子的暴怒聲和男子不知所措的喚:「娘子」。

  利廣無可奈何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想要敲昏了兩個丫鬟,然他還沒有行動,房內門打開了,蘇子葉拎著盛春悅出來了。

  是的,利廣沒有看錯,是拎著!她拎著盛春悅的衣領,走出門,一臉淡然的看著利廣,「今兒帶笛子了嗎?」

  利廣縮了縮脖子,錯愕的看著蘇子葉和一臉可憐相的盛春悅。但開口說話的時候又是一副坦然狀,好似方才的錯愕是幻覺:「少夫人……您這是?」

  蘇子葉笑靨如花,微聲道:「怎麼,你心疼我這般對待這個傻子了?」

蘇子葉話才落,盛春悅適時的就為自己辯解:「娘子,我不是傻子。」

  冬雪和夏柳完全呆滯於盛春悅的回答。

  利廣愕然,瞪大眸子不思議的瞅著這對夫妻。好吧,蘇子葉發現了。可是,發現的也太早了「少夫人,您說什麼呢,少爺是您夫君,您和少爺吵架也不能罵他傻子呀。」

  盛春悅又適時的開口:「對,不能罵我是傻子。」利廣腦中驚雷一現,想轉移目光警告盛春悅,卻不敢,因為蘇子葉正盯著他。

  「利廣,你說正常人我罵他是傻子,該是什麼反應呢?嗯?」

  月光撒下清冷銀輝,而蘇子葉眸中亦是寒氣漠然,利廣盯著這雙寒冰眸子,不禁顫栗了下,裝傻笑都不敢了,只是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少夫人……」

  蘇子葉面無表情,一切揭曉。

  這時候,冬雪和夏柳完全一臉不懂什麼狀況的樣子;利廣跪於地失措;蘇子葉苦笑,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只有盛春悅,一臉好笑狀對利廣說:「利廣,我不是你爹,不用給我跪。」

  蘇子葉放開盛春悅,瞪了一眼這個無辜的呆子,對地上的人說:「去東院。」率先邁開步子往東院行。

  東院回來後,蘇子葉背對著梳妝台坐著,呆呆的看著坐在床上依然呆呆的看著自己的盛春悅,

  盛家二老說,是他們對不起她,她若要離開,他們不阻攔。

  蘇子葉想起來就想笑,苦笑。他們為她想過沒有?嫁入盛府才幾日,就卷著鋪蓋回家,朝中人怎麼看待蘇太傅?讓她爹在朝堂上如何立足?她以後該是如何自處?不管是夫家休了她還是她休了夫家,她出去總是會被人指指點點的不是嗎?

  蘇子葉不在乎被指指點點,但是她要為家人的臉面想,蘇家在朝中有地位雖只是個太傅,但權勢不小。朝中還有和她爹對著干的左朝勢力,時刻想抓著她爹的把柄好好嗤笑他呢。她怎麼能給別人制造一個把柄讓他陷入被嘲笑的漩渦?

  「盛春悅。」蘇子葉的心情一直沒有緩過來,她不信,這麼個看起來正常不過的人,竟然是個……呆子!

  「娘子?」

  曾經蘇子葉看著這張令她心動的臉,有一種站在雲端,很飄忽的感覺。她一直以為自己嫁了個很好很好的男人,不曾想他只是有外表,沒有內裡的男人。如果沒有內在,蘇子葉可能還能夠接受,但他的內裡卻一片空白……

  她沒有到絕望的地步,可能因為愛之不深。但她內心失落,十分的失落:「盛春悅,我休了你,離開盛府,你會如何?」

  「為何休,為何離開?」盛春悅面淡然,眼神亦然沒有波瀾,但口氣卻疑問帶著委屈。

  蘇子葉雙手絞著帕子,心裡糾結。眼看著盛春悅,眸中淒然浮現:「因為你是呆子。」呆子,傻子,一個頭腦不靈活,全都是漿糊的男子,她怎麼和他過一輩子?

  可是,她想留在他身邊。

  「我不是呆子,我不是。」盛春悅猝然起身,一跺腳走至蘇子葉身邊,鉗制住蘇子葉的雙肩重復著這句話:「我不是呆子,不是,絕對不是。」

  蘇子葉一動不動,有些麻木,這時候的盛春悅根本就是怒氣凌然的樣子,可是這氣勢和眼神卻完全形成對比。這雙毫無感情,毫無波瀾的眸子完全說明他異常。

  不是他功夫深,是他被調教的太好,連他經行房事都能夠被控制,可想而知,盛家二老對他下的功夫有多深。

  「那你是什麼?」

  盛春悅放開蘇子葉,迷茫了下,之後回答:「我……我是什麼?我……我是人。對,我是人。」

  蘇子葉仰著頭看高高在上的盛春悅,難怪他話少,難怪他只有利廣在的時候會多說一點……「嗯,我們都是人。不過你不同於別的人。」

  「不同?」

  「這裡。」蘇子葉猛然起身,指了指盛春悅的腦袋。

  盛春悅摸了下自己的腦袋,低頭看雙眸已經醞釀出淚水的女人:「不同?」

  蘇子葉點頭,促然抱住了盛春悅,淚水模糊了眼,毫無形象的在盛春悅胸前哭了:「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正常……」婚前,她對他的期望多高,每次想起他在『招賢納仕』會上那英俊的模樣,不禁就想占有他,每次都會想著想著自己都流口水。可事實呢?他是個呆子,是個不正常的男人。

  「我正常,很正常。」盛春悅有些僵直了身子,這溫軟在懷,令他心顫。她嚶嚶哭泣聲,令他心疼,可是懷疑大過心疼,繼而毫無感情的說話。

  蘇子葉怔了怔,越發的傷心的哭了出來:「你正常……太正常了……」

  盛春悅不再說話,雙手耷拉在身側,完全沒有抱住她的意思。

  蘇子葉哭著哭著,累了,抬頭看盛春悅,道:「睡吧。」

盛春悅蹙了下眉,看著這雙兔子眼的主人道:「娘子一起睡。」

  「你先睡吧……」

  盛春悅拉住蘇子葉的手道:「娘子一起。」蘇子葉怔愣,如果他正常,該多好啊,多好啊。可是,那都是假的,他不正常呆傻才是真的……

  第二日,天未亮,蘇子葉便入宮。

  因早朝一般十日一次,故而今兒天恩偷懶了,至此時還未起床。

  宮人們沒有阻止蘇子葉說不能進皇帝寢宮,她便知宮人也想借她之口,叫醒天恩。她站在大紅宮門口歎息一聲,他在宮中依然這麼懶散呢,這個皇帝做的太不稱職了。

  蘇子葉推開門,徑自走了進去。

  才穿過幾扇宮門,就聽見了低低的嬌吟聲和怒然的低吼聲。

  這宮殿中,糜亂的氣息濃重,就連空氣中都帶著濃烈的情欲色彩……

  蘇子葉歎息,為什麼她每次來的時候,他都在做事兒?

  「發春的虎,情發完後出來找我。」蘇子葉丟下一句話就往外走。恨恨恨!恨天恩的臭習慣!


18.相親圈套

  外殿中窗欞邊,站立著一身新婦新服的女子。曾經墨髮垂於背後,而現在利索的全部綰了起來,依然如出嫁前那般喜歡帶著簡單大方的髮飾。一款絲綢質地的海棠紅帕子,正在她手中緊緊捏著,力道不小,已經捏出了小褶子。

  那雙水亮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看著窗外。以前,她就愛做深沉狀,看著窗外。她說:「大叔,你怎麼可能懂這窗外的景象之美妙呢。你呀,就鑽進了那批閱不完的奏折中,怎麼也爬不出來了。」

  她說:「窗,能寫出一個觀賞著的內心呢。」

  這窗外,一片艷黃帶著淒涼之色彩,代表她現在的心情嗎?

  「這新婚不過幾日,怎麼進宮來了。」天恩略帶慵懶的口吻傳出。

  沉浸在深思中的蘇子葉被這突然跳入腦海中的聲音嚇了一跳。驀然回神,側過頭用帕子擦拭了下眼角,這才回過身,正對天恩,行禮:「民婦盛蘇氏叩見皇上,吾皇……」

  行禮的動作被天恩制止,就連蘇子葉下面想說的話,也被他用手阻止了:「你這是做什麼?」這威嚴且帶著怒意的聲音,令人寒栗。

  蘇子葉起身,抬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男人,鼻子酸了酸,也不顧他黑寒的臉,淚水就這麼不爭氣的滑下了眼角,口中喃喃道:「騙子,騙子……」

  「盛春悅欺負你?」天恩聽著蘇子葉這哭腔甚濃的聲音,心中揪疼揪疼的,立馬軟了口氣擔憂問。

  蘇子葉搖頭:「欺負我的不是他,他一個傻子欺負我做什麼……欺負我的人是你,大叔,你這個混蛋,是你!」說著雙手捏緊了拳頭就去捶打天恩的胸膛。

  天恩微微站立不動,蹙眉,伸手握住了捶打自己胸口的人的雙手,道:「是你要嫁給盛春悅,與朕何干。」

  「出嫁前,為什麼不告訴我,他不正常,為什麼為什麼……」如果知道,她還會嫁嗎?如果知道,她還會如此堅持嗎?

  天恩放開蘇子葉,背過身去,沉聲道:「朕告誡過你,不要參加『招賢納仕』,你聽了嗎?」

  蘇子葉愣了片刻,抽噎的動作是越發的大了。是的,當初他說過別去參加。可是,京城眾官員的千金都去了,她蘇子葉怎麼能落單?

  「嗚嗚嗚嗚……」蘇子葉蹲了下去,埋頭痛哭。一切都是她自己獨行,怨不得別人。「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上了盛春悅,喜歡上了這個傻子……我放不下他。如果當初沒有見到他,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天恩轉過身,低頭看著這嬌小的身體,那單薄的肩膀一直在聳動,抽噎的聲音令聽著想要愛撫於她。他伸出去的手,落到了半空中,停了下來,直愣愣的看著她,啟唇道:「朕給你准備休書,送入盛府後,你現在直接回家吧。」

  「嗚嗚……」蘇子葉低低的哭泣聲頓時消失,突然起身直視天恩:「為何你說的如此輕巧,為何……」

  「因為,你不願嫁個傻子。」天恩並不回避蘇子葉詢問的眼神,「朕也不喜歡盛春悅。」

  蘇子葉似是從發現了新大陸似得看著天恩,「不喜歡盛春悅,你不喜歡為何處處照顧著他們盛家;為什麼寬容的為這個傻子辦一場『招賢納仕』的相親會?」

  「這個原因,似乎朕沒有必要告訴你。」天恩又一次轉過身,餘光瞟見了她受傷的眼神。他其實在躲避這個問題。

  蘇子葉了然,她不過一個外人,即使和他再親,也不過是個外人,一個臣民。他的女人,兒女們都沒有資格明白他的一切,她又有何資格?頹然倒退了兩步,蘇子葉太高估自己了,以為他真心當她是妹妹……

  「對不起,你的私人問題我不該問……對不起。」蘇子葉茫然了,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感到無力的茫然。「啊,對了。我沒有打算休了盛春悅,我……進宮只是想找你抱怨下,之後想請個太醫回府,給盛春悅看看,如果能治好他這癡呆的病,再好不過,如果不能……就這麼著吧,一輩子也不過短短幾十載,很快的。」說完吸了吸鼻子,強自鎮定著。

  天恩聽蘇子葉這似是喪氣話,立馬來了氣,滿是怒的轉過來看著蘇子葉道:「如果,朕說盛春悅不傻呢?你會信嗎?」

  蘇子葉搖頭,他的一切表現,盛府的人的表現,早已告訴她,她的猜測是正確的。她親眼看到,親耳聽到,還會有假嗎?

  「知道你不信,朕也將信將疑。」為了自保,為了盛家,他可以讓自己一輩子甚至永世都是傻子,但天恩不允許他繼續裝傻下去。

  蘇子葉傻不愣登的接口:「婆婆告訴我說他因救了一個人而被打傻,我相信婆婆的話。」待說完才反應過來天恩話中之意,登然睜大了眸子,認真的問:「如此說來你一場『招賢納仕』就是為了引出盛春悅不是真的癡傻之人的圈套之一?」

  天恩不否認的點頭,但也很快解釋:「你,本在這場局之外,而你卻……」當著百官,當著百嬌面,她決然說要嫁給盛春悅,而當時眾多官員都立馬附和,贊同此婚事兒,令天恩難以進退,才不得已同意這事兒。如果蘇子葉沒有去這場會,那麼一切也不會發生。

  這一切,似乎怪不得別人。要怪就怪天恩自己,非要弄個『招賢納仕』讓自己心愛的人就這麼成為一顆棋子。

  他沒有打算利用她,所以他為蘇子葉准備了休書,而她卻說要留在盛春悅身邊。那麼……他只能將自己『將信將疑』的話告訴蘇子葉,不是利用,而是坦然。

  如果盛春悅真的癡傻,對蘇子葉來說是絕望,但對他卻是『有益無害』的。

  「如果盛春悅不是真的裝傻,那麼對盛春悅來說,我就是一個細作??」蘇子葉小腦瓜不算太笨,很快想到這一點。

  「也許是。因為就你和我之間的關係,足以讓他防范於你。」

  至少現在蘇子葉發現的盛春悅,是個傻子啊:「如果他是真的傻子呢?你又作何說法?」

  「如果真是,那麼朕只能允許他這般混沌的過活下去。」

  「如果他不傻你就會……」蘇子葉驀地睜大眸子看著這張氣勢凌然的男人,原來天恩一直想要盛春悅的命:「殺了他?」

  「殺不殺,與你無關。」天恩神色微閃,卻很快被寒氣掩蓋,「你也沒有必要知道。」

  蘇子葉一臉便秘模樣看著天恩:「哎,你要殺我丈夫,而你說與我無關?等我成寡婦了你才知道與我有關嗎?」

  天恩側目斜視蘇子葉:「你真的有了丈夫,忘記家人了?」

蘇子葉一愣,退了一步,伸手抹了把臉,將淚水全都暈開了,說:「你們於我來說都是家人,沒有不要誰。」

  「哼。」天恩走至窗邊,看著窗外景象:「潑出去的水,從來都是嘴把式。」

  蘇子葉癟了下嘴,不滿道:「誰說的。」她才不是重色輕親之人,她很連家,很戀親人的好不好。「算了,不解釋。倒是你,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也不管你到底要盛春悅怎麼樣,只要有我在一日,不准你傷害他。」

  「嗯,不會。」天恩沉聲,心卻道:朕不希望盛春悅再如此痛苦的繼續扮演這個角色,朕只是希望他解脫,而解脫的方法,只有死。

  蘇子葉似乎放心了下下,換上了笑顏對天恩道:「一會兒借你幾個太醫,最好是對腦科有比較深的研究的人。」

  「嗯。」窗外,秋風蕭瑟,秋葉落寞,越發襯托出他現在的心情。

  蘇子葉瞅著他醞釀著微怒的臉,吐了下舌頭,上前拉了拉天恩的龍袍,小聲說:「是不是因為我來的太早打攪你『做事』了。現在我說完了,你快回去吧,不知道今兒叫的這麼銷魂,是哪位娘娘呢。」

  天恩因蘇子葉這句話,臉又黑了一層,沉聲怒道:「與你無關。」

  蘇子葉臉皮厚,奸笑著說:「哎,別怨我老是打攪你啊,你能不能改改習慣嘛,別大清早的發情,多影響上朝啊。」

  「還說!」天恩靜如寒潭般的眸子頓然有了波瀾,怒意一點也遮掩不住,「滾回去。」

  蘇子葉『哼』了一聲:「不會滾怎麼辦嘛,不如……」

  天恩知道她下面要說什麼,立馬伸手拍了她的腦門阻止道:「趕緊滾回盛府,別在這兒招嫌。」

  蘇子葉抿嘴微笑:「好啦,我走了。總之呢,情事克制點哦,身體重要的。」臨走之前這句話,說的很認真。

  天恩之心因這句話觸動了心魂,他喜歡她認真時候說的每一句話,他喜歡她關心他,可是,她卻不屬於他。

  這嬌小身影消失在宮門口的時候,天恩喃喃自語:「性頓,情悔一生。」

  帶著天恩的聖旨,蘇子葉來到太醫院請走了好幾位御用太醫。一行人剛出宮門,准備上馬車之時,幾位太醫卻對著一亮馬車弓了身子,似是在行禮。待馬車過去後,蘇子葉問太醫才知馬車內的人是丞相之子,鳳子禎。

  天恩之母,是鳳子禎的長姑母,算起來天恩和鳳子禎不僅僅是君臣關係,更是表兄弟。

  鳳子禎隨其母澤瑞國長公主,於澤瑞國生活,近期才回香宛國要襲丞相之位。蘇子葉也並未認識這個人,因襲承丞相之位,才有過耳聞。

  蘇子葉瞅著丞相府的馬車消失,笑了下,鳳子禎?神仙出現都與她無關,盛春悅才是她心中重頭。上了馬車,快速往盛府行。


19.走而復返

  天色渾然暗了下來,烏雲聚集,越發的低垂了起來,一道閃電破雲而出,隨即一聲恐人的雷鳴響起,嚇煞膽小的人。一陣風吹過,落葉隨風亂舞而沙沙作響。

  站立在房門口的盛春悅滿眼漠然的看著庭院,她這一去便不會回來了吧。這樣也好,他會比較自由。再者,就算她不是皇帝的人,待在他身邊也會殃及她。他要自己一個人承擔一切,不願殃及無辜,尤其這個疑似無辜的外人。

  蘇子葉,對他來說還算個外人,一個親密無間的外人。

  親密無間。原來,不過幾日,他們已經親密無間了。可過了今日,這幾日似乎就如煙雲消散無處尋。不論假象也好,事實也罷,他已經通通沒有資格擁有。

  「少爺,天涼了,咱們回房吧。」利廣在一邊小聲的說。早知道,不該和他說蘇子葉有可能不會再回來了。盛春悅似乎已經打開他「幼小」心靈,去接受蘇子葉這個娘子了,可沒有幾日,她又走了,對這個不容易接納別人的他來說可算是一種打擊。

  盛春悅搖頭:「我等娘子回來一起回房。」回廊盡頭的月亮門內不會出現她嬌小的身影了,他應該慶幸的,可是為什麼內心有一絲的失落呢?

  利廣歎息一聲,道:「少爺,都怪您,跟您說了多少次,在少夫人面前少說話,說多了她就會離開您。」

  「是我說多了嗎?」盛春悅啟唇:是他錯了,應該留下這個作細嗎?

  利廣隨口說了句:「其實,少夫人走了也好,少爺您這樣不要害了她比較好。」盛春悅聽了利廣的話身體僵直了下,轉頭看利廣,眼神卻依然清澈如水:「娘子到底走好還是不走好?」

  利廣正咬牙想怎麼回答呢,就聽到一女子暴怒聲:「利廣,你這兔崽子,別告訴我你又在禍害我的盛春悅!」

  聽到她的聲音的那一剎那,盛春悅頭腦中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竟然回來了,皇帝讓她回來了!

  回來,這也證明她真的只是個作細嗎?!

  可,為什麼心中竟還有一絲的竊喜呢,因為她回來了?!

  盛春悅緩慢的轉過身,一切表情一切驚訝全部掩蓋,微聲說:「娘子,利廣說你不會回來了。你要去哪兒?」蘇子葉面帶笑容,眼卻瞪了眼利廣,笑說:「利廣這張嘴你不能信。」之後厲聲對利廣道:「不知道、不確定的事兒,別拿出來亂說,別跟八婆似得。」

  利廣被說的一愣又不解的之後幽怨的看了眼一臉無辜的盛春悅,低低出聲道:「小的曉得了。」冤不冤啊他,誰能知道這位主子竟然還能回來,還能回來!嫁給一個傻子得知真相後,她竟然不打算離開,而是回來了。而且回廊那邊慢慢走來的人是誰?怎麼有些面熟?啊……是了,全都是太醫院的太醫啊。

  蘇子葉回眸,溫柔的看著盛春悅,伸手執起他的手道:「進屋,起風了。」

  盛春悅被她有些涼意的手牽起的時候,他的心中一種莫名的感覺再一次浮現,她淺笑嫣然,卻令盛春悅心神蕩漾,以至於內心火熱了起來。

  可,他那雙如清水般的眸子不見一絲波瀾,將她深深印入眼底卻不露痕跡。

  入了房,蘇子葉叫盛春悅坐了下來,小聲問:「春悅怕太醫嗎?」盛春悅搖頭,蘇子葉又道:「那我讓太醫進來給你看病可好?」

  盛春悅依然搖頭:「我沒病。」蘇子葉心裡咕噥一句:你有病,還不知道能不能治呢。可開口卻是軟聲細語:「春悅,你知道嗎?不管有沒有病,咱們半年都要讓太醫診斷一下,這叫防范於未然。」

  盛春悅似懂非懂的樣子點頭:「聽娘子的。」蘇子葉這才放心的叫了外面人進來,她擔心盛春悅不同意而強迫他,到最後鬧得不可收拾。

  可是,太醫們診斷完後,都是搖搖頭說沒得治,就這麼癡傻一輩子了。蘇子葉心下絕望。竟連皇帝的太醫都這麼說,那麼真的也就沒有什麼法子讓盛春悅恢復正常了。

  但,蘇子葉不是那種輕易說放棄的人,太醫們不能醫治,那麼她就自己來。盛春悅這麼些年來能夠被盛家二老調•教的這麼乖順,那麼她也應該有這個能力,讓盛春悅看起來更加的像一個正常人。

  太醫和下人們都離去後,房內靜悄悄的,盛春悅安靜的坐著,拿著書看。蘇子葉一邊看著盛春悅看書。

  上上下下全部將盛春悅打量了一番,其實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傻子,只要不說話,不做一些古怪的事兒,那麼沒有人能夠發現他是傻子。

  「娘子,我很好看嗎?」盛春悅經不住這雙水靈的眸子的盯視,開口問。

蘇子葉回神:「啊?嗷……你,很帥氣嘛,以至於我想要多看你幾眼。」別開口,盛春悅。你知道你一開口,就令人心中的那種完美之感一點點的破碎。

  「什麼是帥氣?」盛春悅不解問。

蘇子葉抽搐著嘴角,這個問題他問的一點也不幼稚,因為當初天恩都不知道帥到底何解來著,所以蘇子葉認真回答:「帥氣和就和英俊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我說我的春悅很英俊瀟灑嘛。」這樣的解釋,他應該明白。

  盛春悅了然點頭:「我英俊,大家都知道的事兒。」

蘇子葉突然覺得頭頂滑下了三根黑線,「嗯,春悅很英俊。」不像傻子,不像不像,但他就是。

  「娘子,你會三字經嗎。要不要我教你?」盛春悅開心的笑了下:「這本書我看了三年了,很好看。」

  蘇子葉頭大的拿過盛春悅的書,道:「以後不准看這種書,對你無利。」天哪,這都看了三年,難怪他思想都沒有一點進步。

  「之前,有人說你喜歡《保國策》我有准備,以後你看那本書就是。」蘇子葉的相公養成計劃正在勾勒,一定要將養成計劃一事兒完美完成才是。

  盛春悅點頭:「聽娘子的。」蘇子葉呵呵一笑,她一直喜歡聽話的孩子來著,天恩的孩子一個個跟小綿羊一樣,蘇子葉就很喜歡呢。可是盛春悅別這樣,如果這樣,她真的會絕望。

「你要有主見知道麼?如果你不想看,你可以直接拒絕,如果想看就同意。每件事兒呢都有選擇性的,選擇對你有利的對你有用的,明白嗎?」

  盛春悅似懂非懂的點頭:「嗯,明白。那我現在不想看書,能不能上床?」

  蘇子葉腦中又是驚雷一現,她對他說『上床』二字十分的敏感,她會覺得心有抵觸。「那個……上床是什麼?」蘇子葉問。

  「就是和娘子一起睡覺。」盛春悅純潔的回答。

  蘇子葉咬了咬牙道:「如昨日一般,躺下就睡嗎?」

  「昨夜我睡著難受。」

  蘇子葉似乎明白了什麼,但現在得知他是個有缺陷的人,怎麼也不想和他同房。

  「可以不一起上床麼?」

  盛春悅搖頭:「娘子,上床。」

  蘇子葉有些傻的不知所措了:「春悅,不是沒事兒天天上床的,要節制,你懂嗎?」

  「懂,利廣說過要節制,如果不節制,會虛脫。兩個時辰很好。」

  聽完盛春悅的話,蘇子葉徹底的傻了,兩個時辰,足足四個小時,他……他……難怪,之前每次他都不停歇,這個傻子也太強了,性欲太強了!

  「娘子,你的嘴張開那麼大,可以放雞蛋了。」

  蘇子葉機械般的用手將自己的下巴闔上,傻傻的看著盛春悅說:「其實,一個時辰就夠了呢,一個時辰比兩個時辰更加合理。」蘇子葉心裡還在想四個小時,足足一般的睡眠時間,就算不會虛脫,也會因睡眠不足疲憊而死……

  「一個時辰?好,那就一個時辰。娘子上床吧。」盛春悅理所當然的放下書起身,去拉蘇子葉。

蘇子葉呆呆的起身,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有種被騙的感覺:「春悅!」

  盛春悅一臉茫然,看著自己被蘇子葉甩開的手道:「娘子不睡覺嗎?」

  蘇子葉果斷的說:「睡。但,只是睡!」說完迅速退了衣服上床,拿被子裹住自己,閉目睡覺。

  蘇子葉的動作被盛春悅看在眼裡,眼角勾了起來,頰邊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淺淺浮現,眼中閃過疑慮,而後緩慢褪衣上床。

  「春悅,吹蠟燭!」真討厭他這般泰然自若的躺下,這般若無其事的過來睡她旁邊。

  盛春悅起身吹了房內的燭火,躺下後開口:「沒有被子。」

  「沒有被子自己拿。」蘇子葉往裡挪了挪,將另一床被子一角拉給盛春悅。盛春悅拉過被子,規矩的給自己蓋好被子,又開口:「娘子不是說過兩人一起才暖嗎?」

  蘇子葉驀地睜大眸子,盛春悅這孩子可教可教啊,可是能不能不是這方面有可教之處啊:「那個,我挺熱,不需要再暖了。」

  「我冷。」盛春悅睜大著眸子看著黑漆漆的帳頂,遲鈍的低喃:「一冷一熱,一冷一熱……」

  「睡吧,別念了。」蘇子葉閉了閉眸子,他跟和尚念經似得,令她有些睡意了。

  盛春悅不理會一直念,最終什麼豁然開朗似得,驚喜的說:「娘子。你抱我,我就會暖,我抱你,你會涼快,對不對?」

  蘇子葉滿腦子的瞌睡蟲被盛春悅的這句話打飛了,她猛的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盛春悅,你沒有傻,一點也不傻對不對!!!」話才落,帳簾內靜了片刻。雖然看不見身邊躺著的人什麼表情,但她明顯感到他似乎害怕,也似乎有些顫抖……「春悅,你怎麼了?」

  「我不是傻子,娘子為什麼老是說我是傻子。」盛春悅委屈的口氣說著:「利廣說我話太多,娘子會離開……娘子,以後我是不是不該說話,這樣你就不會走了。」

  「你在害怕嗎?怕我離開嗎?」蘇子葉躺下,握住了盛春悅抓著被角的手。

  黑夜靜謐的空氣中彌漫著某種叫溫馨的東西,不過很快消失。

  盛春悅另一手附在她的手上:「我不想娘子離開,不然被窩會很冷。」

  蘇子葉本滿是期待的心,因盛春悅後面的那句話,一片片的碎了。「我只是個暖被窩的人?」呼呼呼,火氣很大啊,盛春悅這個呆子、傻子,混蛋啊!

  「不是,你還是娘子。」盛春悅道:「會暖被窩的娘子」

  「盛春悅!」蘇子葉要抓狂,「啊啊啊啊……你閉嘴,你要再說話,我立馬就離開!」

  盛春悅沒有噤聲,說了兩個字:「睡覺。」之後才安靜。

  蘇子葉氣呼呼的看著身邊的人,她恨不得殺了他。這個傻子,這個傻子……為什麼傻到讓人想揍他!


20.奪人之妻

  「春悅,為了證明你不是傻子,將這本書五日內背下來。」

  「春悅,為了證明你不是傻子,臨摹孟五爺的字,要像。」

  「春悅,為了證明你不是傻子,絕不准用膳之時敲飯碗。」

  「春悅……」

  「春悅……」

  房間內都是蘇子葉教育人的聲音,不嫌口乾,不嫌舌燥,認真而又嚴厲的的對待盛春悅。坐在她對面的盛春悅,一臉糾結成橘子模樣,十分不情願的回復她所要求的。

  「娘子,我會念書,不會背。」

  「娘子,我會寫字,寫的很好看。」

  「娘子,吃飯敲碗的人不是我。」

  「娘子,你晚上和我睡一張被子,我就全部答應你。」最是令蘇子葉抓狂的就是盛春悅最後回答的這句話。他無時不刻都在想著如何能讓蘇子葉和他睡一個被窩裡。

  蘇子葉暴怒,瞪大了眸子,忽而又瞇了瞇,伸手揪住了盛春悅的耳朵:「跟我討價還價,你不怕我走掉,再也不會回來?」瞅瞅盛春悅這張無辜而又純潔的臉,她恨不得給他揉成四不像。

  盛春悅『嘿嘿』一笑道:「利廣說過,娘子只要回來,便不會再走。」

蘇子葉再一次瞇了瞇眸子,眼中的危險訊息完全表露,嘴角掛起了一抹陰笑,道:「看來,利廣是想去窯坊陪朱文蜜了。」

  「窯坊?什麼地方,文蜜去哪兒幹嘛?」盛春悅好奇的問。

  蘇子葉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半仰著頭看著自己的盛春悅,挑起黛眉,陰惻惻的說:「窯坊可是你們男人喜歡去的地方,那裡美女如雲,春悅你可想去瞅瞅?」

  盛春悅身子稍稍往後靠了點,有些膽懼的躲避蘇子葉那雙勾魂的眸子,道:「我,我……如果可以,我找文蜜去。」

  蘇子葉驀地睜大眸子,這次是雙手捏住盛春悅的耳朵,前後跟那兒揉捏:「你給我將朱文蜜從你腦中刪除,如果再讓我聽見你說什麼去找朱文蜜,我會讓你變成太監永世不得行房!」

  「娘子,疼……疼啊!」盛春悅欲抓開蘇子葉的手,卻未料她不把他的耳朵當耳朵,拽著誓死不放。蘇子葉心裡自是有些心疼的,她看不得盛春悅糾結著這張俊臉,但這傻子不教育是不行的,故忍著心疼嚴厲對他。

  「知道疼了?還想著朱文蜜嗎?」

  盛春悅立馬求饒:「不想了,娘子我現在不想文蜜了,以後我偷偷想就是了。」

蘇子葉火氣更加大了,這死人頭竟然這麼刁滑,竟然還想偷想朱文蜜:「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盛春悅推開蘇子葉,忙招呼自己的耳朵,口中喃喃的說:「文蜜是我的通房丫頭,想她有什麼錯。」

  「是啊,她是你的通房丫頭,你想她沒錯,沒錯……」聽完盛春悅的話,蘇子葉哭笑不得無力的背過身去,盛春悅腦中有朱文蜜,而且她的地位在盛春悅心裡還十分的重。她這個後來的『小三』在他眼裡不過暖被窩的娘子,根本不能相比啊。「你去想你的朱文蜜吧,想她吧,愛怎麼想怎麼想!」

  她,不介意他是個傻子呆子,他竟然心中想的人不是她,而是那個虐待他的朱文蜜,這叫她情何以堪?

  想著,蘇子葉便抽噎了起來,移步至桌邊,趴在桌子上就嚶嚶的哭了出來:「嗚嗚……想你的朱文蜜去,想去吧,不管了不管你了……」

  她的哭聲,很牽動人心。尤其是牽動了本若無其事的盛春悅的心。

  她聳動的雙肩,她埋頭傳出悶悶的哭泣聲,顯得那般傷心而又委屈,著實令盛春悅揪心了一下:「娘子……」

  「別叫我,找你的文蜜去,別叫我!」蘇子葉淚眼摩挲的抬起頭,沖盛春悅吼了一聲,說完又埋頭繼續哭泣。

  盛春悅依然呆呆的蒙著自己的耳朵,也被蘇子葉這一聲吼給驚了一下。緩慢放下手,挪了幾步,至蘇子葉身邊,手伸了出去,有些僵硬。至半空中,卻又停了下來。

  盛春悅蹙了下眉,似是在糾結,最後還是撫上蘇子葉的背,幫她順氣說:「娘子,我錯了。」

  「你知道錯麼,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埋著頭的蘇子葉依然嗚嗚的哭,一句話滿是哭腔說的有些不甚清楚。

  這嬌小的身軀輕輕抖動著,頭不停的蹭著雙臂,似是在擦眼淚。盛春悅蹲下身,抱住蘇子葉:「娘子,不想朱文蜜了,你別哭。」

  蘇子葉抬頭,抹了把淚,與蹲下身的盛春悅平視,看著他誠懇的眼眸,心中得到了些許的安慰,道:「你發誓,以後都不會去想朱文蜜。」

  盛春悅如清水濯濯的眸子閃過一絲的興奮,伸出三根指頭,瞅了下才高舉至頭頂,道:「我發誓,以後都不想朱文蜜。」

  「你告訴我,以後你心裡該裝的人是誰?蘇子葉還是朱文蜜?」

  盛春悅看著蘇子葉滿是水光的眸子,停頓了下,遲緩的說:「我裝著我的娘子。」

  「啊?」蘇子葉驚訝的呼了一聲,片刻便明白,盛春悅眼中的她的名字不就是『娘子』麼,管他怎麼稱呼,反正他口中的人是她就成:「娘子是我嗎?」

  「嗯。」盛春悅機械般的點頭,伸手抹去蘇子葉話落在臉頰的淚水:「娘子,是娘子,只想娘子。」

蘇子葉破涕而笑,抓住了盛春悅附在自己臉上的手,道:「不知道你的話可信度有幾分,但希望你說過的,你自己記住。」

  蘇子葉眼中的盛春悅面色微焦,眼神帶憂,手冰冷如斯,她抓著他手的手慢慢收緊,最後成為緊握,「這一切,似乎沒有回頭的餘地呢。春悅,就算你一輩子這麼呆傻,我也不離開你,真的。」

  盛春悅看著她,沒有因她這話而有一絲一毫的波瀾,然心中某處卻因此悸動。理智尚在的盛春悅自然不可能這般輕易的相信她,開口道:「嗯,我也不離開娘子。」

  「春悅。」蘇子葉『呵呵』的笑了,那半愁半喜的面容顯得那般可愛。

  盛春悅有些看呆,好在眼神本就是比較呆,所以盛春悅快速將真實的感情掩藏了起來。「娘子,繼續教我,我聽,不鬧。」

  蘇子葉點頭,她還得教導盛春悅,讓他盡量成為正常人。

  如果,他真的不是正常人,那麼永遠不可能指望他能夠正常起來,即使教導也無用。再者,讓一個本是正常人的人,再正常回來,更難。

  蘇子葉和盛春悅的生活一直在教與學中度過。教學本是一種極度無聊,極度無生氣的行為,但蘇子葉的教學生涯,不同別人。對於一個腦袋秀逗的人,經常跳腳的是蘇子葉,盛春悅會給蘇子葉一些驚喜,驚詫,驚恐!

  而她只能一一接受,因為盛春悅每一次的表現都有進步。

  日子不平凡也不平淡,但對於他們來說這平常不過。可,總有某些人,跳出來打破他們平常的生活。

  單宗澤從姑母和姑父聊天中,不小心聽到盛春悅的個人問題,而後經逼問才得知,盛春悅是個腦袋有問題的人。對於這樣的消息,單宗澤無法淡定,當天連夜入宮質問天恩。

  天恩的回答令單宗澤苦笑,他明知盛春悅是不正常人,還讓蘇子葉嫁了。而蘇子葉更離譜,不給盛春悅休書,竟試圖讓一個傻子變成正常人,她異想天開。

  單宗澤性子不急,在外人看來他是個深沉而又神秘的商賈。誰人都未料到他為了女人,暴躁無常,一反常態。

  從皇宮中出來後,單宗澤騎著馬直奔盛府。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打更那聲拉的老長的聲音傳出,隨即『鏘』的一聲,鑼聲傳來。

  單宗澤快馬從打更人身邊飛躍而過,打更的被唬了一下,忙唏噓:「哎,這誰大半夜沒事在這兒發瘋!」絮絮叨叨的又罵了幾句,准備繼續再敲鑼的時候,聽聞馬蹄聲又去而復返,打更的嚇了一跳,心想他不過小聲罵了幾句,不是這樣都能被聽到吧?

  「把鑼給我!」月的清輝下,單宗澤那雙清冷的眸子帶著怒意。

  打更的顫顫巍巍的將鑼高舉遞給了這個黑夜中的強盜:「大……大俠,給……給您……」

  單宗澤取過鑼,丟了塊小銀子,又策馬離去。

  「瘋子!」待那人騎馬真正走了後,打更的撿起銀子又開始罵罵咧咧。

  盛府大門口,響起一陣鑼聲,整個盛府都被單宗澤的鑼聲影響到。

  「蘇子葉,蘇子葉!」盛府門打開後,單宗澤直奔府內,在院內高喊。盛府的家丁和打手本一哄而上,卻在單宗澤一亮出自己身份後一個個不敢上前來阻止他。

  「單公子,您深夜拜訪盛府,有何貴幹?」盛府管家緩步而來,心有懼意的問。

  單宗澤靜了下來,寒聲說:「我找表妹蘇子葉,請她出來一趟,何事兒無需告知你。」

  盛府庭院已由燈火照的通明,院內折騰至此,後院的蘇子葉和盛春悅不可能不知,從後院慢慢騰騰出來時候,單宗澤已經和管家廢話了很多。單宗澤有些不耐煩,作勢要揍廢話連篇的管家的時候,蘇子葉的聲音傳來了……

  「表哥,這半夜三更的,你來這兒做什麼?」蘇子葉睡眼朦朧,她身邊的盛春悅倒是雙眸清明,十分清醒的樣子。

  單宗澤看到蘇子葉就不淡定了,穿過人群,站定在蘇子葉前面指著盛春悅道:「你真的願意跟這個傻子過一輩子?」

  「表哥……」蘇子葉被單宗澤的氣勢嚇到,差點口齒不清的乾 笑了兩下:「春悅,春悅不是傻子。」

  單宗澤哼笑了兩下,看笑話般的看著蘇子葉,「我手都指到盛春悅的鼻子上了,他怎麼不打開我的手?正常人見我這般氣勢前來,你覺得他不會將我打出去嗎?」

  「因為……因為你是表哥,盛春悅要叫你表哥的……」蘇子葉忙攔下單宗澤指著盛春悅鼻子的手,拉著他示意他叫表哥:「春悅,這是我表哥,咱們成婚的時候他在西域,所以沒有機會來,今兒你們就當正式見面吧。」

  盛春悅看似面無表情,可眼中的暗流在湧動,只不過別人未發現罷了,呆呆的出口:「表哥。」蘇子葉歎息,盛春悅就不能裝的像一點嗎,平日裡裝正常人裝的不是挺好嗎!

  單宗澤眼中的盛春悅,一臉的呆滯模樣,眼神就跟孩子似地,蘇子葉竟還為他辯解:「我只問你一句,你真的願意跟這個傻子過一輩子?」

  蘇子葉心抖了抖,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猶豫:「我……」

  「你也不願意對麼?這個傻子根本不值得你留下照顧對嗎?這樣的話,跟我走吧!」單宗澤伸出一只手,眼神緊盯蘇子葉。

  蘇子葉退了一步仰頭看單宗澤,心裡雖是糾結,但她想要什麼,她自己知道:「不,我不會跟你走,因為我願意一輩子跟著盛春悅!」

  「你願意?」單宗澤挑眉,眼眸中的怒意更濃,「你願意,我不願意!」說罷,一把拽過蘇子葉,攔腰抱起蘇子葉抗在肩上往外走。

  「表哥!」蘇子葉捶打著單宗澤的背,「放我下來放我下來,管家救我!」

  盛府管家不知所措,一個是少夫人,另一個是少夫人的家人,反對少夫人嫁給傻子,這是人之常情,他不知道該如何阻止,老爺夫人都還沒有出來,最重要的是,他怕少夫人的表哥!

  「春悅……春悅!」在單宗澤肩上的蘇子葉求救盛春悅,抬起頭看到的卻是盛春悅站定一臉茫然不明所以,根本沒有上前來救的樣子。

  看著這張靜無波瀾,被燈火照的有些泛紅的臉,驀然一點點的變小變模糊……

  蘇子葉頓時什麼話都不說了,他是個傻子,徹徹底底的傻子,再如何教導似乎也永遠改變不了他傻子的事實……


21.娘子別走

  微暗燈火中,他忽明忽暗的臉似是帶著難以抉擇的糾結。她在單宗澤的肩上,抬起臉來看著他,本是期待的眼神最後慢慢消失,變為失望。燈火雖不明,他卻似是懂了她,看明白了她所想。

  從滿是期望變為滿是傷感和失落,這是怎樣一種心情?她會恨透他嗎?近期他一直糾結要不要真的留下她,當單宗澤出現時候,盛春悅心裡有了些放心又有一點不捨,如果她跟著單宗澤,那麼一輩子也會過的很好。但盛府要是少了她,突然感覺有些灰暗。

  他留下這個作細做什麼?單宗澤帶走他不是最好的嗎?她不必再那般痛苦的對著一個怎麼也教不會的傻子了不是嗎?

  那雙滿是失落的眼神,深深的印在了盛春悅心裡。如果他追上去,她該是怎樣的表情,怎樣的眼神?

  盛春悅閉了閉眸子,看著她漸遠去,單宗澤邁的步子很大,似乎絲毫不想留在盛府。

  「哎呦……少爺啊,怎麼是好啊,老爺夫人怎麼還不出來啊……」管家一邊絮絮叨叨,時不時的往後院出口看去。

  盛春悅站立不動,單宗澤快到扛著蘇子葉離開盛府大門了,他要不要追過去,攔下單宗澤?還是就這麼讓他們走,放蘇子葉自由,讓她得到想要的幸福。

  「少爺啊,再怎麼也不能這樣讓人將少夫人帶走啊……」管家急的跺腳,有些語無倫次的和家丁說:「快去看看老爺夫人出來沒!」家丁領命趕緊離去,管家又開始跺腳。

  盛春悅心沉沉,終是有一絲的波瀾從眼中劃過,似是做了個重大決定,撒腿往門口跑,口中說著如出自孩子之口的言語:「娘子,別離開我,你說不會離開我的!」

  在單宗澤肩上的蘇子葉聽到由遠及近的聲音,心情由陰霾轉為晴朗,綻出了笑容,眼神灼灼的看著跑近的盛春悅:「相公,春悅!」叫著就捶打單宗澤的後背:「放開我,表哥放開我。」盛春悅還不算太笨,他懂得追他的娘子了。

  「救我,救我春悅。」蘇子葉開心,這段時間也就今日心情大起大落最是跌宕,可這會兒心中卻是滿滿的喜悅,盛春悅知道要抓住他的娘子了。

  盛春悅快步跑至單宗澤面前,攔住了單宗澤的去路:「娘子的表哥,請你放下娘子,娘子這樣趴著不舒服。」

  單宗澤看著氣喘吁吁站於自己前面的男人,那雙如清水般的眸子在月色下倒是顯得清亮十分,可惜這雙眸子太清澈,不是一個二十二歲人該有的。

  一雙沒有目標,沒有信心,沒有欲望的眼神,徹底代表這個人的心。他內裡一無所有,一輩子這麼遲鈍,蘇子葉得多辛苦,給他做娘還是做爹的照顧他?

  「讓開!」

  「放下我娘子,才准你離開!」盛春悅挺起胸,毫不示弱的與單宗澤對視。

  單宗澤看笑話般的看著盛春悅,口吻不屑的說:「你娘子?你有資格娶蘇子葉做娘子嗎?你有資格給蘇子葉幸福嗎?沒有,就不要說蘇子葉是你的娘子!」

  盛春悅愣住,單宗澤說的對,他有什麼資格留下蘇子葉?留下蘇子葉只會讓她看著他憂傷、惋惜。

  「你這個傻子,無話可說了?可以讓開了嗎?」單宗澤不屑的『哼』一聲准備繞過盛春悅前行。

  這時候蘇子葉大喊:「春悅,你別聽表哥胡說,他喝醉酒了,攔住他別帶我走,我是盛蘇氏,你盛春悅的妻子!不能讓別人將我帶走啊!」天哪,盛春悅發什麼呆啊,她都著急死了。

  「蘇子葉,你給我閉嘴,回去再收拾你。」單宗澤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拍在了蘇子葉的大腿上,為了讓她閉嘴。

  蘇子葉開始哭哭啼啼:「春悅,你不傻,你最聰明了,不會讓別人帶走你的妻子的,對麼?」失望啊,和盛春悅相處如此之久,怎麼不見他長進一點啊。

  盛春悅伸手指在單宗澤的鼻子上說:「娘子說了,欺負我的都該咬死。做人不能被欺負了也悶聲不吭,你剛才指我哪兒,我就還給你,放下我娘子。」說完還在單宗澤的鼻尖點了兩下。

  單宗澤肩上的某人噴笑了出來,對盛春悅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話,弄得哭笑不得,不過他將這句話的重點說了出來。

  「盛春悅,你果然『聰明』。」單宗澤放下蘇子葉,不待蘇子葉反應,一拳頭就揮了過去,不偏不倚打在盛春悅的左臉上:「你沒有資格跟我這般說話!」最恨被傻子指指點點。

  盛春悅沒有防備,接下這麼一拳後,就被打倒在地。而單宗澤也沒有打算放過盛春悅,上前繼續揍盛春悅:「傻子,讓你纏著子葉,不打到你滿地找牙,你是不知道疼,不知道什麼叫強勢!」

說完又想揮拳,卻被另一個人牢牢拽住了手:「表哥!」

  蘇子葉心疼的看著單宗澤身下壓著的盛春悅:「你怎能這般對待他,對待一個智商低下的人,你這般忍心嗎你!」推開單宗澤,護住了盛春悅:「表哥,別傷害他,求你。」

  「你因為這個傻子求我?」單宗澤驚詫的眼閃過一抹傷。

  蘇子葉跪在了一臉痛苦模樣的盛春悅身邊,抱緊了他:「傻子,他也是人。有血有肉,被打會喊疼的人。」

  盛春悅適時的靠入蘇子葉懷中,如孩子一般痛苦的嚶嚀了兩聲,「娘子,疼……」

  「是,這個傻子是有血有肉的人,那麼我就不是了?他疼在臉上,我疼在心裡!」單宗澤居高臨下看著地上這對完全不配的夫妻,恨不能殺了盛春悅,帶走蘇子葉。

  可是,他現在能做的是什麼?她護著盛春悅,不願跟他走。他如跳梁小丑一般,苦苦哀求蘇子葉離開,而她卻……

  「表哥……如果心裡真的喜歡了一個人,你會因為他的一切而牽動心魂,對麼?」她想單宗澤一定知道這種滋味。

  單宗澤不否認:「就如你的一切讓我牽掛。」

  「而讓我牽掛的人,是這個我一見鍾情的人,是這個娶我過門不久的人。雖然他有些缺陷,但阻止不了我對他產生好感。」蘇子葉低頭深眸看著盛春悅,他頰邊的紅和那委屈的眼神,令她心疼。但,她不否認,這話有一半是假的。

  畢竟,她對他還沒有深愛。

  「蘇子葉!」單宗澤怒,這個瘋子,她比盛春悅還要傻,還要有問題,不然怎麼能夠堅持留在盛春悅身邊!

  蘇子葉仰起頭看著單宗澤,他怒氣超常的臉上燃燒著烈火,蔓延至眼眸中令人畏懼,她顫畏的開口:「表哥,抱歉。」

  「跟我道歉做什麼?你沒有對不起我,對不起的是你爹娘!」單宗澤那雙滿是火焰的眸子緊緊盯著蘇子葉懷裡的盛春悅,「姑父姑母養你這般大,你就這麼跟了個傻子,他們能接受這個打擊嗎?」他們多麼希望她回去,多麼希望天恩下旨解婚。

  蘇子葉眸子暗了暗,爹娘,養大她的爹娘:「表哥,別逼我。」

這時候,盛春悅伸手摸了摸蘇子葉的臉頰:「娘子,別走。」

  她聽到盛春悅這委屈的哀求聲,心軟了,跟棉花似得。抱緊了他對單宗澤說:「春悅別擔心,我不走。」不走,起碼暫時不走。「表哥,給我點時間,等我找到聖醫張野給春悅治病。如果他都不能治好盛春悅,那麼我不用你來帶我離開,自己回去。」

  「張野?你覺得你能找到他?」單宗澤自是知道蘇子葉這是緩兵之計,他決不能這般讓她得逞。「是張野,舉國上下被譽為聖醫第一人的張野,我要找到他。春悅如果能得以治,皆大歡喜,如果不可,我便離開。」

  單宗澤欲開口說什麼,卻被蘇子葉阻止:「表哥,大叔已經在幫我找了,以他的勢力,找張野不難。」

  蘇子葉早有打算,他還能說現在就帶她離開嗎?最終還是要妥協:「我只限你一個月時間,不論一月後張野來否,我都要將你帶走,不給你任何理由再留在這裡!」

  「謝謝。」

蘇子葉低語,單宗澤自是不會這般容易的就答應蘇子葉,提出了要求:「你們,最好別發生什麼關係,之前我不管,今後絕對不允許!」

  蘇子葉羞紅了下臉,身後盛府上下都站著,她的面子擱哪兒?「表哥,這是我的私事兒,與你無關。」雖然她本就打算不會和盛春悅再一次發生關係,但單宗澤能不能不要那麼直接?還當著下人面……

  啊啊啊……天哪,盛家二老爺出來了!

  蘇子葉抬頭瞄見二老正往管家身邊走。

  「怎與我無關?」

  「我聽表哥的就是。」蘇子葉小聲回答單宗澤,而後扶盛春悅,「春悅起來。」

  盛春悅哼唧了兩下道:「你的壞蛋表哥不走,我就不起。」

  蘇子葉蹙眉:「春悅,起來,咱們回房表哥就會走。」

  「不要,他不走我也不走,娘子說了欺負我的要咬死。」盛春悅開始糾纏:「娘子,你趕他出去,現在就趕他出去。」

  蘇子葉頭疼,他是故意鬧孩子脾氣的吧,該正經時候不正經,不該鬧騰的時候鬧騰:「起來,再不起來看我以後還理你。」

  被蘇子葉這麼一唬,盛春悅不情願的起身,口中嘟嘟囔囔的說:「欺負我的都掉馬桶。」盛春悅站筆直後,瞪著單宗澤。

  單宗澤滿是漠然,對盛春悅的不屑加深了:「傻子,本人無需你趕,自己會走。而且到時我會如期帶走蘇子葉!」對盛春悅說完,轉過身對站立看著他們的盛府二老說:「盛老爺,盛夫人,想必方才晚生的話二老都聽到了,一個月後,盛春悅依然這般呆傻,我會帶走表妹,絕不留她留在這裡對著一個傻子。」

  盛霆笙和盛安氏就算平日裡氣勢再強大,這會兒對單宗澤的態度再不滿,這會兒什麼都說不出,因為他們虧欠蘇子葉。

  「深夜打攪,望二老體諒。」單宗澤不給盛府二老一個說話的機會,說完自己要說的,便拂袖大步離開。

  臨走前,他滿是疼惜的一眼,還是送給了蘇子葉。

  蘇子葉回身,看著他消失在大門口,消失在月色中……內心的歉意蒙然而生。

  「娘子,疼,好疼。」盛春悅見她移不開的目光,不由心中不舒服,開口嚷道。蘇子葉回神,眼神有些滯的看著盛春悅,勉強笑了下,牽著盛春悅往回走。

  至二老面前,蘇子葉正想開口解釋什麼,卻聽盛霆笙先說話了:「春悅這樣你還留下,著實對不住你。」

  蘇子葉忙道:「公公別這麼說,只要我還是盛春悅之妻,便不會有離開的一日。以後的事兒,誰人都不知,如果春悅真治不好,我……」

  盛安氏開口:「到時,我們送你回去。」

  「婆婆……」蘇子葉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子葉,你的心意我們明白,是我們對不起你在先,如你知道春悅這般,也不會嫁入盛府,受如此大的蒙蔽……」

  蘇子葉殷切的道:「婆婆,您別這麼說……」

  「說什麼說,我要睡覺!」盛春悅打斷了蘇子葉,拉著蘇子葉的手搖晃:「瞌睡,瞌睡。」

  盛家二老瞅著這傻兒子,皆是一歎,盛霆笙道:「下去休息吧,這事兒以後再說。」

  蘇子葉點頭,行了別禮帶著盛春悅離開。她心也有離開的念,但她又遮掩不了,就怕說多錯多。盛春悅的打斷其實是幫蘇子葉解圍了。


22.鳳出鬼沒

  不算風波的風波過去,蘇子葉被折騰的筋疲力盡。回到房間,默不作聲,褪了衣便躺下,身邊盛春悅吹了燈亦同。這時候,房內靜的有些詭異。只聞二人呼吸聲,平穩而又緩慢。

  蘇子葉睜大著眸子看著黑處,沒有目標沒有焦距,腦中盤旋著單宗澤說過的話。

  『你真的願意跟這個傻子過一輩子?』

  『你沒有對不起我,對不起的是你爹娘!』

  『到時我會帶走蘇子葉。』

  真的願意和這個呆傻之人過下去嗎?日子很長很長,不是一朝一夕那麼快就過去的。蘇子葉心亂了,徹底的亂。她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執著留在盛春悅身邊。她應該得知他是傻子後一封休書給盛春悅立馬離開,之後尋找新的幸福!可是她不捨,一點的不捨令她猶豫起來。

  「娘子,你想離開嗎?」安靜的盛春悅開口。自打他入了房,便安靜不喊疼了,因為她靜了。

  聞言,蘇子葉滯了片刻,悶聲哼了下,算是回答。

  盛春悅明白。她留下真的是為了執行她的任務,找出他不是呆傻的證據。單宗澤是她表哥,前來帶她走,如果可以她會走。但她還有皇帝交予的任務。而她和單宗澤約定一個月後,那麼這一個月中,她要奮力去尋找答案了。他也得提高防范意識。

  「我猶豫,不知道留下是不是對的。」蘇子葉開口,盛春悅聽懂也好聽不懂也罷,就當她找個聽眾,對他發牢騷吧。「那日,皇上說讓我休了你。我一聽到休,莫名的恐懼,而後決定不要離開你。」

  盛春悅靜靜的聆聽。

  「可是,表哥的行為讓我猶豫,爹娘會擔心,表哥會生氣。」單宗澤,雖知她即使不會和他在一起,也不願她就這麼跟一個傻子過,她理解。

  盛春悅內心一滯,眼神閃過一抹陰戾,沉穩不同於平常口吻的開口:「你喜歡表哥。」

  「是,喜歡,因為他是我表哥,但也只是因為他是表哥。」蘇子葉下意識的解釋,迷茫的沒有發現盛春悅的口吻的變化。

「你是喜歡的。」盛春悅翻了個身,背對著蘇子葉。眼瞅著紙窗外微暗的光,眸中隱隱浮現寒意。

  蘇子葉亦是翻過身,看著盛春悅背影的輪廓,笑了:「春悅,你不希望我喜歡別人嗎?」

  「娘子只准喜歡春悅一個人。」盛春悅頓然覺自己對待一個細作似乎超出了某些范圍,立馬換回了傻傻的口氣抱怨的說著。

蘇子葉『呵呵』了一聲,伸手推了推盛春悅,哄到:「我喜歡春悅啦,真的喜歡。如果,不知道你是傻子,我想我會更喜歡的。」

  盛春悅嘴角邊一抹淺淺的詭異的笑劃過,這笑中帶著深深的懷疑。他堅信,天恩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是可以信任的。「娘子喜歡傻子什麼?」

  「額……」蘇子葉不知道盛春悅什麼表情,但覺得這口氣有些怪異,「你怎麼了,春悅?」

  「娘子回答我。」

  「不知道你不正常的時候,自是因為你英俊瀟灑的外在吸引了我。」蘇子葉承認,她輕浮。但深深被他吸引,怎能夠移的開眼,怎能夠不想去占有?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愛美男之心更是如此。「知道你是這樣後……覺得很可惜,想走卻不捨。」

  「原來是同情。」盛春悅低低呢喃了句。

  蘇子葉沒有聽清楚,忙問:「春悅,你說什麼?」

  「我瞌睡,好瞌睡,娘子抱抱睡覺。」盛春悅掩藏了自己的情緒,翻身回來抱住蘇子葉,閉目。

  蘇子葉一點防備也沒有,被他抱在懷中有不真實的感覺,更多的是可憐。為什麼他是這樣一個人,為什麼她又嫁給了這樣的人。

  第二日,蘇子葉晚起,依然頂著熊貓眼,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冬雪說宮裡人來請蘇子葉進宮。

  聽到進宮,蘇子葉還是迷迷糊糊的,腦子裡想的只是盛春悅:「姑爺呢?」

  「主子,姑爺被老爺夫人叫走了,怕是要訓昨晚一事兒。」蘇子葉點頭:「讓夏柳好好伺候姑爺。咱們這就入宮吧。」還沒有到她該入宮的時候呢,天恩有什麼大事兒尋她嗎?

  真是憂傷,睡眠不能被打斷,一被打斷會很疲憊啊。

  拾掇妥當後,蘇子葉帶著冬雪入了宮。

  蘇子葉入宮到天恩的御書房,已是他們下朝之時,而天恩早已在等待著她的到來。

  御書房中除了宮人,還有一個比較養眼的人便是單宗澤。

  蘇子葉心有疑慮的行禮:「民婦叩見吾皇,吾皇……」

  「行了,沒有外人。」天恩打發了宮人,毫無感情的打斷了蘇子葉。他討厭這樣的她,恭恭敬敬一點也不像原來的她!

  蘇子葉見宮人陸續的出去,便站起身,聳了下肩膀,笑道:「別告訴我你倆合起火來要我休夫。」

  單宗澤恨恨的瞪了眼蘇子葉,別開眼不理會。

  天恩淡無表情的別了眼蘇子葉道:「朕沒有空管你的家事。」

  瞅著他們鄭重的表情,蘇子葉笑了:「有什麼事兒難住你們了?」就算有事兒,她也不過旁觀的份,叫她來做什麼?

  「你的問題。」天恩淡淡的開口,將龍案上一個褐色折子遞給走近龍案的蘇子葉看:「看完告訴我,怎麼回事。」

  蘇子葉蹙了下眉,接過折子打開看,這是戶部侍郎寫的折子,這筆跡蘇子葉認得,待看完蘇子葉不敢相信的看天恩道:「財務虧空,這是怎麼回事?」

  天恩端坐著,動作優雅的伸手將蘇子葉手中的折子拿了回去,「朕想問你,這到底怎麼回事。」

  蘇子葉蹙眉:「喂,這段時間我成婚,沒有顧到戶部。也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為什麼出現這麼大的虧空?」

  「嗯,子葉,你告訴朕,這是為何?」天恩微微挑眉,似是悠閒的看著蘇子葉。

  「我,我不知道啊……」她不過一個月沒有做自己該做的工作而已,她都請婚假了啊。這段時間他該找一個人盯著戶部的說。

  天恩伸手摸了下下巴,笑道:「你不知道誰知道?戶部的賬全是你做的,不過一個月不在就虧空成這樣,朕不認為你能脫了干係。」

  蘇子葉怒:「大叔!別一次就否定了我的工作,我做賬從來沒有出過錯,而且之前也沒有什麼紕漏!」恨懷疑她的人,恨不信任她工作的人。

  對於天恩一開始的不信任,心中憤恨不已,蘇子葉轉頭看向單宗澤:「你呢?也覺得是我的原因讓國庫空虛至此的嗎?」

  「只顧著和傻子玩樂的人,出紕漏沒有發現實在正常。」單宗澤想到那個傻子,他這心裡就恨。

  「大叔,表哥!」蘇子葉恨,恨這兩個人,國庫空虛他們還有心情逗趣,拿她開涮!

  「好了,說正經的。」頓而,天恩陰沉了臉,低沉說:「朕知道與你無關,所以這才找你來。」如果懷疑她作假,他必然不會讓她出現,一是保護,一是撇清。

  「討厭!」蘇子葉生氣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沒見你們君臣這般不正經的,很好玩嗎?逗我很好玩麼!」

  單宗澤冷冷開口:「我可沒那閒心逗你,我說的是實話。」跟個傻子日日歡樂,以為他不知道嗎?

  「單宗澤!」蘇子葉做仇視的樣子等著單宗澤。單宗澤亦是不掩飾的看著蘇子葉,他眼眸中的心疼,她看得到嗎?他心裡的痛,她又能看得到嗎?她全都能看到,只不過忽略了。

  「繼續這麼仇視下去還是說正事?」天恩悠然開口,轉移這二人的注意力。

  「說正事兒。」蘇子葉和單宗澤異口同聲,動作也齊刷刷的別過去看天恩。

天恩挑挑眉,道:「沒有人借用國庫款,稅款每年都進賬,但現在一查,錢呢,哪兒去了?」

  「猜測一,官員私貪。」蘇子葉道。天恩點頭。蘇子葉又道:「猜測二,稅款進賬未入庫。」

天恩點頭:「繼續說。」

  蘇子葉腦中好多猜測,不過一想這般猜測什麼時候才能查出,不滿的嘟囔:「你養那麼多臣子做什麼的,讓他們去查啊,猜測什麼用。」

  天恩俊美的臉頰上浮現一抹驚喜:「朕以為你和傻子呆久了,也真成傻子了。」

蘇子葉怒了,今兒來是受他們氣的嗎?「我是傻子,那大叔您和我對話,您說是不是您也傻掉了。」

  天恩抿嘴不語,斜眼撇蘇子葉,正見她仰起臉怒視他,天恩笑了:「不與爾斗氣。」頓了下又道:「這事兒,已著人查,但所得結果是否是朕想要的,不得而知。朕准備著你和剛襲承丞相之位的鳳子禎同查此事。因你熟悉戶部賬源,鳳子禎查此事兒的原因不便告訴你。」

  蘇子葉驚訝,和傳說中的鳳子禎?他是個什麼歪瓜裂棗,希望別太醜啊,她愛美男,不希望和醜男一起共事。蘇子葉嫌棄天恩這裝神秘的模樣:「鳳子禎承丞相之位,自然是要有功績,如這次虧空查出,他便是大功一件,對他在朝中地位有好處。這點誰都看的明白,有什麼不便告訴我的。」

  天恩笑而不語,果不能小看蘇子葉。

  單宗澤一邊漠然一笑,心漸漸下沉,天恩的目的不止一個,蘇子葉只能看出表面,內裡卻無從得知。這個傻丫頭,還自以為是……歎息,她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子葉,去君予宮中住著,暫別回盛府。」

  「哎,這可不行,盛春悅需要我照顧!」蘇子葉立馬阻止,天恩故意阻止她繼續教導盛春悅嗎?「戶部在宮內,你常進進出出皇宮,引人注意,產生不必要的麻煩。和君予住著,避人耳目比較妥當。」

  蘇子葉無話可說,她之前常入宮就被那些個左朝勢力所排,現在都嫁人了,更是不好給人把柄。「聽你的,但還得允我回去一趟,總該和盛府交代一下。」

  「不用了,已經著人去通知。」天恩搖頭:「現在去君予宮中休息吧,想是昨晚被折騰的不輕。」天恩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單宗澤。

  蘇子葉皺皺眉,點頭稱是:「謝大叔體諒,子葉走了。」蘇子葉面色淡然,想到沒有和盛春悅說告別,這心裡又是疙瘩。又想到大皇子,這心下開始雀躍,小正太啊,姐姐來了!什麼盛春悅什麼盛府全都拋在腦後,滿腦子都是那個肉嘟嘟的正太仔。

  蘇子葉離開,天恩便揚聲:「出來吧。」

  後殿偏門緩緩打開,一身黑色朝服的男子緩步走來,口氣似是戲謔,傳出一句話:「大叔?皇上,臣未見你有多老。」

  天恩眸子暗了暗,扯開這個話題道:「戶部賬都是子葉管理,現在見識到這與眾不同『記賬法』的主人,覺得如何?」

  單宗澤陰著臉瞅著鳳子禎,這個朋友不是善類,他一直這麼覺得來著。

  「一個很平常的女子,只不過有了點小聰明和小膽量……」鳳子禎薄唇輕啟,評價。

  單宗澤蹙了下眉,天恩挑眉,二人同時不予贊同。

  「慢慢你會發現,朕和單宗澤的青梅是個怎麼樣的女子。」天恩含笑丟出這麼一句話。鳳子禎雙眸浮現出期待,他等待著和蘇子葉共處的日子。


23.謫仙男子

  皇宮東面,一座宮苑中,傳出陣陣嬉笑聲,女人的、孩子的。

  「子葉,瞅見沒有,就那邊,那邊那個比較大比較紅,摘下來一定好吃。」顏君予揚著頭站在柿子樹下,指揮著站在竹梯子上伸手摘樹上的柿子的蘇子葉。

  蘇子葉抹了把汗,她玩石頭剪刀布竟然輸給顏君予,輸了的人要給對方摘最好吃的柿子。這不,蘇子葉正努力的給大皇子做一個果農。

  「大皇子,能不能摘這個,這個離我很近啊。你瞧這個頭也不是很小嘛。」蘇子葉指了指自己頭頂的柿子,望這小屁孩能改變主意,不過她怎麼做都是失敗的。

因為顏君予他就愛折騰下蘇子葉。「你是覺得本殿不夠資格吃最大最好看的柿子嗎?」

  蘇子葉聽完顏君予這極具有霸氣的話,肩聳了聳,道:「好,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真是人生悲劇,被一孩子嚇著。

  顏君予一身寶藍色的皇子袍子十分貼身,身材苗條,有天恩的影子,唯有臉是圓鼓隆冬,嬰兒肥並未退下,肉肉十分白皙,那雙銅鈴般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的目標。

  蘇子葉喜歡孩子,更喜歡這種小時候就很有范兒的孩子。但是,顏君予能不能不和他爹一樣,沒事就找個事兒來折騰她啊?頓然,蘇子葉覺得自己就是個找抽的神經,沒事和孩子玩什麼游戲,多大了!可當她反省過來後,她卻已經無法從這個小正太的生活中走出。

  這就所謂的入者易,而出者難。

  蘇子葉心裡腹誹了下,口中答應著:「一會兒就摘到了,你等一等哦。」伸手夠不到顏君予所指的,她就再上一節梯階,希望能夠摘上,無奈蘇子葉身材不過一米六五,如果再有五公分之高,一定伸手就能隨便取下來。

  「再往上爬一節,一會就摘到了。」顏君予背著手,眸子直盯柿子,命令道。蘇子葉聽話的提起裙子,抬腳往上爬一步,這時候上梯子的腳步有些不穩,一不小心踩空,蘇子葉就這般華麗麗的飄飄忽忽往下落……

  顏君予瞪大眸子,雙手迅速捂嘴,退了三步,抬著頭視線隨著她下落而移動。

  見她『砰』的一聲,華麗麗的落了地,顏君予用一手掰開另一只捂著嘴的手,眼眸中傳出可惜和震驚,而後顫抖著嘴唇,再眨眨眼開口:「噢賣糕的。」

  蘇子葉悶哼著,如大字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天煞的,習慣了。」

  「混小子,過來扶我一把。」蘇子葉顫抖著開口,口吻中的痛苦即使掩飾的再好,還是能夠被聽出來。

  顏君予一步一挪往蘇子葉挺屍的地方走去,「子葉,今兒你沒摔疼吧?」

  假惺惺,赤裸裸的假惺惺!蘇子葉渾身疼,還有一肚子的恨,咬牙切齒的說:「顏君予,偽君子,孬君子!」

  顏君予一臉無所謂的走至蘇子葉身邊,站定,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扯了下嘴角笑:「其實,偽君子,孬君子不是我,是丞相大人。」而後仰起頭看他對面的鳳子禎,在蘇子葉掉下來前,鳳子禎來了。顏君予腹誹:而他能救卻不救,真是不夠憐香惜玉。

  鳳子禎一襲黑色朝服,站在顏君予對面,蘇子葉就橫陳在二人之間的腳邊。

  蘇子葉機械般的扭著自己疼痛的脖頸看向另一邊,當然看到的只是一雙無塵黑面白底皂靴。蘇子葉第一反應就是:「看人先看鞋,這是個講究人。」

  為了不只是看鞋,她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腰,緩慢的爬了起來,踉蹌的站不穩,算顏君予有些個良心,還是伸手扶了一把:「子葉,站穩嘍,別壓壞我這小身板。」

  蘇子葉瞪了眼顏君予,一手伸手拍著自己身上的泥,這才正式看向身板的黑物。

  有些人有些事兒,不看沒事,看了一定出事兒。蘇子葉這一看,整個人就呆住了,一手本是拍著自己衣服正拍到胸口偏右的地方,看了這一眼,她驀然停住了自己的動作。手不動,眼珠子也不動,就差呼吸也停止了。

  黑物,一襲黑色朝袍,較之天恩的所有官員,竟有一分皇家氣勢。且別人一身黑色朝袍總予人一種拖沓感覺,而眼前這個人,卻不一樣。這一身黑色似乎就是為他而量身定做。就連朝袍上的金線麒麟都似活的,欲躍地而起似得。

  一雙劍眉下那細而長充滿狂野的鳳眼正戲謔看著她,輪廓分明的五官深邃而又神秘,薄唇邊似有似無的噙著一抹詭異而又性感的微笑,眼看燕頷儒生模樣,骨子中卻透露著將兵之氣。

  丞相大人?鳳子禎!顏君予口中的丞相大人竟是這『歪瓜裂棗』模樣,讓她沉陷了。她能尖叫嗎?她能震驚嗎?她能狂躁一下嗎?不能,不能!

  「蘇子葉,你捏疼我的手了。」顏君予蹙著眉,歪仰著腦袋看蘇子葉,只見她正花癡的發呆。而她扶他的手早就狠狠的被她蹂躪著,令他痛苦不已。

  「啊?啊!」蘇子葉回過味來,忙放開顏君予,連說:「抱歉抱歉,沒斷吧?」

  顏君予肉肉的臉上盡是淡然,心想:不能做好人,做好人沒有好下場。一臉無所事事的樣子往右邊挪了一步,算是遠離蘇子葉,又道:「沒斷。你可以繼續花癡了,不過千萬別獻身,免得你家裡的貓戴綠帽子。」說著,漠然的看了眼她胸口的那只粉嫩的手。

  蘇子葉呆呆的「啊?」了一聲,看了眼自己的手,開口說:「好,暫時不會獻身。」顯然,蘇子葉沒有徹底的回過味來。

  一直含笑不語的鳳子禎,終於開口了:「莫非蘇小姐心中有意獻身於在下?」

  蘇子葉驚住,他的聲音比盛春悅的更好聽啊,更有磁性!有種餘音繞梁,三日不絕於耳的絕佳效果。天吶,鳳子禎果然不是人間之物,不是人間之凡物,不是人間普通之凡物。

  不過,怎麼聽他這口氣,有些不屑、輕蔑、鄙夷呢?真是令人不爽呢?!

  「獻身?襲承丞相,何以看出本小姐有意獻身。」蘇子葉眼角別了鳳子禎,心雖有尷尬,但還是行如自然的將自己的手從胸口拿開。這時候她才明白,顏君予的意思為何。她這架勢,就如要扯開自己的衣服,獻身的模樣。

  鳳子禎挑眉,勾神眼瞟過蘇子葉,輕描淡寫說:「莫非本相看錯?」襲承丞相?鳳子禎最是不喜歡的就是『襲承』二字,這是代表他只有一個豐厚家底的人,而非靠己之能登上丞相之位。

  而蘇子葉,是第一個明目張膽的這般表現出對他的蔑視和不屑的人。

  「看錯沒看錯,本小姐不知。但丞相大人這輕佻相,可真不討人喜呢。」蘇子葉做鎮定模樣,優雅的拍著自己身上的泥土。

  鳳子禎嘴角一勾,『啪』的一聲,打開了折扇輕輕搖了下,道:「蘇小姐出口傷人,又何止不傷人呢?」

  蘇子葉一愣,懷疑盡顯水眸中,道:「傷人?丞相大人,蘇子葉何以傷你?」冤不冤啊,他竟然說她傷人,她什麼時候出口傷人了!

  鳳子禎從她眼神中看出了疑惑,心如鏡一般透亮,她似乎無意的,但無意的更是傷人不是嗎?這蘇子葉似乎比天恩所描述的更簡單。「如果有心,你會明白,本相懶得解釋。」說罷,轉身欲走。

  蘇子葉皺了下眉頭,見他轉過去吐了吐舌頭:「嘁,擺譜。」說著也轉頭欲拉著顏君予往寢宮走去,卻未料蘇子葉這一把老骨頭被這麼一摔,似乎有些支架不住了。「哎呦……」蘇子葉無力,竟然腰閃著了。

  「子葉,子葉……」顏君予這小身子根本扶不住蘇子葉這沉重的身體,見蘇子葉要往他身上靠,立馬有些不淡定,甩開她的手,就要遠離蘇子葉。

  蘇子葉那個恨啊,腰疼,她的腰嚴重的疼:「偽君子,扶我一下怎麼了。」剛才站起身就該活動下,也好緩解疼痛。都怪鳳子禎,長的如謫仙一般令她移不開眼,害的她都忘記活動。

  「子葉,我去命人來抬你走,你繼續地上躺著。」顏君予揮了揮手,認真的說。蘇子葉瞪圓了眸子,顏君予,絕對的壞胚子,遺傳了天恩!「偽君子,你……你……」蘇子葉已經顫抖的說不出話來了,怎麼有這樣的人呢?為什麼她覺得這個世界如此黑暗,為什麼蘇子葉心情如此惆悵呢!

  「如不願,你自個兒這邊站著吧。」顏君予看著蘇子葉,對與她的站姿,他心裡已經笑了很多遍了,只不過沒有表現出來。她竟半弓著身子抬高屁股,滿面痛苦的前傾的站著,要誰不小心碰她下,一定摔的再次沒個正型。

  「哎哎……你,你還是去吧。」她可從來沒有指望那個帥的跟仙兒似得要走的丞相,更不能指望自己走回去。她這一動,指不定就癱瘓了。

  顏君予瞅了眼蘇子葉身後又轉回身一臉好笑的看著蘇子葉的鳳子禎,點頭道:「我這就去,希望你不會被丞相整……」

  蘇子葉瞪大眸子,忽而覺得自己好像不安全。剛才鳳子禎說她傷人,傷人……他會不會報復啊?


24.豬神對抗

  報復?鳳子禎才不會。

  他不過轉過身,看到蘇子葉的醜態,而後輕蔑的笑了下,上前就拎著蘇子葉往顏君予的宮殿走去。

  蘇子葉想叫,卻因為喉嚨被衣服所卡住,一點兒聲兒都發不出。顏君予驚訝的看著鳳子禎拎貓兒仔兒的架勢,這簡直就是不將蘇子葉當個人嘛,哪兒有人這樣幫助別人的?怎麼著對待女人也得溫柔點兒啊!這要是勒死人蘇子葉,可就玩兒大發了。

  「丞相,您這可得手下留情。」顏君予碎步跑著,跟在鳳子禎身邊兒,就怕鳳子禎就這麼勒死蘇子葉啊。

  蘇子葉被鳳子禎拎著,不像當初蘇子葉拎盛春悅那般出門,那時候盛春悅是靠他自己的雙腳走出來的,而現在的她是凌空的。凌空的您知道嗎?就是雙腳不著地!蘇子葉在心裡恨恨的將鳳子禎罵了一十八遍。

  她要這麼華麗麗的死了,她做鬼都不會放過鳳子禎,就連鳳子禎在地下的祖祖輩輩她也都一個不放過。

  難受,難受啊。蘇子葉喘不過氣了,要看被勒死,快要斷氣了!鳳子禎,他就這麼嫌她不乾淨嗎?不知道泥土都是最自然最為純潔的東西嗎?沒有泥土,哪兒來的糧食啊。他怎麼能夠嫌泥土髒,而這般拎著她!

  她沒有求他幫她好不好,就算心裡有這麼想,但也不會表現出來不是嗎?

  「唔唔……」蘇子葉有些岔氣,喘不過氣,嚴重的!

  鳳子禎步子雖大,但完全緩慢,一點不見著急,似乎拎著鳥籠子在逛街。顏君予看著蘇子葉那漲紅且痛苦的臉,終於不淡定了,他焦急道:「本殿命令你,丞相大人,放下蘇子葉!」天煞的,蘇子葉死了,誰給他整著玩兒啊!

  鳳子禎餘光瞅了眼顏君予,口中悠閒的道:「大皇子,怎麼著本相也是你長輩,該怎麼說話,嬤嬤該是教過,不用本相多說。」

  顏君予愣了下,方才確實失禮,因為看到蘇子葉真的不行了。看,她的臉已經由紅轉為紫紅了,轉為黑,蘇子葉就該死了!

  「唔唔……」蘇子葉痛苦的哼唧,她好難受,真的好難受。鳳子禎這報復也太狠了,沒等他將她送至房間,她就升天了。而他回頭跟人交代說,只是救人不小心給救死了,多麼合理的理由多麼沒有破綻的殺人法子啊。而且他要再來個痛心疾首,全世界都認為他這個大善人。

  天哪,蘇子葉真TMD的冤枉啊,方才她說了什麼傷人的話?她怎麼沒有發現,說了什麼啊……

  天煞的,跟他不過幾句對話啊!

  蘇子葉心裡如何嚎叫,卻沒人聽得到。看到顏君予那雙絕望的眼神,蘇子葉也隨著絕望了。她就這麼死在鳳子禎手中了。她很花癡,很愛美男,能不能在臨死之前,讓她見見她的相公?早上出門,她還未和那個傻子相公打個招呼呢。

  他央求她留下的言語這個時候一點點的出現在腦中,他可憐兮兮的表情,他傻不咧跌的模樣一幕幕出現在眼前。

  蘇子葉心裡繼續哀嚎:春悅啊,你娘子我雖然嫌棄你是個傻子,但這個臨死關頭想到你,說明你在我心裡還是有那麼個小小小小位置的……

  『噗通』似乎是將什麼東西丟在別處發出的聲音。蘇子葉意識有些模糊,鳳子禎……天大的仇人,她下地府後一定變成厲鬼,要將他也給帶走。

  顏君予瞅著被扔在大床上的蘇子葉,目瞪口呆。再轉頭看鳳子禎,又一次驚住,鳳子禎一臉看好戲的樣子,似乎就等著看蘇子葉這痛苦不已的模樣。

  「丞相,蘇子葉若是死了,父皇不會放過你的。」

  鳳子禎挑挑眉,笑而不語,瞅了眼站在一邊的宮人,悠悠出口:「去端碗水來。」宮人領命立馬去了。

  「你父皇該怎麼不放過本相?」鳳子禎挑起衣袍,就在桌邊優雅而又有氣質的坐了下來,瞅了眼床上無力的趴著的人。其實他很好奇,蘇子葉的衣服是什麼質地的,為什麼這一路上不見衣服撕扯破裂聲……

  「傷子葉者,無活。」顏君予也隨著鳳子禎撩起袍子,跳上另一個挨著鳳子禎的凳子坐下。

  鳳子禎並不驚訝的點頭:「無活是指一般的人,本相非一般人,可以不遵循此道。」

  顏君予半仰著腦袋看身邊的人,他筆直的身子上總是散發某種令人想要遠離的氣勢,似乎還帶著令人戰栗的寒氣,似乎又覺得是令人灼燒的火熱。顏君予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但他給人就是這樣的感覺。

  「本殿只知,父皇不是一般人,丞相您也是?」顏君予問道。這不一般的人都是成為天子之人麼?

  鳳子禎搖頭:「是,卻又不是。」

  顏君予更迷糊了,他不懂,是又不是,到底是不是呢?

  這時候,床上人傳來沙啞的聲音,似是還帶著點哭腔:「襲承丞相大人,莫要在孩子面前說的太過深奧,別誤導孩子。」尤其是他們家嚴肅深沉過人的顏君予小正太。

  鳳子禎挑起眉,心有怒意,又滿是戲謔的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人,笑道:「沒死?」

  「仇未報,絕不死。」蘇子葉扯著嗓子恨恨的說。不知道頸部軟組織淤血了沒有,不過確定喉頭舌骨並未骨折。雖然他是拎著她回來的,但他還是手下留情了,在後頸靠下的地方拎著她的,不然她真的就這麼被勒死了。

  說實在的,鳳子禎拎人的技術真是不可比擬、模仿的,太強!

  聽著她沙啞的聲音,還有她那張漲紅的臉讓人想到猴子屁股,鳳子禎欲笑卻未笑,「蘇小姐與誰人有仇?可需要本相幫你?」

  蘇子葉聽鳳子禎這話,頓時肚子裡的火氣是越發的旺了起來,他竟這般一臉無事模樣問她,她的仇人是他好不好!氣死了,最是看不得這人的這張萬事與他無關的臉,她恨恨恨:「此人非人,此人非人!」

  「非人,那就是神。」鳳子禎淡然的開口:「神之仇,本相認為你還是忍了,莫要生非才是。」

  蘇子葉愁眉苦臉的看著端坐著的鳳子禎,她到底說錯了什麼,什麼地方傷了他,她真的很想知道。「嗯,我忍。神只有天子能夠與之對抗,我會忍到天子幫我出氣的那一日。」天吶,她該注意言辭以及行為,不然得罪了人可不好。

  從前,事事有天恩和單宗澤護著她,她可以學螃蟹橫著走。可是現在不比從前,嫁了個夫君,不能成為她的靠山,有個盛家似乎都掌控在天恩的手中,而她現在因為財物虧空而有危險在身,如不徹查此事兒,屆時罪落實到她頭上,那可就完蛋了。

  她知道,天恩一定會保她,為了蘇穹也好為了二人之間的朋友之情也好,她知道,他會。她一有紕漏,左朝勢力立馬借題發揮,眾人殺她,到時他陷入兩難境界,不是蘇子葉想看到的。

  蘇子葉並不高估自己,也從未低估自己。這麼多年來天恩的保護她不是看不見,蘇家有對皇族有利的地方,保蘇穹之女為了籠絡蘇穹,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這時候得好好巴結下鳳子禎,以好二人共同努力查出虧空之原因,擺脫降罪危險才是。

  「本相也等著,倒是想見識一下蘇小姐御神之術。」鳳子禎滿是玩味兒的口氣,實在是今兒多次瞅見了蘇子葉醜丑態,對她興趣似乎又增加了些許。

  如果說是平常家千金,這般醜態盡露早就羞紅的臉不敢見人不敢吱聲了,而她竟還做強勢狀逞能,要討伐他。

  不一會,「丞相大人,您要的水。」顏君予身邊貼身的陪睡嬤嬤端著托盤進門,弓著身子十分恭敬的對鳳子禎說話。

  鳳子禎一揮手,道:「給她灌下去,順順她的嗓子。」嬤嬤心有猶豫的偷偷看了眼床上的人,應聲往床邊走去。蘇子葉她可是認識的,平日裡相處的也都還不錯,這要她給蘇子葉『灌』下去,實在有些不敢下手。

  鳳子禎瞅著嬤嬤磨磨蹭蹭的動作,笑道:「怎麼,不懂如何做?」

  顏君予小聲道:「丞相,本殿覺得『喂』就好,灌不太好吧?」鳳子禎睨了眼身邊的人,笑道:「怎麼,心疼蘇小姐?」

  顏君予瞅著大眼,點頭:「子葉人不錯嘛,別灌豬一樣灌她。」

  鳳子禎略顯驚詫的正視顏君予道:「本相的意思不就是灌人一樣灌她麼?」

顏君予眨眨眼,咧了下嘴,對宮人說:「嬤嬤,是灌人那般灌,不是灌豬那般。」

  嬤嬤對顏君予笑了笑,立馬去給蘇子葉喂。

  他們的對話蘇子葉全部停在耳中,她恨恨恨,恨恨恨!鳳子禎,這個小氣的人,她到底哪兒得罪他了嘛!為什麼被他豬一樣的對待啊,人家豬都還有尊嚴呢!

  嬤嬤溫柔的給蘇子葉喂完了一碗溫水之後離去,蘇子葉這才緩過勁兒來,想要坐起身來卻因為腰閃了坐不得,只好趴著,眼睛幽怨的看著鳳子禎,心道:奸人,超級奸人。

  顏君予跳下凳子,走至床邊,伸手摸著床單,笑了下:「我不嫌你弄髒了我的床,明兒繼續幫我摘柿子就好。」

  聽到柿子,蘇子葉就像見到了鬼,她再也不要爬梯子去摘柿子了,再也不要看到黑物了。

  「小君予,你夠狠。」蘇子葉說完生氣且華麗麗的昏了過去。

  鳳子禎見蘇子葉並非裝的,起身走至床邊伸手給蘇子葉把脈,微微蹙了下眉,口中呢喃道:「大皇子,命人去請太醫。」這女人,怕是疼到忍受不了才昏過去的。他佩服蘇子葉,竟能忍如此之久。

  顏君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丞相你會岐黃之術,何以再叫太醫。」

鳳子禎鳳眸瞟過顏君予笑:「你覺得這女人一身髒,值得本相救?」顏君予無語做呆滯模樣看著鳳子禎,這個親戚真不是人。

  顏君予想罷便去吩咐人情太醫。

  待太醫來,就聽聞一聲哀嚎:「娘子……娘子你怎麼成這樣了?誰整你成這樣的!」來人完全不顧床上昏過去的人,只顧著拉著她的手,深情的呼喚。


25.春悅哭妻

  「娘子哎,誰整你成這樣了?你是不是再也醒不過來了,別呀,娘子你醒醒!」盛春悅一股腦兒的在蘇子葉耳邊呼喚,不一會兒便變成了嚎叫。盛春悅完全無視在一邊的鳳子禎和顏君予、太醫、宮人。

  一邊除了鳳子禎顏君予,其他人皆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這一身錦衣的英俊男子竟是這般荒唐哭妻的。且不說他一臉抽搐的表情,就說他那口氣,讓人詫異不已,能嚎成這樣,都得有技術。

  「娘子,娘子……你說不離開春悅的,你怎麼就這麼死了呢……」盛春悅依然嚎叫,有一種忘我的境界。然,就在他奔進門眼飄過鳳子禎的時候,就已經將這個黑物打量了一番,歸類為危險之物。

  和天恩有一點關係的人,皆不為善類。

  「原來,子葉看上的人,就是他。」顏君予將趴在他床上的人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最後送出一個鄙夷的眼神,面部表情早已是小孩子常有的那種嫌惡之態,「子葉的眼,果然瞎了。」還有,蘇子葉什麼時候死了?他哪兒得知的,就胡說!

  「大皇子,話怎可這般說,有違皇室體面。」鳳子禎單挑起眉,側眼睨著顏君予道:「該這般說『蘇小姐眼明,看上了一個與眾不同之人』。」

  顏君予恍然大悟點頭:「丞相說的是。子葉眼明,眼明。」

  他們雖是小聲說話,卻全數入了盛春悅耳中,看著蘇子葉那張緊閉雙眸痛苦糾結的臉,他心抽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怒,卻很快遮掩。他自己也意外,他竟會因他們的話兒產生了一絲的怒意,果非正常。

  「娘子,娘子……大夫,大夫呢?幫我看看娘子是不是真的死了……」

  一邊的太醫汗顏,忙蹣跚著走至床邊,給盛春悅拱了下便慢慢悠悠的伸手給蘇子葉把脈,沉吟了片刻,說:「盛少爺,令夫人無礙,只不過昏厥。」

說著伸手要去掐蘇子葉的人中,卻被盛春悅阻止了:「你要幹什麼,你要毀屍滅跡!」盛春悅一把將太醫那個小老頭給推開,幸好一邊的宮人及時將太醫扶住,不然太醫避免不了和大地的擁抱。

  「老臣要救令夫人,怎麼是毀屍滅跡……」老太醫哀怨的說著,這冤枉勁兒可全部都給『推』了出來:「老臣一輩子做醫者,怎奈你如此詆毀!」

  盛春悅睜著大眼,護著蘇子葉,就是不讓任何人靠近,口中說:「不管我娘子怎麼了,你們都不准靠近,娘子是我一個人的!」

  老太醫汗顏:「誰搶令夫人,荒唐!」

  盛春悅那護短的架勢可算是發揮的淋漓盡致,一邊看戲的人皆是一副好笑的瞅著盛春悅,有人低語,有人掩嘴。鳳子禎和顏君予一大一小,面無表情,眼眸中卻有不同的神色,一個戲謔一個惋惜。

  「那……那你要做什麼?」盛春悅不確定的瞅著太醫,小聲的開口。

太醫恨恨的說了句:「救人。」他竟這般沒有面子的被這個傻子推開,以後出去被同行笑話可怎麼掛得住臉!

  盛春悅被太醫這一聲吼,嚇得縮了縮脖子,讓開了:「那,大夫您一定要死馬當活馬醫,一定要救活我的娘子。」太醫聽這話,嫌惡的撇了眼盛春悅,拂開盛春悅欲伸過來討好的爪子,伸手就去掐了蘇子葉的人中。

  「唔……」

蘇子葉慢慢清醒過來,盛春悅大喜,又一次推開了老太醫,立撲蘇子葉道:「娘子,娘子你還活著……你沒事,沒事了。」

  蘇子葉的頭被盛春悅抱住,一手還拍著蘇子葉的背口中念念叨叨:「娘子,那個大夫是神醫,他救活你了。真好真好。」

  蘇子葉翻了個白眼,緊緊蹙著眉,痛苦出聲:「相公,疼……」疼死了,她的腰一定是斷了,不然怎麼那麼疼。

  盛春悅遲鈍的反應過來,抱著蘇子葉的手鬆了來,小聲的在蘇子葉耳邊說:「相公來救你。」之後放開蘇子葉,雙眼可憐兮兮的看著蘇子葉震驚的眼神,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娘子,娘子你真的活過來了!」

  蘇子葉頓然忘了疼了,方才盛春悅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一點也不孩子氣,反而如正常人般認認真真對她說,而且口氣還有些笑意,她不得不震驚,不得不懷疑:「春,春悅……」

  「娘子,娘子……」盛春悅又一次抱住蘇子葉,就跟幾十年未見似得,捨不得放開她。殊不知,他這是為了掩蓋蘇子葉那露出破綻的震驚表情。

  蘇子葉有些反應過來,什麼疑問都回家再問,「春悅,你怎麼進宮來了……」

  盛春悅搖頭,瞅了眼門口,果然有幾人邁著大步子正往內走。

  不是別人,正是高高在上的天恩皇帝和皇商單宗澤。

  「皇上叫你來的?」蘇子葉蹙眉看緩步臨近的人,轉頭對面色帶懼的盛春悅小聲說。他見到天恩就僵直了身子,他是怕天恩還是另有其因?

  天恩滿面笑容,單宗澤滿面愁容一前一後進門,皆是盯著床上那對相靠之人。

  「怎麼?朕不可請盛春悅入宮對弈喝茶?」天恩受了眾人禮,而後揮退了些許宮人,瞅了眼鳳子禎又道:「抑或,朕沒有資格見盛春悅?」

  蘇子葉『呵呵』的笑了聲,忍著身上的疼痛,緊緊靠在盛春悅身上:「民女並非此意,請皇上莫猜測。」

  幾個天恩身邊得用的宮人皆擔憂的看著蘇子葉,這話可說的有些大不敬。

  天恩眼神冰冷,嘴角卻含笑,道:「嗯,朕便不猜。」頓了下目光投向盛春悅,道:「今兒召盛春悅進宮,並無何大事,只不過想召來幾位醫者看看盛春悅的身體。」朕,要的是當場點破。

  蘇子葉心有喜意,卻發現自己靠著的盛春悅抱著她的一手收緊了,令她肩臂有些疼,她看了眼盛春悅笑道:「皇上,您召醫者為我診治才對,民女現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的。」心,也疼,因為盛春悅此時的狀態,令人擔憂。

  天恩對蘇子葉雖有些憐惜,但這回卻狠下心來說:「子葉小傷無礙,盛春悅這傻子大病令人愁。」說著揮手,一群的太醫院醫者進門,一股腦的往盛春悅和蘇子葉身邊來。

  蘇子葉見盛春悅有些警覺起來,不由的她也隨著察覺危險來臨。為什麼盛春悅會怕天恩今次領來的太醫院醫者?

  「皇上,民女腰疼,十分疼……您還是讓醫者先幫民女看一看吧。」不管怎樣,蘇子葉知道,這時候的盛春悅不想讓那些太醫來診斷他,她感覺的到。

  「娘子……娘子你怎麼了?」盛春悅摟著蘇子葉,只見她蹙眉,一臉煞白痛苦的模樣,說話口吻完全是帶著哭意。

  天恩雙手撐著雙腿,因蘇子葉這痛苦而又小的呻吟聲,他的雙手慢慢捏緊了膝蓋,說:「先幫蘇子葉看看,莫要落下什麼病根了。」

  眾醫者中走出一個瘦乾瘦乾的小老頭,兩鬢斑白一把子白色鬍鬚及胸口了,那雙老乾老乾的手有些顫抖,走路都似不穩,蘇子葉瞇著眼觀察了下著醫者,這才放心讓他靠近。

  這人雖老,卻十分精幹,兩三下就捏好了蘇子葉的腰。蘇子葉腰不疼後,十分好奇的看了眼這個被自己心裡鄙視了好一會兒的人,「就這般好了?不需要吃點什麼藥,或者貼個什麼狗皮膏藥的?」

  老醫者一副深沉的模樣搖搖頭:「夫人不過扭了下,並不很嚴重,如及時拿捏便不會疼痛很久。」

蘇子葉點點頭,原來不過按摩手法,看來這個醫者救人的醫術也不過如此了,這樣的話……「那您順便幫忙看一下盛春悅吧,他只是頭腦有些遲鈍,看有什麼法子能夠讓他恢復正常。」對他,完全不抱希望。

  「好,待老夫把脈之後定奪。」老醫者伸出顫抖的手,欲搭上盛春悅的手,只見盛春悅縮回去了自己的手,被在了身後:「娘子,這人醫術不行。」

  蘇子葉心笑,原來盛春悅也看出來了,看來他們二人可真是心有靈犀。「春悅,沒事,就把個脈,如果他不行後面還有很多醫者。」

  盛春悅心中嗤笑,這麼多醫者不過掩人耳目,眼前這個乾瘦老頭才是有能力的人。不過,這個老頭是誰?這麼老,如果一直在太醫院,他不可能沒有見過。

  但,盛春悅還是伸出了手。老醫者搭了下盛春悅的脈搏,不一會兒也就放開了,直直搖頭:「沒得治沒得治。」

  盛春悅心中越發的懷疑起來。

  蘇子葉憂傷的歎息,盛春悅真的沒得治了嗎?

  「盛春悅可以走了。」天恩揚起嘴角,雙眸盡是陰光閃爍。單宗澤雙眸盡是光明,經張野診斷,盛春悅真是傻子,那麼他有了充足理由了……

  鳳子禎依然置身事外的模樣,不予言語,靜等好戲。

  盛春悅起身,打橫抱起蘇子葉,傻傻的出口:「娘子,皇上讓我們走了,咱們回家。」

  蘇子葉勾住盛春悅的脖頸,看著這張英俊的臉,心中莫名預感浮現。

  「盛春悅,你一個人走。」開口的是單宗澤,既是知道他沒得治,絕不會讓他們一起多呆一刻鍾。

  盛春悅完全無視單宗澤的存在,只是看了他一眼,再低頭眸子淡然無情的對著蘇子葉,開口:「娘子說過,我們要生死與共,不可以丟下另一個人先走。」

  蘇子葉臉一紅,盛春悅這時候的記性可真是好到讓她頓有成就感,「皇上,民女明日再入宮吧,今兒摔了一跤,回去壓壓驚。」

  其實,蘇子葉沒有抱多大希望,都准備安撫盛春悅,讓他先回去來著,天恩的話傳了來:「回去吧,好生將養。」

  「謝主隆恩。」蘇子葉怕天恩反悔似得,立馬謝恩。

  盛春悅就這麼抱著蘇子葉大搖大擺的走出顏君予的寢宮。

  而顏君予的寢宮中,閒雜人都被退了出去,就連顏君予這個並非閒雜的皇子也被打發出去。顏君予滿是不情願,蹲在門口偷聽。

  鳳子禎開口:「他很正常,再正常不過。」

  天恩不語,單宗澤急了:「你何以說盛春悅正常?」正常?代表他真的不能奪回自己的表妹了嗎?

  「不過直覺,宗澤兄不必緊張。」鳳子禎揚嘴一笑,他最是不屑男子癡情。

  天恩道:「張野,你說。」

  這房內的第四人,便是聖醫張野。天恩不惜大筆資金找到了聖醫,勢必要知道盛春悅真假癡傻。

  張野,就是方才那個被蘇子葉把脈的乾瘦老頭。

  他躬身向天恩回報:「真亦假時假亦真,假亦真時真亦假。盛春悅此人,言語行為皆如孩童,然他唯一一點破綻便是那雙眸子。」

  「如何說?」單宗澤迫不及待問。

  張野回答:「就算傻子,眼神也不可能清澈到如死水。傻子也是有感情的。」

  天恩點頭,徹底確定盛春悅非真傻,該謀計讓他自己露出尾巴,服拜他的龍袍之下!


26.細作娘子

  盛春悅下了馬車便抱著蘇子葉回房,半語未言。將蘇子葉安置在床上便背對著蘇子葉站在了窗欞邊,那雙淡無神情的眸子看著窗戶細縫外的景色。

  蘇子葉本躺著,卻端端的坐起來,看著盛春悅的背影,心裡惆悵疑惑萬千。一路上回來,他沉默,而她因他而沉默,然心裡的疑惑不斷。宮中他的那句話十分平常,符合他說的。可是那口氣卻如正常人一般,沉穩而又帶著威懾。

  如若往日,他這般說她一定沒有疑問。可是他當著眾人小聲說,而且見到天恩的時候那表現不得不令她起疑。他堅實頎長的身形似是孤單,似是冷漠,沒了往日那股子調皮勁兒。

  蘇子葉不知不覺,有股子莫名的憂傷至心底泛起,刺痛她的心,擾亂她思緒。這是怎地一種奇怪感覺?

  「春悅,一路上為什麼都不說話?」終究是蘇子葉性子不夠沉斂,還是先問出口了。

  透過窗縫看向窗外之景的盛春悅滿眸默然,似是一副桀驁臨高之勢。他的心思,似乎他自己都有些不明了,抿嘴開口:「鳳子禎很優秀。」語畢,他因自己的話也驚了一驚。

  蘇子葉那水靈的大眸子瞪的滾圓滾圓的,嘴張開可以放倆雞蛋似的,不思議的看著對面窗邊的人。這,這……是他說的嗎?這就是他由心而說的,一個完全正常人口氣說的話。不孩子氣,不傻,不呆。

  盛春悅轉過身來,發現蘇子葉正驚詫的看著自己,他勾了下唇角,滿眼默然的直盯蘇子葉:「怎麼,很意外?」是不是從來沒有這般正視過她?殊不知,離得最近是忽略的最是徹底。

  這個他明媒正娶的女子,竟有一雙這般水靈的剪眸,什麼情緒全然從這裡表現出來,時而單純天真,時而疑惑震驚,時而鬼靈機巧,時而惆然沈宇……當然,還有從未展露過的深沉真性。她的心思,藏的夠深。

  是啊,她和他一樣,做個無知之人才最不引人注意。殊不知,她在他面前這一點做的完全不夠格。

  「春、春悅……你,真的是正常人?」蘇子葉依然不敢相信,他不是傻的。

  盛春悅瞅著她那雙眸子,不禁嗤笑,這種時候竟還是這般天真模樣,果然還是有點閱歷之人:「這不正是你入盛府要找的答案嗎。」

  「答案?」蘇子葉疑惑,她嫁給他找什麼答案?要說找,她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找幸福。在他眼裡,幸福都不可以找嗎?

  「為了找這個答案,你不惜獻身於我這個『傻子』,血本下的夠大。」獻身。她這曼妙的身子,確實不錯,他喜歡。但,作細他絕不要。

  聽完盛春悅的話,蘇子葉臉一紅,怒了:「你、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嫁給他找幸福,自然是需要二人共享天倫,可有必要說成『獻身』這麼難聽嗎?

  「什麼話?」盛春悅不屑一哼,緩步走至蘇子葉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蘇子葉:「不必你再去告訴天恩什麼,因為他已經知道一切。」

  「一切?大叔知道什麼一切?」他和她說的,似乎完全不是一件事兒。「我從來沒有將盛府的事兒告訴大叔,一點也沒有。」因為天恩從來就沒有問過關於盛府的事兒不是嗎。

  依然是這雙眸子,透露的是堅定,可這種堅定萬不是盛春悅需要的,因為它是假的。

  「細作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會說真話。」盛春悅抬起手捋了捋袖子,而後又撣了撣,似是平常不過,然口氣卻凜然寒人:「你說我如何做,才能夠讓你這個細作說真話呢?」如何做?他根本沒有任何對付她的想法,她在他面前,不過螻蟻一只。

  「細作,我在你眼裡是細作?」蘇子葉驚得從床上起身,不思議的仰著頭看著他,他竟然說她是細作!

  盛春悅不語,側過身不理蘇子葉。

  女人,不過衣服。

  蘇子葉頓覺腿腳有些虛浮,盛春悅裝傻,天恩要他露原形。而她在他眼裡不過細作,天恩派來的間隙……

  「我……我還有解釋機會嗎?」蘇子葉側看他臉,英俊決然的臉竟是一絲感情都沒有。「不管你聽不聽,我都要說。」

  盛春悅站立紋絲不動,就連眉頭都沒有抬一下。

  「不管你和大叔之間有什麼,都與我無關,我也不知。我更不是他派來的作細。」蘇子葉眼瞅著他,卻未發現他有什麼要說的,她竟是有些說不下去:「嫁給你,是我的意願,並非他人所左右。」他不是傻子,就算他不喜歡自己,她也是該高興。

  因為,這個人若是傻子,真可惜了。

  『嫁給你,是我的意願,並非他人所左右。』她堅定的口氣說完這句話,他的心為此震蕩了一下。從來都是女人愛男人的花言巧語,並不代表男人就會被女人的花言巧語所蒙蔽。

  故盛春悅依然不為所動。

  蘇子葉歎息了一聲,仰起嘴角,微笑道:「總歸,我嫁的人不傻不呆,是個正常有城府的人,值了。」繞過盛春悅,正視他道:「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因為你從沒有將我當你的妻子看待。」如果他將她當做內人,她也不會一無所知至今日。

  妻子,是個多麼遙遠的詞。盛春悅此生從未想過娶妻成家。然,此次卻是他的恩典,而盛春悅不得不受之。

  妻子,又是怎樣一個詞,為什麼會令他心觸痛了下,撓癢了下。

  妻子,是個細作,又是怎樣的一番怒意。

  蘇子葉一直沒有清醒,真的。她寧願自己一輩子不清醒,一輩子不知道盛春悅是個正常人。這樣,她就不會這般低落。

  如果是原來的盛春悅,她依然和他說說笑笑,依然逗著他玩,依然擺架子教他學習……

  這些本是昨日之事,今日卻覺得那般遙不可及。

  「你明白,我便不多述。」盛春悅忽而明媚一笑道:「細作,你只記住我是傻子夠了。」

  蘇子葉不懂,完全不明白盛春悅的話什麼意思,倒是因盛春悅的笑容,有些反應不過來,癡傻了下。

  「府內,除你之外不允許有第二個人知道我不是傻子。」盛春悅嚴肅而言:「就算我死,這盛府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得殃禍及身。」

  「死?」蘇子葉回過神,經盛春悅這麼一說,想起和天恩的對話,天恩有可能要殺盛春悅。「知道你是正常人的人是不是惹禍上身的機會越大?」

  「怎麼,你怕了?現在可就你一個人知道此事。」盛春悅一臉戲謔的看著蘇子葉,女人膽小他不是沒見過。

  蘇子葉撇了下嘴,笑道:「怕?好嘛,你就當我怕吧。但,不說出去,抑或不殃及別人怕也值得啊。」

  「謬理。」盛春悅別了眼蘇子葉,滿口不屑。

  「謬理又如何?我還有謬思、謬想、謬行呢!」蘇子葉聳聳肩,無所謂道:「反正我就一謬人,怎麼著,也都是你的妻子啊。」

  盛春悅挑眉:「你還認我是你夫君?你還是早些離開這裡對你有好處。」這個女人做間諜過於入戲了吧。

  「當初天恩說讓我休了你這個『傻子』,可是我沒有這麼做,因為只要我認定的,即使有猶豫,還是不會改變初衷。」蘇子葉不禁失笑,原是自己的思想行為讓她有了這個執著的認定:「我不走……原來定了,它就是定了。」後面的話慢慢變成細喃。

  從來,蘇子葉都認為自己是個放蕩之人,只要覺得夫君不好,她可以換一個新的夫君,可真要她這麼做,她卻做不到。因為她不過是思想上的花心形骸,行動上的鈍妹。

  聽著她的低喃,他不禁心觸動。

  「你以為幾句話,我便對你有所改觀?」盛春悅不禁輕蔑一笑,女人就是女人,空想最是多。

  「改觀什麼?你做我的傻相公,我做你的真妻子,咱們就這麼過日子吧。」蘇子葉厚起了臉皮。第一日開始,她便是他的人,那麼她永遠便是他一個人的,即使他心裡沒有她!

  盛春悅不禁一蹙眉,看著她似有似無的笑,頓覺她的笑都那般飄渺,遙不可及。

  然,蘇子葉的那句『咱們就這麼過日子吧』令盛春悅想了一個晚上,整整一個晚上。

  一句簡單的言語,他能做到嗎?

  第二日,答案就來了——

  「春悅春悅……快來看書,今兒不把這個給我背會了,抽你手心。」

  「哎,春悅你怎麼那麼笨呢你,這字筆畫錯了,先這筆之後這筆。」

  原來,他們可以做到什麼事兒都沒發生的樣子。

  「來來來,咱們運動運動。哎,你知道亞健康嗎?不運動什麼的容易胸癖氣短、頭暈目眩、失眠健忘。春悅,你知道嗎?你傻了可能是你運動少了。」

  盛春悅對著這個嘮叨且滿嘴謬論的婆娘,頭腦有些脹痛,沒有亮身份前,怎麼沒有覺得她這般聒噪?

  「話說,你一定不知道亞健康還有很多種吧?來,你扎馬,我告訴你。」蘇子葉一邊拿著雞毛撣子,一邊輕輕打著自己另一手,一副教官把式,見盛春悅老實的扎馬後,她繼續道:「聽著哈。亞健康呢有心理素質亞健康,情感亞健康,思想亞健康,行為亞健康。」

  蘇子葉說完左右偷偷看了下周遭,見沒有什麼人,這才至盛春悅耳邊說:「尤其是你這種人哦……有可能容易行為亞健康,因為你的很多行為很死板很程式化你知道嗎。」裝傻,一切行為程式化。

  盛春悅白了蘇子葉一樣,將她的某謬論全部排除在自己的腦袋外,聽了她的謬論指不定人生都給改變了。

  「哎,別不信啊!」蘇子葉緊了下鼻頭,又道:「馬步扎穩一點兒,一會兒我可是要坐你大腿上的。」

  話落,盛春悅險些站不穩。「娘子,春悅累。」跟她坦白了,坦白後又有幾日安寧日子呢?他等待著天恩來,等待著天恩的舉動。然想到這裡,他莫名的有些不捨,這座宅院,府中二老,還有……她。

  「呀,才到半柱香時間呢,再扎一會兒,一炷香之後才准起來。」蘇子葉揚起臉,完全不鳥盛春悅的樣子。裝傻果然像,她都被蒙蔽那麼久了。

  可是,他又為何在她面前袒露?就是為了打擊她,讓她卷鋪蓋回家嗎?可惜,他失算了,她是趕不去,驅不走的人!

  「娘子,幫春悅吹香,幫……」盛春悅可憐兮兮的說著。

蘇子葉『嘁』了一聲:「才一炷香,你就堅持不住,還是男人嗎?」

  盛春悅欲繼續裝可憐的反駁,卻聽到下人說宮裡來人了。

  「主子,宮裡送來一箱子東西,說是要讓您檢查的。」冬雪下了台階至院中蘇子葉身邊福了下身說。

  蘇子葉了然,瞅了眼盛春悅道:「算了,今兒饒過你。去陪我看賬簿吧,一會兒也要幫我記錄。」

  「主子……」聞言冬雪猶豫開口。

「怎麼?」蘇子葉眸子一凜,冬雪有些放肆了。

  「皇上說,這東西您一個人檢查,萬別讓外人看到。」冬雪畏縮了下。

  蘇子葉看了眼盛春悅,輕描淡寫的一笑:「姑爺是外人嗎?」

  「這這……」冬雪沒話說了,姑爺不是外人,就算是她敢說嗎她!

  「春悅。走,咱們看賬簿去。」蘇子葉挽住盛春悅就同他去書房。

  冬雪愁眉苦臉,心裡一直念叨:皇上沒讓外人看……


27.濃情蜜意

  查賬半途,便有不速之客不請自來。經冬雪通報,來人乃丞相大人鳳子禎。正在書房查賬的蘇子葉和盛春悅皆是一愣。

  「冬雪,先去招呼著丞相大人,我和姑爺很快就到。」蘇子葉說完看了眼盛春悅,之間他愣了下下便又翻起了賬簿,似是沒有聽見冬雪的說話。

  「奴婢這就去。」冬雪退下。

蘇子葉道:「大叔將賬簿搬運至此,想必已准允我不用進宮,這丞相是和我一同辦理此事兒的。今後可能時常來這兒,回頭我跟公公婆婆說一聲,以免二老多疑。」

  盛春悅只是點頭,抬眸看蘇子葉,低沉說:「這個書房,不允許其他人入內,其他地方自便。」

  「哦,好。」之前他的書房也不准她進,若不是發現他是「傻子」,她還真一直不會有機會入內。「倒是你,怕不怕被鳳子禎識破呢?」

  盛春悅側目些許鄙視蘇子葉,滿是磁性的聲音略帶戲謔:「你覺得天恩信任的人,怎可不知我裝傻?」

  「那……」

  「他們為何不點破?」盛春悅起身整了整衣裳,淳厚的聲音出口道:「因為,他們要找一個十分合理的,眾人能夠接受的理由來殺了我。」

  蘇子葉心中不解,若天恩要殺一個人,簡直易如反掌,可是為什麼就是不早早殺了盛春悅?莫非,盛春悅手中有什麼王牌,令天恩難以下手?

  「走吧,莫要讓客人等久了。」盛春悅輕咳了一聲,走至房門口,欲開門之時,又肅穆而言:「待我死之時,天恩也許會告訴你。」拉開門,門外的光亮立馬投射入房,刺痛了他的眼,刺穿了他的心。

  待他死之時?他——死?!

  蘇子葉心頭一跳,猛然開口:「我不會讓你死的。」跨出門檻的盛春悅腳步頓了下,嘴角揚了起來,他的命她救不起,只有他自己才給自己創造活路。

  「娘子,娘子,快些跟上,莫要讓客人等久了。」孩子氣般輕快無雜質的聲音又傳了來,清晰的刺入蘇子葉的耳中。看著在門口朝她招手的盛春悅,蘇子葉眼眸也刺痛了,好端端的一個人,到底是為何而如此裝傻。好端端的天恩跟他過不去做何?

  蘇子葉臨出門吩咐站在門外等候傳喚的夏柳道:「整理出個廂房,將賬簿送往廂房,筆墨紙硯准備好,待會兒丞相大人要同我一起看賬簿。」

  「奴婢省得。」夏柳福下身,遵命之。

  蘇子葉快步跟上盛春悅,挽起他的手道:「相公,一會兒見了丞相大人一定要行禮哦,莫要忘記呢。」

  「聽娘子話。」盛春悅爽快帶著急切的回答。

  房內房外的盛春悅天差地別,無人能及。

  堂廳中,偏座老虎椅上端坐一人,此人一襲綢緞白錦衣,淺青色竹紋繡圖,在紗衣下若隱若現布滿其衣擺,滾邊袖口的銀絲繡字極為惹眼。他優雅的端著茶杯,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杯蓋撩撥著杯中淺黃色玉液,聽聞腳步聲,不緊不慢抿了一口,這才放下茶杯,抬起頭來。

  盛春悅一身羅衣,髮髻以竹簪束起,雖是家常穿著,看起來幹練十分,並不顯得唐突。

  蘇子葉一身碧霞羅,白煙紗裙正好至腳跟,並不拖地;簡單的綰起髮髻,只別了一枚翠色鳳凰南飛髮簪,簡約不失高雅。

  就這麼猛然一眼,鳳子禎頓覺他們很般配。

  「盛春悅見過丞相大人。」

盛春悅經蘇子葉『指示』,上前行禮,蘇子葉也隨之福身:「民婦見過丞相大人。」

  「二位不必多禮。本相雖位高,來貴府卻為客,本相不跟你們客氣,你們也免了這繁瑣之禮。」鳳子禎儒雅一笑。

  蘇子葉愣了一下,這鳳子禎換了衣服人都有些不一樣了,昨日說他是邪魅仙兒,今兒可以說是不染塵土之雅仙兒。總之,很仙兒!

  「娘子起身,丞相說不作禮。」盛春悅手快於起身的鳳子禎,扶起半蹲著的蘇子葉。

  鳳子禎本該尷尬的伸著手,然動作卻順暢自然的收了回去,似方才要扶她的人不是他,那是個錯覺。

  蘇子葉並不是沒有發現鳳子禎這一舉,方才還心驚來著,好在盛春悅手疾,將她扶起,「相公,去請丞相大人上座。」

  盛春悅傻傻一笑,點頭。面帶傻笑朝鳳子禎而去:「丞相大人,娘子說您是貴人,須得上座。來春悅給你擦擦椅子。」說著繞過鳳子禎托起自己的袖子擦起上座椅面。

  鳳子禎鳳眼閃過驚訝,繼而變成一種譏諷:「真是有勞了。」

  「不勞不勞,娘子說為貴人做事兒是我們的福分。」低著頭擦椅子的盛春悅口氣輕快,笑容直達眼底。

  蘇子葉看著心裡是一酸,這些本不該他做的事兒,他那雙手是執筆打算盤的……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天恩,天恩到底……

  「蘇小姐,今早送來的賬可看了多少?」鳳子禎見蘇子葉發愣,鳳眸一凜,似從她眼眸中看出什麼,不禁嗤笑道。

  蘇子葉的思緒被鳳子禎打斷,回過神笑道:「您覺得一個貯書箱的賬簿,一個早上我能看幾本呢?」

  鳳子禎淺笑:「不是還有令夫同你一起。」

  一句陳述語,不是疑問。

  蘇子葉甚是討厭這句話。不經盛春悅方才的提醒,蘇子葉還真不知鳳子禎已經確定盛春悅是裝的了。「我夫頭腦有些不清醒,丞相大人您也看見了。他能做的也只有幫我拿拿賬簿。」蘇子葉說著指向還在擦椅子的盛春悅。

  鳳子禎只是戲謔的勾起一抹寒顫人的笑容,道:「令夫頭腦果然有些不清醒。」這樣一個本高高在上的男子,竟屈尊做著下人做的事兒,他能夠忍,能夠裝,且如此之投入,鳳子禎不得不佩服。

  蘇子葉眸子暗了暗,看向認真擦拭椅面的盛春悅,開口:「相公,可以了,請大人坐下吧。」

  盛春悅拍了拍手,立馬請鳳子禎過去坐,之後又站到蘇子葉身邊來,聽話的等著蘇子葉的命令。

  看著他們這一前一後站著,鳳子禎那種感覺又出來了,他真的覺得他們很配,比蘇子葉和天恩在一起都配。

  「你們也坐吧。」

  蘇子葉拉著盛春悅,讓他坐自己的上手,拍了拍他的手算是安撫的樣子,之後揮手命下人再送茶來。

  新茶上後,蘇子葉道:「丞相大人,我們盛府的茶與宮中賞賜的貢茶不能相比,暫且委屈您了。」

  鳳子禎濯濯眼眸劃過一絲笑意道:「你這茶,我且從未嘗試過,不知是何處產之,名為甚?」

  「您不覺這茶葉瞅著很熟悉嗎?」蘇子葉回道。

  這時候盛春悅急忙開口,似是邀功:「丞相大人,娘子說這是『菊花茶』,有散風清熱、清肝明目和解毒消炎之功效,可稱之為『神茶』,隨便人家都有的。」

  鳳子禎眼鋒劃過盛春悅,再一凜,頓而淺笑:「本相真不知這菊花還能佐茶之用。」『隨便人家』,他鳳子禎是隨便之人嗎!

  「不是佐茶,它就是一種茶。」盛春悅認真模樣,鄭重糾正。

  蘇子葉瞅見鳳子禎一抹不悅之色,立馬握住盛春悅的手,說話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堂廳內的人皆能聞之:「相公,跟你說了幾次,沒讓你說話你不准開口的。」

  盛春悅嘟了下嘴,點頭又搖頭。

  蘇子葉尷尬的朝鳳子禎一笑道:「外子見著客人過於興奮,讓大人見笑了。」鳳子禎不屑的搖搖頭,若蘇子葉得知盛春悅並非真傻,得知被人欺騙她會怎樣?那種感覺,她該是第一次嘗試吧……有些期待她恍然大悟抑或傷心絕望的樣子。

  「相公,你去書房看『三字經』好不好?一會兒我和丞相大人談完正事兒就去聽你念書。」

  盛春悅搖頭。蘇子葉瞅了眼鳳子禎,呵呵一笑:「丞相大人稍等,待我安排了相公便……」

  「不必,令夫想留下聽,本相並不介意。」

  「這……這樣,好吧。」怎奈盛春悅是裝的,她也無可奈何,他留下一定有什麼目的。

  鳳子禎便開始與蘇子葉談論關於財政庫銀之事兒,盛春悅一邊安靜的聽著。他們之間的內容,盛春悅完全不在乎,他只在乎的是鳳子禎的那雙攝人鳳眸,為什麼總是直勾勾不加掩飾的看著蘇子葉!

***

  「……這樣一來,我們就從今年流出去的賑災銀子查起,這錢數額巨大,我想總有破綻的。」蘇子葉認真的和鳳子禎討論關於賬簿,關於庫銀,怎還有心去提防鳳子禎赤裸裸的眸淫呢。

  「每次上限賑災額數不超過十萬兩,真如你所說每月都有支付這災銀出去,也不能夠造成財政虧空,這個提議有些漏洞。」鳳子禎直視蘇子葉,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的敲擊著桌面。

  「丞相大人,一個縣城每月領走十萬兩,兩個城,三個城呢……」想來這銀子流走是在近期,並非蘇子葉成婚的這一月中。蘇子葉沒有發現錢在賬不在庫,是她工作上的嚴重失誤。

  鳳子禎點頭,「說的有理。這便去看看賬簿吧,我想你該將重要的賬簿預留出來,以便清查。」

  蘇子葉點頭,這點盛春悅已經和她說過。

  待他們商議差不多簡略查過賬後,蘇子葉和盛春悅留鳳子禎同盛府二老用完晚膳,方准他離去。

  夜深人靜的時候,蘇子葉的兩個丫鬟和利廣都被打發去睡覺了,而蘇子葉捏著賬本一直在盤查,盛春悅在一邊坐著等待著什麼。

  蘇子葉和鳳子禎的發現,從賬簿中查出,錢多數從賑災這一方面出去,賬簿後面每筆出去的錢都有一個簡賅的摘要。而有幾個縣城的摘要竟幾乎一模一樣。

  「該死,戶部撥款不管由頭,只管撥錢,這可大大便宜了這幾個縣城的官員!」蘇子葉看到簡賅後面的署名,怒不可制。他們經逮著這樣一個漏洞不斷往外挖錢,真是膽大包天!

  「祖制有規,凡災區銀兩未超過十萬兩,可不必經由皇帝之手。此規正是讓貪欲大肆興起的源頭。」盛春悅看到蘇子葉的柔荑猛的拍像桌子,又見她立馬揉捏疼痛的手,他便有一絲心疼。她可真是不將手當自己的,這般狠虐。

  蘇子葉邊揉著自己的手,邊起身:「說的是,回頭要跟大叔提一提,不然這錢全沒了。」

  「看完了嗎?」

  蘇子葉搖頭,「明日繼續吧,今兒累了。」說著走至門口去擰了把棉巾敷了下被自己拍麻掉的手。

  紅燭下她那張小臉一直沒有展開,緊緊繃著,蹙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盛春悅不由自主的起身,至她身邊,拿過她手中的棉巾,輕輕擦拭她的手道:「盛府已經有一個傻子了,難道你也要做個傻子?」

  蘇子葉是徹底的驚住,盛春悅過來溫柔的給她揉手……是溫柔的,不是粗暴的!!!他的口氣,雖是僵硬,但她隱約可以聽出有一絲的憐惜之意。

  她有些不置信,這是盛春悅嗎?

  「細作娘子,你傻子相公可不願做一輩子傻子,所以你別陪著傻了。」盛春悅幫她擦拭差不多,便將棉巾整齊的掛好,不理會蘇子葉的震驚,徑自轉身去退衣休息。

  蘇子葉抽搐了下嘴角,是笑了,她心跳也加快了。盛春悅,盛春悅這是在關心她!

  她有些挪不動步子,有些不知所措……盛春悅,他這是怎麼了?他們之間不是繼續扮演一冷一熱的夫妻,一直打算過男不理女、夫不親妻的日子的嗎?

  「對了,鳳子禎很優秀。」盛春悅坐下退鞋之時,隨意這般說。

  蘇子葉凝神,總覺得這句話很熟悉,好像他什麼時候說過……不過這會兒記不起來他什麼時候說過了:「鳳子禎優秀不優秀,與我何干?」鎮定的隨著這句話緩步走近盛春悅,蹲下幫他退鞋。他們之間,該如何相處,在昨日她可能完全明確,但他要對她有那麼一絲的關心,就令她方寸大亂,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如果我死了,你可以讓天恩賜婚嫁給他。」盛春悅這般說來。他沒有提單宗澤,是因為單宗澤沒有能力保護蘇子葉,一個皇商,不過為天恩賺錢的天下第一掌櫃,沒有實權不如鳳子禎。

  蘇子葉一愣,甩開盛春悅的鞋,起身給了他一腳:「呀嘿,你盛春悅夠厲害啊,後事遺囑都准備好了,還給我另找夫家,你可真是……」

  「原本你嫁給我就是個錯誤。」盛春悅沉著的打斷了蘇子葉的話。

  「錯不錯誤由我來定!」蘇子葉氣大,她說過她不會讓他死的,如果天恩真的不放過他,大不了她陪著他死。隨了母親的一句話,「『嫁乞隨乞,嫁叟隨叟』,乞死叟去,妻隨其亡,倘使大叔要殺你,而我絕不獨活於世!」

  這個想法定型之時,蘇子葉也為自己這個想法驚了。她竟然……竟然有這般決死跟定他的決心,她什麼時候對他產生如此深的眷戀了,她怎麼不知?

  盛春悅本吃驚於她踢他,而這會兒完全驚詫於她這句脫口而出的話。

  可,她是細作!

  盛春悅頭腦清醒了下,壓住心中的悸動,清冷了言語道:「睡吧。」

  兩個字,將他本升溫的心凍結住了。

  蘇子葉頓時心悵然,那股子失落感令她心痛,「春悅……我是真心的,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真的……」她底氣不足,有怕意的出口。

  盛春悅的心隨著她出口的每一個字猛然跳動,抬眸看向她那期期艾艾的樣子,心悸一動,伸手拉過蘇子葉,一個旋轉將她壓在了身下,低沉口吻說:「別誘惑我,你會深陷其中!」

  蘇子葉從驚恐中回過神,調整了焦距對上盛春悅的眸子,低聲道:「從第一天,我便已經深陷其中……」語閉,雙手猶豫的勾住了盛春悅的脖頸:「不可自拔了。」

  盛春悅低頭雙唇緊啄住蘇子葉的,啃咬了起來。她的甜美,他從來沒有認真品嘗,因為作為一個傻子只能機械般的去做事……

  他,已經壓抑很久了。

  親吻她到氣喘吁吁的時候,他抬起頭,看著她嫣紅的面頰和勾人的迷離眼神,沉悶的聲音傳出:「我不容你有背叛我的一日。」不待蘇子葉回應,他再一次襲擊蘇子葉的唇,而此時一手移至她的高峰,緩慢輕柔,動作甚如掠奪。

  蘇子葉強迫自己睜開眸子,看他閉著眸子,心越發雀躍了。聽說,親吻之時對方閉眸說明他心裡有對方,所以才閉目享受另一方的存在。

  她也緩慢閉上眸子,感受他。

  衣服一寸寸的被剝開,心房一片片的被占據,靈魂一點點的在升華……

  他攝魂般的親吻,觸電般的愛撫,都令她難以抑制內心欲爆發的觸動。

  今次,她不敢呻吟,不敢出聲,她怕這一切似夢似幻,被聲音敲破。

  他的親吻轉移至頸間,胸口……

  只聽她沉重的喘息和壓抑的悶哼。盛春悅心中一抹心疼之意:「隨心而行,莫抑。」

  蘇子葉似是得到解放,雙手緊緊抱住他,感受他,終是輕緩出聲。

  帳簾不知何時落下,遮住了床帳內羞人的一幕……

  女子的嬌吟,男子的低吼從帳簾內傳出,似是為這個寂靜的夜帶來了一曲百合樂章。


28.潮湧前夕

  紅燭盡,天微蒙。灰暗的房內透著清冷之氣,僅覺些許涼意。

  床上的人微微一動,往被子裡縮了縮,囁嚅道:「春悅,冷。」

  盛春悅睜開眸子,摟緊了懷中的女人。然行為和腦中所想完全形成對比。

  他為什麼會得了癡心瘋似得,瘋狂的愛她,為什麼完全不受控制。而這會兒腦中一直在叫囂放開她,推開她,可手卻越收越緊。

  這張泛著紅暈的小臉這時候如孩子般可愛。那長長的睫毛如扇子般覆蓋在臉頰上,嘴角還有一抹恬靜幸福的笑容。

  睡夢中的幸福,是真實代表她心的表現嗎?

  盛春悅不懂,不懂這個細作娘子。

  「春悅,放心,有我在不會讓大叔把你怎麼樣。」蘇子葉瞅了眼緊蹙眉頭的盛春悅,而後窩進他的懷裡。她該怎麼辦,他和天恩之間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仇恨,為什麼一方面對他這麼好,另一方面逼他露出原形之後殺了他!

  「春悅,告訴我你和大叔之間為什麼……」蘇子葉的話未完,整個人便被盛春悅鬆了開來。

  他怒瞪著她道:「蘇子葉,不覺得太急躁了嗎?你以為要了你,我就會將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告訴你?」

  蘇子葉離開他懷抱有些涼意,裹緊了被子說:「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們之間的矛盾,之後好想法子怎麼解決啊。」不知道問題根源,她怎麼向天恩求情。

  「『那個意思』是哪個意思?」盛春悅坐了起來,靠在床壁上,側頭滿是戲謔的看著一臉惶恐的蘇子葉。

  「就是……就是……」蘇子葉語頓,她確實有些笨了,竟不斟酌著說話。「就是,我並沒有試探你什麼,只想知道你們之間的矛盾,想法子解決矛盾。」

  盛春悅別了她一眼,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說:相信她,她值得你信任。而又有一個魔幻般的聲音冒出來:女人乃禍水,最不可信便是女人……

  「我說過,我不容你有背叛我的一日。」盛春悅沉聲道。

  蘇子葉微笑,「不會,絕不會背叛你。」他言下之意很明顯,他准予她留下,他也會守住她不會讓她做出背叛之事。當然,蘇子葉絕不會做背叛他的事兒,因為她身心都是他的。

  蘇子葉這一輩子,除了為親人著想,便是為愛人著想。「春悅,我不問了。我等你信任我,只有你徹底信任我才會跟我說,我會等。」

  盛春悅閉目不語。

  蘇子葉也隨著坐起身,徹底清醒之前她還在想醒了後該怎麼面對盛春悅,她覺得自己會害羞的鑽被窩不出來,沒想到二人卻冷漠的令人產生錯覺,像是昨晚那一切都是假的似得。

  因蘇子葉是裸著身子的,起身就捂住了前身,後背全部露在外面,感受到冰涼的空氣時候,不禁瑟縮了下。伸手去夠床尾的衣衫,卻不得。

  盛春悅睜眸,立馬將她抱在懷裡:「生病沒人管你。」另一手去將她的衣服取了來。

  蘇子葉沒有回過神,而是窩在他的懷裡,嚶嚶的小聲低泣了起來。她受不了了,時而幸福,時而跌落雲端,她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我只需要一個關護我,疼愛我的丈夫,很簡單的要求……」

  盛春悅眸子一凜,抽搐了下嘴角,說:「你需要的是單宗澤那樣的癡情男人,而不是我這個滿是面具的人。」

  這回蘇子葉不言語了,離開他的懷抱,奪過他手裡的衣服,徑自穿了起來,她就不該和他提起一點關於他和天恩之間的事兒,只要一提起,他們原本就只有一點點的維係也會破滅了:「起床吧,咱們早些用了膳去看賬簿,一會兒丞相大人來了。」

  盛春悅意外於蘇子葉這變化,方才還小女人嚶嚶哭泣,這會兒又如女強人般十分堅強自傲,自若到仿佛方才一切沒有發生過。

  女人,果然善變。

  今日,鳳子禎來時將近寅時,較之昨日晚了很多。而他一來便黑著臉,命蘇子葉打發了一同看賬簿的盛春悅,才開口說關於虧空一事:「蘇小姐,如果本相告訴你此次虧空同盛春悅有關,你會如何?」

  蘇子葉微蹙了下眉,立馬鬆開了來,輕笑道:「丞相大人取笑子葉嫁了個傻子,還拿這種玩笑來戲弄於我?」和盛春悅有關,怎麼可能!

  「你知道,傻子向來只會幹傻事。」鳳子禎悠閒之態優雅品茶,末了開口鄭重道:「此事確與盛春悅有關。」

  「那丞相大人是不是也給了我一個好消息,便是我的夫君並非是傻子?」當她還蒙在鼓裡麼,就算蒙在鼓裡又如何?得知盛春悅不傻,她也不會去抱怨盛春悅什麼,因為令他欺瞞她的不是他,而是天恩。

  鳳子禎眸眼飄過蘇子葉,從她那盈盈眸間只看到寒意,而非喜悅,怎樣一個怪女人,得知這樣的消息無動於衷:「信抑或不信,請告知本相。」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難道我還會將盛春悅推入火坑讓天恩治罪,抑或你的目的是看著我去責怨盛春悅?」賬簿之間,暫且沒有一點跟盛春悅有關的痕跡,怎麼可能與盛春悅有關呢。還是天恩緊找一個借口,讓盛春悅……

  想起盛春悅的話:『因為,他們要找一個十分合理的,眾人能夠接受的理由來殺了我。』

  一個十分合理,眾人能夠接受的理由……

  財務虧空,貪墨國銀,若真與盛春悅有關,他沒活路了……

  「你知道,皇上要誰死,只是一句話的事。」

  「生死全掌控在皇上手裡,誰人都阻礙不得。不過我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拉盛春悅入圈。」盛春悅就一世家之子,看似備受皇帝庇護的人,可誰又知這背後說不清道不明的真實情況?

  「……告知你也無妨。」也好讓你死心。鳳子禎那雙含情眸子悠悠的看著蘇子葉,繼續道:「當年,皇上命盛春悅追查遺落民間的五皇子,可盛春悅回來裝傻隱瞞實情欺瞞皇上,此為叛主。」

  「你的意思是……盛春悅救下五皇子,卻將其藏匿起來?」五皇子,這個陌生的皇子,蘇子葉從未聽說過。以前是有疑惑過為什麼皇宮八位皇子中,偏生沒有五皇子,以為歿了便從沒有提起過……原來,是有五皇子存在的。

  鳳子禎語而寒笑,一副冰凍三尺的模樣:「藏匿之罪我想你知道下場是什麼。」

  蘇子葉不淡定了,藏匿之罪的下場她當然知道:「可是,要治罪當年就該治罪啊,何必等到現在!」

  「當年,皇上一直認為盛春悅是因被五皇子的人打傷而後瘋傻,卻未料他是裝傻。還讓眾族人以為他為皇上效力而傷,皆對其仰慕萬分。一個眾族人仰慕的人,被皇上發現真相卻動不得手殺不得,故而他逼迫盛春悅在族人面前露出原形。」

  蘇子葉腳步頓覺虛浮,盛春悅……竟還有這般一段過往,他藏匿五皇子做什麼?既然藏匿了,就別回來啊,傻子才回京城:「告訴我這些做什麼?指望我幫你們逼盛春悅露出原形?」

  「如果你願意,本相便不費口舌。」

  蘇子葉抬眸冷看鳳子禎,嗤笑道:「丞相大人也太低看蘇子葉了,你以為我是那種攀貴附權,是那種背叛夫主之人嗎?」

  「是不是,暫且不要過早下結論,待財務虧空查清楚後,就看你怎麼做了。」

  財務虧空,這是個大圈套!

  是了,當初天恩說『招賢納仕』會是個給盛春悅安插細作的圈套,因她陰差陽錯嫁給盛春悅,那個圈套便作罷,而這不過一個多月便又有一個圈子等著盛春悅鑽……

  更可惡的是,徹查此事兒的人又是她。也就說她往後查,查出來的人會是盛春悅,這一切都是他們安排好的!可,這次為什麼是她?

  「你走……賬的事兒不用你過手,你走!」蘇子葉激動的下了逐客令,他們聯合起來對付一個盛春悅,他們他們……

  鳳子禎起身緩步走至蘇子葉面前,捏住她下巴左右瞧了她這張因激動而泛紅,令人想要咬一口的小臉:「我們等你查出的結果。」

  蘇子葉甩開他的手,怒瞪他,「走!」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賬簿中出現一點關於盛春悅的內容,一點也不允許。

  鳳子禎含笑,眼眸中的陰戾怎麼也掩飾不去:「回見,我的蘇小姐。」

  看著這個白色身影消失在門口,蘇子葉便頹然的癱坐在地上,面無表情的不知看何處:「原來都是圈套,『招賢納仕』是圈套,『財務虧空』還是圈套……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多人對付一個盛春悅,為什麼……」

  聳了下鼻子,蘇子葉快速站起身來:「不能有一點關於盛春悅的內容,不能有……」走至書案後,將所有賬簿都翻出來,她要發現他們修改過的地方,要做假賬!

  賬簿被扔的滿地都是,蘇子葉手忙腳亂,口中一直喃喃低語:「不能,盛春悅不能死……」

  又一本賬簿被飛扔出去,而這本賬簿命還算好,被人用手接住:「子葉。」

  蘇子葉頭也不抬,依舊打著算盤看著賬簿:「你走開走開,別妨礙我……」

  算盤辟裡啪啦落地聲,桌上賬簿稀裡嘩啦全部落在了地上,而書案後的人也被拉出去……

  「傻子,真正的傻子。」驚魂未定的蘇子葉就聽見這麼一句帶著嗔意的責罵聲,回過神看他滿是笑意的臉頰,淚水立馬模糊了雙眸。「他們要殺你,要殺你……為什麼為什麼你放了那個什麼五皇子……」

  「已經做過的事兒,再問為什麼有何用?」盛春悅伸手撫弄蘇子葉有些凌亂的髮,指腹又輕輕拂去她臉頰的淚水:「鳳子禎的話,你也不可盡信。盡管慢慢查你的賬,一一呈報上去就是了,不必擔心我。」

  蘇子葉緊緊蹙著眉,滿是疑問的看著他,他這自信的笑容,怎麼看怎麼溫和,那眼眸中帶著淡淡的寵溺。是了,是寵溺,是對她的寵:「可是……」

  「怎麼,對我就沒有一點信任?」盛春悅眉峰一蹙,不滿道。

  蘇子葉惶恐,「你……你……」這突然的溫柔,她又接受不了了。

盛春悅含笑低頭,啄住蘇子葉的唇,輕輕輾轉,末了抬頭道:「細作娘子,不准別的男人接近你。」

  「我是細作……我是你眼中的細作,可是你對細作這般……」

  盛春悅再一次咬住蘇子葉的唇,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不會說出他心裡的話,行動代替吧。之前被打發出去,他並未遠走,而是在這間廂房的隔壁待著,看清了這個房間的一切,以及鳳子禎的非禮行為。

  鳳子禎的話幾分真幾分假,盛春悅一清二楚,然那些對於盛春悅來說一點不重要,重要的是鳳子禎竟然動他的女人!

  也是鳳子禎動手捏住蘇子葉,俯身似要親吻蘇子葉的那一刻起,盛春悅心中的某種東西徹底爆發了,恨不能出來剁了鳳子禎的那只手。

  「唔……」蘇子葉嘴角洩露了一絲呻吟,他的親吻跟迷魂藥似得,讓她深陷其中。

  盛春悅含笑,輕輕扣住蘇子葉的身子,令其緊緊靠近自己。

  蘇子葉手足無措,害怕他如早上一般對她冷然。

  盛春悅放開蘇子葉,笑道:「細作娘子,怕了?」

  她是怕了,一直怕他這般冷暖不一的對待她。

  見她黯然的眸子,盛春悅輕念道:「怕了才對,說明你心未死。」對他心,未死。不容蘇子葉多想,華麗麗的吻再次落下。

  蘇子葉只好壯著膽子回抱住他,回應他的吻,但她絕未想到,盛春悅這個時候在這間廂房和她在滿是賬簿的地上,完成了又一次的感情升華的運動。


29.難定生死

  晃眼又將過去半個多月,蘇子葉的日子總在擔憂中度過。而盛春悅依然這般傻傻呆呆的過活,蘇子葉又氣又笑,白日裡的盛春悅是乖孩子,晚上可就是狼,一匹似是從未飽肚過的餓狼,蘇子葉這小羊羔就這麼入了狼口。

  天氣是越發的冷了起來,風刮在臉上如刀割一般,出門就會被凍得哆嗦起來,平日裡蘇子葉不出門,只待在房內,她才不願跟某個傻子一般沒事兒出去吃冷風。

  沒法子,盛春悅『喜歡』練武,天天出去扎馬一個時辰。蘇子葉只有在暖暖的屋子裡從窗戶中看院子中裝傻的盛春悅。

  時常,她會看著他落淚。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裝傻下去,還不知道明日能否見到明媚的陽光,這樣的日子,她過著都難受,而他卻……淡然處之。這些年,他都是這種平常心度過的,他說了。可她看在眼裡是越發的心酸。

  她幾欲沖動,想入宮求天恩。皆是被他阻止,他說該來的你躲不了,不如等待。可是,等待有多麼的痛苦啊,她知道他明白,可是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著天恩出招。

  「子葉,瞅什麼呢?窗外什麼這麼吸引你?」耳邊傳來他渾厚且帶著笑意的口吻,忽而臨近了耳邊,那略帶寒氣的鼻尖觸碰到了她的耳垂。

  蘇子葉臉一紅,笑道:「在看你。」看的入神,他離開院子她都不曾發現。

  「我在這兒,而你看窗外?說,想誰呢?」盛春悅不饒過蘇子葉,冰冷的雙手探入蘇子葉的衣襟內:「給我暖暖。」蘇子葉更是羞紅了臉,卻不推開盛春悅,而是感受著他雙手傳遞給她的冰冷。

  這種冰冷,令她腦袋清醒了許多,「還能想誰,看著你都入迷了。」她還能為他暖幾次手呢?她不知道,而他也不清楚。

  盛春悅悶笑出聲,「若是想別人,看我怎麼收拾你。」說罷,還不留情的咬了蘇子葉的耳朵一下。

驚得蘇子葉輕呼一聲:「作死的,沒個輕重!」

  「這樣呢?」盛春悅大笑起來,親了下被他咬過的耳朵。

  蘇子葉心慌了,推開了盛春悅:「大白日裡沒個正經的,趕緊去洗洗,一會兒冬雪傳午膳來了。」

  盛春悅含笑,他倒是愛煞了蘇子葉這羞怯的模樣,真是嬌女羞態惹人憐。

  「快去快去,別這麼盯著我。」他是放開她了,可是雙眸就是沒有放過她。二人袒裎後,日日甜膩,可她依然羞怯難當,總是跟個新媳婦才進門的時候一樣。

  盛春悅不語,聽話去洗手了。

  「不好了……不好了……」利廣焦急的聲音從庭院遠處由小及大的傳來。

  蘇子葉和盛春悅皆是一愣,相視一眼,似是什麼都明白:「該來的,終歸是來了。」

  蘇子葉蹙眉,快步至盛春悅身邊,「我爹會求情的,一定會的。」

  盛春悅含笑,伸手寵溺的撫摸蘇子葉的臉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我連『臣』都不是。」

  「沒事沒事,你不是還有個太傅之女的妻子嗎,沒事的,一定。」蘇子葉持續阿Q。

  盛春悅含笑,等待著利廣進門……

  「少爺少爺……少夫人,不好了!」利廣進門滿臉通紅,帶著一股子涼風,氣喘吁吁的直拍胸脯道:「那個那個……」

  蘇子葉和盛春悅倒是一臉淡然,天恩的人來了吧?一定是光明正大的帶著兵來抓盛春悅這個貪墨案背後的主使者。

  「黑……黑……」

  「黑什麼黑,有什麼重要事兒快說啊!」蘇子葉恨不能拍飛利廣。

「黑貓被人踩斷一條腿!」見蘇子葉的巴掌抬起來,利廣立馬利索的說了出來要說的。

  蘇子葉一口氣鬆了下來,原來不是他們所想的。欣慰的看了眼盛春悅,只見他眼眸滿是笑意,蘇子葉回頭撇了眼利廣:「黑貓被誰踩了?」

  「一群人,一群……宮裡來的人。」

  利廣的話才落,蘇子葉和盛春悅的臉皆繃了起來,好不容易放鬆的心,這會兒又被吊了起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一點兒僥幸都不可有。

  盛春悅握了握蘇子葉的手道:「放心,他不能把我怎麼樣,等我回來。你,萬別入宮。」

  「好,我等你回來,等你回來。」蘇子葉一點兒底氣都沒了,天恩終於過來抓人了,要當著他們族人的面,揭破盛春悅,讓他成為階下囚。

  「少、少爺……」利廣瞪大了眸子,奇跡般的看著盛春悅,他這副模樣跟平日裡不一樣了,那種氣勢和口吻……

  「利廣,他們的目的是?」盛春悅看向利廣,這個天恩『賞』給他的人。

  利廣急忙回答:「頭領侍衛說,說請少爺進宮一趟,須即刻起身。」

  盛春悅二話沒說甩袖前行:「走吧。」

  「春悅!」看著他豪邁跨出去的樣子,蘇子葉忍不住叫住了他,顫抖著唇說:「我,我等你回來。」

  盛春悅簡單的回答了句:「嗯。」便頭也沒有回的走了。

  「利廣,去打聽下宮裡的動向。皇上和丞相那邊的都要探聽一下。」利廣一個激靈,領了命便離去。蘇子葉緩步挪回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面容失色的自己。

  原來,等待是可怕的,反當事情真的來臨的時候,沒有那麼可怕了,有種快要解脫的感覺。

  一炷香過去了……

  「少夫人,皇上正在請皇室族人進宮,說是審問少爺……」

  「少夫人,丞相大人請您入宮一趟……說財務虧空一案需要今日一結。」

  兩柱香過去了……

  「少夫人,您入宮救少爺?……」

  「少夫人,您到底做何打算?……」

  蘇子葉一直沒有說話,而是精心的打扮著自己。末了,說:「備馬,入宮。」

  不知道結局如何,但她要入宮,求情!

  請皇室族人進宮,那麼局便定了,她要趕在族人全部到齊之前,見天恩一面。

  一片片密集的烏雲在恢宏的皇宮上空如此低垂壓抑,咆哮的風席卷不走那慘淡殘雲。陰沉沉的天,瞧不見一絲亮光;紅牆高瓦,沒有了往日的艷麗高華。

  每一處所立的侍衛不如往日般昂首挺胸,因秋風沁冷,吹散了他們該有的氣勢。

  途經御花園,依稀能夠見著蔥蔥郁郁的鬆柏,不過依然避免不了這臨近冬日帶著寒氣的秋風的摧殘。曾經,笑容聲布滿御花園,而此時盡是寒風吹之嘯。

  過了御花園,便是天恩的書房了,蘇子葉瞧著正北方向看去,步子不由的加快了……

***

  盛春悅則是被帶到了天恩上朝之處:天佑宮。

  天佑宮正殿龍椅上方懸掛著開國皇帝天策御筆親書的『天方百世』匾。四個金字明晃而又刺眼。

  天策皇帝當年寫下『天方百世』這四個字,曾經說過:吾朝欲統三國霸天下,澤福百姓千百世。然,顏氏歷代皇帝至今沒有一個能夠將三國統一,澤福了也不過只是一方的百姓。

  盛春悅仰頭看著那四個字,一抹嘲意洩露嘴角。

  當年,他奮勇殺敵的時候,多麼豪邁瀟灑;當年,他立誓為天恩統一三國的時候,多麼英勇氣派……

  然,不過三年之久,一切都成為泡影。

  三年前的任務,令他的一生就此改變。

  為什麼會是他?皇權、朝勢與他何干?他不過想做一個能為國效力的人。

  然,天恩利用權力,抹殺了他的一切。

  「盛春悅……」一個尖細的聲音由不遠處傳來,刺痛了盛春悅的耳朵,原是太監的聲音:「皇上駕到多時,何以不下跪!」

  盛春悅回過頭,只見門口一身纁色弁服的天恩站立在宮門正中央,宮殿外灰暗的那點光竟能在他周身顯得亮晃許多,不得不說天恩這皇帝的氣勢壓人,就連外界一切都圍著他歡悅起來。

  他側身站立的是一身黑色朝服的鳳子禎和一身宮裝的——蘇子葉。

  宮裝!

  貴妃品級才能身著的寬袖緊身龍鳳呈祥曲裾深衣。她腰間紅色綢帶係束,髮髻間簡單的珠玉步搖,卻更顯高貴,精美華麗的龍鳳呈祥的金色繡紋如此扎眼……

  她這一身宮裝打扮,如巧鳳一般,直沖九霄。

  鳳儀天下,就是她這種人才有的典范吧。

  盛春悅頓時明白了什麼似得,眼眸中那驚訝立馬掩藏,側過身往邊上退了兩步。

  天恩剛一進門,見他站立在龍椅正下方,臉色立馬暗了暗。他總有一種感覺,盛春悅周身有金龍庇佑。

  天恩眸帶寒氣,盯著盛春悅片刻後,移步殿內,氣勢凜然的走向殿台之上。而後居高臨下的看著盛春悅。

  鳳子禎走至盛春悅這一邊,站其之前。蘇子葉站立於殿台下另一側。盛春悅只要抬頭便能看到對面的她。

  蘇子葉眼神閃躲,側過頭看向殿台上的天恩,不敢看盛春悅一眼。

  盛春悅內心嘲笑,移過眼同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天恩,等待著他的審問。

  「你可知,朕等你等了多久?」

  盛春悅直視天恩:「我等您三年,想必您亦是等我此久。」

  蘇子葉驚訝的側頭看向盛春悅,他們之間的故事,似乎並非天恩口中所說的那般簡單。

  天恩輕笑一聲,忽而寒了口氣:「你是在考驗朕的能力?還是在試探朕的忍耐力?」

  盛春悅並不回答天恩的話,而是直截了當的說:「想必你想得到的都得到了,而我對你也沒有什麼威脅,殺抑或生,你一句話。」

  「你要生,還是死?」天恩看著盛春悅,他喜歡盛春悅這種傲骨。記得他十九歲之時,被澤瑞國抓去做了俘虜,他都不曾低頭,在絕望之間還設了一個釜底抽薪之計,燒了敵營糧草得以逃脫……

  可,盛春悅在如何優秀傲骨,在如何正氣凌然,他終究是威脅自己皇位的人。

  「死前,讓我問蘇子葉幾句話。」

  「不。」天恩阻止:「我要你生,但遠離香宛國。不准踏入這片國土一步。」

  盛春悅意外於天恩的這個『恩赦』,忽而眼鋒犀利的投向蘇子葉。

  難道……


30.幼時貓咪

  父親說,我五歲,比同齡人聰明。我也一直這樣認為。

  可是,那一年,我見到一個比我更聰明的孩子,她才滿月。

  那天大人們忙於應酬,而我隨著母親去看望太傅千金。去的時候,她還在沉睡。母親和太傅夫人閒聊了起來。我磨蹭到了眾人都稱贊美貌的孩子的搖籃邊,偷看她。

  父親說過,非禮勿視。

  但我那時沒有記住,看到了肉嘟嘟的她,我就想伸手去捏捏。而且,我也真這麼做了。伸手就是揉了揉她粉嫩的小臉蛋,當時我不知道我竟然流口水了。

  總覺得,她比母親給的蘋果還要令人有吃掉的欲望。

  揉著揉著,揉捏著我便越發的上癮了。去搬來了小凳子,爬進了她的搖籃裡。

  當時,我很嫉妒,為什麼她的搖籃都能和我的床相比,那麼大那麼大,就算放兩個我都不成問題。我蹭蹭蹭,終於蹭到了她身邊,我也伸出我肉嘟嘟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總覺得十分滿足。

  我記得,母親和別人閒聊時候誰家男子留了誰家女子的髮做定情信物。我就琢磨著,取掉她暖帽,揪下幾根頭髮來,放在娘給准備的荷包中,做定情信物,以後找個機會娶了她。可是,取掉她暖帽的那一刻我震驚了,為什麼她沒有頭髮!

  聽說尼姑是沒有頭髮的,難道她也是個尼姑嗎?我很費解,甚至於不敢相信,所以琢磨著她是不是藏起來了她的髮,就一直摸一直摸,後來確實確定她沒有幾根毛的時候,我放棄了。

  頹然的躺在她身邊,癟了癟嘴小聲說:「你是尼姑呢,你說我能娶尼姑嗎?算了,不要你的髮了,我不娶你了。」伸手去揪了下她小小的鼻子。腦中又閃過一個念頭,立馬出口:「你是尼姑我不能娶你做妻子,那我娶你當妹妹吧。等你長大了,我給你蓋一個尼姑庵,再給你准備很多很多婢女,陪你一起念經。」

  就在我才說完這話,她就一下子睜開了眼,瞪著外界。圓咕嚕咚的轉著眼睛,似是在找什麼。終於,好像發現什麼似得,瑟縮了下,看向了我。

  不知道滿月的孩子會不會皺眉,但我確實看到她擰起了自己的眉毛,嘟囔其嘴。我以為她要說什麼話,可當我要問的時候,她的一直藏在被子裡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伸了出來,十分無情的就抓向我的臉。

  嗯,其實我不怕她的。因為覺得她那麼那麼的小,一定不能對我怎麼樣,所以,我不動,等待她柔柔的小手過來抓我。

  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小手竟直戳我的瞳眸。

  「啊……」我覺得我是慘叫一聲,能有多高就叫多高,為了引起大家注意,為了能讓大家親眼看到這個小凶手用手指戳我。

  當母親和她的母親來的時候,她卻咯咯咯的笑了出來,雙手跟撓癢癢一樣在我衣服跟前蹭來蹭去,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當場,我便驚了。她不過滿月啊,竟然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而我捂著眼睛被母親抱出她的搖籃,被母親狠狠罵了一頓,還不讓我觀看她抓鬮。

  後來,母親說她抓了一個鳳釵,那個鳳釵是預示未來做飛上枝頭做皇后的。

  那時,我還想說我抓了劍呢,以後要為國效力,她做了皇發豈不是比我大?為了阻止她以後比我大,我偷偷躲在人後將她握在手中把玩的東西給奪了過來……我,不要她做皇發,要她給我做尼姑妹妹,不准她嫁給皇帝。

***

  六歲那年,父親帶著母親和我又一次踏入太傅府。這次是太傅的生辰。因太傅夫人的娘家人來,他們便將這次生辰往大裡辦了。

  太傅千金已經能走路了。我見她的時候,不認識了。母親指著遠處的她說這是太傅千金,我才想起一年前就是她戳我眼睛。

  我本想今日找她報仇,可是我沒有法子接近她。

  因為她身邊多了兩個保護她的人。聽母親說,個高的那個是太傅的學生,當今的太子爺。而太子爺身後的跟屁蟲是她的表哥,單宗澤。

  好像太子爺不愛說話,一直靜靜的站在她身邊。單宗澤卻活躍在她身邊。她不怎麼理會他們,玩弄著從太子爺身上剝奪過去的絳色龍紋荷包。

  那個荷包,我看著眼熟,因為看到過母親也拿過那種荷包,還將它藏起來。我沒有什麼好奇心,所以沒有更多的去關注這個荷包。

  而是直盯著著他們三人。太子爺雖然話不多,可是他的眼睛從來沒有離開過她,若不是我一直看著他,就不會發現他好像在笑。其實我不確定那是不是笑,但我常看到父親沉默不說話想什麼美事的時候就是這樣溫柔的眼神,嘴角往兩邊撇……索性就認為他在開心的笑了。

  「吶吶……」她發出央求一樣的聲音,一手拉著他的衣擺,不知道要做什麼。至少,我是不懂的。

  而他卻屈身坐在她坐的台階上,拿過她手中的荷包,幫著別在她的腰間說:「如何?」只見她開心的伸起手去拉扯他,而他很配合的低頭,以為她要說什麼……

  其實,我也以為她要和他說悄悄話,為了不讓單宗澤聽,可沒想到她竟然站起身『吧唧』一聲,在他的右邊臉頰親了一口,之後還『咯咯咯』的歡快笑了出來。

  太子爺當場愣住,都忘記擦臉上她留下的口水。

  一邊的單宗澤嚷嚷道:「表妹!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懂!」她一臉茫然,繼續『咯咯咯』的笑。

  反應過來的太子爺拿出帕子先給她擦了擦嘴,之後給自己擦了說:「子葉妹妹還小,不懂這些。」

  單宗澤道:「也是。那……」他左右看了下,見沒人,又說:「來,表妹也親表哥一下,表哥也將荷包送你。」

  在柱子後面的我心裡嘁了一聲,給點東西就能把自己賣了的傻丫頭。

  不過,她給我意外了。只見她往太子爺身後面躲了躲,不理會單宗澤。

  這時候,我也笑了。她也不算太笨。

  可能是我笑的聲音大了,被他們聽到了。那單宗澤往我這邊看來,正欲過來,卻被阻止:「單宗澤,我們走。」是太子爺的聲音,他也看到我了,愣了下後,立馬拉下臉,抱起她就離開了。

  我想,他是怕我去找她報仇。其實,我這麼矮,一定不敢在他們面前怎麼著的。可是,他們還是沒有讓我接近她,帶走了她。

  而被抱著的她,轉過頭,朝我『咯咯咯』的歡笑,她笑的很可愛。那時,我也笑了,很開心,喜歡她笑。

  那次離開了太傅府後,我再也沒有機會再跟著父母去太傅府,也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

  也從未想過,十幾年後她會嫁給我。

***

  曾經,最喜歡和父皇對弈,偶時,父皇狀似無意間說出的一句話,會讓我受益頗多。

  我偏愛黑色,故每次對弈,都是父皇執白,而我,執黑。

  白子先行而黑子於後。

  別人都贊我這個太子自小便有禮有節,然,唯父皇知我。

  黑色,萬物伊始。

  君主,於萬人之上,統帥天下,便如世間萬千顏色,交融在一起,最終仍然歸結為黑。

  而我,便是這香宛國未來的主宰。

  「分心者,必敗無疑。」父皇一子下,吃盡我幾顆黑子。

  我卻不急不惱,耐心地觀察棋局,果然見父皇猶似密網的防守下仍有一處缺口,於是沉著地放下一枚黑字,淡然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父皇望向我,眼中流露出淡淡的驕傲之色,繼而微微一笑:「人生如棋局,不是每一步都可以計算無缺的。有得必有失,得到,未必幸福,而失去,也並不意味著不幸。」

  我尚在沉思中,又聞父皇道:「是時候去太傅府了。」

  我點點頭,退出書房時,外面正是春風和煦、陽光明媚的初夏。

  宮人有條不紊地為我准備出宮事宜,而我負手立在台階之上,嘴角邊泛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蘇穹,香宛國的太傅,自幼飽讀詩書,亦是朝中頗有才幹之人,且品性端正,很受父皇所倚重,特命我拜他為師,自三年前開始便常常出入蘇府,有時天色晚些,還會在府中留宿。

  蘇府較於宮廷,顯然我更喜歡前者。雖然上自蘇穹及他夫人,下至丫鬟奴僕,皆小心侍奉我,然卻比宮中之人多了幾分真切,厭惡那些逢迎巴結的嘴臉,蘇府中人自是看著更為順眼些。

  唯獨蘇穹的掌上明珠,單單與眾不同。

  小小年紀,極愛黏人,雖然她有一個跟屁蟲表哥,卻獨愛黏我。

  還記得她尚滿周歲時,便對我腰上繫著的荷包愛不釋手,我見她喜歡,也未多想,親自為她繫好,不防她卻趁機親了我一臉的口水。

  說實話,我最不喜歡別人在我的臉上印上口水了,就連我的皇弟皇妹都不敢對我如此,何況是她,不過是一個太傅之女,雖年紀小不知世事,卻也不可如此輕薄當朝太子。

  然,她歡快的笑聲和笑起來如月牙般彎彎的眼睛卻讓我動怒不得,用帕子抹去她留給我的『罪證』,折了三折,放回袖子裡。

  我承認,這片葉子,我拿她沒轍。

  「太子哥哥,我要那朵花,你揪給我。」

  「太子哥哥,讀書很無趣,帶子葉去郊外騎馬可好?」

  「太子哥哥……」

  她是個精力充沛的家伙,長得一副乖巧可愛的模樣,然性子卻比男孩子還野。我常常被她磨不過,又怕誤了課業被父皇責罵,只好白日裡尋各式各樣的借口帶她出去玩,晚上回了宮又要挑燈夜讀。別人都道太子勤奮,誰人又知我的勤奮好學是被某人『逼』出來的?

  而翌日我頂著兩只熊貓眼去蘇府,又要被她笑。貌似沒心沒肺的樣子,而我知道,她其實很聰明,雖然有時傻乎乎的,卻也會無意間語出驚人,有自己一番獨到的見解。

  這也是為何,我會在繼位後,將國庫交予她管理,我想看看她那顆小腦瓜裡究竟都裝著怎樣的奇思妙想。

  我天恩皇帝喜歡的女人,自是非一般尋常人可比擬。

  是了,她是我一心要疼愛一世的女子。

  母后曾說過,當年她抓鬮時抓的是一只鳳釵,

  鳳,皇后,她注定是我的女人。

  而我,要將這天下送到她面前。

  我相信,她有母儀天下的資本。

  然,我卻從未想過,終有一日,她會成為別人的妻,與之朝朝暮暮,共看日落日出。

  是我太驕縱她了嗎?

  對我的稱謂從『太子哥哥』到『皇上大叔』,膽子隨著年齡的增加也逐漸壯大起來。

  而那年去西郊騎馬,我暗示她自己有心儀之人,她卻無動於衷。是我,過於隱藏自己的情感,還是她果真對我只如兄長般的感情,再無其他?

  最讓我難以接受的,便是招賢納士後,她竟請旨賜婚於盛春悅。

  盛春悅,呵呵。

  我冷笑著念著這個名字。

  為何是他?

  原來,我所布的這張網,網住了盛春悅,也網住了我的心。

  決絕地寫下那封聖旨,親手將我心愛的女人送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裡。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不知當她有朝一日知道真相時,會不會後悔?

  然而面對那雙清澈如昔的眸子,深情且又堅定不移,我只能隨了她的心。

  如此了解她,自知她看似大而化之的外表下,對認定的事卻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這樣倔強的她,終會苦了自己。

  就像那日,她站在外殿望著窗外的秋日之景,從她的眼神中,我已讀到,她還是她,從未放棄。

  也許,就是喜歡她這種執著的傻勁吧。

  那個一直都喜歡欣賞窗外風景的她,也許這一世都不會明白,在一個人的心裡,她是別人難以替代的風景。

  而她,又何苦去知道呢?

  就像父皇說的,她得到她想要的姻緣,即使與後位擦肩而過,兩相比較,我想,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

  而我,終是應了那句話:性頓,情悔一生。


31.鸞鶴絕離

  「大膽狂徒,怎可這般看著貴妃娘娘!」

  盛春悅一副遺世獨立的模樣,將這大殿內所有人都無視了,直勾勾的看著那個躲避他的蘇子葉。直到太監那尖細的聲音再一次響起,盛春悅才回過神,冷笑道:「貴妃娘娘,蘇貴妃?」

  蘇子葉不敢看盛春悅那雙暗流傷逝,劃過恨意的眸子,她僵直了身子,只覺腿腳發軟。

  「在我記憶裡,貌似蘇子葉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吧?」盛春悅唇角一勾,那滿是嘲諷的笑容變得扭曲起來。「難不成,我的妻子還有一個胞胎姊或妹?」

  蘇子葉抬頭欲言卻又止,她要說什麼、能說什麼?

  盛春悅身前的鳳子禎那雙攝人的眸子直勾勾的就讓她自動閉嘴了。就算她開口說什麼,又能改變的了什麼?

  「哈哈……」盛春悅頓然狂笑出聲,聲音暗含痛楚傷感:「蘇貴妃!原來一切都是假象,女人……終究愛的是那不可觸及的虛榮。」

  蘇子葉每每想起他這三年的過往,她便會心疼心酸,而今次再聽他這般壓抑而又暴怒的聲音,她更是愧疚難當。她給不了他幸福,卻給他帶來了無盡痛苦。

  「蘇子葉,你,夠陰狠。」盛春悅哼笑著,那雙空洞的眸子傳遞的不知到底是傷還是痛,似乎什麼都不是,又似乎全然是憤:「為了得到那個盒子,你可以以身相送。」

  蘇子葉沉默,眼睛最是不爭氣,淚水模糊了雙眼。

  盛春悅猛然抬頭看向天恩,大笑道:「皇帝,你也捨得將你的貴妃的初夜送給我,為了那個盒子,你的血本下的夠大。抑或,是她為了貴妃之位,挺身而出配合你完成這個逼我現身的計謀?」

  「不是不是……不是為了貴妃之位,我不是……」蘇子葉聽盛春悅這般說,立馬激動的反駁,然話到了半途卻因看到鳳子禎而頓住。

  她怕他動作,她怕他傷害盛春悅。

  「不是?女人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飛上枝頭做鳳凰嗎?有哪個傻子願意從枝頭上飛下來,做一只烏鴉?」盛春悅滿是冰霜的臉和那雙滿是怒的眸子形成對比。

  他竟這般容易的相信了蘇子葉,他竟因她的花言巧語,他竟沉迷於她那並不算太美的姿色。他這輩子,竟輸在這樣一個愛虛榮的女人手裡,他何以甘心。

  可是,他心裡卻一直在說:她不是這樣的人,絕對不是,她有苦衷,等她的解釋。但,一切事實在眼前,她偏生就是那種人。

  她用她那拙劣的面具騙取了他的真心,而後無情拋棄。

  蘇子葉無力的站在盛春悅對面,忍住再一次落下來的淚水,嘲諷般的看著鳳子禎,又看了眼天恩……

  忽而,她也笑了,放肆而又蕩漾的笑了:「是,我就是這種愛名愛利愛權位之人。今朝,我用這具身體換來一個殊榮,何樂而不為?再者說,眾人皆知我嫁了個傻子,想必八成之人會相信我依然是貞潔之人。」蘇子葉轉移語峰尖聲道:「盛春悅,你說……我這一嫁,是不是很值?既完成任務,又得到我所要得到的,我們蘇氏一門因此在朝的地位又高了一層,那些和我爹對著干的人也不敢在蘇氏人面前造次不是?」

  盛春悅因蘇子葉的話退了一步,他最是不願聽她親口說出事實,他寧願她多說幾句要他相信她的話,可是……她沒有。

  這段時日,他們之間相處都是假的嗎?

  『春悅,不管怎麼樣,我都站在你這邊,爹會帶著他的門人向大叔求情的。』她心焦急,他明白,可她卻一直在安慰他。殊不知他一點都不怕。

  她整理衣櫃的時候,總會抱出很多衣物來,幻想著說:『春悅,咱們卷鋪蓋逃跑吧。遠離京城,去南方小城住吧,那邊的水鄉很美哦。』而他只是不置一詞。

  對於他堅持要留下,她十分不解,在她眼裡,他們只要逃走就能過上好日子了。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疼惜的問:『為什麼要留下,留下就是等死啊,你不是裝傻裝的真的傻了吧?來,我摸摸你腦袋,讓你變聰明。』

  當他將那決定他生死的東西交給她的時候,只見她雙眸瞪得跟金魚眼似得,滾圓滾圓,不敢相信那點東西竟是天恩找了多年的東西:『這是什麼?大叔要的就是這個嗎?你為什麼早不交出來?』

  當翻雲覆雨後,他們總是相依,而她一直羞紅著臉說:『春悅,我要給你生孩子,咱們最少要生三個哦,兩個男娃娃,一個女娃娃。哥哥保護妹妹,三人相親相愛不覺孤單。』而他,只是含笑看著她,幸福之感懵然而生。

  還有今日,她那句話:『我,我等你回來。』也是假的麼?臨走前最後一句假話嗎?到最後一刻,她都沒有放棄摘下面具,都不曾忘記繼續演戲。

  最諷刺的是,她在這皇宮中等他,圓了她最後一個謊言。

  「嫁的很值,很值。」盛春悅重復這句話,「僅僅為了地位,為了權和利……」

  「對,我最愛權和利!」蘇子葉決然回答。「如若你也能給我權給我利,我也可以為你做事兒,可以用心伺候你一生!」

  盛春悅怒目,鄙夷的看著蘇子葉,冷笑。

  「呵呵……」蘇子葉輕笑,別過臉再不敢看盛春悅。

  正於此時,鳳子禎說話:「盛春悅,你走吧,本相已經派人為你准備好馬車,立馬離開這裡,決不准再回香宛了。」

  盛春悅腳步一點點的向後挪,嘲諷般的看著這三人。天恩不殺他,是為不給後世留下一條弒弟之罪名。能夠威脅到天恩的東西,也已經回到天恩手中。天恩還有什麼必要驅逐他離開這個他一直鍾愛的了家……

  「如若我說我不走,你又能如何?」盛春悅不示弱的回視鳳子禎,要他走,寧死。

  鳳子禎話是對盛春悅說的,然其眸子卻轉移到蘇子葉身上:「那麼,死便是你的第二條路。」

  「死?」盛春悅大笑一聲,眸鋒一轉,沉聲道:「要我離開也可,但有一個條件!」盛春悅此生最是不懼的便是死。懼死便不會參軍,不會立志為了報效犬馬之力。

  「說。」天恩道。

  「我要蘇貴妃的人頭。」

  天恩大驚的站了起來,鳳子禎亦是不思議的看盛春悅。

  蘇子葉心一驚,卻也坦然了起來,恨她才好,這樣他會記住她的,會的。

  「你可知,蘇貴妃是朕今日剛納的妃子,怎可你一句話便將她送與你?」天恩冷了口氣。要蘇子葉死,不可能。

  盛春悅做悠然狀優雅伸手扶住下巴,笑道:「如此說來,皇上是不願這破鞋死了?」

  天恩剛才聽到盛春悅說蘇子葉的『初夜』,他便懊惱不已了,這會兒聽到破鞋,心中的怒便一發不可制,「你可知詆毀朕的愛妃的罪是什麼罪!?」

  盛春悅滿意的看到天恩那張怒不可制的臉,笑道:「我方才說什麼詆毀蘇貴妃了?在場的誰聽到了?」

  這空蕩而富麗堂皇的宮殿中不過站立了五個人,太監必然不敢說話,鳳子禎也不會將那兩個字重復,天恩更是不可能。蘇子葉早已經低頭不敢言,所以盛春悅這般問,就算大家心裡有怒,也不會再次說出他剛才說過的話。

  「盛春悅!」天恩危險的瞇了瞇眼。如果可能,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盛春悅,可是……瞥了眼那個低著頭瑟瑟發抖的蘇子葉,他怎忍心傷害她。

  盛春悅『哈哈』一笑,孑然轉過身,緩步往宮殿外走:「既然皇帝陛下放我走,我這便走,我們……後會無期。」後會無期?他,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鳳子禎看著那筆直的背影,慢慢往外走,瞇了眼,嘴角勾起一抹邪獰的笑。

  天恩心中不知什麼滋味,看著他那酷似皇考的身影,頓然有一種慚然之意產生。

  蘇子葉緩緩抬起頭,雙眼模糊的看到他的背影,完全不同於他入宮前,步履頹然。伸手抹去眼中的淚水,終是清晰的看到他緩步離去。

  盛春悅嘲笑自己,鄙夷自己,他臨走之前竟還為她想。方才他只是試探天恩。天恩說『愛妃』,不是隨便一說,他那眼眸中的怒全然告訴盛春悅,他是在乎蘇子葉的。

  簡單的試探,他得到了滿意答案,他可以放心的走了。

  然,腳下的路卻一步似一步的沉重。每走一步,『蘇子葉』那三個字便沉重的敲擊著他的心。

  都說,男人的心不容易為別人打開,當打開後便沉陷不復回,而他亦是如此吧。為她開啟了心房的門,又因她禁閉這扇門……

  他出殿門了,他下白玉雕欄階梯了,他就這樣……要走了。

  蘇子葉快步走至宮殿門口欲誇出去,卻被鳳子禎叫住,她只能頹然的靠住宮門,看著他消失在眼簾……


32.織繭成縛

他走了,終歸消失在那遠看如此渺小的紅色宮門之中,那扇門緩緩關閉,隔絕了她的視線,她即使抹掉淚水,看清楚一切卻再也看不到他蕭索的背影。

她背靠著門,一點點頹然下滑,癱坐在了門檻上。

他,該是恨她的。而她,該是欣慰的。

「蘇小姐……哦,不。蘇貴妃,您這般坐在這殿門口不好。」鳳子禎好意提醒。

他的任務完成了,成為天恩丞相的第一任務竟是將盛春悅驅逐出去了。其實,他是想要盛春悅的命的……可天恩的堅持,他沒有再這個時候下手。

蘇子葉不理會鳳子禎,目光空洞的看著宮院,宮牆上空的烏雲越發密集低沉,魔幻般的在上空,似乎嘲笑著什麼。

風遒勁,天冷瑟。人絕離,心惘然。

「蘇貴妃……」

「鳳子禎!」當鳳子禎欲上前再說,卻被天恩阻止了。宮殿中也不過四個人,貼身太監是心腹,鳳子禎也不是外人,天恩便軟下了口氣,輕聲說:「隨她吧。」

如果,不是鳳子禎迫使,蘇子葉也不會這般痛苦。雖然,鳳子禎的逼迫得益者是他,天恩。

鳳子禎別眼看天恩,笑道:「皇上,這後宮規矩什麼的,臣雖不甚懂,但這行為萬不可有一點唐突,她畢竟是您剛冊封的蘇貴妃。」天恩挑眉,鳳子禎果然是個不將人逼入絕境不罷休的人。但他對待女人如此,確實令人寒齒。

「僅此一次,朕允了。」天恩不滿的說道。鳳子禎含笑不語,目光又投向蘇子葉。

與此同時,蘇子葉也回過神,怨恨的目光投向鳳子禎,如果眼睛能夠射出箭來,她恨不能射殺死他。她吸了吸鼻子,頹然起身,咬牙切齒道:「丞相大人,本宮今日被封為貴妃,對於這宮中之禮尚且不熟,但還輪不到你這個外臣來指手劃腳於我吧?」

鳳子禎含笑蹙了下眉,眼眸中的一絲趣味表露無疑:「臣多有冒失,請蘇貴妃責罰。」蘇子葉冷哼一聲,看向天恩,發現他滿是歉疚且心疼的眼眸,她的心軟了。這一切,雖然都關於他,可逼迫她的人卻是鳳子禎。

不知道鳳子禎的目的是什麼,總之她今日的結局不是嫁給單宗澤便是天恩。

鳳子禎也明確的將他的目的當場告訴她了,嫁給單宗澤是為了更好的籠住單宗澤這個國之大錢庫,也能保下盛春悅一個人的命。若果不願嫁給單宗澤便是給天恩做貴妃,而做貴妃的好處便還能夠保住盛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蘇子葉心一橫,她抉擇出嫁給天恩。

對盛府有利的,她自然會去選擇。

可,她又怎知道,就算嫁給了天恩,就真的能保住盛春悅嗎?

鳳子禎只會完成協議的一半,重點的另一半他絕不會去做,這些蘇子葉並不知。

「責罰?笑話!你鳳子禎可是香宛國一人之下的丞相大人,我不過一介女流何以敢責罰於你!」蘇子葉語調挑高,尖銳而又刺耳。

鳳子禎不悅的伸手掏了掏耳朵,笑道:「皇上,臣看該給蘇貴妃一個禮教嬤嬤,教導她如何做高雅的貴妃。」

「鳳子禎!」蘇子葉怒了,他從見到她第一面開始便沒有好好跟她說過話,現在她倒是明白了些許,鳳子禎就是為了與她作對而出現的。

天恩聽著他們的話,目光卻在宮門外,悠然的說了句:「下雪了。」他走了,下雪了,千裡雪飄為他送行嗎?盛春悅……真的就這麼走了。後會,真會無期?!

蘇子葉一愣,轉頭看向外面,那鵝毛般的大雪飄飄然落下,似是傳來了瑟瑟落雪聲。而她的淚水再一次漫出來,想起了他前兩日說過的話:『子葉,秋山的雪景很美,待下雪之時帶你去看雪景,如何?』

她猶然記得她是這般回答的:『雪景?你籌劃的也太早了呢,下雪起碼得十一月初吧。等下雪了你再約我去啊。』

『今年天氣冷,有可能比往年早些,不久後我們就可以去了。』

不久後?這還未過幾日,他們便是不再有交集的二人。他就此被驅逐出這個國家,再也不能回來……雪景,他們這一輩子是沒有相攜手同賞的機會了。

記得他也說過,他愛這個國家,曾經還為這個國家上戰場殺敵,現在他卻被曾經所效力的人驅逐出去,他內心一定很惆悵,加之她的欺騙……

「下雪了呢……」蘇子葉輕喃出口。聽者皆是不忍,這滿是哽噎的口吻令人心為之憐惜。尤其是天恩,他恨不能如以前一般毫無顧忌的將受傷的她抱在懷裡。

可是,現在的他十分顧及於和她接近,他怕她因盛春悅一事對他百般厭惡。

「千裡雪飄送君絕……」低喃聲尤帶著沉悶哭意。

天恩一直看著這嬌弱身形,當她搖晃著在他眼中倒下時候他竟有種恍惚的感覺。

「蘇子葉!」鳳子禎快速移動身形,接住了蘇子葉倒下的身體,口氣冷暖不明喚天恩道:「皇上!」

天恩心臟猝然砰動,快速接過蘇子葉那柔軟的身體,只見她緊緊閉著雙目,那眉峰依然高聳:「傳太醫!」

沁染宮

青煙裊裊起,暖意汩汩流。蘇貴妃宮殿中,卻安靜沉寂。褐色帷帳肅穆而又沉悶,一種壓迫之感流露。

唯有鳳榻邊那飄渺的紗簾給人一絲沁心之感,然,床上蜷縮著的身體瑟瑟發抖著,似是在小聲的抽噎著。

宮門開,一股子風偷襲而入,帷帳終於活了似得動了兩下……

「子葉……」進門的人輕喚她的名字,渾厚的口吻卻帶著低沉的壓抑和不忍。床上的人怔了下,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淚,起身下床恭恭敬敬的要行禮,卻被來人阻止:「躺回去,別著涼。」

當他的手觸碰到她肩膀的時候,她閃躲了下。她抵觸他的觸碰,不意外是因為他的身份從大叔變成了丈夫,而且還是被逼迫而成的。

「躺回去吧。」天恩軟聲。蘇子葉只好躺了回去,卻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

天恩坐到床邊,道:「鳳子禎的決定,朕也很意外。」蘇子葉不語,其實他可以阻止鳳子禎的,因為這個世上只有他才能限制鳳子禎的一切行為。可是,他沒有阻止他沒有!

「你一定惑解為何朕沒有拒絕鳳子禎的決定吧。」天恩歎息,他太了解蘇子葉了,她想什麼,他不可能猜不透。

蘇子葉在他面前,就如一張白紙,有一點雜質都能看出來。

「如果,朕拒絕,你便嫁給單宗澤。」天恩敘述著:「鳳子禎知道單宗澤一直喜歡你,一直想娶你為妻,如果讓你嫁給了他,他便會死心塌地的跟著朕。可,朕知道你對單宗澤沒有兒女之情,如果嫁給他,只會讓你更痛苦。」

「嫁給你,我便不痛苦了嗎?大叔,你和表哥一樣,在我心裡你一直是最親的哥哥,你說妹妹和哥哥……」

蘇子葉話沒有說完,就被天恩打斷:「時日一到,朕便放你走……」

「什麼?」蘇子葉驚訝於天恩的話,「時日一到,你讓我離開?」

「你不願留在這裡,朕何必勉強?再者,朕和單宗澤不一樣,這點你一直知道。」是的,她一直知道他不喜歡她。當然,那只是她的『知道』。而他掩藏如此深的心,怎可如單宗澤那般輕易被她發現。

蘇子葉那張憔悴的容顏似乎亮了起來,似疑似喜的問:「大叔……你……」

「還大叔的叫?朕不想給你做大叔,要也是給你孩子做叔做舅,不准你再胡叫。」天恩含笑,寵溺的揉了下蘇子葉的頭:「傻丫頭,不是什麼人都跟單宗澤一樣癡戀你這麼多年的。」

聽完天恩的話,蘇子葉笑了,她有機會離開皇宮,離開香宛國去尋找盛春悅了嗎?如果是這樣,她何其幸運:「大叔,我真的能離開這裡嗎?」

天恩點頭。對她,他從來沒有說謊,近期卻要說第二次謊。

他要留下她,他要自私一次。

蘇子葉開心的笑了出來,「我真的可以離開這裡,真的!」天恩不語,看到她笑,他何其開心,她知道嗎?「哎,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走呢?」蘇子葉期待的看著天恩。

「安心的待著,好好養胎,時日到了會讓你走的。」

「嗯,我好生待著,好好養胎……養胎!?」蘇子葉開心的重復天恩的話,話說到一半便覺得不對勁:「什麼養胎?養什麼胎……你的意思是……我懷孕了?」

天恩側過頭去點了下,眼眸中的黯然顯露無疑,她懷了盛春悅的孩子,而得知這個消息是在她失去了盛春悅,轉而二嫁於他的今天,對她來說喜悲無常。

「我懷孕了?」蘇子葉不敢相信,她方才醒來便發展自己在床上躺著,宮殿內一個下人也沒有,她才敢小聲哭泣。不知道天佑宮中還發生了什麼,沒有人告訴她為什麼會躺在床上……

「好生養胎,這個孩子得生在皇宮中。」天恩沉悶的說了這麼一句,而後起身:「朕還有要事處理,先走了。」

蘇子葉只是『嗯』了一聲,低頭看著自己的腹部,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輕喃:「盛春悅的孩子。春悅,我們有孩子了,你知道嗎……」

她開心的完全沉浸在今日唯一的一點喜悅中,沒有心思去想那句『這個孩子得生在皇宮中』的含意。

天恩緩步離開卻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她的話,字字刺痛他的耳膜。

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孩子!!!


33.困籠之鳳

紛紛揚揚一場浩雪落,冰冷的馬車內沒有暖爐,沒有棉被,有的只是一個較小的包袱和幾兩銀子。

盛春悅看著這點行囊,冷笑。鳳子禎說備好馬車送他走,就是這般簡陋送他走的?這是欺辱,是他此生又一次的恥辱!

早已忘卻洩憤為何物的盛春悅往車裡挪了下靠在車壁上,端端坐著閉目,而腦海中浮現的卻都是她的笑靨。

她的一顰一語,一笑一舉,她的眼神,她的聲音……他恨自己,她這般欺騙,他卻還放不下她。

「該死!」盛春悅狠狠的罵了句,他不該繼續想這個虛榮攀位的女人,不該對她還有任何留戀,而是該恨她,恨她的欺騙。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控制不了自己的腦袋,她總是出現,而且她的容顏一點點的清晰起來。

遠離京城的這輛簡陋的馬車顛簸在堆滿積雪的大道上,車外的寒風咆哮著,怒吼著,一股股風襲縫而入,將車內的人吹清醒了一分。

盛春悅揚起了嘴角,再想又能如何?這個欺騙他的女人早已經得到她想要的東西,穩坐那高高在上的貴妃之位,而他不過成為一個被驅逐出自己國家的囚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無法相比。

他恨,卻不知恨的是誰,可能是他自己。

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夜,盛春悅更是迷糊自己到底過了幾個縣城,聽馬夫說再過兩個城池便能出了香宛國邊境到澤瑞國。澤瑞國,這個一直和香宛國有政治上聯姻交好的國家。

盛春悅鄙夷的嗤鼻,他最是不屑於為了兩國和平而建立聯姻關係。而香宛國多年來一直遷就澤瑞國,今日被送往澤瑞國想必天恩早有打算,就是為了好在澤瑞國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然盛春悅卻未料到,半月後入了澤瑞國便遭遇暗殺。

盛春悅連帶馬夫兩個人,在一家簡陋的客棧留宿。月上中天之時,一群黑衣人潛入了客棧,將客棧內內外外倒滿了油,一把火就這麼點燃了這家客棧……

烈火沖九天,煞白的雪地被照得通紅。空曠中,那群黑衣人在遠處圍觀,瞧著這火光燭天的大火,眼眸中呈現的皆是陰冷光焰。他們的任務是,盛春悅。

連燒一夜一天的火勢終是在第二日傍晚一場大雪後,停了下來。天災,人認命,尤乃恨。

滿是廢墟中皆是燒焦的屍體,根本辨別不了誰人是誰。黑衣人一圍而上,尋找著什麼。

當一個人呼喊說:「找到盛春悅的屍體了。」其他人便立馬飛速而去,見那個黑衣人手中拿著一塊寫著『悅』字且被燒將碎的白玉,皆是鬆一口氣:「撤。」

幾道黑影便立馬消失在視野中……

***

三年,不過一千多天,不過一萬三千一百多個時辰。可是,對於蘇子葉來說,這漫長如一生。

成為香宛國最為高貴的女人已經三年,時間越是長,她越是想要離開這個人吃人的地方。

如果,她只身一人,她能夠卷鋪蓋立馬走人。可是,她身邊還有一個拖油瓶,她和盛春悅的孩子。

孩子方兩歲半,名顏君黎。

當初,孩子出生的時候,天恩便親自為其起名,未等蘇子葉答應,便讓孩子隨了他姓。讓蘇子葉震驚,孩子出生第二日,天恩便過來抱著孩子對哭鬧不止的孩子說:「朕的兒子哭都這般響亮,不愧為皇子。」

蘇子葉想阻止天恩將孩子歸為皇家,卻因體虛完全無力阻止。待養好身子想要阻止天恩認這個孩子的時候,天恩已經詔告天下,封這個不滿月的孩子為王。她無力挽回一切,更不能讓孩子認祖歸宗。因為,天恩的臉面不能毀在她手裡。

天下人都知,香宛國蘇貴妃頭胎乃皇子,若沒有大皇子的存在,顏君黎便可能是儲君之選。

蘇子葉對於這樣的言論,心驚不已。

他一口一個『父皇』一口一個『母妃』的叫,時日久了,蘇子葉會擔心,會害怕。孩子漸漸長大,終究還是得知道他自己的身世的……可,她卻無從說起孩子的身世。

從天恩對待顏君黎的態度中,蘇子葉慢慢發現,他只字不提她出宮的事兒,似乎有了另一層深意,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徹底明白了,他對她有不一樣的感情。

「母妃……母妃……」顏君黎稚嫩的聲音從殿外傳來,靠在鳳榻上一直深思的蘇子葉的神緒被拉了回來。聽到孩子的聲音,立馬眼眸亮了起來:「君黎!」

「母妃!」似乎為了應和母親,外面的孩子也卯足了勁兒又喊了一聲。

蘇子葉從榻上起來,端坐著,朝門口張望。果不然某個小鬼頭躲在門口探出半個腦袋看向宮內,那雙烏黑的眸子提溜著,尋找著自己母親的身影。「父皇,母妃不在。」小鬼頭轉過頭對身後的人認真的說了句。

「哦?」天恩胸口發出一聲不信的回應。

顏君黎轉過來,站定揚著腦袋吸了吸鼻子十分認真的說:「真的。」

天恩含笑,伸手將顏君黎撈了起來抱在懷裡道:「天家之子,不可言謊。」

「天家之子亦是人,言謊才為凡人。」蘇子葉的聲音傳出。

天恩抱著孩子進門,看鳳榻上坐著的蘇子葉,笑容深了道:「為母後,見你行為舉止端正很多。」

「為人母,不可因行舉而影響孩子成長。」

「不見你在顏君予面前也這般嚴肅過。」天恩將孩子安置在蘇子葉懷中,有些寵溺加責備的說。

蘇子葉認真回答:「君予身為皇家之子,平日裡的教導過於嚴肅,偶爾放鬆下無妨。而顏君黎不一樣……」本想繼續說下去,卻看顏君黎正睜著烏黑的大眼看著蘇子葉,等著她下面的話。

他不過兩歲半,可喜歡打聽大人的事兒的毛病卻不知是跟誰學的。

「顏君黎從出生那一刻開始便是天家之人,和顏君予沒有什麼不一樣。」天恩眸子暗了暗,沉了聲似是生氣的口吻說。三年了,他整整努力三年,而她卻無動於衷。

「當然不一樣!」他是春悅的孩子!後面的話,蘇子葉適時的噎了回去。如果說出來,他會怎麼樣,她不知道,但顏君黎一定會有所影響。

天恩深眸緊緊盯著蘇子葉,而她也不回避。顏君黎左右看看,放開母親,最後爬到鳳榻裡面拉過被子要睡覺。

「晚上留下吧,我有話說。」看著他的時間久了,蘇子葉便有些僵硬的別過眼,口中說了這麼一句。

天恩一絲意外劃過眼眸,也別過眼用餘光注意著她:「君黎呢?」

「今兒早點讓嬤嬤抱走吧。」蘇子葉的孩子並不是她親手帶的,因為宮中有規定,孩子滿周歲便交由嬤嬤帶,但每日要留三個時辰和生母在一起。

天恩點頭:「好。」蘇子葉的沁染宮從未讓他多留過,而今日她主動說留下來,他不由喜憂參雜。

宮門下匙之時,盞盞宮燈點了起來,涼風習習,皓月當空,盡顯靜謐。

沁染宮中燈火通明。

同天恩用過膳後,蘇子葉命人送來了洗漱之用,開口對天恩道:「我從來沒有伺候過你吧?今兒我給皇上洗腳如何?」

天恩驚詫,眼眸中不盡然是驚,反而喜更多。

蘇子葉將他眼眸中的信息一一讀取,心中卻痛罵自己的遲鈍,天恩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怎麼能夠一直忽略了他的存在,一直只是認為他將她只是做妹妹看待。

「子葉?」天恩不確信的喚了聲。蘇子葉不理會天恩,命宮人將木桶放至床邊,便命宮人出去。

「當初,我給盛春悅洗過腳。」這輩子,蘇子葉就給兩個男人洗過腳,現在多了第三個人。

聽到盛春悅的名字,天恩不悅的蹙了下眉,狐疑的看向蘇子葉:「無事獻殷勤。」她從來不是這樣的,就算有求於人,殷勤她經常獻,但絕對不會是低聲下氣的。

蘇子葉去幫天恩退鞋道:「你們男人在外做大事,回來女人給你們洗個腳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她給父親洗過,因蘇穹是父親。給盛春悅洗過,只因為他當時是個傻子。而給天恩,確實有殷勤之嫌,她有求於他。因為他是皇帝,她也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在外面逍遙的女人,而是這宮牆中消磨過後的怨婦了。

說怨婦,一點也不過分。她十足一個小怨婦,因為她一直怨恨著鳳子禎。

「就算朕是皇帝,你也不必如此低聲下氣,因你是皇貴妃。」說著,天恩自行退鞋,將腳伸入木桶中。他不要她這般,不要她失去了原有的性子。

蘇子葉起身,低頭看著他的龍腳,牽扯了下嘴角:「我竟連摸下龍腳的機會都沒有……」

天恩一愣,在水中動的腳這一刻頓住了,他抬頭看向蘇子葉,而她給他的竟是一張笑臉。通紅的燭火下,她臉頰也被照的顯得紅暈迷人。

「哈哈,被騙了吧。」蘇子葉頓時忍不住笑了出來,說:「你可別誤會,我才不稀罕給你洗腳。還有哦,我雖然是什麼皇貴妃,但只是名義上的,你說過時日一到便放我走的,皇上,你什麼時候放我走呢?」從貴妃晉升為皇貴妃,是不是不久之後再晉升她為皇后?那麼,她便再也沒有機會離開這裡了。

孩子生了,不是他的,卻成他的;品級升了,不是她的,卻要成真。

天恩聽完蘇子葉的話,心中嗤笑了下,低頭掩去眼眸中的黯然,道:「如果朕放你出去,你會去做什麼?」找盛春悅,他相信是這個答案。

蘇子葉想了下道:「去盛府,照顧盛家二老。」

「什麼?」天恩意外,她竟沒有說去找盛春悅!

她早就想明白,盛春悅回不來,就算回來她也不會解釋什麼,他也不會知道真相。她也確信,盛春悅不會接受一個欺騙過他的女人,所以,她要回去當然是去盛府,代替盛春悅照顧好二老。「帶著顏君黎回去認祖歸宗。」

天恩冷笑了下道:「你覺得朕會讓你帶走君黎?」

「為什麼不准,君黎是盛春悅的孩子!」蘇子葉壓制住內心的激憤,他竟這般霸道,搶占她和盛春悅的孩子!

「朕,沒有打算讓你離開。」

天恩那不容拒絕的口氣一出,蘇子葉不由抽了口冷氣:「你說什麼?」

「朕要冊後,讓天下人都知道朕要晉升你為皇后。也會將這個消息帶到澤瑞和西戎二國,朕要邀請二國之王,來香宛國,一賞我香宛國皇後之傾城之容。」霸人妻又如何?盛春悅已經死了,她今後的依靠是他,天恩。

蘇子葉不敢相信的倒退了幾步,讓澤瑞國和西戎國都知道……那麼,不管盛春悅在哪個國家都能夠知道香宛國天恩皇帝的冊後消息……


34.欲行強舉

天恩看著她那雙不敢置信的雙眸,他心一驚。三年前,她就是這般看著鳳子禎和他的,興情緒復雜的眸子中透著傷和痛:「朕,想留下你,想給你幸福。」

「幸福?皇上,你懂幸福的含義嗎?你知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感覺是什麼嗎?幸福不是單方面的,是需要兩個人共同創造享受的!」天恩一定不理解她為什麼就要跟定盛春悅。她的心淪陷的比理智快,他無法明白。

「你這是嘲弄朕不懂?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感覺,朕已經感受十多年了,你要朕一一描述給你聽?」天恩含笑回答。伸起自己的腳,動作優雅,氣淡神定,拿過棉巾擦拭著腳上的水漬。

蘇子葉看著他,心下一涼,十多年!她今年不過二十,而他竟喜歡她十多年了……

回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無拘無束,從不會有和顧及。就因為無所顧忌,才會導致她無從發現他的感情隱藏的這般深麼?

「如果,時間能倒流……回到娶太子側妃的時候,朕就會娶了你。」天恩歎息一聲,放下棉巾套上蘇子葉這裡她專用的『拖鞋』道:「只恨,時間不能倒流。」

蘇子葉眼眸隨著他的動作移動,道:「對不起。當初不該和你走近的。」他是太子,也是父親的學生,因為這個原因他們從小便在一起。如果,父親的學生只是其他皇子,有可能事情不會到今日地步。

他強留下她,要強行給她一個皇后的帽子戴,不顧她怎麼想,不顧她怎麼說,太過霸道。

「命運如此,並非你能夠選擇。」天恩起身走至蘇子葉身邊,低頭看著她側臉笑道:「就算朕不常出入太傅府,你我也不可能只是陌路。」他相信,上天如此安排,定有其緣,他們不可能沒有交集。

蘇子葉退了一步,卻被他粗魯的拉過去鉗制住:「朕付出的不比盛春悅少,你可以試著接受朕。因為你和他不再有機會。」

他那有力的手臂圈著她的腰部,令她難以推開,「放,放開我……」

「不放,今此以後朕不會再放你走。」天恩令她更加貼近自己,他感受到她的排斥,越發激怒了他:「不准你在朕面前提起『放』這個字。」他放了她多少年,以至於三年前無奈之下將她放入別人之懷。

「皇上,」蘇子葉怒瞪著他:「放開我!」

「不放!」天恩那雙執著的眼眸怔怔的看著她,將她一切的表情看在眼裡,而心卻如此之疼痛。他何嘗不知強留強求不得真心?他何嘗不知道強她便是自己也會心疼,可是就這般放她走,他何以甘心。盛春悅於她說不過才見面一次的男人令她多年不得忘懷,而他在她身邊多年卻未曾引起她別樣的一眼看待。教他何以甘心就這麼輸給盛春悅。

蘇子葉停止了掙扎,回視著他。這雙眸子,竟有那麼幾分和盛春悅相似,這片刻,蘇子葉愣住了。「如果,你早一點讓我發現,可能……你我可能有機會。但現在,你我不可能。」蘇子葉相信這個世上沒有什麼『如果』。

「沒有什麼不可能,蘇子葉你現在就是朕的女人,天下人皆知你是吾天恩的皇貴妃。」天恩壓低了聲音,怕驚到她似得說:「和朕有實質性的關係,那是遲早的事兒。」

雖然他顧及著她而說這話,還是將她嚇了一跳,『實質性的關係』這是個多麼令人恐懼的字眼啊!

「哈哈,大叔……你開玩笑的吧。我知道你一直說話算數的啊,三年前你說過會放我走的呢。」蘇子葉忽而開懷的笑了,口吻輕鬆的說。

她變回這吊兒郎當的樣子,天恩心下也明白了些許,越發的認真說:「朕沒有跟你開玩笑。三年前就跟你說別再叫『大叔』,你忘了嗎?」

蘇子葉嬉皮笑臉的放鬆了自己的身體,抓住天恩的手臂輕輕推了兩下,卻不見動靜只好放棄說:「『大叔』多親切啊,以後我還是叫回『大叔』吧,挺好的。」

「蘇子葉!」天恩小小吼了她一聲。

蘇子葉是一愣,眨了眨水靈的眸子,頓而怒氣全現出,大聲回吼他道:「怎麼的,你跟我比嗓門還是怎麼的?來啊誰嗓門大!」

天恩被這麼一吼,給弄的一愣一愣的,忽而笑了,順手也就放開了蘇子葉:「從前的你回來了,可是朕不喜歡,這樣的你依然會忽略朕的存在。」

蘇子葉尷尬一笑:「大叔一直在,怎麼會忽略你的存在呢,真是的……」

天恩撇了眼蘇子葉,朝門口喚了一聲:「來人。」蘇子葉整了整衣服,退了兩步端坐在錦榻上。在她的潛意識中唯一能夠替天恩做的就是替他保留顏面,一個為上位者尊貴的顏面。

「收拾了。今夜留沁染宮,錄冊。」天恩心腹太監路寶指揮著宮人收拾著洗漱用具,而後就聽到這麼一句驚人的話。別的宮人可以不知道,但他不會不知道,這三年皇上是怎麼過來的。今日竟說留宿沁染宮,端坐在錦榻上的娘娘竟沒有一點反應。這是皇上第一次在人前這般說,娘娘不覺好奇嗎?

路寶好奇心重,還是記下了皇上的話,回答道:「小的這就命起注官錄冊。」

天恩揮了下手:「去吧,今夜守夜的離得遠一點。」

這回路寶有些激動了,因為餘光偷看到了端坐的娘娘的動作,她似乎極其驚訝的轉過頭看向皇上。

「小的遵旨。」路寶領著一群下人倒退著出了門。

聽聞外面腳步聲遠去了,蘇子葉才不淡定的起身:「你這是做什麼?」從來他沒有這般霸道這般不尋求她意見直接留在沁染宮的。

「要你和朕有實質性的關係。」天恩深邃的眼眸中盡是笑意。

蘇子葉緊緊攢著拳頭,恨不能讓指甲都嵌入手心肉中,可惜她為了顏君黎沒有留長指甲:「你休想!」

人,終歸是會變的。他不再是多年前愛護她的哥哥,而她也不是圍著他轉的的妹妹了。他心裡有她,她心裡卻只有盛春悅。

「子葉……」天恩壓低了聲音,走近蘇子葉。見她後退,他便停下。待她放下戒備停下時候,他又大步前進,靠近她。

蘇子葉恨自己的悲催命,竟退到了梳妝台邊,屁股抵到台邊再也後退不得:「別靠近我。我相信你不會強行對我怎麼樣的,你不會的!」

天恩不容蘇子葉躲避,一手扣住她的頭,另一手指腹輕輕撫弄她的臉頰,深眸看著這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頰,說:「不會那是以前的朕,不是現在的朕。」說罷,眼眸轉移至她紅潤的嘴唇上,一點點靠近她。

蘇子葉想要別過頭,卻不能。只能唔唔的叫喚:「別……你不會的,你不會這樣對待我的。」天恩並不理會她,那張剛毅而又俊斂的臉頰一點點的靠近。

頓而蘇子葉睜大眸子,叫道:「啊!你口臭,你今兒吃大蒜了!」

天恩的臉立馬黑紅交加,雖沒有放開蘇子葉,但鉗制她的手卻鬆了鬆,眸子閃爍了下,顯得一絲局促道:「飲食積滯,吃了兩個大蒜。」

蘇子葉十分嫌棄的看著天恩:「你……你是皇帝,怎能這般不注意形象,竟然竟然吃了大蒜不漱口!」

天恩臉又黑了一分,道:「方才同你一起用膳,你看著朕漱過口的。」

蘇子葉一直感受著他口中吹出來的熱氣,大蒜味道並不濃,她懼畏的不是大蒜的味道,而是他吹出的氣……熱熱的讓人不舒服。

因為,他不是盛春悅。

「額……沒注意你漱口沒有。」不說蘇子葉膽子大,實在這種情況下需要轉移下他的注意力,不然她真的就悲催到底了。

天恩道:「蘇子葉!」她就在一邊看著,卻還說沒有注意,成心氣他的!天恩生氣,毫不猶豫的低下頭,親吻了蘇子葉,不容她反過來,不容她反抗,更不容自己就此放過這個機會。

本以為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卻未料他竟突襲!

蘇子葉雙手捶打他,又被他制服;抬腳要踢他,卻被他雙腿夾住,令二人肌膚之親更加貼近。

她絕望,只能咬著牙任他在她緊閉的唇上輾轉……

正於此時,沁染宮外一道黑影如雷電般閃過卻有快速無了蹤影。這道黑色身影躍上宮殿頂部,站在沁染宮黃琉璃瓦的宮殿頂上,緩慢蹲了下來,揭開了兩片琉璃瓦,遮住半張臉的銀色面具下的那雙深邃無情的眸子探入沁染宮內。

他看到的便是——

那代表尊貴的黑色和代表高位的紅色搭配的絲衣和圍裳凌亂的半掛在天恩的身上,他的手游走在她身上……而她在她身下嬌弱的呻吟著。

他們正欲行男女之歡。

屋頂的人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深深的看了眼宮內的二人,決然飛躍而去。

蘇子葉小聲的嗚咽聲傳出,而他依然不停止他的動作。

她只好伸手摸索放在梳妝台上的髮簪。找到的時候,緊緊捏住刺向天恩的手臂。

天恩因疼痛而放開了蘇子葉,不敢相信她竟然拿髮簪傷他。

「你若再如此,我……我便以死相抵。」蘇子葉眼淚嘩的便落了下來,將髮簪抵住自己的動脈。

天恩一驚,「你竟死也不願接納朕?」

蘇子葉哭泣,他真的不是她認識的天恩,「你可以試試看,我可以以死證明我心。」心裡沒有他便是沒有,怎能勉強。

「罷了罷了……」天恩頹敗的看了眼蘇子葉,道:「勉強不得,勉強不得。」

淚眼模糊的看著天恩,她雖心有歉意,但不敢再放鬆一下,她擔心這位皇帝爆發他的狼性。

「過來,給朕包扎。」天恩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她竟下手一點也不留情。「今夜朕不走,為了朕的面子,你也得留朕在這錦榻上宿一夜。」

蘇子葉抹了淚,還是有些懼,他真的說話算數嗎?手中的簪子放衣袖裡,之後去取了繃帶和金創藥給天恩包扎。

她小聲的說:「對不起。」

天恩不語,只是抬眉看她,或許他還是太過著急了。對她這種專一不二的人,得有耐心,得利用心計。

蘇子葉低著頭,心裡一直嘀咕,卻一個抱怨的字也說不出來。她只有說對不起的份,誰讓他是皇帝,而她傷了皇帝呢。


35.月下愁飲

秋風涼,夜如洗,皎月彎,輝撒庭院。月影斑駁,樹木搖,人心惆悵,意難撩。一壺烈酒一盞燈,孤影遙望對月飲。

銀輝照在銀色金屬上隱隱散發著清冷之意。一人頹敗的癱坐在石凳上,一手提壺,一手緊緊捏著那個絳色龍紋荷包。荷包中,有她的髮。

他頹然站起身,仰起頭,手高抬起酒壺,輕輕一傾斜,壺中瓊漿傾瀉而下,無情的倒在他口中,些許撒在他銀色面具上。月色下,那液體晶瑩剔透,卻也沁涼人心。

一身夜行服的他丟開酒壺,再次坐了下去:「拿酒來!」

本欲再將一壺酒送上來的小二哥被一名女子攔下:「下去吧,這裡有我。」

小二哥羞紅下臉將酒壺遞給眼前的貌美女子道:「麻煩姑娘了。」之後小心的退了出了這個小院。

女子一身月白色羅裙,簡單的髮飾輕搖,面無脂粉,唇潤嫣紅。一臉愁容的看著背對著她的他。緩步走至他身邊,將手中的酒壺遞給他說:「借酒消愁,愁更愁。」

「不必你勸說。」他粗魯的奪過她手中的酒壺,看都未看她一眼,仰頭又是猛灌。

她坐到他對面,看著他,她不知他表情如何,但能想象到:「入宮打探,如何了?」這般頹然,一定是發生了他未料到的事兒。

「沒必要告訴你。」放下酒壺,怒瞪著她:「楚悠憐,回房,不需要你陪我。」

被他稱為楚悠憐的女子揚起嘴角笑道:「沒見你叫我七公主或是楚七七,真是意外。」

「回去。」他別過眼,面具正好遮掩了他的尷尬。

「不走,我要賞月,今兒晚上的月兒挺亮潔。」楚悠憐作勢去看月。清冷的夜,只有兩人的小院顯得這般靜謐,冷清亦然。「盛春悅,你真的不想讓我知道關於蘇子葉現今如何了嗎?」望月的她悠然說著。

銀色面具下的那雙眼眸盡然是憤恨:「女人肖想的盡是些權位,她也一樣。

「我可不是這樣哦,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楚悠憐轉頭皺鼻子對盛春悅道。

盛春悅的銀色面具正好露出薄唇,迷人而性感,此時卻帶著嘲諷的一抹笑:「你身在上位,何須再去追求什麼。而她不一樣,她只不過是個太傅千金,想要成為皇帝後宮中的一位,很正常。」

「嗯,也是呢。」楚悠憐嘟囔了下嘴,又說:「但我不理解的是,一個能夠將身子都獻給一個傻子的你,怎麼可能又為了權位放棄你。女人的貞潔很重要,這點你知。再者說,你們皇帝真是太偉大了,一個別人的妻子他都還要這有點讓人費解。」如果不是當初他療傷期間夢囈不斷,她不會得知他有故事,再經追問他毫不遮掩的告訴了她。

盛春悅對於她想要說的猜到了幾分。蘇子葉能將身子都給了他,當初也死心塌地的隨了他,一個女人最為重要的除了貞潔還有什麼呢?除非她放蕩到令人寒齒,除非她可以為了權和利可以放棄一切,甚至於貞潔。她真的是這樣的人嗎?盛春悅不信她真的是這樣的人,才回來。

而,那一場大火,勾起了他的爭奪之心。他從未想過奪位之事,更沒有想過要威脅天恩。本以為他真的大方到放過他,卻未料天恩在他離開香宛國的時候下手。這一點,令盛春悅越發的認為蘇子葉並非欺騙他的感情。如果是,天恩得到想要得到的。當場,就會殺了他,而非等到他到了澤瑞國。

按照這樣的推理來說,天恩在別國殺他倒是很好的一步棋。第一為了欺騙蘇子葉說已經放人。如果蘇子葉發現他死了,那麼天恩便理所當然的說盛春悅死在澤瑞國與他無關。

而,留蘇子葉在他身邊不過一個貴妃的身份,一個別人的女人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可是,為何又晉升她為皇貴妃?而今晚他看到的那一幕,將他所有的信任全部打消了。他不該對她有一點的信任,更不該有一絲僥幸。她不過一個攀貴之人,不值得他留戀。

可是,他心裡有她,這三年過的如此之可笑。

「皇帝確實偉大,他要了她……」要了她,而被他看到。他,沒有再繼續看下去,因為他經受不起自己的心受打擊。對她懷抱著希望,卻帶來的是無限絕望。

楚悠憐略顯驚訝:「要了她?」天恩皇帝的九皇子就是蘇子葉所生,盛春悅知道了嗎?她本打算告訴他,但現在看來他探宮必定有所得。

「是啊,他要了她很正常。她都為他生了個孩子,被他寵幸是她之福。」一切都是今日探宮發現的,盛春悅嗤笑自己的愚蠢。

楚悠憐似是鬆了一口氣,道:「你今後做什麼打算?」他知道了,會死心嗎?

「打算?」盛春悅再一次仰頭喝酒,罷了說:「我要天恩還我所有。」

楚悠憐制止盛春悅再一次喝酒說氣話,忙道:「萬別沖動。等我們回澤瑞再作打算。」

盛春悅拂開了她溫暖的手,心有歉意道:「別擔心,我還沒有沖動到立馬入宮殺了他……」他們,畢竟是兄弟,就算沒有兄弟情,他們還有君臣之情。為什麼他說殺,便毫不留情的殺。

那場大火似乎就在眼前,那間客棧的幾十口人就此葬身火海。

若非盛春悅躲入水缸,想必他也如他們一般死無所查。盛春悅雖然命大,但還是受傷,房梁落下砸壞了水缸,奪取了他最後一點棲身之地,後被燒傷,醒來之時已經被人所救。救他之人便是眼前這位楚悠憐,澤瑞國七公主,在外化名楚七七。

「這就放心了,若你真就這麼一去,回不來,我可是虧大了。」楚悠憐微笑看著盛春悅,盛春悅所戴的這副面具還是當初在她的監督下完成的,他戴上後很合適。

盛春悅蹙眉,「虧?」

「是啊,你要就這麼死了。辜負了當初我救你,給你用最好的藥材,給你吃最好的,給你用最好的……要也是還我恩情後再去尋死啊。」楚悠憐歡快的說著,完全不顧盛春悅的心裡如何想,也因為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如何,所以隨便謅了。

反而是她這囉嗦勁兒讓他想起了蘇子葉。

那時,他還是呆傻的時候。她會不耐其煩的教他念三字經以外的書。雖然當時他心裡有些鄙夷這個老師如此之囉嗦,但心裡還覺得有那麼一絲的竊喜。

記得,她得知他是傻子的時候,她只覺惋惜並沒有嫌棄。一般,他在自己府中都被自己下人嫌棄,因為他是個傻子,一個總是坐著孩子才做的事兒。就連利廣也常常嫌棄。而她,卻沒有。

那雙眼眸盡是同情和惋惜,教他做事兒的時候,總會流露出來。

曾經常在想,怎樣一個人才會做到波瀾不驚?而她就是這般,知道他是傻子不知卷鋪蓋回家,而是鎮定的留在他身邊,一心想讓他成為正常人。有時候,她的一驚一乍又讓人覺得這才是未見過世面的千金小姐的表現。

得知他不是傻子後,她眼中的憐惜更加濃烈。而他一直沒有猜透她為什麼這般憐惜的眼神看他。

而現在,卻覺得這種憐惜是諷刺。

「春悅,你在聽我說話嗎?」楚悠憐久等盛春悅反應,他卻很給面子的不反應。

「聽到了,你繼續。」盛春悅將手中的荷包塞入腰帶間,道。

楚悠憐一時語噎,她說了那麼多他就給回這麼一句,看來他是什麼都沒聽進去。「我再說一次,不准你去送死,陪我去丞相府一趟。」

盛春悅聽到『丞相』二字立馬拒絕:「自己去。」

「哎,父皇讓你保護我的,你怎能讓我一個人去?」楚悠憐不依可憐兮兮的撅起嘴巴,拉住盛春悅道:「不准不准,要你陪著,若我有個三長兩短的,你怎麼向我父皇交代啊。」

盛春悅不悅的拂開她的手道:「送你至門口。」

楚悠憐嘻嘻開心的笑了:「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起身去扶住盛春悅:「走吧,早些休息,明兒早點起。」

盛春悅又一次拂開她的手:「你是公主,莫要失了身份。」盛春悅不遲鈍,她說來香宛國找她表哥鳳子禎其實只是為了陪他走這一趟。看鳳子禎為次要。而他也明顯感覺出,楚悠憐對他的一些不一樣之處。

他受負,卻不希望別人和他一樣被負,尤其是救了他的楚悠憐。

盛春悅踉蹌著腳步,卻不讓楚悠憐扶,她心一陣惆悵。如果他背後沒有那麼多故事就好了,她不必做他的聽眾,雖然這個聽眾是她自己強烈要求的。

看著他頹敗的樣子,她心疼卻無法說出口。

她向父皇請求這次香宛國之行,不顧阻撓的來了,陪他。而他一心想的都是他的過去。

楚悠憐走在他身後,不小心被台階絆了下「啊……」的一聲,整個人要前傾倒過去。

盛春悅雖喝了酒,但身形依然靈活,九十度轉身便接住了要前傾落地的楚悠憐,抱著她旋轉了一百八十度站穩了。看著她驚魂未定的樣子,又令他想起了蘇子葉……當初他也這般接住被他撞到的蘇子葉的。

楚悠憐借著月光看清了他雙眸的神情,那種迷亂的感覺頓然而生。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他的雙手緊緊摟著她纖細的小蠻腰,她後仰著,他前傾著……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放開了他的衣袖去撫摸他的面具,小聲說:「如果沒有蘇子葉,你還會喜歡別的女人嗎?比如我。」

盛春悅聽聞此言立馬從回憶中回過神,扶她站好立馬放開了她,雖覺尷尬卻還是決然說:「沒有如果,她存在。」

「現在她已經成為別人的女人,你……難道守著一個不是你的、不在你身邊的女人過活嗎?你也該有你的新生活才是!」楚悠憐進一步拉住盛春悅,迫切說。

「此生,無她無欲,無她絕念。」盛春悅說完快步進了自己的房間,迅速關了他的門,隔絕了和她的接觸,阻撓了和她的對話。

楚悠憐歎息一聲,站在門口並未打算立馬離去,直到見他房內的燈火滅了,她才離開。他頹然,她又何嘗不是呢?

他可知,這三年來她對他產生了感情?他知,但他躲避她!


36.君黎要飛

這三年,朝中的左右勢力對立戰爭相對於之前越發的激烈。以蘇子葉之父蘇穹為首的右朝保皇族與鳳子禎為首的左朝廢儲勢對抗,至今未爭出一個結果來。

保皇族,顧名思義是支持皇族血脈純正。而廢儲勢則是以天下為重,能者居上位。天恩的大皇子顏君予本是儲君繼承人,因左朝勢力,天恩不得不讓顏君予這個未來儲君定為暫時候選。故而有了個待定太子之名。

所謂待定,只不過是敷衍左朝的一個交代。既是被定為太子,即便是『待定』他也是太子,這大家心裡清楚。

對於左朝廢儲勢,天恩沒有打擊,反而做中立態度,這讓人很不解。尤其是不管後宮事兒,沒事愛聽點政事的蘇子葉來說。

她從不打聽關於政事,不過有人給她講,她便聽了,慢慢由聽變為愛聽。覺著左朝右朝的那些個政黨的斗爭很有趣。她也從中了解到,天恩似乎對鳳子禎十分的縱容。就連鳳子禎的父親過個壽,天恩都得親自前去。

大臣過壽,皇帝去是無尚榮幸。可,天恩能不能別拖家帶口的去?她和顏君予,顏君黎都被拉了過來。他不知道她一直很討厭看到鳳子禎嗎?

好吧,誰讓她是皇貴妃呢?皇帝的一道旨意,她不得不從。不從不給他面子,從了她又心裡不甘。本可拒絕,卻因前一天她傷了他,奈何他用這個叫屈,她無奈只能隨了。

皇家出行氣勢不容小覷。蘇子葉被天恩拉到他豪華的龍輦上,不容她離他太遠,而顏君予和顏君黎和嬤嬤在皇子車輦上,跟隨其後。皇家侍衛一堆堆,路過之處皆是圍觀的百姓。

圍觀的百姓驚歎不已有人在街邊呼喊:「哎呀,那是咱們皇上的龍輦呢……瞧見沒有,紗簾下有兩人,哎你們猜皇上身邊的妃子是哪一位?」

圍觀者二號不屑的說了句:「連這都還用猜嗎?那是蘇娘娘,三年來盛寵不衰的皇貴妃蘇娘娘啊。」

「蘇娘娘,就是蘇太傅的千金蘇子葉……」圍觀者三號道。

圍觀者四號忙的捂住了口無遮攔的人的嘴:「哎呦,蘇娘娘的名諱是你叫的嗎?小心被人聽見砍頭。」

「誰聽得見!倒是我記得蘇太傅的千金不是嫁入了京城地主世家盛府嗎?怎麼又入宮做了娘娘?」

圍觀者五號回答:「這你就不知了吧,當年蘇娘娘嫁入盛府那是掩人耳目,其實是為了找出貪墨庫銀的人。」

「以身犯險?」圍觀者二號疑問。「犯什麼險,盛大少是個傻子,蘇娘娘進門自是會保護好自己,聽說皇上還給蘇娘娘派了兩個丫鬟為了保護蘇娘娘清白去的。」

一人附和:「皇上真是用心良苦啊。」

「那是,你沒瞧見,盛府大少已經被驅逐出國嗎?聽說糟了劫匪,死在外頭了。」圍觀者四號煞有其事的說。

眾人皆點頭,目光都不離那豪華的龍輦,有人口中悠悠道:「若能一見豪俠蘇娘娘的容顏,此生也算無憾了。」

「蘇娘娘可是京城最美的人,你可沒那福分見著。」一人嘁了一聲鄙夷說。接著幾聲尷尬的笑聲傳出。

在人群之中帶著銀色面具被人視為怪人的盛春悅眼神不離那龍輦,心中是痛是傷,更是恨。

蘇子葉!

「楚悅,別看了走啊。」忽而他被人拉扯了下,這才回過神,那憤恨的眼眸頓然劃過傷。「看什麼看,你真要看一會兒就隨我進丞相府。」

盛春悅一怔,搖頭,他不要見到她。

「那就走吧,別耽誤了。」

「楚七七,你可以放開你的手了。」盛春悅瞟了眼她抓著他手臂的手。她如此這般毫無顧忌,令他無奈。孺子不可教就是她這種吧。

楚悠憐悠悠的放開盛春悅的手,無所謂的說:「你要聽話點我便不動你啊。」誰讓他走著走著就停下看那遠去的龍輦呢?那上面有他想要見到的人,可那已經不是他的人了,再看有什麼用呢?

盛春悅不理會,徑自走出人群往龍輦去的方向而去。

他,能入丞相府,而且誰人都認不出他來。可,他怕抑制不住自己,找天恩……或許,是找蘇子葉。

楚悠憐跟隨而上,說:「哎,失誤失誤啊。」

「怎?」聽著她歎息,他本不想理,但還是惜字如金的說了個字。「你一會兒得和我進去呢,不然我會被表哥罵的,說這麼遠一個人&%*#……」楚悠憐不管他煩不煩嘰裡咕嚕的說了很多很多。

盛春悅將她的每一句話都聽在耳中,不必總結她話後之意,便已經得知她想讓他隨著她入丞相府門。「別廢話了。」盛春悅不耐其煩的聽完,送了她四個字。

「誰廢話了?我們閒聊嘛。」楚悠憐開心的繼續說:「哎,要是表哥讓我住下來怎麼辦啊?你就得一個人回客棧了。你還是隨著我一起吧,這樣表哥也放心讓我住客棧啊。」

「夠了嗎?」盛春悅身體僵硬起來,恨不能一巴掌把她拍飛。

楚悠憐嘿嘿一笑,停頓了一會兒,腳步跟上他的,又開始說:「哎,你說要表哥得知我一個人,會不會親自送我回去啊?我不想讓繁忙的他送我回去呢,你還是隨著我吧,這樣我好編借口啊。」

「楚七七!」盛春悅的性子已經被磨沒了,她比蘇子葉還囉嗦,囉嗦透頂了。

楚悠憐呵呵的傻笑道:「你不答應嗎?那我繼續說。」

「算了,閉嘴!」盛春悅怒吼了聲。

楚悠憐怔了怔,笑道:「看來是答應了。」

盛春悅沉默,他能不應嗎?她會囉嗦到他答應,也有可能囉嗦到丞相府門口還能大張旗鼓的把他弄進去。他不想了解她,但她這樣的事兒沒做太少。

楚悠憐一臉得瑟樣,悠哉的跟著走,心情大好了起來。

丞相府門口大大小小的轎子皆以龍輦為首排列成一行,整一條活龍出現,那個氣勢可觀啊可觀。

楚悠憐遠遠望去,見大小官員都由丞相府貌似管家的人引入。她嘴角一抿笑了下,丞相府內的管家都換新的了,而且還是鳳子禎身邊的貼身小廝,這廝前途無限啊。

「走吧,咱們也不必用什麼帖子了。」楚悠憐抬步往前走,盛春悅低著頭隨其後。

人生最為無奈的事便是,遇到了太多囉嗦鬼。

丞相府內賓朋滿座,道賀聲連連,歡聲笑語,煞為熱鬧。

而盛春悅卻隨著楚悠憐等待著鳳子禎的到來。

鳳子禎,一個為天恩鞍前馬後的人,在盛春悅眼中他是天恩的幫凶。然,他也擔心,鳳子禎這個人對天恩以及對他鍾愛的這個國家不利。

鳳子禎雖是香宛國前丞相之子,但其母乃澤瑞國之公主,且他也生在澤瑞,長在澤瑞。在盛春悅眼中,他是個十足的澤瑞國人。

「楚悅,一會兒說什麼你應聲就是,別說話哦,我說你是啞巴來著。」楚悠憐嘻嘻一笑,揚起頭看盛春悅,眼彎成了小月牙,乍看倒是挺可愛。

但在盛春悅眼中,她不過只是個救命恩人:「不必你說,懂。」

楚悠憐滿意點頭,優雅的端起茶杯撩撥著茶葉喝了一口。茶杯方放下,門口邊進來一人。

先入門的是那雙黑色無塵皂靴,而後便是一身絳色常服,他的聲音也隨之傳來,口氣似有些急迫,不過片刻便變為清冷:「表妹,你怎麼……誰准你來香宛國的?!」之後將目光從她身上轉移到那個帶著銀色面具的人身上,帶著探究和狐疑的看著他,緩步走至上座坐下。

楚悠憐轉頭看向鳳子禎,見他依舊瀟灑如昔時,眉宇間還多了一種霸氣,笑道:「父皇讓我來看看姑父,順便幫父皇捎帶他老人家的禮。」手指指向盛春悅道:「楚悅,將禮物遞呈給香宛國丞相。」

盛春悅將手中的盒子雙手奉給鳳子禎。

鳳子禎眸子沒有離開過他,發現他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狐疑眼神慢慢淡化。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後看楚悠憐道:「真的是舅父准你來此?」

楚悠憐見盛春悅退回來才道:「當然,不然你覺得我敢將父皇飛金蟾送來給你?」

鳳子禎打開盒子,一只矯小的金蟾十分活躍的跳著,「這是舅父的寶貝,諒你也不敢偷了來。」

楚悠憐不滿道:「為何我做什麼你都不信任,我是那種做偷竊的人嗎?」

鳳子禎意外於她竟能千裡來香宛,他心甚是開心,卻沒有表現出來,那張俊臉沒有表情,開口:「這個人是舅父給你的貼身侍衛?」若不是管家說,他還真懷疑楚悠憐養了寵男,還是個容貌只能她看的寵男。

「嗯,父皇說有他一個保護我就夠了。」楚悠憐道。

鳳子禎又一次將目光投向他,銀色面具遮住半張臉,能看到的只是他的薄唇和下頷,一身勁裝十分幹練,目光一直聚集在某處,一副世與他無關的樣子。

這才是一個大內侍衛該有的表現,鳳子禎心裡贊賞了下他。

「在這住下,以便我照顧你。」

楚悠憐雙眸幽幽看著鳳子禎,可憐兮兮的說:「表哥,我能不留下嗎?我的任務完成就要離開香宛,父皇惦記著呢。」

「你來,真的只是為了任務?」鳳子禎幽幽開口,期待著他想要的答案。

她扯了下嘴角笑著回應:「嗯,順便來看看香宛國的幾處美景。」她就知鳳子禎會將其留下,也好在她提前來,盛春悅要辦的事兒也辦完了。

鳳子禎眸子暗了暗,將盒子擱置桌上,手指順帶敲擊了兩下桌面道:「何時走?」

「定為後日離開。」楚悠憐道。

鳳子禎手指敲擊桌面的頻率大了點,沉悶開口:「既是決定好了,我也便不留你了,後日我送你走。」她來真的只是為了任務,任務!「這會兒我著人帶你逛逛園子,便不和你寒暄了,開宴請你來便是。」壽宴後,她就走,一刻也不留。

楚悠憐點點頭:「表哥去吧,我一會兒去瞄幾眼你們香宛國皇帝去。」

鳳子禎將她那雙放光的眸子看在眼裡,她對一個陌生人尚且好奇,卻對三年未見的表哥不聞不問……

鳳子禎抬步離開,楚悠憐便領著盛春悅隨著下人逛園子去。

說巧不巧,楚悠憐所逛的園子正是丞相府最為安靜,景色最為好的園子,名為:『素園』。當他們二人進入這個園子的時候便聽到女人和孩子的笑聲。

聽聞聲音,盛春悅腳步頓住,頓感驚雷閃過頭腦。楚悠憐卻未發現他的異樣拉著他往園子深處走。

「哎?皇貴妃的身著,莫非她……」楚悠憐和盛春悅在回廊下站著,看著坐在小竹林中的女人,她身邊圍繞著兩個孩子,嬤嬤一手扶著年歲矯小的孩子,一臉的愁容,深怕他摔著。

「高……高……」顏君黎指著竹林右邊連著的假山,口中一直嘟嘟囔囔說:「我,上去。」

蘇子葉剝著橘子,塞給了顏君予道:「賞你橘子,帶著君黎上去吧,小心點。」

顏君予低頭看了下她硬『賞』的橘子,道:「母妃,我能不從嗎?」

「不得不從,去。」蘇子葉毫不留情轉過頭。顏君予癟癟嘴,無奈帶著顏君黎往假山上去。

假山構建合理,台階低而緩,不見一點陡坡,而且山頂上面平坦如平地,孩子摔不著,嬤嬤更在後,蘇子葉這才放心真的讓孩子上去。

顏君予拉著顏君黎站在高處,先是深深的吸了口氣,之後看地上的人道:「母妃您說『站得高看得遠,心胸會寬廣起來』真的沒錯,我看到整個園子了,心情也好了很多。」雖然還看到兩個人在那邊偷窺,覺得很納悶。

顏君黎附和著:「看的遠,看的遠。」

蘇子葉笑了下道:「看夠了就下來。」這孩子記性還真不錯,她自己都不記得什麼時候跟他說過了,他竟還記得。

「不下不下,我要看。」顏君黎口齒不清的說著,一腳還踢了踢山上的石子,見它落到自己母親腳邊,這才咯咯咯的笑了出來……

「嬤嬤,抱九皇子下來。」蘇子葉開口對護著他們的嬤嬤道。
嬤嬤領命,欲去抱顏君黎,卻見他放開顏君予的手,賴坐在地上說:「不下不下,這裡好玩。」

「顏君黎,那裡危險,給我下來。」蘇子葉就知這小子不能慣。

「不不不……」顏君黎蹭著身子往假山邊兒上爬,要遠離身後的嬤嬤。

蘇子葉在下面大驚,「顏君黎,給我別動!」顏君黎最是不聽蘇子葉的話了,尤其是這個時候,屁股一點點的往外挪……

「好……你待著,不讓你下來了,你在上面待著別動!」蘇子葉心驚的看著那小屁孩的半個屁股已經坐了出來,再挪一點,坐不穩了還不得掉下來。「往裡面坐一點,君黎聽話。」

「九弟,聽母妃的話。來,把手給我。」顏君予蹲下伸出手,搞不明白這小子想什麼呢。

「皇兄,我要飛。」

顏君黎的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驚了一驚。蘇子葉更是不敢相信,這死孩子竟然餿主意挺多,「君黎,等你父皇來了他抱你飛好不好?你自己飛不起來!」

顏君黎仰頭苦思了下道:「石頭飛出去,我也飛。」

蘇子葉著急的看著上面的人,「君黎,你要真飛下來,看以後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顏君予小臉掛不住了,滿是焦急:「九弟,我也不理你,也不給你好吃的酥糖。」

嬤嬤更是不敢大聲說話:「哎呦,我的祖宗哎,您可別啊……嬤嬤以後好好伺候您啊,這會兒您可別飛啊……」

「嘿嘿……」顏君黎笑了下,身子果斷的後仰,就那麼『飄』了下去……

之後剩下的只是一片不思議的驚叫聲了……


37.抱大腿者

嬤嬤已經嚇昏過去,顏君予倒退幾步跌坐在假山上,蘇子葉幾乎腿軟的攤在了地上,不敢相信的看著那小小的娃娃就這麼掉了下來,撕心裂肺的吼著孩子的名字:「君黎!」

可是,顏君黎歡快的聲音還是從空中傳來:「飛咯飛咯……」

蘇子葉只覺自己耳朵出現幻覺,眼睛模糊的什麼都看不見了,母性的一聲慘叫:「君黎!」

「飛咯飛咯,好玩。」顏君黎的聲音再一次傳出,「面具,我還要飛,帶我飛。」當顏君黎被人拎到地上站穩的時候,他扒拉著帶他飛的人的大腿,央求著。

蘇子葉還未從驚魂中回過神,只見她那不聽話的兒子已經穩當的站在她面前,而且抱著別人的大腿一副不放人走的架勢。

她抹去了臉上的淚,爬似得往顏君黎身邊去,一把抱住顏君黎口中一直念叨:「你要有個三長兩短的,要我怎麼活啊,怎麼對得起他啊……」

盛春悅僵直著身子,腿上孩子那雙小手時不時的捏他兩下,抱的緊緊的。而孩子的母親卻抱著他,癱坐在地上完全沒有一個皇貴妃的樣子,反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母親,一個擔心孩子出事的母親。

那淚水,如洪水般泛濫。面具下的盛春悅不由的蹙了下眉,這個女人的眼淚……

「怎麼對得起他……」當他同情心開始泛濫的時候,這句話劃過他腦海。是啊,她和天恩的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她怎麼對得起天恩!

「母妃,我要飛,放我。」顏君黎扭動著自己的屁股,想讓蘇子葉別這麼抱著他,他沒有力氣去抱面具了。

蘇子葉生氣的擰了下顏君黎的屁股道:「叫你這死孩子飛。」擰一下似乎不解氣,又起身完全不顧這裡有外人在,拉過過顏君黎,狠狠的抽打他的小屁股。「我讓你飛!看你還要不要飛,以後再跟我提一個飛字,讓你父皇打你!」

似乎聽到『父皇』,顏君黎才有了點懼意,也不掙扎,由著蘇子葉打。

顏君予腿軟的從假山上下來,方才顏君黎下落的那一刻,一道身影雷速般的閃過,接住了顏君黎,還帶著他在空中轉了兩圈,這才落了地。如果沒有這個戴著面具的偷窺者,顏君黎怕是……

「母妃,別打九弟了。」顏君予忙的抱住蘇子葉阻止她繼續抽顏君黎的屁股:「都是君予的錯,該好好拉緊九弟的。」蘇子葉回神,心疼的看著被自己打卻不哭,眼珠子還一直瞅著別人的顏君黎。

這死小子竟然不哭不鬧,眼裡只有別人。

別人!蘇子葉猛然抬頭,便看到一身勁裝的面具男子側身站立在他們面前,蘇子葉給顏君予和顏君黎拍了拍衣服,這才起身整理了下自己,才對那人說:「方才若非大俠出手相救,怕是小兒此刻已不測……」

「蘇娘娘?皇貴妃娘娘!」蘇子葉的話還未說完,插入了一個女聲,聲音柔軟帶著疑惑。蘇子葉移動目光,將來人打量了一番。步搖繡鞋羅裙紗衣,非等閒之人。

而楚悠憐亦是將蘇子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且不說氣質如何,但憑她那驚魂之後能綻出一抹直達眼底的笑,楚悠憐便佩服她。方才,她還是個哭泣無助,怒子不聽話的母親,而這會兒這鎮定模樣使得她身上隱隱散發著某種處變不驚的性格。

蘇子葉微笑著,「不才,正是本宮。」想來這些都是鳳子禎的貴客了,不過見到她有那麼驚訝嗎?

楚悠憐盯著蘇子葉看了一會兒,也揚起了嘴角,稍稍福了當做行禮了。「民女楚七七與家兄楚悅給娘娘請安,娘娘金安。」雖盛春悅一點動作都沒有,但楚悠憐還是這般說道。

蘇子葉倒是惶恐了,立馬阻止道:「楚姑娘,這禮斷不可行,方才若非與姑娘同行的大俠相救,只怕九皇子這會兒不會……」說著,蘇子葉看了眼顏君黎,抱大腿?他能不能別去抱人家大腿!

「楚姑娘請稍等。」

「顏君黎!平日裡怎麼教你的,趕緊給恩人行禮才是。」蘇子葉擺出惡狠狠的樣子壓低了聲音對顏君黎說,奈何顏君黎不理會她,而她只能干著急。

顏君黎繼續扭動:「面具人,飛!」顏君予一邊扶額,他怎麼有這樣一個弟弟?

蘇子葉滿頭黑線,她和盛春悅怎麼就生出個喜歡抱大腿的娃!

躺在假山上的嬤嬤繼續挺屍著……

楚悠憐瞅著孩子可愛,笑了起來,蹲下去捏住顏君黎的臉說:「我也可以帶你飛,你可願跟我?」

顏君黎提溜著那雙黝黑的大眼,上上下下將楚悠憐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自己抱著的人,毫不猶豫的就做出了決定:「要面具人。」

楚悠憐有些尷尬,被孩子拒絕是第一次啊。「面具人……?」楚悠憐好笑的看了眼盛春悅道:「那你就繼續抱著面具人吧,看他能否答應帶你飛。」說罷起身對蘇子葉微微點頭道:「九皇子真是可愛。」

蘇子葉臉紅啊,顏君黎要是可愛,世界上就沒有可愛的人了。「楚姑娘謬贊了。」恨恨的瞪了眼還在抱著人家大腿的人,恨不能打爛他屁股。

「方才,多謝楚大俠相救。本宮也今日出宮未帶什麼東西,這樣吧,若二位不嫌棄,明兒本宮著人給二位送上一份禮,以表本宮的謝意。」

楚悠憐笑了下,不願欠人人情的性子,也不錯:「不必了,方才家兄也不過舉手之勞。」

盛春悅一直低著頭,看著抱著自己的娃娃,那雙眼睛水汪汪的,他總覺的有些親切感。但想到是天恩的孩子,他嘴角又不由自主的上揚了,嘲諷必現。

他竟覺得蘇子葉和天恩的孩子,和自己有那麼幾分像自己。頭腦閃過一個念頭,不過片刻便被他自己打消了,他似乎忘記自己和天恩是兄弟,侄子和自己相像那是難免的。

不過,這孩子眉宇間更像蘇子葉。尤其是他那眼神,看到喜歡的就會放光,比如現在自己在他眼裡一如獵物。

蘇子葉笑笑心裡有了打算:「即使如此,那本宮便不勉強,如有需要知會丞相鳳子禎一聲便是。」能入鳳子禎內院的人,必定不是什麼外人。而且,這二人都是楚姓,她大略猜出幾分來了,可能是澤瑞國的人。

楚悠憐點點頭,只覺得旁邊的盛春悅發著呆令人擔憂。「娘娘,民女和家兄有事兒在身,得先行一步,您看……」

蘇子葉自是尷尬的看了眼孩子,笑:「楚姑娘稍等。」

嬤嬤什麼的都是浮雲啊,一嚇便不醒了,蘇子葉只好自己上陣去拉兒子。

拉開顏君黎一只手,他的另一手便又緊緊纏著面具人的大腿。她無奈只好又去拉開顏君黎的另一手,而且還得保證不碰到別人的大腿。

顏君黎的手都被蘇子葉抓住了,可他還有腳。一腳勾住了人家的腿,另一腳也立馬勾上,緊緊的……

蘇子葉也不敢使勁兒。第一是傷著孩子,第二是怕碰到別人。天,她這個做母親的怎麼那麼難,連個娃娃都制服不了。

「母妃,飛!」顏君黎不依的嚷嚷了起來。蘇子葉欲揍顏君黎的屁股,卻一不小心巴掌打在了人家的小腿上。

蘇子葉動作頓住,機械般的仰起頭看那面具人……

盛春悅也驚訝,怔怔的低頭看她,這巴掌好熟悉。

蘇子葉透過他的面具直看入他的眼……那般深邃還帶著驚訝。而她覺得這雙眼十分的熟悉,很熟悉……那種熟悉之感令她想要摘到他的面具。

盛春悅看著這張思念三年,回憶三年的臉龐,頓然覺得心中某處被什麼東西填滿,又被什麼東西覆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名為『恨』的東西。

蘇子葉放開顏君黎,顏君黎立馬又緊緊抱住人家大腿……

她管不孩子了,起身站在他對面,怔怔的看著他,那種熟悉感越發的濃烈,直覺讓她去揭開他的面具,而她也這麼做了,毫不猶豫的就伸手過去……

那雙眼,是她熟悉的,十分熟悉,她不會認錯!

但,她揭面具未遂。反而沒有防備的整個人被他拂開,跌落於地。

蘇子葉怔怔的仰起頭看他:「你是……」

「娘娘,家兄面相醜陋,從不以面目示人,怕嚇壞人,您萬別見怪?」楚悠憐忙去扶起蘇子葉,心裡十分驚訝,盛春悅竟這般大力的推開她。

蘇子葉眼眸不曾離開過他,即使他轉過頭去,口中低喃:「面相醜陋?」

楚悠憐點頭:「嗯,家兄從小就這般,從未將面具取下過,就算砍了他腦袋,都得戴著。」

蘇子葉沒了神魂,那雙眼明明是三年前她朝夕相對的那雙眸子啊。「你們真的是兄妹嗎?真的是從小就這樣?」

「娘娘,民女不敢欺瞞您。」楚悠憐道。

蘇子葉看向楚悠憐那雙滿是天真的眸子,心下黯然了。「楚大俠,再讓九皇子飛一下吧,如不,他不會放手的。」顏君黎不會放手的,這點隨了她。而她也有另一目的,便是要看他是有盛春悅的影子。她的感覺沒有錯的,真的不會錯。

盛春悅掩去眸中的些許詫異,伸手撈起顏君黎,在庭院中饒了兩圈。顏君黎也因此滿足了,一直在自己『飛』的夢中回不過神來。

而蘇子葉就那樣怔怔的看著這個身形都十分眼熟的人,她不由心痛了下。直至楚悠憐和那個酷似盛春悅的人離開,她都未從傷神中走出……


38.春悅已死

老丞相壽辰的夜宴開始,蘇子葉帶著孩子整理了下便入了席。

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一眼就被天恩看穿。「怎麼?哪裡不舒服?」上座,天恩微笑看著眾人,口卻蠕動,小聲對蘇子葉說。

蘇子葉的眼眸在宴席上尋找那個戴面具的人,沒有發覺身邊人的說話。心中一直在想,如果能夠入丞相府內院的,必然不是什麼外人,可為什麼主宴席上沒有他們兩人的身影?

一張張笑臉,一張張恭維恭敬的臉,此刻在她眼中如此之扎眼,她想撕破這些人的嘴臉,之後找出那個面具人。那雙眼,那身形她怎麼也忘不了。

「子葉?」天恩蹙眉,終是轉過頭看向蘇子葉,而她很給面子的蹙著眉頭看著別處。「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告訴朕。」

蘇子葉終是回頭看天恩,發現他那雙眸子竟然這般的酷似盛春悅。驀然,欲伸手去撫摸他的眼,卻被帶著喜意的天恩阻止了:「做什麼,要親暱回去再說。」這雙失神的眸子是因為他嗎?看來是的。

然,下一秒他卻看到她顫抖的口型,念的是『盛春悅』那三個字,他的臉立馬黑了下來,轉過頭帶上職業性的笑容,桌子地下掐了下她。

她,竟然看著他天恩想著盛春悅,這失魂落魄的樣子想必也是因為他了!

蘇子葉感受到疼痛,心神算是清醒了些許。而這時,眼睛瞟過門口,那面具人正側立在門口,面具下的那雙眼帶著戲謔的看著她。她差點莽撞起身,還是被天恩制止。天恩看向門口時,沒有什麼人值得她注意的……

因為,此時的面具人已經消失!

「你在做什麼?」天恩隱忍著怒意。蘇子葉緊緊捏著拳頭,道:「身子有些不爽利,可能是方才受了君黎的驚嚇。」

桌下,天恩捏了捏蘇子葉的手,壓低聲音以示安慰道:「君黎已然無事,莫再擔心。」說著看了眼臨席的顏君予和顏君黎。

蘇子葉點點頭,心頭愁緒卻益發濃烈。

如果,她確定他真的是盛春悅,當時真的解開他的面具,她說些什麼,又該如何自處?在他眼裡,她不過一個欺騙他感情,背叛他信任的人。她還有資格站在他面前嗎?

側頭看了眼顏君黎。他會認顏君黎是他的孩子嗎?還是,他得知孩子叫天恩為『父皇』,對她的恨更加深厚呢?

「君黎無妨,別擔心。」依然發現身邊的她心神不定,天恩左右直接摟上她的腰。

蘇子葉這回不得不從愁緒中走出,拿開他的手道:「嗯,他沒事。」之後執起筷子用了點東西。

天恩將她的心不在焉看在心裡,他明白,蘇子葉心裡有事兒,絕對不是顏君黎的意外令她失神。因為,蘇子葉不是那種後怕的人,既然危險過去,她更不會去回想起讓自己心懼的事兒。

那麼,是什麼人讓她想起盛春悅,還在壽宴上如此失神?莫非是那個救了顏君黎的人?他雖未見得,但顏君予提起了,那個面具人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讓蘇子葉如此異常?

天恩將所有的疑惑留在心裡,一切回宮才問起。蘇子葉卻遮遮掩掩,回避他的問話。

「今兒這孩子嚇壞我了。下次不准你抱著他飛,以後站個高處就跳下來,命都沒了。」

「子葉,不和朕說實話嗎?」天恩沉聲道。蘇子葉別了他一眼,坐到了梳妝台前,遮掩了眼中逃避道:「都說擔心君黎了,你怎麼不信。不然我還能為什麼失神!」

天恩邁開步子,往蘇子葉身邊走,雙手扶著她瘦弱的肩膀道:「你在欺騙朕,你知道你的一個動作一個表情,朕都能分析清楚你內心的想法。」

蘇子葉身子僵直了下,伸手拂開他的手道:「我想離開,我要離開。」

天恩深眸看著銅鏡中的她,嘴角揚起來了,卻是帶著詭異的冷漠之意:「離開?朕跟你說過,不准你再提起這事兒,你是忘記朕的話了嗎?」

聽著他略帶威脅性的言語,蘇子葉倒是一點也不怕,起身面對他:「身為君王,必然言而有信。」

「對天下,朕尚可無信,何況你?」天恩笑道:「莫再提此事,朕不願聽到。更不願你如昨日那般傷害朕。」說著還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蘇子葉歎息,「我知道我走不了,不提也罷。」

天恩將蘇子葉的乖巧模樣看在眼裡,心覺奇怪,她是這般好說話的人嗎?她從來不是。還是她心裡有了什麼打算,才這般敷衍他的?

「宴後你和單宗澤聊了些什麼,這般起勁兒?」不管她敷衍與否,這會兒他也不想提起之前的話題。

蘇子葉心裡咯登一下,天恩不會派人盯著她吧?若是如此,找單宗澤去打聽,豈不是很危險。「就是想勸勸表哥,早些成家。君黎都兩歲多了,而他這個做舅舅的至今連個看上眼的都沒有,令人擔心。」顯然謊話連篇。

然而,天恩卻信了:「也是,朕也正打算冊后大典後,給單宗澤尋摸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

蘇子葉腦袋轟的一下炸了,他真的鐵了心麼:「什麼時候冊后,可定了黃道吉日?」不自然的別過眼去取梳妝台上的梳子,心裡卻在大肆叫囂:離開離開!

「定為立冬那日,早已著人准備。這段時日,你也准備下。朕不希望你成為朕的皇后之後,還與朕有任何一點的疏離。」天恩強勢道。

蘇子葉完全明白天恩的言下之意,無非就是成為他的皇后之後,要和他成為真正的夫妻。她是那種貪慕這後位之人嗎?這個皇后對她來說,完全無關緊要!所以,他用『后位』誘惑不了她。可,這會兒她還能說什麼,只能沉默,心裡算著離立冬的日子。想到還早,心也就放下了,有足夠的准備時間離開這裡。

見她沉默,天恩這心裡邊有些犯嘀咕。她這般乖巧,過於異常。

蘇子葉靜靜的想了一下,覺著不妥,狠狠的放下梳子,讓梳子和桌面發出『啪』的一聲,十分清脆,令她自己都怔了一怔。抽搐了下嘴角,轉頭看天恩,恨恨道:「能不能換個人冊后?我不想做皇后啊!」

天恩本蹙眉,因她這句話而將心中的疑惑全部打散了。這才是她,不知道順從的她。一旦順從一定有詐!

「笑什麼笑,你以為你是皇帝我就怕你啊。小心立冬那日我跑給你看,讓你的冊后大典沒了皇后。」看到他的笑容,她心軟了下,但還是做惡狠狠的模樣說。

天恩,其實真的不錯。是一個好哥哥,如果可能也會是好男人。可是,她從沒有想過接受這麼一個人,所以心房不會為他打開。

愛情中,不管愛與被愛方,總有人受傷,而天恩便是那個總在她這裡受傷的人。她沒有想過傷害他,實在是無意……如果可以,她也會如拒絕單宗澤那般拒絕他,讓他早日死心,不必至今深陷這泥潭。

「你這是什麼眼神?朕什麼地方值得你這般可憐同情的看著?」那雙眸子中的神色變得如此之快,之前還帶著點嗔怒,這會兒竟全然是淡淡的憐惜。

蘇子葉『呵呵』一笑道:「你當然可憐啊,後宮佳麗三千,而你去獨守沁染宮這位不是你妻的女人。這三年,你竟……」竟沒有去碰一個女人,她都替他擔心身體會不會憋出毛病來。

「你算是知道朕的苦心了?」天恩拿過她拍在桌上的梳子,幫她梳頭。

蘇子葉本想拒絕,卻沒忍心開口,便隨了他:「你這樣,不值得。」對她這麼一個冷情之人,他如此之執著,確實不值得。

「值不值得,朕心裡明白。」三千髮絲在他手中流瀉而下,他彎起嘴角道:「記不記得當初朕第一次給你梳頭的時候。」

蘇子葉點了下頭,道:「當時是表哥將我才梳好的蝴蝶分鬢髮式弄亂了,還是你幫我梳理的,雖然只是給我弄成了兩個小山丘,但比邋遢的樣子好看多了。」

「原你還記得。」

「記得,小時候的事兒我都記得。」蘇子葉看著鏡中不由自主笑出來的自己,怔愣了片刻。想要轉移話題的時候,心又軟了下,有個人一直在心裡叫:請別將這安靜的氣氛打破。

天恩看著鏡中散髮的蘇子葉,笑道:「比十歲的毛娃娃好看多了。」

蘇子葉頓然紅了下臉,道:「十歲時候還沒有長開呢……」那時候他怎麼就看上了個十歲的毛娃娃啊,真是奇怪的癖好。

「是啊。」天恩應著,低頭親吻了蘇子葉頭頂的髮,末了又道:「如果,你還是十年前的你,朕也不必如此揪心了。」

蘇子葉心裡十分排斥他的親暱,還是乾笑了聲,不語。

「今夜……」

「今日去丞相府甚為疲憊,皇上還是早些回去休息才是,明兒還有政事呢……」聽到『晚』字,蘇子葉心底就怵。昨晚的那幕似乎又浮現了,他靠近的樣子……雖然十分深情,但對她這個煞風景的人來說,完全是浪費。所以,還是不希望他再一次的浪費深情。

天恩眸子暗了暗,本以為她溫順如綿羊,他能夠臨近她心一步,卻……不過他等了那麼多年,不在乎這一時半刻了。他蹲在蘇子葉身邊,扳過她的小臉,手指揉捏了下那粉嫩的臉頰,笑說:「早些休息,我的准皇后。」

蘇子葉微笑,現在她除了一笑以避之,還能做什麼?

看著身著麒麟君袍的他邁著八字步猶豫著離開後,她才鬆了一口氣。立冬之前,她要好好面對他,不讓他看出一點她要離開的破綻……不然,他會加緊鎖鏈,不讓她有一絲飛走的機會。

再者,顏君黎是走不了了。他,上了皇家玉札,成了皇家之人,她無論如何都帶不走……

想至此,她眼角滑下了淚水。當初得知有了孩子的時候,就該堅持離開,而不是留著這深宮。

「撲哧撲哧……」鴿子扇動翅膀的聲音將蘇子葉從懊悔中拉回現實。床邊的一只黑色鴿子正睜著眼看著她……

蘇子葉起身快步走至窗邊抱住鴿子,將它腳上的東西取了下來,放走了鴿子打開看:「盛於三年前死在澤瑞一場大火。楚乃澤瑞七公主近侍,後日離吾國。」沒有落款人,但這筆跡是單宗澤的。不過一個下午,單宗澤便將她交代的事兒。

可是,他能不能不要給她帶來這麼一個驚動雷神的消息?盛春悅死了?誰信誰信!!

蘇子葉頹然坐在了地上,盛春悅死了嗎?他死了嗎?

沒有見到他的屍體,不能確之為死了;沒有看到他的遺物,不能確之為死了!蘇子葉又看了一遍那張小紙條,下一秒又將其撕成碎片。

「盛春悅死了?不信不信……眼見為實。」而且,那個面具人……很有可能是盛春悅,她不可能認錯人!

蘇子葉抹了把淚,起身束髮,她等不及了,她要立馬出宮!

如果,面具人不是盛春悅,那麼她隨著這個救顏君黎的人同前往澤瑞國。找回盛春悅,就算只有骨頭,她都要將其找回來!


39.千裡尋夫

蘇子葉束好髮後,放下了床簾,對著門外呼喚了一身,一直伺候她左右的冬雪夏柳進門,她輕咳嗽了一聲道:「換個太監來,給本宮洗腳,水莫要太熱。」

冬雪夏柳面面一覷,從不見主子找太監伺候的,今兒這是怎麼了?

「快去,愣著做什麼?」蘇子葉不耐的打發。冬雪夏柳不得已便去尋了個比較乖巧的太監來伺候。

幸而她們找了個乖巧的孩子,不然蘇子葉還真不好對付。太監蹲在地上准備給她退鞋的時候,蘇子葉眼疾手准,一掌『切』在了太監後頸處,將蹲在她身邊的太監打昏過去。

為了讓太監不要醒的太早,蘇子葉又將一直用於安眠的曼陀羅香料全部灑在了枕頭下,將小太監安置在床上後,快速將他剝光,又零散了他的髮,披在枕頭上,被褥蓋上他的肩膀,正好露出雪白肩膀。

不得不說,這個小太監養的真好,皮膚可真是雪嫩雪嫩的。

蘇子葉將床上的人安置好後,滿意的拍了拍手,相信這美人入睡圖一定不會令下人來打攪到。尤其是知曉她習性的冬雪夏柳。

蘇子葉快速穿起太監身上剝下來的衣服,又去梳妝台前給自己抹了點黑,之後端起木桶往外走。

「小桂子,主子伺候的如何?」

蘇子葉躬著身,端著帶水的木桶有些吃力,壓低聲音道:「主子莫要人打攪,已經睡下。小的先去倒了洗腳水,回頭和姑姑稟報主子情況。」

「去吧去吧,水怪沉的。」冬雪揮著手,夜裡也沒看清小桂子什麼表情,只等一會兒他倒了水再來說話。

蘇子葉脫離了兩個丫鬟,便加快了腳步。她要去的地方是東南角太醫院。

雖說多名太醫認識她,但這身打扮,以及這妝容,一定不會讓那些個老太醫認出來的。主要是,她要靠太醫混出宮。

幸而她的宮殿在東面,往東南走十分方便。如在西,她必然要經過天恩的寢宮和天佑宮,那般行走她才沒有機會逃出宮。

每到一處宮門,侍衛便要她出示腰牌,而她也將能夠行走於整個皇宮的腰牌遞給侍衛看,侍衛也不會太為難人,尤其是拿著與眾不同的出自沁染宮腰牌的宮人。

蘇子葉還算順利的來到太醫院。本想入太醫院正殿,卻因聽到他的聲音停住了腳步,躲在外面牆角處。

路寶,天恩的心腹太監竟然在這裡。

「太醫這次您給少撥點鎖欲丸。」

「鎖欲丸!」蘇子葉在心裡大叫,天恩三年來吃的都是這個嗎?為了不去別的女人那裡,他又忍耐難當,就吃這個來降低自己的欲望嗎?

「此藥於身於神皆無益,還望公公勸著皇上點,莫要繼續這般折磨自己了。」老太醫緩慢的動作,加上語重聲長的口氣,令人心覺酸楚,尤其是在牆角偷聽的人。

裡面路寶應和著太醫,口中頻頻稱是,「等冊後大典過后,皇上也不必如此辛苦了……」

聲音雖小,卻清晰的傳入蘇子葉耳中。

那兩個字,『冊后』又令她本軟下來的心在一次堅硬如臭石頭,掩去了眼中的疼惜,滿是期待和自由的目光透露出。她要離開這裡,去找盛春悅,不管他生與死。

路寶領了藥離開,蘇子葉這才敢從牆角出來,往殿內走。

「小公公,路寶公公已經走了……你也該跟著走才是。」老太醫從藥櫃內走出,撣了撣衣服,准備走的樣子。

蘇子葉壓低聲道:「天色已晚,路寶公公命小的送太醫一程。」

太醫『哦』了一聲,瞇起了渾濁的眼看了眼她道:「小公公有前途。」說完便走至前:「走吧。」路寶果然是皇上身邊的心腹,為人處事處處讓人沒話說。

東南角這片有華東門一扇,專為太醫、醫者等人設為出宮之路。蘇子葉也就隨著太醫出了華東門,送完太醫便該回去的太監卻因多送一程為由,理所當然的出了宮。送太醫上了馬車,蘇子葉便放鬆了身心,另擇出路。

皇宮外圍,皆是皇家侍衛。蘇子葉一身太監服自然會引起很多人注意。途經的侍衛總是會問上一句,蘇子葉編謊圓過去。

總歸是走到了人少之處,蘇子葉才敢撒丫子顛。

蘇子葉出宮,十分順利。順利到蘇子葉不敢相信,她就這麼出來了。

夜深如水,風涼如洗,而她孤零零一人在無人的大街上游蕩,不知該往何處去。

單宗澤沒有告訴她,楚氏兄妹住在何處,她不好去尋。

最後定了主意,打算在城外等著楚氏二人離開。蘇子葉將准備好的銀票和值錢的東西全部搜羅了出來,去敲開一家成衣鋪。雖被人罵慘,卻樂得其所,買了件普通的男裝換上。

又尋了間夜店住下,估摸著天不亮就出發,去城外守株待兔。

第二日,京城城門口的侍衛便被換了一批,出入城都得經檢查,尤其是出城之女人。

坐在城外茶寮中的蘇子葉慶幸自己早有准備,提前出城。如果晚那麼一點點,她便出不得城了。

***

「盛春悅,聽說皇貴妃不見了。」楚悠憐踏入客棧小院就往盛春悅的房間去,打開門便將聽來的消息告知盛春悅。

盛春悅坐在桌邊拿著棉布擦拭著褐色鞘的君子劍,面上對於楚悠憐的消息一點也不感興趣。然面具下的那雙眼閃爍了下,卻漠然開口:「與你我何干。」

「也是,與你我無關。不過我覺著有趣,這個蘇子葉搞什麼名堂,怎麼說不見就能消失呢。」楚悠憐百思不得其解。若非方才去丞相府和姑母姑父敘舊下,她還真不知鳳子禎正忙著秘密尋找皇貴妃下落。

「你想消失,也可以任誰都找不到。」盛春悅淡淡的開口。她是為何而離開皇宮?辛辛苦苦用身體換來高貴地位她不稀罕了嗎?

楚悠憐撇撇嘴,幽幽問出口:「如果我消失,你能找到我嗎?」

盛春悅果斷的搖頭,「鳳子禎可以找到你。」他,能找到誰?誰也不能,包括蘇子葉。

楚悠憐歎口氣,笑了下道:「不提這個,咱們今兒去秋山吧,聽說秋景也很不錯的。」

「除冬日外不去。」他們之間似乎還有一個約定:去秋山看雪景。可惜,這個約定此時根本就是炮灰,完全不作數。

楚悠憐失落的表情盡顯,奪過他的寶貝寶劍道:「喂,你是我的侍衛,我命令你跟我去!」

盛春悅也不惱,不費餘力的從她手中將劍奪了回來道:「鳳子禎有時間陪你。」他相信鳳子禎可以放下尋找蘇子葉的事兒過來陪她。

「盛春悅!」楚悠憐有些生氣了,他口口不離鳳子禎。他明知她對鳳子禎並非兒女之情,他非要將他們兩湊一塊。

「我耳朵不聾,你可以小聲一點。」

楚悠憐洩氣,妥協的坐了下來道:「無事可做,真無聊。」

「現在出發離開香宛國也好。」盛春悅提議。

楚悠憐杏眼一挑,手輕拍桌子道:「好,現在就離開。」停頓了下,楚悠憐抬眸看盛春悅道:「蘇子葉消失了……你真的是一點兒也不在乎嗎?真的就這麼走?」

似乎,盛春悅的痛處被人戳中。其實,他很想知道蘇子葉那個腦袋瓜裡裝得是什麼,這會兒沒事搞什麼消失。她好好做她的妃子,別生出那麼多讓他產生希望的事兒來好不好!

「對於一個背叛你的人,你覺得你還有必要繼續留戀下去嗎?」盛春悅回答。然說完這話,心卻揪痛了起來,他依然留戀她,他承認。越是說的不在乎,心裡越是疼痛。

楚悠憐雙目滿是希望,笑說:「那,是不是代表別人有機會呢?」

「沒有。」盛春悅簡略回答。不給人希望,果斷最好。

楚悠憐眸子暗了暗,氣餒的說:「算了,我去和表哥告別,今兒傍晚咱們就走。」

盛春悅不語,繼續擦拭自己的劍。楚悠憐離開,房間又靜了下來。他擦劍的手停了下來,將劍放在桌上,摸出衣襟中的荷包,她的髮。

「你會去哪?」她出宮,他不是該高興嗎?因為算是報復到天恩了。可是,他的心為什麼隱隱作痛,又隱隱擔憂著什麼呢?

是怕她遇到危險嗎?

背叛他的女人,他不該再去想,再去念的!

就算她有危險,就算她死在外面,他也不必多問,而且該感到高興不是嗎?

天恩嘗到失去她之痛,這不是天意嗎?為什麼,心裡卻不是報復的快感,反而是疼?

最終,盛春悅將這種無聊的心理歸結為想要親手讓蘇子葉得到該有的懲罰,而不是讓她栽在別人的手裡。

這樣,他才會有報復後的快感不是嗎?

手,收緊了。軟綿綿的荷包被捏的變了形,而盛春悅卻毫無知覺。

***

又一次離開香宛國。這一次並沒有人逼迫,也沒有人驅逐,心情卻依舊如此之復雜。

當年驅逐他的人,正站在城門上看著他們遠去,他那雙寞落的眼神告訴盛春悅,他完全不捨楚悠憐。

盛春悅從不覺得自己有多麼精明,但男人的心思他卻能清楚明白。

鳳子禎的那雙眸子,出賣了他。

也許,鳳子禎是第二個單宗澤。

夕陽西下,天邊紅彤彤的雲霞撒在大地,一股子暖意生起,卻也帶來一襲寂寥。

楚悠憐回頭看城門上那白色身影消失,這才夾緊馬肚『駕』的一聲,飛快的奔馳起來。

「盛春悅,你死心了嗎?一趟香宛國之行,讓你死心了嗎?」耳邊的風呼嘯而過,卻依然掩蓋不了她嬌叱聲。

盛春悅側頭看身邊馬上的女人,道:「與你無關,以後莫多問我的私事。」勒緊韁繩抽了馬一鞭子,加快了馬步。

楚悠憐不服氣的也抽馬,似乎只有找個東西洩氣下心裡才能夠舒服點。

兩匹馬馳騁的時候,突然後方傳來了另一匹馬的嘶鳴聲,楚悠憐和盛春悅皆是蹙眉,放慢了馬步轉頭看來人……

「前方二位,等等在下……」

是她!

盛春悅的第一反應,心裡有一絲的竊喜又有一絲的厭惡。

楚悠憐不解,這娘娘腔的聲音是後面那個黑不拉幾的人發出來的嗎?怎麼聲音和人完全不相符呢?

待來人走近了,楚悠憐才看清,而且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是誰。

「在下盛春悅,前往澤瑞國尋人,卻不知可否與二位同道而行?」蘇子葉完全一副跟他們很熟的口氣說話。

楚悠憐聽她自報家門,憋著笑了,要是她這會兒喝茶一定噴茶了。可惜,什麼都沒有沒得噴。看了眼帶著面具無動於衷的盛春悅,她笑道:「盛公子,你怎知我們前往澤瑞國?」

蘇子葉輕輕咳嗽了兩下道:「猜的。」自己真的沒有被認出來啊,真的沒有呢!如果有,那她一定被他們抓回去給鳳子禎領賞了。而且剛才很險,若不是她機靈,一定被城樓上的鳳子禎發現了。

「盛公子猜的可真准。不過,能否與我們同道而行,還得問家兄。」楚悠憐眼含笑看盛春悅:「楚悅,你覺得可以同行否?」

盛春悅看向那滿臉抹的黑不拉幾的女人,眼閃過一絲嫌惡,別過頭不語。

蘇子葉也知道,做主的人是這個戴著面具且十分像盛春悅的人,她開口道:「只求與二位同行,路上絕不拖累二位。」

盛春悅將自己聲音壓了一壓道:「與我們同行,就你這般偽裝,算誠心嗎?」

蘇子葉一愣,這個聲音有那麼一點的熟悉,可盛春悅的聲音不是這樣的……

「回話!」

蘇子葉一個激靈忙道:「出門在外我一個女子家不方便,便穿成這樣。」

「你的真實名字。」

她猶豫開口:「蘇子葉……」

「蘇子葉!」楚悠憐故作驚訝。

盛春悅倒是看好戲般的看著她:「那麼,盛春悅又是何人?」

「盛春悅是我那下落不明的丈夫的名字。」蘇子葉實話實說。

「等等……蘇子葉,你說你叫蘇子葉?」楚悠憐不思議的繼續驚訝。

蘇子葉忙解釋:「姑娘,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叫蘇子葉不稀奇。」

楚悠憐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心知肚明。

盛春悅卻因她前一句話而忘記了思考:我那下落不明的丈夫,下落不明的丈夫,丈夫!

她眼中,盛春悅還是她丈夫嗎?背叛過丈夫的人,還有臉提起丈夫二字嗎?她現在的丈夫是天恩,而不是他盛春悅!

盛春悅冷笑,別過頭牽起韁繩前行:「愛跟就跟著吧。七七,咱們正好缺一個下人伺候。」

楚悠憐呵呵笑了下道:「蘇子葉,家兄意思很明白啊,你伺候我們便讓你隨著。」

蘇子葉忙點頭,「好。」如果,發現他真的不是盛春悅,那麼一行至澤瑞國,也方便尋找要找的人。

盛春悅不知此時心裡什麼感受,是喜是憂是厭是惡?但他明確知道,心中隱隱的擔憂一點點的在消散,有一個聲音在說:「她在身邊,很安全。」


40.酷似吾夫

三人行,必有奸情。

蘇子葉這個小白目竟察覺出奸情來。奸情來自那對兄妹,楚七七和楚悅。妹妹不像妹妹,哥哥不像哥哥的。偶爾聽楚七七說什麼喜歡他什麼什麼的。

蘇子葉沒有確定面具人是不是盛春悅,所以不好去嫉妒什麼,只是心裡總覺不舒服。

因為出發是在傍晚,三人沒有找到夜店投宿,打算在林子中點火,將就一晚上。

楚悠憐是公主,所以端坐著等他們生火取暖。

蘇子葉被差遣去撿乾樹葉,盛春悅去拾柴火。同時離開,同時回來,二人同時拿出火折子。

面具下的他瞅了眼她細嫩的手,奪過火折子道:「坐著去。」蘇子葉聽命,便坐到一邊,看著他的動作。

雖然沒有見過盛春悅幹活的樣子,但蘇子葉覺得他這一舉一動都帶著盛春悅的影子,她越看是越像。幽幽出口道:「楚悅大哥,你很像我丈夫。」

「你口中的盛春悅?」楚悠憐側目看蘇子葉問。

蘇子葉點點頭。

盛春悅似乎沒有將她的話聽入耳,依然不緊不慢的生火。

楚悠憐瞅了眼生火的盛春悅,又道:「你和你丈夫為何分開,他為何又離國而去澤瑞國?」

蘇子葉雙目幽幽,卻不知該如何答話。說實話的話,他們立馬會把她抓回去交給鳳子禎吧!一定是這樣,所以實話不可以有!「三年前,是我叛夫另嫁他人。」

楚悠憐不驚訝,只是了然的『哦』了一聲又問:「現在怎麼又想起尋他?莫非你現在的丈夫拋棄你,而去找前夫?」

蘇子葉搖搖頭:「家人所查他已經死了,我不信……我要找到他。」

「你沒有回答我的重點問題。」楚悠憐不滿於蘇子葉的答案。

「另嫁他人實屬無奈……並非我真心。」不是真心,三年了……都不曾真心過,她的心只在盛春悅一個人身上。

而此時,給篝火添柴的人手頓了頓,有些意外於她的言語。並非她真心,嫁給天恩並非她真心嗎?那麼,那日他在屋頂上看到的也不是她的真心?那嬌媚的呻吟,他至今不忘於耳,不是真心怎可能在另一個男人身下如此媚態百生。

抱著天恩的孩子一直在責怪自己,如果孩子照顧不好,怎麼對得起天恩……

這些都不是真心嗎?怎樣才算真心!

她一切行為都在昭示著她對天恩的真心,而這會兒在這裡說什麼並非她真心的話,真是令人作嘔。

「那這三年……你怎麼過的?」楚悠憐好奇寶寶一般問。

蘇子葉歎息開口:「混混沌沌不知道怎麼過來的。」如果沒有顏君黎,怕是不知道現在什麼樣子吧。

盛春悅手中捏著的樹杈狠狠的扔進了火堆,完全不屑她這話語。混混沌沌是她這般逍遙自在的樣子嗎?她這豐腴的身段,還有她潤紅的臉,哪裡像是混混沌沌過來的人?

混混沌沌的人是他,不是她蘇子葉!

火堆中『啪』的一聲,蘇子葉怔了一怔,發現他似乎在隱忍發抖,蘇子葉並不莫名。如果,他是……那麼,他有異常舉動很正常。

「三年你們都沒有發生什麼事兒?」楚悠憐目光鎖住盛春悅那銀色面具,火光在面具上跳躍,如舞女般十分耀目。

蘇子葉低頭,回答:「沒有,我們什麼也沒有發生。他尊重我。」

他尊重我!

這四個字狠狠的敲在了盛春悅的心上。

天恩尊重她!

孩子都有了,還什麼都沒有發生。盛春悅越來越受不了這個愛撒謊的女人了。丟下了樹枝,起身道:「我去捉幾只兔子來。」

楚悠憐知道他生氣了,便點頭:「去吧,小心點。」之後轉頭看蘇子葉,笑道:「家兄哪裡像你丈夫了?」

「行為舉止,身形聲音……」雖然聲音有那麼點點偏差,但這個音色是她熟悉的,他壓低了聲音才有些走調的。

楚悠憐『呵呵』一笑道:「我和家兄從小生長在澤瑞國,今次第一次來香宛國,倒是頭次聽人說他像什麼人。」

蘇子葉眸子暗了暗,從小生長在澤瑞國嗎?他真的不是盛春悅嗎?「可是,他真的很像。我想看看他的真面目。」

「他面目猙獰,就連我這個妹妹都很少看到,別說你了。」楚悠憐打斷蘇子葉的希冀。

蘇子葉歎息,真的嗎?她說的是真的嗎?心中一個人在叫囂說不要相信這個女人……

「嗷,對了。」楚悠憐伸手拍了拍蘇子葉的肩膀道:「你和我們才不過認識幾個時辰,而你卻幾乎將你的家底都翻出來給我們看了,以後若是遇上壞人,怕是你早就被人劫持了。以後出門注意一點,別上當受騙啊。」

蘇子葉當然知道出門在外不可顯露,但她想知道面具人到底是不是盛春悅,所以才將這些事兒一一說出來。當然,如果沒有顧忌,她就不會這般隱晦的說了:「謝謝楚姑娘提醒。」

楚悠憐點頭,拾起一個木棍撥弄著火焰,等待盛春悅的到來。

「啊,你好厲害,摸黑能夠捉來三只兔子。」見盛春悅出現而且手中還提著三只已經剝皮的兔子,楚悠憐歡快的叫了一聲。

盛春悅不語,找了三根木棍將兔子插了起來,給她們一人一只:「自己烤。」

蘇子葉接過他遞過來的,點頭:「謝謝。」

楚悠憐卻推回去:「你明知我不會還讓我來。你幫我,我等吃就是了。」盛春悅也不推辭,一手一只兔子烤著。

他認真的模樣在兩個女人眼中是那般的奪目。

楚悠憐光明正大的看,蘇子葉只是偶爾偷偷一眼。

火光的照耀下,他緊抿的薄唇還有他露出來的下頜如此的像盛春悅。

那年,他在燭火下拿著毛筆,認真寫字,低頭的那瞬間如此之像。他抿唇思考的樣子,又一次浮現……

盛春悅一直感受得到她的目光,偷偷摸摸的樣子,他心下不知是嗤笑還是好笑。

又一次抬頭,卻對上了他的眼,蘇子葉趕忙低下頭看自己手上的烤兔。竟有一種偷腥的意味。

這個像他的人令她燃起了希望,盛春悅沒有死,沒有沒有!

蘇子葉其實沒有認真想過,如何面對盛春悅。只是確定他沒有死,之後她便回香宛國嗎?就是為了確定他沒死嗎……

她的希冀是什麼?給他解釋,尋求他的原諒嗎?他會給她這樣一個機會嗎?管不了那麼多了,確定了再說別的!

蘇子葉伸手從腰間摸出一個小荷包,遞給對面的面具人道:「這是我表哥從西域帶來的,撒幾粒在兔肉上,味道會好一點。」

盛春悅將一只兔子架在火上,一手接過她遞來的東西,伸手摸了幾粒撒在兔肉上,再放火上烤……

「哇,好香。這是什麼啊,子葉?」

火一烤,那香氣便彌漫開來,濃烈的芳香令人垂涎三尺。

「這是孜然,西域人燒烤必備的佐料。」蘇子葉含笑回答楚悠憐的問話。楚悠憐猛的開始嗅空氣中的香氣。

蘇子葉道:「一會兒這肉會更好吃,很鮮嫩。」

楚悠憐雙手十合抱成拳,可憐巴巴的看著盛春悅道:「什麼時候才能吃呢?我已經等不及了。」

盛春悅不理,自顧自的烤著。蘇子葉到哪兒都忘不了吃,就連離宮都帶著這些佐料。

「七七。」不片刻,一只焦黃的烤兔就遞到楚悠憐手裡。

「能吃了嗎?真的嗎?」

楚悠憐已經迫不及待了,本想張口就來,被盛春悅阻止:「不想被燙就用手撕著吃。」

楚悠憐尷尬的張著嘴,訕訕一笑道:「撕著吃,我慢慢來。」而後一個人坐在那兒慢慢品嘗著味美的兔肉了。

蘇子葉則是小心的吃著,還時不時去看面具人,看他吃相是不是也和盛春悅一樣。果不然,一樣。

不說像了,簡直一樣!

蘇子葉心裡打好了算盤,晚上睡的時候,她一定要去揭開他的面具,要看看他的真面目。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習慣,行為舉止都一模一樣的人,蘇子葉不相信有!

肚飽後,楚悠憐滿足的拉著蘇子葉一起靠在樹邊蓋上盛春悅的衣服睡下。盛春悅則理他們二米遠處坐著。

蘇子葉假寐,不敢睜眼,因為他說他要守夜。

守夜就是不睡!

天,不睡她怎麼偷看他真面目!

盛春悅看著這兩個女人熟睡,眼眸中透露的不知是什麼,眼眸移至蘇子葉的臉頰上的時候,他竟有那麼一時的沖動,想要去觸摸她……

他想要去相信她的話,希望她對天恩並非真心。可是他的眼睛並沒有欺騙他,他真切看到她和天恩親密無間……

「如果睡不著,就別勉強自己。」盛春悅開口,這個女人,眼珠子竟然一直在轉。

蘇子葉一驚,他竟能夠發現她未睡,幽幽睜開眸子看向他,而他的目光卻在篝火中。

火苗在他眼中跳躍,印入她心。

「你知道三年前,澤瑞國邊境的那場大火嗎?」

蘇子葉開口。盛春悅怔了下,搖頭:「邊境之事,過於遙遠,不知。」

蘇子葉歎息道:「居我表哥所查,說他死在那場大火,我不信,所以我要去找他……」

「他……如果真的死了呢?」盛春悅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問了這句。其實,他做漠不關心的模樣就好,為什麼去問她!

蘇子葉堅定自己的口氣道:「他不會死,我相信他還活著。」

「活著又如何?據你所述,似乎是你背叛他,你還有什麼立場和資格要求他原諒你?」盛春悅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為什麼又問出口了,就不能什麼都不說麼!

蘇子葉眸子暗了下來,低聲說:「我只想看他一眼,確認他安然後……」她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想好再去做,沒有目的一事無成。」盛春悅握了握手中的劍,打斷了她繼續下去的話語:「睡吧,明日還得趕路。」

蘇子葉看著他側過身靠在了樹上,心裡卻不知什麼滋味:「沒有目的一事無成。」

確定自己的目的,她要找回盛春悅,要找回孩子的爹,不管他聽不聽她解釋,要不要接受背叛過他的她,她都得找回他,這樣的目的夠明確了!

明確了目的,蘇子葉忘記去揭面具人的面具,而是安然的睡去。

夜裡,篝火中的柴一直是盛春悅添的,兩個女人是得到足夠的休眠和溫暖,而盛春悅一宿未眠,第二日啟程之時精神有些恍惚。

將到一個小鎮的時候,一場秋雨無情落下。三人快馬加鞭至小鎮,來到一家客棧兩個女人快速換洗了衣裳,以確保自己不受寒,卻未料到盛春悅病倒。

「子葉子葉……怎麼辦,我兄長發燒了!」待楚悠憐發現盛春悅額頭燙的跟爐子似得時候,慌亂的就叫了蘇子葉來。

蘇子葉入了面具人的房間,發現他濕漉漉的衣服都還未褪下,想起前一日晚上他一宿未眠,還趕了一天的路,臨近小鎮的時候又下了一場雨。就算鐵打的人也受不住這樣的折磨,更何況眼前這個肉做的呢:「趕緊脫了他身上濕漉的衣服。我去叫店小二送來熱水……」

「子葉,那個那個……我不會給男人脫衣服,我我……」楚悠憐支支吾吾的羞紅了臉,她從來沒有給男人脫過衣服啊,怎麼是好?

「那你去叫店小二送熱水來,我來給他褪衣。」蘇子葉拉起她自己便對床上的人上下其手。楚悠憐忙去叫小二打來了熱水。

蘇子葉熟練的擰過棉巾給面具人擦拭身上,口中話卻是對楚七七說的:「妹妹照顧哥哥理所應當,你怎麼什麼都不會呢?」令人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兄妹。

楚悠憐撇撇嘴,心道:就算是她皇兄,她也沒有義務照顧他們啊,他們有人伺候幹嘛要她來。當然口上卻說:「家兄一直很獨立,從來不讓我過問他的生活起居的,更別說照顧了。」

蘇子葉點頭『哦』了一聲道:「身上擦拭差不多了,我想……把面具拿掉,幫他敷下額頭,好讓他退燒。」

楚悠憐忙攔住蘇子葉道:「不准,家兄之貌絕對不可被別人看到!」被她看到還了得,盛春悅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可是……這樣很難退燒啊。」蘇子葉猶豫。

楚悠憐想了下道:「我來照顧楚悅,你出去吧,這樣一來家兄之醜態也不會被你瞧了去,這樣家兄醒來的時候也不會抱怨我什麼。」

蘇子葉猶豫的將棉巾遞到楚七七手中,囑咐:「那你趕緊些,莫要耽誤了,我先出去了。」

楚悠憐見她離開,門關緊了這才解開盛春悅的面具,他額頭的燒傷觸目驚心。相對於三年前,這點觸目驚心的燒傷已經不算什麼了。

楚悠憐生疏的擰著棉巾,給盛春悅敷頭,口中小聲說:「本公主從來沒有伺候過別人呢,你可是第一個。」她不由自主的揚起嘴角,其實伺候盛春悅挺好,這種感覺很奇怪。

出了門的蘇子葉嘴角揚了起來。他不是盛春悅還會是誰?

脫光了衣服,她就能認出他是不是她的男人!


41.一夜無眠

蘇子葉請了個郎中來看過病人後,便按照郎中的吩咐煎藥。已經被蘇子葉確定為是盛春悅的面具人此時正受楚七七的照顧。

想到楚七七照顧他,蘇子葉心裡酸不溜秋的,十分難受。

他是盛春悅,卻不留痕跡。因為不想見到她,所以不相認,以對待陌生人的態度來對待她嗎?他恨她入骨是該的!她無怨言。

若她解釋後,他再如這般對待她,想來她也不必如此苛求於他,讓他回來了。

端著一碗濃黑的藥往盛春悅的房間去。

隨著敲門聲落,房內傳來楚七七的聲音:「子葉吧,進來。」
她儼然一副就是房內主人的架勢,那端坐著為他掬汗的楚七七令蘇子葉的眼深深受到刺痛,她強按住心裡的不適,將藥端至前說:「我來照顧他用藥吧。」

「子葉,給我吧。餵藥我會的。」楚七七側頭看了眼蘇子葉,笑的一臉無害,手十分自然的接過蘇子葉手中的碗。

蘇子葉尷尬的站在一邊,床上的人依舊帶著面具,他的容顏只能楚七七一個人看,而她於他來說不過外人一個。

楚七七小心的舀起一勺湯藥,放至口邊吹涼,之後小心翼翼的喂給床上的人,口中還說:「楚悅,喝了藥就好了,要全部喝完才可以。」

唇無血色的盛春悅微微蠕動唇齒,將她餵到口邊的藥吞了下去。

蘇子葉一癟嘴,轉身離開,她留下似乎是煞風景的。

當她離開,盛春悅的眸子也隨著睜開了,側頭看她闔上的門:「她看到我的面容了?」楚悠憐搖頭:「她想看,我沒准。」

盛春悅這才放心,又接過一口藥,忽而想起什麼問:「我的衣服是小二哥來換的?」還挺舒身。

楚悠憐吹了下瓷勺中的藥,喂到盛春悅口邊才說:「不是啊,是蘇子葉給你換的。成過親的女人就是不一樣,上手就來……」很佩服她,竟能剝光一個她認為像她丈夫的男人的衣服。

盛春悅才一張口含住藥,因楚悠憐的這句話,差點全部給吐了出來,嗆到喉嚨後咳嗽了幾聲:「你說什麼?」蘇子葉給他換的!

「我說什麼?我說成過親的女人就是不一樣啊,剛才她毫不猶豫的就給你脫了衣服,擦拭你身體的每一處……」每一處嗎?其實她沒有看到,不過衣服全給換了,一定是每一處了。

盛春悅頹然的躺在床上,歎息道:「她知道是我了。」

「什麼?」楚悠憐不明盛春悅說什麼。「蘇子葉已經知道我就是盛春悅了。」該死的發燒,該死的!

「她還沒看你面容,怎麼就知道你是盛春悅啊?」楚悠憐還是不夠明白。

盛春悅道:「我們夫妻一場,我身上有什麼她能不清楚嗎?」
楚悠憐聽完頓時臉紅了一大片:「你……你……」

盛春悅別了眼楚悠憐,道:「她知道也無妨。」

「你……你不是要氣走她吧?」楚悠憐鎮定下來後,說。

盛春悅不可置否的點頭:「繼續喝藥。」

楚悠憐忙繼續伺候著:「你真的打算氣走她?可她一個女人,若真的走了,安全嗎?」

「就怕氣不走她。」他了解她,她是那種至死不罷休的人。她要是容易被氣走,他也不會如此氣淡神定的還在這裡躺著喝藥了。

楚悠憐一愣道:「氣她不走?」

盛春悅點頭:「她找到我的目的是什麼,她自己都不清楚,等她明白了,自己就會走……」她確定他沒死,之後一句解釋的話也不說就走掉嗎?她,會嗎?盛春悅並不確定。

「要是我,找到你自然立馬給你解釋啊。就如她所說並不是真心嫁給天恩皇帝的話,也該有句話吧……」楚悠憐鼓鼓腮幫子,似乎盛春悅還是很在乎她啊。

「你,不是她。」盛春悅的一句話整的楚悠憐什麼話都不想說了。是,她不是蘇子葉,她是楚悠憐,澤瑞國七公主!

「你自己喝吧,我去休息了。」楚悠憐將藥碗放在床邊,徑自起身整理了下便離開了。

盛春悅揚了下嘴角,自己起身將藥猛灌了,之後昏昏沉沉的有了些睡意。

他那渙散的眸子在閉上那一剎,浮現的是她微笑的容顏。

***

夜半三更時,蘇子葉從床上爬了起來,輕手輕腳的摸出了房間。經過楚七七房間的時候,蘇子葉小心的聽了下房內的動靜,聽到均勻的呼吸聲她這才放心的往盛春悅的房間去。

客棧夜裡點燈,但整個走廊中只有一盞燈,而且還在走廊盡頭。借著這點光,她終於到了盛春悅房門口。其實,三人的房間相隔不遠,可蘇子葉從自己的房間爬到盛春悅的房間,竟花了一炷香時間。

小心的打開了盛春悅的房門,深怕房門發出聲音,蘇子葉使勁兒的抬著門,待自己進去後,又小心將門關了回去。

客棧的格局差不多,蘇子葉一眼便能分清床和榻的方向。且,天窗半掩著,銀色清輝撒入,給房間增添了點亮度。蘇子葉移眸看向床上平坦的人,眼眸中閃過了金光,嘴角邪惡的揚了起來。

「春悅,我來了!」蘇子葉小聲的呢喃著。碎步往床邊去,雙手舉至兩側,似是要抓什麼獵物。

從蘇子葉進門,盛春悅便已經醒了,只不過由著她入門來,還要看她半夜不睡覺往他房間來做什麼。

蘇子葉垂涎般的噎了噎口水,近了盛春悅便蹲在他床邊,小聲念著他的名字:「春悅,春悅……」這個名字,她多久未叫出口了?在天恩面前她總有顧忌,所以每次都不敢提起,只能在心裡默默的念。而現在念出來,她心裡舒坦多了。

因為他實實在在的就在自己的面前,而且她還在呼喚他。

蘇子葉一直沒有忘記,盛春悅發燒而眠的時候,會睡的很死,所以她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來。

她的聲音!多少個夢回中,都是她輕聲呼喚他名字的聲音,多少個夢醒後那聲音又消失無蹤……

他是該享受他肖想三年的聲音,還是醒來打發走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

銀色面具如此清冷孤寂,而帶著它的人是否也比這還要孤寂?蘇子葉伸手撫摸那沒有什麼溫度的面具,小聲道:「你為什麼不認我?你至少質問我、懲罰我對你的欺騙啊,為什麼默不作聲當做不認識?」面具下的人能聽到嗎?其實她期待他聽到的。

「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我很想解釋的。」蘇子葉伸手握住了他溫熱的手,他的體溫還未完全褪去,還是有些熱。「你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我開始解釋咯:三年前,我真的是迫不得已,為了你能夠活著離開皇宮……所以答應了鳳子禎無理的要求。」

「其實,你走後我後悔啦。你能鎮定的入宮,想來你是有對策對付天恩的,而我卻……可能攪亂了你當時的局。你還因我的背叛背井離鄉……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在外流浪。」蘇子葉說著自己一切的猜想,如果如果,要真的有如果就好了。她絕對不會再做傻事,生死都要和他在一起。

面具下的盛春悅眼眸動了下,他有些激動。因為他的猜測是正確的。蘇子葉並非真的背叛他,而是為了他才決定嫁給天恩。可是,這個傻子她知不知道她一直在幫倒忙?如果不是她,他真的不會離開香宛國,因為他確實有籌碼可以和天恩交換。因為蘇子葉當場的決然之語,讓盛春悅頓感被人欺騙背叛,以至於沒有理智的去理清一切,而是任由天恩將其驅逐。

三年前她沒有背叛他。可這三年後的今天,她卻背叛了他。她的心在天恩那裡,她還為天恩生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那麼,這會兒她來這裡,拉著他又做什麼?解釋後得到他的諒解,之後回到天恩的懷抱?她把他當什麼了?

盛春悅靜等著她後面的話,卻不見她繼續絮叨了。而是他的手被她緊緊的握在手中,蹭在她的臉頰上。

她的手和臉似乎過於冰冷,似乎給還在發熱的盛春悅帶去了一點點的沁涼之感。

她臉頰嫩如當年,手似乎沒有三年前那般有肉了……

盛春悅在心裡罵了自己一頓,她瘦不瘦關他什麼事兒?她於他不過外人加陌生人!

當盛春悅心裡一直在糾結外人和陌生人的時候,唇上感覺到柔軟覆上來,軟軟的帶著清香沖鼻而入。

那溫柔且濕軟的唇在他薄薄的唇上輾轉,片刻後不捨的離開了。

好吧,盛春悅被吃了豆腐了。

這個女人,竟然趁這個時候偷親他!

她的味道,她的氣息,他的鼻息之間,蔓延的全都是她的氣味。如此熟悉,如此懷念。

可,想到她在天恩身下輾轉之時,盛春悅心裡的怒如熊熊烈火越燒越濃。

盛春悅欲做醒來模樣發作的時候,蘇子葉又說話了,生生將他的怒給暫壓了回去:「知道這三年我怎麼過的嗎?天恩說時機一到讓我離開,可是……可是他竟頻頻找理由推搪,最後告訴我說他要我,要讓我做他的皇后,讓我成為他的女人……也是因為他相逼,堅定了我離宮之心。我要找到你,不論你理不理我,我都要找到你……」

讓你成為他的女人?你不已經是他的女人了嗎?孩子都有了,完全不需要辯解什麼!

盛春悅心裡恨恨的回了這麼一句。

蘇子葉又道:「趁你生病時候說出了我心裡的話,舒快多了……春悅,謝謝你。」謝謝你發燒,不醒人事以至於讓她偷摸成功。

盛春悅心裡糾結的難受,故作不舒服的扭動了身子,做夢囈般呼喊起別人的名字:「七七……七七……」

蘇子葉聽到楚七七的名字,頭腦立馬當機。他,睡夢中叫的人是楚七七!


42.玩火自焚

翌日,有兩只熊貓出現,一個明著,一個暗著。

盛春悅帶著面具,無人能看出他休息好沒有,只有蘇子葉頂著兩黑眼圈晃悠在人前。而他看到她那雙有些紅腫的眼,蹙了下眉,昨夜她未睡,哭了嗎?想至此,他的心是一抽,難受。

「子葉,你是不是認床啊,怎生如此疲憊?我出門一般都睡不好,我認床,可也沒你這麼嚴重啊。」楚悠憐可憐兮兮的看著蘇子葉的那雙兔兒眼說。

蘇子葉『呵呵』一聲笑了下道:「可能是認床吧。」楚悠憐認床嗎?看她精神這般好,怎麼看都不像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不如今晚投宿和我一間房吧,咱們一起睡啊。」楚悠憐盛情邀請。

蘇子葉忙搖頭:「我睡相不好,還是一個人一間屋子吧。」

要和楚悠憐一間房,她怎麼實行她的壓人計劃?昨兒想了一個晚上,她立誓要將盛春悅奪回來!她為盛春悅嫁給天恩,沒有功勞,可還有苦勞啊,為了她的這點苦勞,他就不能不顧她。

他們之間不可就真的就這樣成為陌生人,她不准,顏君黎也不准。

目光看向騎著馬在前的盛春悅,蘇子葉嘴角洩露了一抹奸笑,就算今兒晚上他抱著楚七七睡覺,她都不會暗自傷心去。她該作出行動,該勇敢的給他一個正面解釋,得到他正面回答,才能夠罷休!

「蘇子葉,你別這樣看著我家兄了,有傷風化你知道嗎?」楚悠憐在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話,而聽者卻心思不在她這裡,她心裡開始不爽了。堂堂七公主竟然被人這般忽視,她氣不過。

蘇子葉無害一笑道:「有傷風化?不會啊。英俊男人是一道風景,如果將他當作風景看,與風化無關吧?」

楚悠憐眨眨眼,也看前面一襲白衣,髮髻束起,幹練而又清新;手中握著劍,坐姿優雅,衣袂紛飛,如謫仙入凡間似的,著實形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

好吧,她楚悠憐也看的入迷了,盛春悅果然是最吸引人,最美麗的風景。

蘇子葉滿意於盛春悅給人制造的視覺效果,笑道:「七七,風景確實好看,對吧?」

楚悠憐迷戀的眼神轉移到蘇子葉那一臉得意笑容的臉上,頓時表情僵硬,不著痕跡的掩藏尷尬說:「你才有傷風化,我看我家兄實屬正常。」

蘇子葉『呵呵』一笑,不語。目光再次投降他。口中的話對楚悠憐說:「七七,你兄長沒有想過給你找個嫂子照顧你嗎?」

聞言的楚悠憐一愣,立馬怒目瞪著蘇子葉做警戒狀道:「我不需要什麼嫂子來照顧我……再者你這麼問,莫非你有什麼企圖?」這個女人……太太太直白了。「你可是有夫之婦,而且有兩個夫,萬莫再做出背叛你第二個夫君的事兒來。」

蘇子葉笑容僵了僵,眼眸劃過一絲傷,又做嬉皮笑臉的樣子道:「兩個夫?我可沒有啊,從始至終我只有一個夫君。」而後目光投向前方,他就算只是給她一個後腦勺,她都能花癡到沉迷,說:「而且,我要追回這個夫君,我要讓他回到我身邊。」

「哎哎,你這女人……怎生如此不知羞恥?這般眼神看著家兄做什麼?他又不是你夫。」楚悠憐揮了下馬鞭,使馬快走了兩步,擋住了蘇子葉的目光鄙夷的說。

「他不是嗎?」蘇子葉挑眉。

楚悠憐口氣弱了弱,又挺起胸膛道:「他叫楚悅,不是你家夫君盛春悅!」

「我家夫君是盛春悅呀,可楚悅也不錯啊……」

「你這個女人……天啊,婦德啊婦德,你怎如此沒皮沒臉的去肖想你夫君以外的男人,女人的臉啊……」楚悠憐實在受不了蘇子葉的這副色.相外加這猥瑣德行。

蘇子葉無辜狀道:「婦德是什麼?那個能吃嗎?」楚悠憐差點坐不穩從馬上摔下來。

看來,蘇子葉是明確表明要和盛春悅坦白了。「那個不能吃,但作為女人不可缺失的,你懂不懂?」

「不懂。」蘇子葉茫然的搖頭,追回自己的老公也失婦德嗎?什麼道理啊!

這回楚悠憐真正的沒有坐穩,真的滑下馬背了,也好在盛春悅一直關注著身後兩個女人的對話,正轉頭欲阻止她們廢話下去的時候發現楚悠憐沒坐穩,她輕呼一聲,而他掉回馬頭,疾馳至楚悠憐身邊,接住了從馬上滑下來的楚悠憐……

蘇子葉不淡定的看著盛春悅懷裡抱著的女人,看著他將她扶正於馬背,看著他安撫她說:「小心點。閒話少一點,快些趕路才是。」楚悠憐乖巧的點頭,臉頰還緋紅……

而後看到他投射而來的一眼,帶著警告的意味的眼神……蘇子葉心華麗麗的受傷了。盛春悅這是光明正大的在她面前和楚七七溫馨的嗎?

「快些走,別耽誤了今日投宿。」沒有感情的一句話,蘇子葉心中只覺委屈。

蘇子葉本就是那種被刺激下,心情會隨著大大跌落的人。而此時,因他的無感情,沉默不語了,直至找到合適的客棧,她才勉強開口說話。

「子葉,藥煎好了麼?」

客棧裡,楚悠憐的呼喚,令蘇子葉也隨著焦急:「來了,來了。」看楚七七一副千金不染塵的樣子,一定不會做這種事兒。所以盛春悅的藥,蘇子葉不敢假手於楚七七。

將剛煎好的藥端入盛春悅的房間,放在桌子上說:「有些燙,慢點喝。」

坐在桌子對面的盛春悅看了眼湯藥,欲伸手的時候,楚悠憐搶了過去:「楚悅,你生病了,我餵你。」

盛春悅也不反對,由著楚悠憐來。第一次,蘇子葉就沒有留下看他們溫馨,第二次更不會。她淡然的撇了眼他們,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楚悠憐十分好奇,這個女人,白日裡肖想著盛春悅,而這會兒竟安靜的轉身就離去。

「盛春悅,你的女人果然……與眾不同。」吃醋,卻不怒不怨,安靜到讓別人心生懼意。說實話,楚悠憐害怕了,因為有些人默不作聲,爆發時候讓人難以接受。這樣的人她不是沒有見過,她父皇後宮的女人陰狠的比比皆是。

盛春悅別了眼楚悠憐,端過藥徑自喝了下去:「早些休息吧,我睡了。」

楚悠憐見盛春悅這不給面子的表情,一揚臉道:「哼,本公主才不稀罕伺候你。」說完豪邁的轉身離開。

盛春悅去反鎖了門,回到床上坐著,總覺飯後就睡很不符合他的性格,但此時他頭腦昏昏沉沉的,睡意十分濃重。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也沒有感覺很不適,就是想睡。

盛春悅摘下了面具,心想今夜某個傻女人不會摸進他的房了,因為她不想再一次聽到他喊別的女人的名字……

面具放在床頭的凳子上,盛春悅褪衣躺下,剛一閉眼他便沉睡了過去。睡前那一剎,他心裡默念了句:藥中有料。

是的,藥中有料。無料,蘇子葉怎可半夜再一次摸進他房間?

「反鎖門我就進不來了嗎?」蘇子葉入了盛春悅的房,雙手叉腰,大擺潑婦姿勢,居高臨下的看著床上睡死過去的人,嗤之以鼻的說。

蘇子葉伸手一抹,口水被揩去:「哼,今夜姑奶奶要吃乾抹淨!」

蘇子葉給盛春悅下的並不是什麼傷害身體的東西,只不過是助他安眠的。她要他早些睡下,而她好早些吃了他。蘇子葉退了鞋,爬上床。趴在他的身上,伸手去觸摸他額角的燒傷:「這是三年前留下的嗎?如果三年前那場那大火真的要了你的命,你說你還能見著你兒子麼。」

紅白交加,如網狀的疤痕,如此明顯的在他的額角,難怪他會戴面具,原是為了遮掩這傷痕。

「哎,雖然沒有原來美了,可你三年前就是我的人了,所以我勉為其難的接受你,再醜我也會養你的,安心哦,我不會拋棄你的。」蘇子葉那纖細的手指劃過他的面容,滿意的看到他睫毛顫動了下。他只是沉睡,不片刻他就能醒來。

而且還會很驚訝,因為他被她壓。

手滑至他鎖骨時候便迫不及待的解開了他的中衣,滿意的看到他光滑堅實的胸膛正一點點的袒露出來,她嘴角那抹邪惡的笑漸漸加深。

「春悅,春悅……快點醒來吧,醒來對我說要我負責,不然我真的吃乾抹淨不負責哦。」蘇子葉繼續脫他的衣服。她知道,她這樣做很卑鄙,但這種法子很直接,很徹底。

盛春悅濃黑的睫毛再一次顫動了下,他只是睡了,睡的比往日沉了。所以,身上有什麼感覺完全能夠知曉。只是想要睜開眸子,卻還得掙扎一會,他真的好想睡,想一睡不醒。

蘇子葉見盛春悅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徑自咕噥了句:「不會藥下多了,他真的一睡至天亮吧?」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沒有了呼吸他動了,蘇子葉笑了,想是他很快會醒來。

有些冰冷的手指捏住了盛春悅的小紅豆,左右揉捏了下:「好久沒有摸你的禁區呢。」

盛春悅的禁區被占領,他難受的挪動了身子,緩慢的睜開眸子,看到的卻是衣不蔽體的蘇子葉正趴在衣衫凌亂的他的身上。

她那雙帶著旖旎的眸子此時最是迷人,他身體感受著她手指給他帶來的快感,眼將她看入心裡,低沉的開口:「子葉,你在玩火……」

蘇子葉見他終於醒了,忙道:「嗯,玩火啊,在自焚前請允許我將話說完,之後隨你處置!」

盛春悅拳頭捏緊,她還玩弄他的禁區,這個死女人不要活了是吧:「說!」簡單的吼了句。

「我要解釋我和天恩什麼都沒有真的真的。」

盛春悅怒瞪著她道:「沒有能生出個孩子來,你唬三歲娃娃的?」

「孩子?」

蘇子葉因盛春悅的這句話,手上的動作停下了,下一秒她便被盛春悅反壓倒在裡:「女人,告訴過你不准玩火。」

「春悅……原來你以為君黎是天恩的孩子……」蘇子葉怔忪的看著反壓住自己的人,突然笑了說:「你也抱過那個孩子,你不覺得孩子和你很像嗎?」

「和我……」盛春悅頓然停住了要掐住蘇子葉脖子的手,「你的意思是……」孩子,是他的,而非天恩的?

「顏君黎不姓顏,他姓盛。」蘇子葉認真的看著盛春悅的眸子,「我和天恩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就算他想……我也以死相抵。」

「那日,我看到的是什麼……」盛春悅低低喃呢道。

「哪日?」蘇子葉忙抓住盛春悅的話頭問。

「老丞相壽宴前一晚……」盛春悅壓著她的手漸漸變的溫柔起來,壓著她的身子也漸漸抬起來……

「他欲用強,我以死相逼。」蘇子葉振振有力的說。盛春悅看著蘇子葉那雙堅定的眸子,頓覺自己可笑,當時為什麼不多待一會兒,如果多看一會兒他就能得知她的心了……

「原來你還看到那夜,如果沒有看到,你是不是已經將我從深宮中救出?」

是的,他再度來香宛國是要帶走蘇子葉的。因為他相信蘇子葉不會真的愛慕虛榮背叛他。所以回來了,可看到那一幕,他所有的信任全部消失了。

「對不起,對你的信任不夠。」盛春悅心生歉意,這句不可能是他說的話,就那麼飄然而出。

蘇子葉微笑,忙道:「信任不夠是因為愛不夠深,以後就對你唯一的妻子我多愛一點,多一點的信任啊!」說完手指還調皮的揪住他的禁區左右拉了下……

盛春悅的禁區啊,那是他的禁區。之前他從不讓她碰,更別說蹂躪了。

而這會兒他被她蹂躪的想要狠狠的愛撫她……

「女人,這個時候最好安分一點,將我們的一切誤會化解,別的事兒之後再說。」盛春悅低啞的聲音告訴蘇子葉他的情欲已經被撩撥起來了。

蘇子葉鼓囔起嘴說:「我們之間有誤會嗎?什麼誤會?」盛春悅不悅的蹙眉,這個女人……

「好吧,咱們有誤會。起來,咱們解決誤會。」蘇子葉拍了拍他的胸膛,說。

盛春悅捏緊了拳頭,從她身上起來,正欲坐好了和她好好談談的時候,他被她撲倒在床,只聽某個邪惡的女人說:「誤會什麼的,等我們的美事兒完後再說吧,老娘等這日已經等了三年啊,老娘要吃了你……」

「你……」男人的反抗言語被扼殺在熱吻之中!


43.情濤湧浪

「唔……」她熾熱的唇在他毫無准備的情況下探入他口齒中,靈巧的舌頭挑弄著他的,令他有些難以呼吸,瞪大著眼看著這張近在咫尺思念已久的面容。她那享受且帶著急切的表情,讓他怔忡。

這個時候,他是該回應她的,對吧?可為什麼心裡疙瘩的很,回想起很多事兒他覺得他懷裡的女人好委屈,他卻不知道如何安撫,而她……竟還有心情做這個。

蘇子葉手指繼續捏他的禁區,要擴大他的情欲,他還能克制說明她撩撥的不夠。壓著他的雙腿不停的蹭著他的腿,輾轉在他唇上的唇離開了他,不滿的嘟囔起紅唇,抱怨說:「你愛上楚七七了?所以克制著不願和我有進一步的發展?」

盛春悅聽到楚悠憐的名字怔了下,輕微搖頭,她離開他,心裡頓然覺得空虛起來,又開始希望她繼續啃咬,希望她進一步。「沒有的話,你就別太煞風景啊,配合我……彌補咱們三年的相思,不好嗎?」蘇子葉迷離的眼瞇了瞇,勾起一抹迷人的笑。

盛春悅怔忡持續,她是女人,他不主動要一個女人去主動,他還是男人嗎?二話沒說,本僵持著的手毫不猶豫的扶上她的腰,另一手扣住她的腦袋,拉近二人的距離道:「女人,一起焚燒。」罷了含住她紅潤的柔軟,在口中吮吸輾轉。他的探衛兵深入她口中,劃過她的上顎,吮吸她的舌,撩撥她的貝齒……

她的鼻息之間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她恨。她已經呼吸紊亂,而他依然如此沉穩。他呼出的熱氣對她來說如湧浪,翻湧而出不復回。揉捏她腰間的手時而輕時而重,令她產生時而酸麻時而疼痛的感覺,這種不快不慢的感覺讓人頭疼,而操作者依然淡然……

他那雙眸中一點點零星之火,隨著他的舌探入之時,『轟』的一下炸了開來,眼中的火蔓延至她身上,令她滿心發燙,這種燙一點點從心中撩撥開來蔓延至全身。肌膚的每一處似乎都要燒起來,不停的有火苗在跳躍,似乎有越來越旺的趨勢……

她身上最後的一點束縛被他無情扯掉,帶著電的手游走在她身上。

蘇子葉敏感的全身頓覺酥麻,心中一種酸酸熱熱的感覺一點點的擴散,她亂摸的手被他捉住,他又緊緊按住她,讓她更加貼近自己,他們之間一點縫隙都不曾有。

蘇子葉定定的看著他,早已變了味兒的聲音似是低喃似是呻吟:「不要被你壓,今日我要壓倒你……」他緊緊拉近她,必然是想要將她翻倒在他身下,以便他索取,她知道他的習慣。

盛春悅眸子一閃,火焰更濃,低沉的聲音簡單的回復:「好。」他相信,不一會兒她會央求他壓倒她。

蘇子葉滿意的埋頭苦幹,啃咬他的耳垂,還有那一直很迷人的頸項。她濕潤溫熱的唇每到一處便勾起一處的欲浪。當她轉移到他禁區的時候,他倒抽一口氣,這個女人竟然舔弄他的紅豆!

他無情的伸手亦是包裹住他的豐滿,盡情的蹂躪,「子葉,子葉……」她的名字,心裡念了多年的名字。而此時出口卻那般的不真實,那般的飄渺。

「是我……不要再離開你的子葉在這裡。」蘇子葉迫不及待的回應他,似乎她也不敢相信,他們就這麼心貼心了,又這般回到了三年前那段短暫而又溫馨的時候。

盛春悅聽著她嬌媚的聲音,心中的漣漪蕩開來,一層一層的波浪敲擊著他的心房,令他難以抑制這種撓心的癢,她那溫軟的舔弄又一次讓他失控,想要立馬得到她,卻又擔心多年未碰她會嚇壞她……

蘇子葉將盛春悅的衣服全部褪下,親吻他的胸膛,紅豆以及平滑緊致的腹肌。忽而她停頓住了動作,揚起頭來說:「三年你真的沒有碰過別的女人?」

盛春悅的欲望刷的下被澆了一盆子水,眼睛直勾勾的看入蘇子葉的眸中,道:「那個夢回中的女人被我碰了很多回……」

「這個女人是誰?」

蘇子葉要挾般的捏住他的禁區,盛春悅無奈伸手撈過她將其壓倒在身下:「你。」而後吻住她的耳,輕輕咬弄,算是懲罰。

蘇子葉放鬆了身體,將自己交給他。吃他,不如說每次吃成功的總是他,她吃人的功夫還差一些。

「子葉……子葉……」每吻一處,他便叫她的名字一次,似乎這樣才能夠印證她的存在。

她嚶嚀的嫵媚聲音回應著他的呼喚,幾多個想象二人相擁的場面,卻未料如此之火熱,他瘋狂的呼喊,她妖嬈的回應;他帶著憐惜的親吻,她溢滿幸福的回吻……

煙花綻放的那一剎,是最美也是最短暫的。他不希望他的她如煙花一般,美只是那麼一瞬,他要她的美時常呈現,而且只為他一個人。

「嗯…唔…」當他在她體內出入的時候,她嬌喘聲傳出,那麼迷人而又顫人。她那迷人的芳香和那嫵媚的柔弱,總讓人沉醉,仍人沉迷無法自拔。

當波濤洶湧的時候,當情欲燃升的時候,他們之間的誤會全然被燃燒掉,取而代之的是更進一步的貼心和信任。

或許,這樣的貼近方式過於原始,但他們終是嘗到離別後的相思,嘗到誤會淡化的那份喜悅,他們甘之如飴。

放鬆後的輕微喘息和他滿足的歎息聲在這間簡陋的客房中顯得那般甜蜜,淡淡的燈光下的兩人緊緊相擁,他們之間只有彼此。

「對不起。」滿是歉疚的道歉同時出自二人之口。

二人側目相望,清明的一眼,撞入二人心房,剎那間他們又各自帶著淺笑,溫存而又甜美。「為什麼說對不起。」盛春悅伸手拂去她頰邊略顯濕意的髮,輕柔的說。

「三年前,你讓我在家等著你,我應該聽話的。」蘇子葉捉住了他的手,貼在自己的唇上,懊悔的說。

盛春悅唇邊淡淡的笑加深了,眼眸中的深意越發明顯:「你也不夠愛,因為不夠信任。」

蘇子葉不滿的伸手戳了戳盛春悅的胸膛:「你這話我不愛聽啊,若不為了你,我這三年一定過得很逍遙,也不會把兒子生在皇宮,被天恩認作自己的兒子去……」

聽到這裡,盛春悅眼眸閃過惱怒,這三年她在深宮過得不好,而且還得擔心他,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被天恩關起來,也不要她入宮受宮中眾多女人的排擠。還有天恩,霸其妻不說,連他盛春悅的兒子都給霸占了,「君黎,那個小家伙叫君黎嗎?」

「嗯,天恩取的名字,其實我早就想好兒子的名字了,可誰知天恩抱著孩子封了王入了玉札。」蘇子葉嘟囔,其實吧天恩待君黎如己出,從來沒有虧待過他。不管是不是因為她,總之他還沒有對顏君黎造成傷害,想來以後也不會。孩子帶不出來只能留在宮中,起碼她交給天恩,她能放心。

「你給孩子取得名字是?」為懷裡的人拉了拉被子,問。

蘇子葉回答:「盛蘇寶,好聽吧!」

盛春悅挑眉:「盛蘇寶?」真夠俗氣的名字。

「嗯,你和我的寶貝兒子,多麼的形象啊。」蘇子葉得意洋洋,名字取義於:盛春悅和蘇子葉的寶貝疙瘩兒子。

「不若顏君黎好聽。」盛春悅評價,蘇子葉的頭腦沒有這麼差,一定是偷懶才給起得這什麼名兒。

蘇子葉撇嘴道:「哎,顏君黎顏君黎,那可是姓顏不姓盛。」嫌棄她取得名字難聽,真是氣人。

「國姓也不錯。」盛春悅低頭蹭了下懷裡的人,以示安慰。

「國姓不好,不要姓顏。咱們明兒就回去,把咱們的孩子要回來……」

盛春悅溫熱的氣息吹撒至蘇子葉的臉頰,低低的帶著某種魔力:「暫且還不能回去,要將楚七七送回澤瑞國。」

聽到楚七七的名字,蘇子葉頓時警覺的瞇了瞇眼,忽略他性感的一面,道:「楚七七不能自己回去嗎,你有必要這般『親力親為』?」

「她的身份不同,於我來說她還是恩人。」盛春悅解釋道:「放心,對她只有恩,無別的意思。」

蘇子葉鼓鼓腮幫子道:「有什麼身份,千金啊還是……」

「澤瑞國七公主,也是救了我的人,保護她是我的職責。」盛春悅坦白。和蘇子葉之間要加強信任,那麼就該有所退讓,讓她知道他的一切。

他明白,愛她便不要欺騙她。帶著欺騙的愛,那不是真愛。

他會學會愛,慢慢的加深對她的信任,加深對她的愛,也會努力讓她對自己信任起來。

「職責。」蘇子葉低低呢喃這兩個字,最後妥協道:「好,就為職責,不准你背著老娘喜歡七公主,更不允許你背叛老娘。」

蘇子葉的話落,遭到盛春悅的一頓『毒』打:「老娘老娘的,跟誰老娘,嗯?」蘇子葉忙捂住自己的小腦袋,恨恨的說:「有本事別用手指彈我額頭!」

盛春悅唇邊溫馨的那抹笑容此刻溢滿幸福,道:「沒本事,所以霸占你。」罷了狠狠的親了口她勾人的紅唇。

蘇子葉氣息有些不穩,埋怨的看著得逞的他,驀然兩行清淚就那麼毫無預兆的滑下臉頰。盛春悅慌忙抹去她臉頰上的淚,道:「這是何故,親疼你了?」

「突然覺得心頭酸楚直沖鼻頭,之後眼淚就下來了……因為,因為我感覺不真實啊。你是盛春悅,帶著面具卻不和我相認,你……你今日還抱著七公主,這會兒又在我身邊和我溫存……我很懷疑我在做夢。」幸福來的太快,所以不真實。

三年前,她的幸福來的快,去的也快。她對這些似乎已有了防備,擔心再一次失去。

盛春悅低頭靠近抽噎的她,鼻尖對著她的,輕輕蹭了下,吐氣道:「打我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夢了。」

「啊?」蘇子葉懵懂的看著盛春悅,一般人都會說掐自己一下,而他竟說打他:「是不是搞錯了?」

盛春悅說:「我疼了,便不是夢,打我吧。」

蘇子葉送給盛春悅幾個字說:「你是受虐狂吧。」

這回盛春悅茫然了,這幾個字他未有聽聞過:「什麼是受虐狂?」

「就是那種求著別人揍你的人。」蘇子葉靠近盛春悅,她好喜歡這個受虐狂呢,這個樣子好可愛。

盛春悅搖頭道:「為你做一次受虐狂也無所謂。」蘇子葉感動的點頭,傻傻的笑了。盛春悅將她傻氣而又可愛的模樣看在眼裡,疼進心裡。

「哎,對了我有東西給你。」蘇子葉開始拉扯剛才愛欲後又給穿上的肚兜。

盛春悅好笑的看著蘇子葉的動作,調笑道:「不必如此著急吧,方才才要過你。」

蘇子葉抬眸看他,顯然他眼中又有了濃濃的欲望,她瞪了眼他道:「別想歪,老娘現在沒有性趣。」說完繼續拉扯,終於從肚兜裡面拉扯出一個小小的布包,遞給盛春悅:「那,這是你一直寶貝的東西,當初我沒有將真的給天恩。」

盛春悅疑惑的接過打開看。而後他的面色立馬變得凝重起來,口中說:「原來,他殺我是因為你沒有將這個給他。」

「他殺你?天恩說到做到,所以答應不殺你絕對不會殺你……」這點,蘇子葉完全相信天恩。

「當年那場大火,是天恩派人放的。」盛春悅歎息,君王若有一念,絕不罷休。

殺他,完全利於皇位。

蘇子葉堅定的說:「不會,他絕對不會,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盛春悅眼眸閃爍,盯著蘇子葉那雙堅定的眸子。她信任天恩,代表什麼?「希望不是他,但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沒有人想要我的命了。」

蘇子葉聽他這麼說,便無話可說,只能轉移話題道:「這個到底是什麼?」

「你都沒有看?」盛春悅驚訝,這個女人將這個東西從盒子中拿出來竟一直沒有看,還將假的給天恩。

蘇子葉道:「這是你的,你沒說讓看我一直放著,之後給天恩的不過只是放了一樣布包的盒子。」

盛春悅笑了笑,不知該說蘇子葉什麼好,道:「這是我的身世,現在准你看。」

蘇子葉接過他手中的東西,看著他眼中的笑意,有些莫名,看完布包中的東西後,她徹底的愣住了……

最後只說了一句話:「顏君黎最終還是姓顏啊。」


44.入強匪村

自從早上用早點的時候開始,蘇子葉這個女人就一直花癡的笑著,卻不知她笑什麼。楚悠憐心生疑惑的看著紅光滿面的蘇子葉,再看盛春悅,依然戴著他的面具淡然的模樣,一絲變化也不曾有。

如果,盛春悅和她有過接觸,讓她如此得瑟,那麼楚悠憐也就不會懷疑什麼了。可,他們之間似乎關係一如之前啊,什麼都沒有變。

「子葉,有什麼開心的事兒,和我一起分享一下啊。」楚悠憐忍不住好奇問,昨日黑臉,今日紅潤光澤,讓人不禁想要捏碎她的笑容。

「開心的事兒?」蘇子葉眨眨眼,偷看了眼前面馬背上的男人,甜蜜立馬從眼中洩露:「能有什麼開心事兒?無非就是越來越接近澤瑞國,能夠快些去找夫君心情才好的啊。」

顯然,蘇子葉的話楚悠憐完全不信,因為她剛才的那一眼,完全將事實告知了楚悠憐,她和盛春悅之間必然發生了什麼楚悠憐並不知道的事兒……

「也是啊,到了澤瑞國就要和你分開了,倒是有些不捨得呢。」楚悠憐故作不捨的樣子說,眼眸卻將蘇子葉所有的表情看在眼裡。

果不然,蘇子葉笑嘻嘻的說:「不捨得咱就不分開了唄,到了澤瑞國你們也會顧著我這麼個婦道人家的是吧。」

楚悠憐並不訝然,因為這個女人臉皮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比的。「呵呵,我們當然不會丟下『弱小』的你的。」趁著她不注意就偷偷溝通了嗎?盛春悅也不打算告訴她他們之間如何了嗎?

如此,那就別怪她無情了,她要整整蘇子葉!

蘇子葉笑了笑不回答,她的男人才不會拋下她呢,不過他什麼時候告訴楚七七,還是並未有這個打算?其實,他們夫妻和好與外人也沒有什麼關係,但楚七七畢竟不一樣,首先是盛春悅的恩人,其次是公主,再次便是蘇子葉的情敵,怎麼著都該知會一聲的……

尤其是『情敵』這一項,更該告知,也好讓楚七七死心。

「楚悅,我這匹馬的馬鞍上似乎有什麼東西硌著不舒服,你幫我看看。」楚悠憐馭馬至盛春悅身邊,柔聲說。

盛春悅看了眼楚悠憐臀部,淡淡的說:「下馬,我看看。」說完他欲下馬。

蘇子葉瞅著盛春悅的目光,這心裡便不舒坦了,他竟然看楚悠憐的屁股!馭馬走至二人跟前,快楚七七和盛春悅一步下馬道:「七七,我來幫你看看吧。」說完便去幫她檢查馬鞍,拍了拍,打了打,最後確定沒有什麼道:「好了,這回你騎上去看看。」根本什麼都沒有,楚七七是故意的。

楚悠憐不滿的撇了眼蘇子葉,心裡埋怨:誰要她多事兒了,真討厭!

盛春悅雙眸含笑的看了眼蘇子葉,這個醋罐子如此得意,其實心裡一點也不想讓他和楚悠憐有任何沾染吧。

蘇子葉卻回瞪了眼盛春悅,似是警告說:你敢溫柔對待楚七七,看我晚上如何收拾你。

而盛春悅似乎也明白她的警告,立馬轉過頭馭馬前行不理會楚悠憐。

再度上馬的楚悠憐挪動了下屁股,立馬開口:「不舒服不舒服,這個馬鞍就是不舒服。楚悅,我要同你騎一匹馬!」

蘇子葉瞪大眼看著楚七七,尷尬的笑道:「七七,這一男一女騎一匹馬不好吧?」

「不好?有何不好的,楚悅是我兄長,和兄長同騎一匹馬有罪嗎?」楚悠憐立刻反駁,心裡卻十分得意,一定要讓蘇子葉吃她七公主的氣,不然她不爽。

「無罪,但外人不知二位是兄妹關係,這誤會了怕是不好吧。」蘇子葉做苦口婆心模樣。

楚悠憐毫無顧忌,下馬就去拉住盛春悅的馬,說:「拉我上去,咱們同騎一匹馬!」眼眸命令般的看著盛春悅,意思是決不允許他拒絕。

可盛春悅很不給面子,俯視著楚悠憐看了片刻,道:「子葉,你和七七換一下馬匹,如七七的馬真的不舒服,一會兒你騎我的。」

蘇子葉恨配合的下馬,將自己的馬給了楚七七,之後上了她的馬,扭動下腰肢,說:「七七,這馬鞍很舒適呢。」

盛春悅嘴角一勾,笑對楚悠憐說:「我們需要加快腳步趕回澤瑞國,不希望再耽誤時間了。」

楚悠憐委屈的仰著頭,嘟囔下嘴說:「你們……你們合伙欺負我!」

蘇子葉大喊冤枉:「何以如此說,太冤枉了。」

楚悠憐只是看了眼蘇子葉,最後將眸子定在盛春悅的面具臉上道:「你們和好如初沒有什麼必要瞞著我,可你們也不必借此欺負我。」說罷憤恨的上了馬,狠狠的抽了馬屁股前奔而去。

盛春悅看了眼蘇子葉,快馬追上楚悠憐,簡單解釋:「本欲晚上投宿用飯時候說,不過你現在知道了也無妨。」怪就怪蘇子葉不會遮掩,她那傻裡傻氣的笑早就出賣了她。

楚悠憐哼了一聲,又給了馬一鞭子速度更快了起來,她的公主脾氣也犯了。

蘇子葉和盛春悅自然加快馬步追上她,以免這位尊貴的公主發生一點意外。

三人來到一個村莊,本打算不再和盛春悅、蘇子葉說話的楚悠憐還是忍不住對他們開口:「這個村莊怎麼了?為什麼白日裡都顯得這麼陰森?」從入村的那一刻開始,這裡就有一股子烏雲密集,總也消散不去。

最詭異的是,這裡每家每戶門口都掛有一面銅鏡,銅鏡的款式完全一樣,都是虎口龍爪邊。香宛國南方地區有掛鏡子的習慣,作用是辟邪。可,這個村莊還算是北方的,而北方人並沒有這樣的習慣,所以這個村莊每家每戶都掛一面鏡子,值得好奇。

「白日裡連門都不開,這是為什麼?」蘇子葉也隨著好奇。周邊的莊稼都已經成熟,卻不見有什麼人去收割。有些田地已經收割一半,鐮刀什麼的都還在地裡扔著,可不見人影……

盛春悅四處看了下,村民們的小院子中能看到的只是雞鴨鵝和狗羊等禽類、畜類,門皆是緊緊的掩著,似乎每戶人家都沒有人……

「整個村子人都離開了嗎?」楚悠憐很好奇,這個村莊太安靜了。

「想知道答案,就去敲門看看有人否。」盛春悅下馬,就近去敲了個門。盛春悅明顯聽到院內房屋中有人聲,卻久久不見人出來開門。盛春悅不解的繼續敲門,口道:「有人嗎?」

蘇子葉左右看了下,低低呢喃:「不是有鬼吧……白日裡見鬼我可是第一次啊。」

聽完蘇子葉的話,楚悠憐害怕的躲到盛春悅身邊,緊緊抓著盛春悅的衣服:「我怕……」

盛春悅拍了拍楚悠憐道:「沒事,不會有鬼神。」

蘇子葉瞅著楚悠憐的抓著盛春悅的手,上去便扯開說:「別乘機吃我家相公的豆腐啊。」

楚悠憐恨恨的瞪著蘇子葉:「這是我的侍衛盛春悅,不是你丈夫。」這個女人,要奪回她的特權了嗎?盛春悅不再是她的侍衛,而是蘇子葉的相公了嗎?

「楚七七!」蘇子葉怒:「盛春悅不是你的。」他只能是她蘇子葉的!

「女人們,這個時候爭這些有意義嗎?」盛春悅完全無視這兩個女人的爭奪戰,而是細心的聽院內的動靜。房中有人,且還在商量要不要來開門。

蘇子葉和楚悠憐面目一覷,而後同時瞪向盛春悅,她們鬧騰還不是為了他,而他卻……

「房門開了!」盛春悅的話語打斷了二人的怒目。

這戶人家終於有人出來了,可那個村民怎麼偷偷摸摸的樣子?而且還那模樣還十分的欠扁……

蘇子葉左右打量了下人家,最後好奇問:「大爺,您這是怕什麼?我們不是壞人。」

盛春悅撇了眼蘇子葉,說自己不是壞人,人家就信你?蘇子葉一臉淡然,不顧盛春悅的目光看著為他們開院門的一位上了年紀的大爺,衣衫襤褸的樣子讓人同情……

那位大爺小心的開門,左右瞧了兩下,忙朝他們招手:「老朽知道。進來,趕緊進來……」三人隨著大爺進門,而且依舊是偷偷摸摸的進,之後入了大爺的房子,那大爺關門的時候還十分小心,深怕什麼人瞧見他招進來三個人似地。

蘇子葉不理解,這大爺做什麼怕成這樣。

房子不算大,加起來不過兩間房。外間炕上還躺著一位老婆婆,奄奄一息的模樣,炕邊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正照顧著那位婆婆。

盛春悅和房內幾人客套了下,得知他們姓名,而後說了來此的目的。

「大爺,天將幕,吾等三人路經此地無處歇腳,暫在您這兒住一宿,如不方便……」

盛春悅打量完房內,話還未說完便被炕邊照顧老婆婆的年輕小伙子王富貴打斷:「我們王家村中的人都是夜間出行,如不嫌吵,你們就留下吧,正好夜間有空房,留你們也無妨。但明日天明之前就得離開。」

方才為他們開門的王大爺也點點頭,揉著太陽穴往裡面的房間走去。

「為什麼是夜間出行?難道你們下地也在夜間?」蘇子葉驚訝,方才看到莊稼收了一半,連鐮刀都扔在地裡,而無人,原因就是他們天亮了就立馬回來,連拿刀的時間都沒有?

盛春悅找了個長凳讓楚悠憐坐下,自己站到蘇子葉身旁等待著答案。

「白日裡,強盜盛行,今日你們來此未見到很幸運,明日早天未明離開時也希望你們不要遇到。」王富貴歎息一聲道。

「強盜盛行?強盜什麼的,鎮上的官員不管嗎?」蘇子葉問。

在蘇子葉好奇的詢問下,王富貴將這個村子的怪異之處陸陸續續的說了出來。

原來,這個王家村本是個和平寧靜,村民安居樂享的地方,可不久前這裡來了一群盜匪,洗劫了村中的每一戶,還在王家村西山安了寨子,就在這裡定居了,王家村村民時常受其害,村中年輕貌美的女子都被押去做了壓寨,每個月都有人來收保護費。而且還有規定他們白日裡不准亂跑,如被發現刀槍伺候。至此以後村民們只有在晚間才敢出門耕作……鎮上的捕快不敢拿這些強盜怎麼樣,所以村民們已經過了近一年之久的黑白顛倒的日子。

「天殺的,怎麼有這樣的人!」蘇子葉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怒道。拍完感到手十分的疼痛,背過去的在自己的背上蹭,以便減輕疼痛感……有時候太激動了也不好。

盛春悅撇了眼蘇子葉,手自然的背過身,去握住了蘇子葉的手,輕輕的揉弄著。

蘇子葉雖是疼痛,但感受到他的溫暖的手包裹了自己,疼痛什麼的立馬消失了。心裡甜蜜蜜的,側頭看他,卻發現他專心致志的看著王富貴。這樣的盛春悅更是貼心啊。

「這樣的人很多很多,稱之為『強盜』的必然是人所惡所懼所憤所恨的,你也不必過於激動。明日我們就離開了,這些人與我們無關。」楚悠憐並未發現他們的小動作,眼眸亂看總覺得今晚在這裡一定會睡不好,

蘇子葉恨恨的瞪了眼楚悠憐,道:「你有沒有同情心?他們過著這樣的日子,你怎麼一點都不覺得可憐?」

「可憐有什麼用?能幫他們解決問題嗎?」楚悠憐不屑的回答蘇子葉,她雖為公主,但香宛國的事兒與她什麼關係?就算她拿著公主的身份強制那些官員多派人手來,也沒有用不是?官都拿他們沒有法子,她同情就有用嗎?

「相公,留下幫忙,我相信你能的。」盛春悅能力如何,蘇子葉不是很清楚,但她相信如此淡定的他必然有對策。她也不信他是見死不救的人,如果是那樣的人,蘇子葉只能說自己瞎眼找了個沒有良心的男人。

盛春悅勾了下唇角,被這雙殷切且信任的眼睛看著,他頓覺心情甚好。「七七,我想在這裡逗留幾日,解決了他們的問題再走。」

楚悠憐不覺驚訝,因為盛春悅確實是一個有俠義心腸的人,他如要留下她自是不會反對。但,就憑他一個人,怎麼鬥得過那麼多的強盜?「我不希望到時候回澤瑞國的時候只剩下我一個人。」

盛春悅笑笑道:「不會。」楚悠憐的不信任更讓他有了扳倒強盜窩的信心,可能這就是一種逆反心理。

房內的王大爺和王富貴聽著他們的話似乎有了一線希望,但更多的還是擔心,畢竟強盜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而是一窩啊!

「盛少爺,你們還是趁明日天未明之時離開吧。我們不想連累外人。」王富貴道。

盛春悅搖搖頭:「既是被我遇到,我豈有見死不救之理?與我具體說一下西山的情況,再將你們村的村長請來,剿匪需要幫手。」

***

盛春悅和王富貴說話間,蘇子葉一臉崇拜的看著他,心裡可美的,盛春悅認真起來可真是帥極了。

楚悠憐看蘇子葉有犯花癡,心裡惱,不爽的入了另一間房找地方休息去了。


45.夜探西山

決定留下幫助王家村的村民的盛春悅立馬便忙碌了起來。首先統計了王家村人口,總統兩千三百人,人口不算少,除去老弱婦殘,也有近一千的男丁。能夠拿起武器對抗強盜的人至少也有五百以上,據村長所說強盜不過二百人,五百對二百綽綽有餘。

但村中男丁因畏懼強盜皆避而不見,不願加入盛春悅的反強隊伍。最後做統計,僅僅只有二百多人站出來參與。因人數過少,盛春悅無奈只能帶著人前往勸說,挨家挨戶的勸。

據村民說,白日裡時有強盜下山,且在西山半山腰能夠看清王家村的一舉一動。所以,盛春悅等人沒在白日裡活動,夜間行動。蘇子葉吃飽喝足跟隨盛春悅前去勸說村民,一起對抗強盜。楚悠憐身份尊貴不參與此次行動,便早早歇下。

盛春悅從來沒有發現,蘇子葉廢話起來竟也說得頭頭是道,有些村們被說得也動容加入對抗隊伍。雖然人不多,但蘇子葉的功勞還是有目共睹的。

蘇子葉要努力勸說,雖然幫不了盛春悅什麼大忙,但有一點幫助她便不會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人。

前半夜盛春悅和蘇子葉由著王富貴帶他們穿梭在每戶村民家中,當加入反強人數近三百五十多的時候,盛春悅便收住不再勸說。而是吩咐下去讓不出戰的人准備糧食和武器。因為他們沒有什麼人習武故而刀劍什麼的不會有。所以所謂武器,不過是村中人家收割用的鐮刀或者砍柴用的斧子。

而後半夜,盛春悅欲夜探西山。卻被蘇子葉阻止,因為他一個人去她怎可放心?雖然她沒有練過武,可簡單的防身之術還是會的,所以探西山的話,她也要跟隨。盛春悅本反對冷著口氣說:「留下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蘇子葉不語,小手扯著盛春悅的衣袖,雙眸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意欲很明顯。

盛春悅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卻見她緊緊的捏著就是不放手。抬眸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嘴角一扯笑道:「你的防身術誰教你的?」

蘇子葉老實回答:「以前陪著大叔一起練武,大叔教的。」若非當年陪著他,他也不會教她那麼幾招。

而她話才說完,盛春悅眸子閃了閃,陰晴不定的說:「當初他是怎麼教你的?」

蘇子葉緊緊抓著他就是不放,口中支支吾吾的說:「他……他……」

盛春悅看著她的猶豫,都想象到了他們一起練武的場景:「手把手吧。郎才女貌,在一起一定很開心。」

蘇子葉小心的看了眼他道:「你吃味了?不是你想的那樣啊,當初是他的騎射師傅教我們的,手把手的情況很少很少……」哥哥和妹妹手把手也沒有什麼關係啊,不過這話要是說出來今兒晚上盛春悅一定惱了,因為天恩對她已經不是哥哥妹妹那般簡單了。

盛春悅見蘇子葉還算坦白,也便不糾結過去了,道:「這點防身術根本沒什麼用,如果想保護自己等空了我教你。」說著輕柔的拿開了蘇子葉的手,捏了捏繼續說:「等你學的差不多了再和我一同出去……」

蘇子葉被他溫柔的安撫,心猿意馬了,等從他溫存中回過味來才發現他似乎在哄騙小孩子呢。忙又拉住他的衣袖,說:「你今兒不答應帶著我,我就不讓你去了,留下陪著我。」此人甚為可惡,明知她最是會沉彌在他別樣溫柔中不可自拔,竟還用溫柔術來對付她。

盛春悅失笑,打量了下蘇子葉的這身行頭,道:「去把你的男裝換上,會方便一點。」

「啊?」蘇子葉有些迷糊,沒有明白過來。

「換行頭,別給我拖後腿。」

蘇子葉有些不信,眨了眨眼,猶豫的問:「那你不會趁我換衣服的空當跑了吧?」

盛春悅被她這副可憐的小貓模樣給逗樂了,大眼兒不確定的眨著,拉著他衣服的手輕輕搖晃了下,抿嘴開口的樣子甚是可愛,他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臉頰,「孩子氣。」

蘇子葉臉唰的下紅了,門外還有王富貴站著呢,他竟就這般無顧忌的調戲她:「你確定你會等我的哦,我很快出來,不准走不然不理你。」放開他後,快速的往裡屋走,還老回頭看,就怕他跑了似得。

盛春悅含笑看著她入房,目光沒有從她身上轉移。三年未見,她似乎變了很多。記得當初,她有些強勢,有些霸道。在爹娘面前小心翼翼,在下人面前又是高姿態卻也時而平易近人。而現在的她,似乎多了一分可愛,多了一分女兒嬌態。

最重要的是,她以他為主,什麼事兒都會先他而後她。他喜歡這種被她圍繞的感覺,喜歡她對他信任的態度……

「啊,春悅你還在嗎?」

裡屋傳來女人的聲音,盛春悅搖頭笑了笑,『嗯』了一聲。

蘇子葉口氣似是十分急促:「等我啊,很快很快……」

盛春悅嘴角揚的老高,這個女人果然是可愛。

「春悅,你的劍帶上了嗎?」蘇子葉的聲音不斷。

盛春悅也不會覺得麻煩的回應:「帶上了。」

「那一會兒咱們上山要不要帶點吃的?」

盛春悅一愣,去探敵又不是游玩,帶什麼吃的:「不帶。」她是沒有話題了才這麼問的吧,深怕他跑了似的。

「哦,咱們是探敵人底的來著,不帶……」蘇子葉的聲音漸漸大了。

「蘇子葉!大半夜你沒事兒在屋裡吼什麼吼……真討厭!」楚悠憐惱怒的聲音傳出,盛春悅悶笑,蘇子葉吵到楚悠憐休息了……

「哎,你怎麼在這裡睡……啊,忘記你早就歇下啦,啊啊啊……我不打攪你了,我要和相公出去了,你繼續休息吧。」蘇子葉抱歉的聲音傳出來,不片刻人也出來了。

而裡屋還傳出楚悠憐怒罵的聲音:「討厭討厭,你們這對夫妻最討厭了。」

盛春悅聽著傳出的聲音,笑了。再看出來的蘇子葉滿面通紅道:「信任呢,從小事開始。」盛春悅說完轉身往外走,蘇子葉這腦瓜子不是蠻機靈的嗎,怎麼這種時候傻乎乎的?

蘇子葉忙追上他的腳步,一手挽住他說:「這個無關信任啦,我是怕你不等我啊,我不想半夜裡追著你跑嘛。」誰知道聲音太大吵醒了睡覺的七公主啊。

「嗯,一會兒上了山一定要跟上,夜裡出行的猛獸也不少。」盛春悅不接蘇子葉的話茬,故作深沉道。滿意的看到蘇子葉挽緊了他的手臂。

「猛獸出現,你要挺身而出保護我!」蘇子葉往他身邊靠了靠,似乎感覺這還沒有出村子就有猛獸盯著他們似得。

盛春悅只是淡淡的說:「我想,我會躲在娘子身後……」

蘇子葉目瞪口呆,她似乎找嫁了個軟弱相公啊!

今夜,月明亮如洗,借著月光上山似乎更有情調。

西山在月色下並不那麼黑壓壓,山路也不算太難走。西山這座山頭比較平緩,適合在上造房。經王富貴的描述,他們只要過了那個小樹林就能看到強匪老巢了。而夜裡這個樹林沒有王富貴描述的那般小,盛春悅和蘇子葉在這裡行走了近半個多時辰才走到盡頭。

盡頭便是強匪老巢的眺望台,大竹門左右兩邊都站有一個哨兵。從樹林走往大竹門這段路十分的空曠,也就說只要有人動,眺望台的人便能夠發現敵人。

「春悅,咱們怎麼過去?」蘇子葉看著前方苦惱著,就算沒有哨兵只有門衛,他們從樹林這邊往那邊走都能被人發現。

盛春悅收回探索的目光,說:「我去,你在這裡待著,一炷香的時間我便回來……」

「不要,你一個人我怎麼能放心呢?」蘇子葉拉住盛春悅,不願他一個人去冒險。

「又忘了?信任從小事開始。」盛春悅拍了拍蘇子葉的手,雙眸閃過精光,不得不說月色下蘇子葉的面容更為迷人。薄薄的一層月輝圍繞著她,似乎像個小仙女。

「可是可是……」蘇子葉抿嘴,雙眸放出幽幽光芒看著他,透露出內心的擔憂。

盛春悅靠近蘇子葉,在她額頭上印了個吻,小聲說:「等我回來,聽話。」蘇子葉又被吻暈了,傻傻的點頭。盛春悅沒有走遠,找了一處比較茂盛的草叢,將蘇子葉安置好這才離開。

蘇子葉從草叢中看他遠去的身影,心裡念念有詞:春悅沒事的,一會兒就回來帶著她回去休息。她不知道念叨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要等待多久。但她知道,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三年前,她魯莽入宮,造成二人三年之久的分別,她再也不想看到這樣的事兒發生了。她不允許自己魯莽,不允許再一次讓盛春悅對她感到失望。

「老天爺啊,保佑我相公平安回來啊,回頭我一定給你燒高香,這次我說話算數。」蘇子葉雙手十合,閉著眼叨叨著。

當盛春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的時候,她還在念念叨叨,並未發現他口氣中帶著戲謔:「看來你誑了老天爺很多次。」

「啊,你回來了。」蘇子葉轉過頭看到近在咫尺的盛春悅,一把抱住了他,激動萬分:「擔心死了,你終於回來了。沒有被發現吧,沒有受傷吧……」

被蘇子葉熊抱住的盛春悅聽著她的語無倫次,再感受著懷中的她,他有些心猿意馬。她抱的很緊,很緊,他們幾乎緊密相貼。而他感受著她胸口的起伏,感受著她的氣息,導致他的氣息有些凌亂。

「先放開我,被你勒死了。」盛春悅悶笑出聲,聲音卻比方才低沉了許多。

蘇子葉聽話的放開了他,雙眸幽幽的看著帶著面具的他:「你沒事哦,擔心死我了。」

盛春悅看著蘇子葉這雙眸子,取掉了面具,笑道:「你相公不是一般人,怎可能被一群窩囊廢怎麼樣呢?」

蘇子葉『呵呵』一笑,盛春悅這個樣子好欠揍啊:「好嘛,非一般人,咱們可以回去了嗎?」

盛春悅搖頭,眼眸定定的看著蘇子葉道:「給我一個獎勵。」

蘇子葉不解的眨眼,「什麼獎勵?」

「子葉不笨,一定知道我想要什麼。」盛春悅隨著坐到蘇子葉身邊,邪肆的笑著看她。

蘇子葉被他盯著看,頓然覺得臉有些燙,道:「那你閉上眼睛。」盛春悅笑了笑照做了,蘇子葉這才靠近他准備在他左臉頰親一下作為獎勵,卻未料他將靠近他的她摟了過去,盡情的索取……

他們似乎分別很久,才相見。而他似乎用深情的吻才能夠彌補二人分別這許久的思念。

他一個人探入匪人窩低,心卻擔心在外的蘇子葉,深怕真有什麼猛虎野獸出現,將他的女人刁走。

「唔……春悅,別……」蘇子葉的喘息破碎了凌亂了,但理智還在。盛春悅的手不老實的要剝掉她的衣服了,他們怎麼能在敵人門前做這種事兒……

盛春悅回過神,放開了蘇子葉,忙整理了下她的衣物道:「失控了,女人你總是讓人失控。」

蘇子葉滿臉紅透,「跟我什麼關係……」

盛春悅伸手揉了揉蘇子葉的頭,道:「回去吧。」蘇子葉鼓鼓腮幫子隨著起身,聽著他壓抑的聲音,她覺得很抱歉,不知道怎麼的就勾引起他的欲望,真不是她的錯啊。


46.廟中命絕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蘇子葉算是見識到了下山的難了。山路雖然平緩,但畢竟是山路偶有些地方如沒有踩踏實了,不小心就會崴到腳。蘇子葉跟在盛春悅身邊,幾次叫喚,懷疑上來的時候是這條路嗎,抱怨聲在盛春悅耳中竟顯得那般可愛。

他瞥了她幾眼,最後半蹲下來子說:「上來,我不希望我的娘子一會兒崴著腳了。」

蘇子葉看著他彎下的身子,那堅實的背雖然她肖想很久了,但還是堅持自己走:「不,山路難走,但我能走下去。」揚著頭不示弱的說完往下走。

盛春悅含笑,快了兩步追上蘇子葉,趁她不備,將她拉至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面具的鼻尖蹭到她的說:「怎麼?你夫君我沒有資格背你?」蘇子葉驚呼的時間都沒有,對上了他的眼,近距離的看著他,為什麼他總是這樣出其不意,讓她沒有防備沒有准備!

蘇子葉伸手摸了摸他的面具,弱弱的說:「這個面具帶著,弄疼我了。」好吧,如果是面具下的他的鼻尖觸碰她,她肯定會覺得羞,而此時只能說自己的鼻尖有些疼……

盛春悅故意頂了頂蘇子葉,道:「回答我的話。」

蘇子葉往後靠,遠離他這金屬質地的面具:「山路難下,你再背著我得多累啊,我還是自己走吧,反正你牽著我呢。」

「女人,有時候軟弱點好。」盛春悅眼眸幽幽泛著藍光,輕描淡寫的說。她怕他累,他又何嘗忍心她強做鎮定?

蘇子葉愣了愣,歎息道:「我很柔弱啊。可我能走的當日堅持自己走嘛……」

盛春悅白了她一眼,再一次蹲下,強勢說道:「如不上來,我便快步下山,任你被猛獸刁走不管你。」

蘇子葉不由自主的將手指送入口中輕咬了兩下,瑟瑟的走至盛春悅身後,「那……那我上去了……」

盛春悅拍拍自己的背道:「你有個結實的夫君,上來吧不要猶豫。」

蘇子葉小心的上了盛春悅的背,而他雙手扶住蘇子葉的大腿便背了她起身,抬了抬蘇子葉,站穩了才邁開步子道:「你不重。」

他堅實而又溫暖的脊背緊緊的貼著她的前胸,她頓感胸口火熱,但心裡很踏實。鼻息靠近他而後頸項,這裡好溫暖:「我又不胖,當然不重啊……不過,再怎麼不重,也不可能如紙一般輕。」頓了頓又道:「累了一定要跟我說,我們可以坐下來歇息下。」

盛春悅嗤笑了下道:「我們還在敵人的范圍內,歇息多了就被發現了,傻瓜。」

蘇子葉吐吐舌頭,說的也是:「那我們少休息下嘛。」

盛春悅悶笑了下,加快了腳步道:「娘子摟緊了,別掉下來。為夫要快行了。」

蘇子葉糯糯的『嗯』了一聲,摟緊了盛春悅的脖頸,又怕勒疼他,鬆了鬆手。雙手交疊在他胸前,緊緊貼著他。

「子葉。」

「嗯?」蘇子葉在他脖頸邊回應,熱氣全吹入他脖頸了。

盛春悅定了定神,笑道:「繼續和我說說君黎,上次你說到孩子長牙。」蘇子葉想起他們纏綿後的那晚她絮絮叨叨的說了些關於他們兒子的事兒,後來她說著說著睡著了,說到哪裡她都忘記了,沒有想到盛春悅還記得。

「君黎很可惡你知道嗎,才長了兩顆牙就知道咬人了。受害人只有一個,就是苦苦將他生下來的我。」

「是你閒的逗他玩,他才咬你的吧。」盛春悅想象著她和孩子玩耍的場景,如果他在他們身邊就好了。可惜,在他們身邊的人是天恩。

蘇子葉搖了下頭,臉紅道:「不是和你說過嗎?君黎一般吃飽了就睡的,不睡的時候當然是找吃的啊。我堅持給君黎餵奶嘛,不用想就知道受害處在哪兒了。」

盛春悅沒有笑,頓覺心情有些不好,聲音低啞說:「給君黎餵奶的時候,可有別人在場,比如天恩……」

蘇子葉聽這話覺得有些奇怪,看著盛春悅的側臉,卻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小聲說:「額……除了吃奶的君黎,沒有人在場。別人在我感覺很尷尬……所以,餵奶的時候就連下人也不留,更別說大叔了。」何況,天恩就從沒有在她給孩子餵奶的時候出現啊,他那麼忙沒事來看她喂奶幹嘛……

盛春悅聽她老實交代了,心情也好了很多,「你和天恩的接觸,真的一點也沒有逾越過,是嗎?」

蘇子葉這才聽出盛春悅吃味了,笑道:「前兩年確實沒有啊,我們都很規規矩矩的,不過今年他有些異常了……後來才知,他竟喜歡我十年之久。」得知天恩的心,她何嘗不震驚,之後又愧疚,天恩於她,最是不想傷害的人啊。「而且……我和大叔之間最為逾越的那次,也被你看到了啊。」如此之坦白,盛春悅不會跟她鬧脾氣吧?摸不准他的心啊。

「嗯。」被他看到了,也差點讓他再一次誤會她。也好在,她追了來,用了那樣一種方式拉近了他和她。

「春悅,別多想哦。夫妻間要信任的,你說的。」蘇子葉蹭了蹭盛春悅的耳朵,還張口輕輕咬了下他的耳垂。

「子葉,你玩了不少火了。」盛春悅嗔怪的說。

蘇子葉『咯咯』的笑開了,「沒有啊,在外我從不玩火的嘛,你知道要玩也得在床上不是嗎。」

盛春悅挑了下眉,嘴角邪肆的揚了起來,停頓了下腳步,又抬了抬背上的人,繼續往下走,口中不忘說:「一會兒就讓你焚身。」

蘇子葉心想就王家那兩間小屋,諒你也做不得什麼的,所以她肆意的笑了出來:「好啊,不知道誰焚誰。」盛春悅不言語,穩穩的走著,就讓她先得意一下,一會兒給她好果子吃。

二人下了山後,便不再小心翼翼的走了,因為已經過了危險地帶。蘇子葉也央著從盛春悅背上下來,盛春悅也依了她。「這一路挺累吧,我們先休息下,反正已經離開敵人的勢力范圍。」蘇子葉四處看著。秋日夜裡的月很明亮,以便於她找可以休息的地方。

「子葉,剛才上山的時候你可看到有個土地廟,在哪個方向來著?」盛春悅手一直牽著蘇子葉,牢牢地,緊緊的。

「哎,我想想啊……好像是東面吧,咱們來的方向。我沒記錯的話,過了那個土地廟,再走三五裡路就能到王家村了。」蘇子葉往來的方向指了指說。

盛春悅滿意的點頭,眼眸幽幽放著光,拉著她前行,說:「咱們再走幾步,去土地廟休息下。」

蘇子葉不累,反正從山上下來都是他背著的,這會兒跟著他跑都沒有問題,但她擔心他:「你真的不累嗎?咱們先小小休息下,一會兒到了土地廟再休息下嘛。」

「再過一個時辰天就大亮了,休息一次就夠了。」完全不顧蘇子葉的反對,拉著她繼續前行。他的腳步很快,一點也看不出疲憊的樣子。

「好啦,聽你的。」蘇子葉無奈只能隨他了。

當二人來到土地廟外時候,發現土地廟內有火光,盛春悅立馬帶著蘇子葉靠土地廟牆角走去,從破窗戶往房內看。「是什麼人?」蘇子葉小聲問。

盛春悅伸手十分准的捂住了蘇子葉的口,小聲道:「西山上的人,似乎從外面回來……」

聽著盛春悅凝重的口吻,她頓覺危險。如果強匪從外面回來,那麼途經王家村豈不是發現王家村的動作了?之前,離開王家村的時候,盛春悅告知王富貴,讓他帶著人夜裡訓練下,就訓練砍柴力度……不會被發現了吧。

「王家村的事兒,他們已經知道了。」土地廟中有兩個人,正啃著燒雞,喝著燒酒,十分逍遙,談話說的就是王家村的事兒。

蘇子葉也探著腦袋去看廟中的人,繼續壓低聲音:「春悅,要不要在這裡綁了他們?」

「只是綁了他們?」面具下的盛春悅挑眉。

「不綁嗎?那就敲暈了去!」蘇子葉聽盛春悅口氣驚訝,似乎綁了他們對他們太輕了似得。

「子葉,如果我在你面前殺人,你能接受嗎?」盛春悅小心的問。立馬感覺到身邊的人僵直了身子,不思議的看著自己。

蘇子葉有些不可思議,她沒有見過殺人,更沒有想過自己的丈夫是個雙手沾滿血的殺人凶手。雖然,對方是敵人、是強匪,可他們也是生命啊……盛春悅說的這般輕描淡寫,似乎殺人根本就是小菜。「咱們還是綁了他們吧,如果敲暈了還得把他們拖回去,挺累的。」

盛春悅對蘇子葉單純的想法不知是好笑還是擔憂,如果單純的綁了他們就能解決問題的話,盛春悅還想著殺了他們做什麼?「子葉,看到那個人腰間的東西了嗎?」他拉著她往土地廟中看,一個人腰間掛著一個竹筒模樣的東西,掛在十分醒目的地方。

「如果,我上去綁了其中一個人,那麼另一個人就會去拉開腰間的東西,將信號放出去。」

蘇子葉點點頭,那個東西好像是一種煙花,或者說是一種信號彈。只要一拉,朝天放,方圓二十裡內都能看到,尤其夜裡。如果盛春悅上前二話不說動手,只能對抗一個,那麼另一個就會發那個信號煙了。

「可是,你要殺人,還不是得一個個的殺……」就算他進門,與之交手也是和一個人,而另一個人還是可以發送信號啊。

盛春悅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說:「背過身去。」蘇子葉聽話的背過身,只是感覺到身邊的盛春悅做了個動作,之後房內就傳來悶哼聲和重物倒地的聲音。

「我的地盤被污染,不可以休息了。子葉在外面站著,我處理下這裡,之後便離開吧。」不知怒意的聲音傳出。

蘇子葉不明所以,還是小聲的說:「幹嘛那麼大聲,被聽到怎麼辦……」說著往破窗戶被砍,只見方才那兩個人已經倒地,手中還拿著燒雞握著酒瓶。面目不算猙獰,但死相也不是很好看,而且他們喉頸間汩汩紅泉往外冒……

蘇子葉眨了眨眼,「就這麼死了…」兩個生命就這麼沒了。蘇子葉轉頭看盛春悅,面具下的那雙眼一絲的同情都不曾有,有的是怒,似乎是一種惱意。

「不出三日,西山的寨子會被我夷為平地,如果不降,死的人會更多。」盛春悅淡然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去外面站著,等我。」盛春悅快速說完進門處理屍體去,而蘇子葉沒有聽他的話,而是站在門口看著他處理屍體。

盛春悅,殺人了,而且十分平常的就殺了……

蘇子葉不知道自己心裡怎麼想,但有兩個聲音正在相互叫囂:『如果愛他,接受他的全部,包括殺人。』

『如果愛他,勸阻他繼續殺人,讓他一切都聽你的。』

如果愛他,她該是怎麼表現?盛春悅殺的是該殺之人,但他們要是被送到官府也不至於死……而且,不出三日,西山上的人如不降,也會有生命之憂。他們罪不至死,可是盛春悅卻不會留情的要了他們的命……

「子葉,這個世界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而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純良。」盛春悅沒有感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蘇子葉看向近在咫尺的他,笑了下:「如果愛你,要深入了解你,接受你的一切,包括殺人。」他,是盛春悅。是她的丈夫,她不能強求他改變,因為他依然有他的私人空間,他做什麼都有他的自由,有他的分寸,她怎可能讓他一切都聽她的。

盛春悅驚訝的看著蘇子葉,她心底是不願看到他殺人的,可是她卻試著去接受他……

「哎呦……別抱那麼緊。」蘇子葉又被某人狠狠的抱在了懷裡,蘇子葉又一次猝不及防。

盛春悅感動於單純的某人竟能夠得出這樣一個讓他心慰的結論,他慶幸。「心情好多了,因為你的這句話。」接受他的一切,他也如同她一樣,接受她的一切。

「嘿嘿,我也矛盾,但我想開啦。你就是你啊,我喜歡的是你嘛,所以也要接受你的一切啊。」蘇子葉悶在盛春悅的懷裡,有些語無倫次。

盛春悅揚起嘴角,不說別的,抱起她說:「今兒不讓娘子累著,抱著你回去……」

蘇子葉隨他,靠在他懷裡,享受他的溫暖。


47.戰無不勝

回到村中,人們也都按時歇下了。夜行動物便是這樣,白日裡安眠,夜間行作。如果沒有強匪之類,他們可以平靜度日。可,平靜度日似乎對他們來說可望不可及。但,他們的希望來了。

這人正是此時抱著蘇子葉的男人。蘇子葉如孩子一般在他懷裡窩著,這溫暖的懷抱圍繞著他獨有的體香,每一分都讓她安心,讓她沉溺以至於來了些睡意。蠕動嘴唇說了句:「不想和七公主睡一起,你看著辦吧。」離開之前,她換衣服看到楚七七睡覺連被子都踹到了床尾,可想而知如果她身邊躺著個人她也會將其踹下床……

盛春悅將某人這惺忪模樣看在眼裡,卻另有一種韻味,他不懷好意的笑道:「莫非想和我一起睡,真的要上床?」

蘇子葉腦瓜子正時清明了些許,睜開眸子看盛春悅那雙帶著欲火的眼,訕訕道:「休息吧,晚上還得為村民們做准備,不是說三日內將西山寨匪夷為平地嗎。」

「村民這點小事何以能夠妨礙我們做事兒。」盛春悅悶笑出聲,眸子看向近在咫尺的王富貴家。他家太小了,得找一處舒適而又寬敞的屋子休息才是。

蘇子葉掄起小拳頭捶了他一下:「休息。」就知道折騰她!

盛春悅含笑,到王富貴家,王富貴正在門口等著他們回去,盛春悅緊了緊懷裡的人,對王富貴道:「誰家還有空餘房屋,我們夫妻二人需要一個單獨的房間。」

王富貴想了下回答:「我帶你們去隔壁,他們家本就一個女人,因那個女人貌美,就被強匪抓去了,至今還未回來,他們家正空著。」

聽到女人被強匪抓住,盛春悅不悅的蹙了蹙眉,強匪不除,他心不安:「走吧。」

來到隔壁,王富貴幫忙簡單的收拾了下而後離開,盛春悅將蘇子葉安置在收拾妥當的床上,親吻了下她的額頭道:「先睡吧,我還有事兒做。」

蘇子葉方才還擔心盛春悅會不節制,不過轉念一想他夜探西山回來必然要將西山匪寨的地形構造畫下來,以便布置進攻事宜,所以她乖巧的點頭:「那你早些做完啊,我先睡了。」

盛春悅點頭便往這間房內的方桌邊去,方才在王富貴收拾房間的時候,盛春悅便讓王富貴准備了一塊半米長寬的白布和一節炭筆。他花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將西山匪寨的布局全部畫下來,邊畫邊構想如何進攻的方案,待畫完方案也出來,隨著在匪寨布局上做出標記。

放下接近尾端的炭筆,盛春悅去門口洗了洗手,而後看向床上沉睡的女人。卸下了面具,清俊的面容上帶著一抹令人沉溺的幸福笑容。緩步走至床邊,褪衣躺在她身邊。他伸手環住她的腰,讓她貼近自己。盛春悅只是打算抱著她睡,但聽到她貓兒般嬌美的嚶嚀之聲,他眸光閃爍了下……

這個女人這副慵懶的模樣讓他心動。她的腦袋不停的往他懷裡蹭,雙手亂摸似是想找個合適的位置抱住他,口中還嘟嘟囔囔說:「好舒服……」她無意識的行為讓盛春悅頭大,她知道她的無意最是能勾起人的欲望,她知道他三年未碰她,十分容易被撩撥麼?

盛春悅歎息一聲,摟緊了她欲閉目強迫自己睡,可閉上眼眸的那瞬間他看到的皆是她在他身下嬌吟時的模樣……

盛春悅很想給自己一巴掌,竟是這般肖想她,想要她……

「春悅,休息就放鬆身體……」蘇子葉似乎感覺到他僵直著身體,一點也不放鬆,呢喃了一句。

盛春悅也想放鬆身體安心的睡覺啊,可是他的身體出賣了他,他十分想要她。腦中盤旋的全是她的嬌嫩的聲音……

該死的,她就在身邊,是他盛春悅唯一的女人,而他卻要克制,這是什麼道理?盛春悅眼眸中閃過一抹堅定,爾後低頭含住了蘇子葉的唇,毫無准備的就進攻了她。

迷迷糊糊的蘇子葉差點就再一次睡過去,可唇上輾轉的溫唇讓她無法呼吸,無法再繼續睡。「唔……你不累的哦……」當他唇轉移至她耳邊時候,她咕噥了一句。她都有些累了,好想睡覺啊。

他的手肆無忌憚的游走她在曼妙的身體上,側過身慢慢的將她壓在自己身下,一點點剝開她的衣服,含糊不清的說:「一路上誰說要在床上玩火的,這會兒怎能冰冷至此?」話是她說的,行動卻是他,他不過借她的話來堵她。

蘇子葉本以為今兒能夠好好的休息,卻未料某人欲求不滿,當他大掌撫弄她渾圓,刺痛感和戰栗感令她猛然一個激靈,整個混沌的腦瓜此時十分清明起來。一手撫上他撫摸她的手,不滿道:「輕一點啦,我不是麵團……」

盛春悅勾起一抹笑,她終於清醒了,那麼他需要更加努力了:「這樣夠溫柔嗎?」說完轉移至她胸口,含住她的尖峰,溫柔舔弄。

蘇子葉被他撩撥的弓起了身子,酥麻感完全布滿全身。好吧,她感覺他在報仇。而她也徹底的明白,為什麼盛春悅的禁區會是那裡了。

酥麻感覺一直不斷,這種感覺,太過致命……

滿意的聽到蘇子葉的嗯哼聲,盛春悅頓覺成就感滿滿,繼續掠奪她身上的每一處……

這間房屋成為愛的溫室,他們恩愛了近一個半時辰,而後沉沉睡去。

黃昏時盛春悅起床,看了眼沉睡的蘇子葉,戴上面具帶上那張布局圖出門。在村長家裡和村長深入討論了半個時辰,而後去看那三百多人訓練砍柴的場面。

讓他們練習砍柴沒有別的目的,也不要求他們真的能夠一下練出個武林絕學,而是讓他們心裡存有僥幸,讓他們覺得他們有過訓練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看過訓練後,盛春悅只說了一句:「有望打敗強匪。」說完便離開,而他身後的村民們心裡振奮了,因為這句話,他們更加努力的訓練砍柴,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鏟除強匪,還王家村安寧。

盛春悅將進攻西山的時間安排在他們三人來到這裡的第三日晚上。上山前一日,盛春悅將分布安排下去,而後吩咐村民們休息好,為作戰做足准備。

第三日晚上,三百人手拿鐮刀斧子按照盛春悅的安排陸續往西山走,待到了小樹林後三百人潛伏起來,等待盛春悅的安排。

盛春悅感覺自己回到了多年前,帶領軍隊上戰場的時候,那時候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如果還有機會,他一定再戰沙場,殺敵保國。可是,他還有這個機會嗎?

站在三百人前頭的盛春悅眸子暗了暗,似乎他沒有這樣一個機會,那麼今日一戰,必勝!

「王富貴,你帶一百人抄左路埋伏在匪寨西南柵欄的叢林中,等候信號。」

「是!」王富貴不含糊的答應帶著一百人悄然進入西南柵欄叢林處。

盛春悅見人安全入叢林便又命令:「王福泉,你帶一百人抄右路潛伏在匪寨東北溫泉五裡處,等候信號。記住萬別將敵人引至溫泉邊。」那個溫泉是個不錯的地方,他不希望被血水污染。

「是!」王福泉有模有樣的作揖答應,而後帶著人往東北方向去。

盛春悅目光堅韌,渾身散發著當年戰沙場的氣魄,對身後一百多人說:「今日一戰必勝,不准有逃兵,不准手下留情。記住,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

「是。」他們小聲回答,氣勢不容忽視。盛春悅滿意點頭,看了眼這一百多人,雖然都是農民,雖然衣著簡陋,可他們有上沙場的那種氣勢。他溫存一笑,眼眸閃過贊賞,對其中一人道:「王德貴,帶兩個人匐近大竹門,將油從大竹門開始往東西兩側到,聽到我的哨聲便放火。」

王德貴立馬帶了兩人,每人背著一罐子密封的油,匍匐著從西南草叢前進,到了門口時候便按照盛春悅的吩咐將油倒在地上,待哨聲傳來,他們立馬點燃了油,看著火從東西兩側開始蔓延至大竹門。

「走水了走水了……」眺望台上的人高聲呼喊,盛春悅聽到聲音,等待了片刻後,帶著人馬沖向大竹門。

因為是夜間,匪寨中的人皆在夢鄉中,聽到走水些許人不信,待真正發現走水的時候,又聽到人呼喊:「有賊寇打上寨了……來賊寇了……」王家村村民聽到賊喊捉賊,心裡更是怒了,見到人便拿著鐮刀砍,他們砍人還算有分寸不砍要害處,主要是武技不行。還有些人一斧子下去,就將別人砍死了……這是完全是砍歪了,僥幸。

當強匪從夢中驚醒過來後拿起武器對抗的時候,只見他們的寨主被一個銀色面具的男子劫持,讓他們放下刀劍投降。

要命,他們投降不是更沒有活路嗎?聰明的人管他寨主怎麼地,拿起刀劍就殺。卻未料這個時候東西兩面埋伏的人都出現,讓匪寨中的人大驚,嚇得想要逃跑卻無處可以逃出去的。來人人多勢眾,況且之前就近一半的人被他們俘虜,這會兒剩下能夠戰斗的沒有幾人。無奈,抵抗是死,放下屠刀也許有一線生機,他們便投降了。

此夜,西山匪寨中火光連天,慘叫聲不斷,一個時辰左右,西山上這座匪寨被燒為灰燼。王富貴和王福泉帶著人馬將死傷人數統計出來。王家村中的人受傷的有八十幾人,沒有一個人不幸犧牲。匪寨中的人有六七十人被砍死,近八十多人重傷,還有五十多人是自動投降的,沒有怎麼受傷。所以,這場戰王家村人完勝。

在村中等待著他們回去的蘇子葉擔憂的看著西山山頭,那火光在她眼中那麼扎眼,總是糾結著她的心,她擔憂。

「瞧你那樣兒,一點都不鎮定。」楚悠憐一臉不屑:「盛春悅會凱旋而歸,你該信任他。坐下好好等待可以嗎?」她們坐在院子中,看著西山上的狀況。而蘇子葉沒事起來亂轉悠,擔心的模樣讓人心煩。

「我擔心春悅受傷。」聽村民說強匪還有武功高強的呢,那個寨主就是個厲害的主,如果盛春悅和那人打起來,受傷了怎麼辦!

楚悠憐不耐煩的撇了眼蘇子葉道:「自從三年前救下盛春悅時見過他狼狽的樣子後,再也沒見他和誰比試會受傷的,你就安心的坐下等待一會兒成嗎。別轉悠了,我頭暈。」

蘇子葉不理楚七七,搬過凳子坐到王家門口去,這時候王家大爺從外面回來,滿面笑容大聲叫喚:「贏了贏了,咱們贏了那些強匪了,以後有好日子過了。」

蘇子葉聽到這個消息,開心的笑了:「嗯,王家村以後有好日子過了。大爺,你看到我家夫君了嗎,他如何了?」

「盛公子啊,真是好人啊……沒有他王家村還過著沒有天日的生活吶。」王大爺完全答非所問,似乎是太過高興的原因。蘇子葉見從王大爺口中得不出什麼結論,便自己跑至村口,要第一時間看到自己的丈夫。

果然,村口聚集了很多人,蘇子葉從人群中找到盛春悅,開心的上前去問候:「春悅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盛春悅正要回答蘇子葉,卻聽王富貴押著的人淫笑著說:「喲呵,王家村竟還有這般貌美的娘子,大爺我怎麼不知道,要是知道早就將你俘虜做了壓寨夫人。」

王富貴押著的人正是西山匪寨的寨主,那淫笑的模樣十分欠揍,兩眼放光讓人覺著不舒服。

蘇子葉往盛春悅身後躲了躲,不想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好像自己此時沒穿衣服站在眾人面前,很尷尬。

盛春悅聽完這人的話,青筋突起,讓蘇子葉往後站了站,拔出劍快速劃過那人的喉嚨,就連血都不見,那人便沒了命,王富貴放開這個人,踩了他一腳,這時候地上的人喉頸中才流出汩汩紅泉,一點點的滲入土地……

蘇子葉驚訝,眨了眨眼想要去看地上的人怎麼了,卻被盛春悅捂住了眼睛:「我沒有受傷,回去吧。」蘇子葉想看身後人到底怎麼了,卻被盛春悅鉗制住:「那人死了。」他不允許任何人用那種眼神看他的女人,更不允許別人肖想他的女人。

蘇子葉身子一僵,看向盛春悅:「你為了我殺人……」蘇子葉心裡不知道什麼感覺,十分怪異。

「這個人本就該死。」山上一間屋子中有很多個女人,都是被這個禽獸糟蹋的,這個人死有餘辜。蘇子葉歎息,好吧,她似乎有些習慣盛春悅這般漠然的殺人了:「好吧,這個人該死。」

盛春悅道:「咱們後日離開,現在回去休息。」

蘇子葉點頭:「嗯,好。」其實她想問為什麼是後天,現在去休息明兒就能走啊……

「子葉,西山上有一處不錯的地方,明晚上帶你去。」盛春悅撇了眼蘇子葉,淡淡的說。

盛春悅雖然淡淡的說話,可蘇子葉明顯能聽出他口吻中的喜悅,問:「西山的景色很好嗎?不如現在就去啊。」這樣的話明日就能離開了。

「讓王福泉留下處理西山上的廢墟,明日去的時候你看到的景會悅目一些。」盛春悅耐心解說。

蘇子葉點頭,側目看他:「我感覺會是個驚喜。」盛春悅含笑不語,拉著她回去。


48.一對十敵

離開王家村後,三人又啟程趕路,蘇子葉滿臉幸福無暇遮掩,回想起離開王家村的前一日,夜游西山溫泉,她會覺臉紅,他竟和她在溫泉中沉溺於性趣之中。

但看盛春悅卻絲毫沒有什麼動靜,十分淡定。她心裡不平衡了,為什麼他這個當事人什麼事兒都沒有的樣子,只有她一個人在那裡不好意思。上天真是不公平,讓女人成為容易害羞的動物。

「蘇子葉,我突然很恨我自己。」楚悠憐那雙羨慕的眼看著蘇子葉,蘇子葉就不能收斂一點嗎?為什麼總是在她面前淋漓盡致的將甜蜜表現出來,是故意刺激她嗎?讓她深刻知道盛春悅愛的是她蘇子葉,而對楚悠憐只是恩人之間的關係嗎!

蘇子葉不明所以,滿是茫然的看著與自己同行騎馬的楚七七:「為何,你恨自己做什麼?」

「我恨我自己當初讓你跟了來。」以至於他和蘇子葉之間的誤會全然化解,以至於他們和好如初,以至於本來就沒有什麼希望的楚悠憐,這會兒更是一丁點的機會都沒有,每日還得看蘇子葉那種溢滿幸福的臉,她會覺得心痛。

「嘎?」蘇子葉反應過來,怒言道:「就算你不讓我跟著來,我也會跟,直至找到我的盛春悅。」就算當初他們沒有同行,她也會學一下癩皮狗,賴在他們身後不走的。

楚悠憐撇嘴不屑,心想如果當初不讓她跟著的話,他們之間的接觸就幾乎不會有,不可能有機會讓二人回到盛春悅口中所說的三年前……「不和你糾結這個問題,我只警告你,別再在我面前表現的如此……嬌媚,我會受不了。」很羨慕她能夠時刻將自己的心情表現出來,更羨慕她有一個疼愛她的盛春悅,但她十分厭惡蘇子葉如此不將她這個不算情敵的情敵放在眼裡。

蘇子葉愣住,她表現的很嬌媚嗎,她自己怎麼不知道?她認真的點頭:「如果讓你不開心了,今後我沉默些就是了。」回頭好好問問盛春悅,她是不是真的表現的十分的嬌媚。

這個詞從楚七七口中出來還帶著些諷刺意味,十分之刺耳。諷刺她嗎?因為她毫無遮掩的將幸福表現出來的原因嗎?她是無意的,沒有想到這樣會讓楚七七心裡不好受。

楚悠憐別了眼蘇子葉,快馬前行。這般和蘇子葉說了,也沒有覺得心裡舒服很多,反而越發的郁悶起來。她也喜歡盛春悅啊,盛春悅知道卻回避。他眼中只有蘇子葉,只有她一個。

楚悠憐心有不甘,可是她又怎可比得上盛春悅的結髮妻子,怎能比得上一個他思念了三年一直放不下的女人。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先認識盛春悅,如果先認識他還是對她沒有感覺,那麼她只有認命。

蘇子葉看著楚七七背影有些愣神,其實她是個好女子,只不過喜歡上了盛春悅這個有婦之夫。

一只溫熱的手撫上她的臉頰,她這才回過神,看了眼他笑道:「我要學會低調。」

盛春悅指腹在蘇子葉臉上蹭了兩下笑道:「你的天性,不必遮掩,我喜歡這樣的你。」

蘇子葉鼓鼓腮幫子,搖頭堅持道:「我要學會低調。」

盛春悅點頭:「以後在楚悠憐面前低調點就好。」

蘇子葉點頭道:「七七的本名似乎有些悲涼之意哎。」

「你又不會算命,別亂說。」楚悠憐的名字是澤瑞國皇帝起的,不是蘇子葉能夠亂改寓意的。

蘇子葉吐吐舌頭,點頭:「不會再亂說了。」

「嗯,跟上。天快黑了,須得找到投宿之處。」

蘇子葉馭馬加快馬步,道:「嗯,跟上七七吧。」她還是叫楚悠憐為七七比較順口。盛春悅應了聲,同蘇子葉並排前行,蘇子葉偶爾偷瞄眼自己的丈夫,頓覺心滿是幸福。

回想起這些日子,蘇子葉覺得最幸福最甜蜜的時候:客棧房內的溫馨,王富貴家隔壁中的甜蜜,西山溫泉中的溫情,都讓她認為這一輩子就會這般幸福下去。可誰能料到,她還未學會低調,就有意外發生。

三人快馬加鞭的來到一個不怎麼知名的小鎮的時候,發現鎮中城牆之上貼著通緝令,蘇子葉因好奇便去看了,待看完她怒了。拉著盛春悅小聲抱怨:「哎,你看這畫師的畫技,怎麼這麼沒有水平,把我畫成什麼了,難看死了。」

盛春悅表情凝重的看著城牆上的通緝令,天恩已經下旨全天下的通緝蘇子葉了。雖然,畫面上的人是男裝,上面明明確確的寫著『通緝重級要犯蘇葉。』蘇葉不就是蘇子葉麼,少了一個字,但它就指的是蘇子葉。還因為這皇榜橫著看,在皇榜最下方明確的一句『通緝蘇子葉』,完全透露了它的名頭。

能夠用皇榜通緝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這道皇榜通緝令給普通百姓看,是看不出什麼名堂的,但蘇子葉這個當事人就不一樣了,她很清楚很明白的就能看出這上面寫的內容。

天恩將皇榜布滿天下的目的就在於引蛇出洞。天恩了解蘇子葉的性子,一定會因皇榜通緝令而躲起來,這樣一來,他們的人就能發現蘇子葉的行蹤。

「嗯,挺難看,還是看真人比較好。」盛春悅不加遮掩的看著蘇子葉,笑了笑道:「到了鎮上,就去找客棧吧,今兒挺累。」

蘇子葉點頭,牽著馬離開的時候還是擔憂的瞅了眼那張皇榜,心中忐忑不安。天恩,用這種方式找她,想是不希望讓天下人知道,即將成為皇后的人跟別人跑了。

盛春悅跟上蘇子葉,一手牽著馬,一手拉住她的手,「有我在,一切不是問題。」她不是孤獨一人的,他還在她身邊,他絕不會讓她再回到那個深似海的皇宮去。

「嗯,有你在我很安全。」蘇子葉放心的笑了出來。眼眸中只有他一個人,有他在她擔心什麼嘛。

盛春悅緊了緊蘇子葉的手,目光轉移別處,點著頭說:「一會兒我們三人去換一套普通點的衣服,方便出行。」蘇子葉點頭,尤其是她需要武裝一下。

二人之外的楚悠憐完全不屑,這兩人自從看了那張皇榜通緝令後變得怪異不已,有什麼可擔心,水來土掩,兵來盛春悅擋!「一般的衣服我不穿啊,那不是我這個身份人穿的。」聽著他們的話,她立馬反對。畢竟她是公主,為什麼要和他們一樣穿普通的衣服。

蘇子葉聳了下肩,無奈。

盛春悅不語:楚悠憐的公主脾氣又來了。

楚悠憐雖然口中說的很不屑,最後還是隨著那對夫妻一樣換了普通的衣物,就連盛春悅的面具也換了,為了配這套普通的武士勁裝,買了一個黑色的皮質面具,幾乎遮掩了盛春悅的整張臉。蘇子葉看著盛春悅那副打扮,怎麼都不覺得他變得普通起來,反而覺得越發的引人注目。

「相公,皮質面具一點也不適合你,真的。」蘇子葉心裡笑翻了,盛春悅這人果然不是穿一般衣服的料,那種氣勢完全遮掩不了,反而覺得不倫不類。

牽著馬四處看合適的小客棧的盛春悅不去理會蘇子葉的話,他怎麼穿都成,只要配合她就是了。他的想法簡單不過。

盛春悅不理會她,蘇子葉撇嘴頓覺無趣,尷尬笑了笑:「不會生氣了吧,我說實話啊。」盛春悅發現這女人倒是愛多想,難怪有三年前自作主張,入宮嫁了天恩。

他淡淡的開口:「不生氣。這副滑稽樣才配得上你這身潑婦裝。」

蘇子葉滿頭黑線,看了眼自己身著也沒有很潑婦好不好,衣服還是他選的啊!

「楚悅,我總感覺今日有些不對勁。」楚悠憐瞄了眼蘇子葉,餘光看向身後,總覺有什麼人跟著他們。

盛春悅繼續看客棧,道:「因為發現了不對勁,才急著找客棧。」爾後笑對蘇子葉道:「一會兒去客棧填飽肚子,好跑路。」

蘇子葉聽他們這麼一說,頓覺警戒,想要轉過頭看看身後是不是有什麼可疑人物,卻被盛春悅阻止:「自然一點,我們只是途經此地的平常百姓,不要引起別人懷疑就是。」話雖是這麼說,不過是為了穩住蘇子葉,因為他已經察覺來者不善。今夜有可能不能好好休息,而要跑路了。

「子葉,打情罵俏什麼的,等到了澤瑞國再說可以嗎?你現在可是特殊人物,萬一被抓回去,我可沒有想過讓楚悅再回去找你。」楚悠憐高傲的揚著頭說。

蘇子葉噤聲了,她再說個什麼話都會被楚悠憐認為是打情罵俏……

三人找了個比較小的客棧,要了兩間客房,吃了些食物,之後關門休息。

外人看來,這三人是去休息了,可當跟蹤他們的人夜間潛入這兩間客房的時候,發現人早已不見。據時間推測,他們跑了近一個時辰了。

「大人,方才房間燈未滅之時我們就該來將娘娘抓回去。」一個粗獷的聲音小聲的在鳳子禎耳邊響起。

一身夜行服的鳳子禎勾起嘴角,表妹,我們又要見面了。冰冷的聲音傳自這個清冷的男子:「他們跑不遠。兵分兩路,追。」

那個聲音粗獷的人名為秦豫,是鳳子禎身邊得力助手,他得令便帶著人馬立馬兵分兩路去追人。秦豫知今次丞相為何要親自出行來抓蘇貴妃,但這一路他追隨,隱約發現丞相心急的並不是抓蘇貴妃,而是更關注與蘇貴妃同行的女子。

夜涼如洗,清冷的月撒下孤寂的清輝,照亮了鎮子外面的這片樹林。三人快馬加鞭欲穿過這片林子。從客棧悄然出來到現在近一個時辰時間,但這片林子太過大,以至於他們還未離開這片林子。夜間偶有動物叫聲以及夜行鳥的鳴叫聲,乍聽者會心生恐懼。

盛春悅似乎看出了蘇子葉害怕,騎著馬靠近她,讓她安心,因為他在。

盛春悅的一點點動作都讓蘇子葉感動,他沒有過多的言語,卻總是行動讓她感到她還有他可以依靠。

因為盛春悅來不及勘察離開這個鎮子的路有幾條,而是直接按照官道而行,卻未料這條官道一直在樹林之中。「出了林子會好一些,你們二人跟緊。」

楚悠憐點頭,她心裡雖然有些懼意,卻不表現出來,但也不會對蘇子葉的害怕而嗤之以鼻。因為她們是一樣的,害怕。

當三人將要離開這個林子的時候,一群黑衣人在前面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如果可以,蘇子葉希望自己長了翅膀,這樣就能帶著盛春悅飛走了,可惜那都是她的幻想。

「擋路者何人?」楚悠憐嬌叱一聲,眼眸還撇了眼蘇子葉,雖然她不是很待見蘇子葉,但人在她這裡,她便不會讓蘇子葉被別人抓回去。

「表妹,是我。」鳳子禎略含笑意的口吻會話。

楚悠憐一愣,看了眼盛春悅,蹙眉道:「表哥,大半夜的你這樣出沒會很恐人。」而後下了馬,緩步走至黑衣人面前。

「恐人也沒法,今日要問表妹要一個人。」鳳子禎見楚悠憐走近,嘴角的笑意擴大了幾分:「你要回國,可不能將香宛國未來皇后帶走。」

楚悠憐驚訝的轉頭看向蘇子葉:「你是說……你們的皇帝要封這個女人為皇后?」本來想遮掩蘇子葉的身份,卻因鳳子禎的這句話,楚悠憐驚訝至將蘇子葉的身份赤裸裸的暴露在外了。

「這個女人是香宛國未來最為尊貴的皇后,表妹雖為公主,但畢竟品級沒有她大,請客氣說話。」鳳子禎很不像這般和楚悠憐說話,可是楚悠憐的無視態度讓他挫敗。

楚悠憐無所謂一笑道:「你要這個也可以啊,但你們能從我的侍衛楚悅手中奪走蘇子葉,那麼我便讓你們帶走她。」楚悠憐數了下鳳子禎帶來的人,不多不少正好九個。如果鳳子禎不出手,盛春悅必勝。

「春悅?」鳳子禎寒眸立馬看向那個帶著黑色皮質面具的男人,「你叫的這個人叫春悅?」

「表哥,你耳朵挺好的啊,怎麼能把楚悅聽成春悅呢?」楚悠憐挑眉含著笑繼續道:「春悅是誰?好像你聽到這樣一個名字很驚訝。」

鳳子禎低喃了下『楚悅』這兩個字,確定自己聽岔了,這才放心:「盛春悅,香宛國的一個囚犯,不過三年前被發配異國,已經死在外了。」和楚悠憐解釋完,深邃帶著冷光的眼眸轉移至蘇子葉身上:「所以,蘇子葉回去吧,一個死人不值得你找。」

楚悠憐看了眼蘇子葉,心下黯然,其實這是個好機會啊,讓鳳子禎帶走蘇子葉,而盛春悅跟著她會澤瑞國,那麼她就有機會和盛春悅在一起了……可是,她卻沒有狠下這個心。盛春悅三年的不快樂,如此之痛苦,她卻不想再見到那樣令人痛心的盛春悅:「方才我說的話可聽入耳了,表哥?」

鳳子禎不知道楚悠憐為什麼要幫助蘇子葉,只能歸結為她是為了和他作對才多管閒事的:「表妹,為了這麼一個不相干的人,你要和我撕破臉嗎?」

「不相干?我不這麼認為啊,楚悅喜歡的女人,我要幫他得到啊,我這個主子是很仁慈的。」楚悠憐悠然而道,這個理由似乎很不錯。

鳳子禎眸子暗了暗,楚悠憐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多管閒事兒了,就連一個下人她都要去干涉……「好,我答應你,如果我勝了,人我立馬帶走。」

楚悠憐點頭,她相信盛春悅的實力,那九個人對他來說不是問題。而鳳子禎有她糾纏著,覺不讓他陷入困境。

「楚悅,上。」楚悠憐回到盛春悅身邊,拉著蘇子葉牽著馬退到一邊。

一對九敵。盛春悅能勝嗎?蘇子葉擔憂的看著盛春悅被九個人圍起來。盛春悅的能力如何,蘇子葉沒有什麼底,見過他兩次殺人,可看不出有多深厚的功底,所以她依舊擔心。擔心盛春悅受傷。

而當鳳子禎的人八個倒下的時候,他不等楚悠憐來糾纏,便加入戰鬥。他發現這個名為楚悅的人武功路數並沒有澤瑞國特點,反而是香宛國的特點多一點,更讓他感覺到這個身形有些似曾相似。戰鬥過程中,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而,下一秒,他的這個懷疑成為事實。

因為,他趁這個面具人不備之時,劈頭一掌下去,聽到了蘇子葉驚恐的尖叫聲:「春悅……」

是春悅,而非『楚悅』,鳳子禎聽的清清楚楚!


49.腹黑侯爺

說時遲,那時快。

在鳳子禎掌未落下之時,盛春悅還手一擊,直打他腰腹爾後退步,又快步前進持續攻擊非防守。從蘇子葉叫出了他的名字後,鳳子禎的攻擊於方才比提了三成力度,每一次攻擊都想直取他要害。

鳳子禎瘋了般的行掌攻擊,盛春悅亦是不退,回擊他的攻擊,以進為退。

鳳子禎如黑蝴蝶一般在地上旋轉,回避動作迅速,閃動的身形拉長了身影,擊掌飛舞。忽而他掌勢變為爪勢,左右攻擊著盛春悅臉頰,盛春悅左右躲閃回旋起身欲踢開鳳子禎,動作卻比他慢了半步,當他將盛春悅的皮質面具揭開愣了一下後才被盛春悅踢開……

鳳子禎手中捏著他的面具後退十幾步,停下來看對面穩站著不動的盛春悅,冷笑了一聲:「那場火竟沒有要了你的命。」

那場火造成的傷痕在月色下如此之醒目,亦是述說出三年前的那一慘案之悲涼。

盛春悅調整了下氣息,笑道:「天不從天恩,我還活著。」說罷快步去將馬上的君子劍取了過來,抽出劍直指鳳子禎:「今日,更不會死在你手中。」

鳳子禎優雅伸手,看了眼手中的面具,嘲笑道:「真是低估了你,盛將軍。」罷了,將面具一揚,如黑色楓葉一般飄然落下,爾後抽出站在他身後人遞來的劍,快步沖向盛春悅。

盛春悅亦是迎著鳳子禎而去,劍鋒映照著月色,閃出奪目之光。

當兩把劍『鏗鏘』一聲相互撞擊摩擦出火光,劍交叉相抵,握劍二人力道分毫不減,任誰都不願放手,二人目光相觸,皆是帶著狠戾。

盛春悅面無表情,眸子一凜,啟唇道:「多謝丞相誇獎了。」罷了右腿勾住鳳子禎,左腿急跟而至,欲撇開他的腿,卻被其反壓而回,然兩劍依然相抵完全不受下盤踢打的影響。

鳳子禎不語勾唇一笑,腿攻守自如,絲毫沒有放鬆讓盛春悅得逞過。此時,盛春悅故將手握之劍的力道放鬆了一下,讓鳳子禎以為他可攻破,然當鳳子禎急擊而上之時,空出一手直捶鳳子禎心窩。

鳳子禎悶哼一聲,用力回擊卻未得,便退了開來,一絲不屑說:「不曾想盛將軍竟也使詐。」

「對付奸詐之人,使詐不為過。」盛春悅理所當然回答,爾後看了眼鳳子禎的衣袖,方才如他沒有出手抵住鳳子禎,他袖中的暗器想必已經投出來了。

鳳子禎陰冷一笑,放下手來,三根銀針便出現在手中,似是炫耀般抬起手,亮給盛春悅看道:「盛將軍眼力果然不一般,這都被你看出。不過,你可知這三根銀針我本想送給誰的嗎?」說著哼了一聲,三根銀針『嗖』的一下便飛了出去。

盛春悅看著那閃著銀光的針正往蘇子葉那邊射去,立馬怒吼一聲:「子葉快躲。」

蘇子葉身不過傍著幾招防身之術,根本躲避不了這暗器的攻擊,盛春悅的話音剛落,蘇子葉便中招了。好嘛,中招就中招,為什麼偏偏打中她的臀部?是因為這裡肉多,好扎是不是啊?蘇子葉一臉漠然表情,看了眼屁股上的銀針,扯嘴角,大聲回應盛春悅:「相公莫擔心,鳳子禎技術不行,射歪了。」

盛春悅聽著蘇子葉中氣還算足且還帶著點抱怨的口吻也便放心了,將目光從蘇子葉身上轉移至鳳子禎身上:「欺我女人之人該死!」說罷飛身直鳳子禎跟前,毫不留情的揮劍攻擊。

鳳子禎扯了下嘴角,蘇子葉這種時候還說的這般輕巧,顯然是不將他鳳子禎放在眼裡。他心裡怒了,瞪眸迎上盛春悅的攻擊。

鳳子禎、盛春悅這邊刀光劍影,身形凌亂了,聲音嘈雜了……

而蘇子葉這邊亦是發生了意外,蘇子葉以為鳳子禎真的是將銀針射歪了,才射到屁股上,以為那三根銀針拔掉就沒有什麼事兒了,不曾想才拔了扔掉,她便站不住了。

楚悠憐上前扶住蘇子葉:「你怎麼了?」

蘇子葉搖頭:「小聲點,莫要讓相公知道我出狀況了。」她已經腿軟了,想必站不了多久了。

楚悠憐擔憂的看了眼那邊閃動的身形,鳳子禎的能力和盛春悅不相上下,如果一直這般持續下去,只會兩敗俱傷的。她該是想個法子讓他們住手,可是,這種時候似乎只有你死我亡才能有個結論……而她也想不出一個兩全的法子來。

蘇子葉扶著樹一點點蹲下,「只是三根銀針啊,我想……應該和打屁股針沒有什麼區別啊,為什麼我感覺氣短了,腿軟了……」

楚悠憐聽完蘇子葉的話,眸子慢慢瞪大了:「莫非……表哥在銀針上塗抹了九霄去魂散?」那種迷藥只要聞到一點點,就會頭昏,而鳳子禎將藥沾了水塗在針上,再扎入人體,藥效可就大有增進了。

「那是什麼……」蘇子葉話未說完,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

楚悠憐蹲身抱住倒下去的蘇子葉,卻不敢大聲叫,不能影響盛春悅對付鳳子禎。但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這種迷藥,如果讓盛春悅發現蘇子葉有異常,他一定會分神的……

目光投向那邊打的激烈的二人,楚悠憐滿是擔憂。如黑蝴蝶般的鳳子禎就連與人打斗時候的身形依然如此奪目,而盛春悅雖身著普通的百姓衣服,卻不能掩蓋了他本就存在的氣質。不分高下的二人此時正盤旋在有我無他的邊緣,如果鳳子禎不相讓,她只能等到他們精疲力竭,而最後失敗的還會是盛春悅,因為鳳子禎不止一個人……

一個是喜歡的盛春悅,一個是自己的親人鳳子禎……楚悠憐卻只能乾坐著,不知道該如何阻止。

正在楚悠憐看著那刀光劍影的場面思考法子的時候,只聽聞一聲『咻』劃過耳際,隨即一個陌生的聲音闖入楚悠憐的耳,「哈哈……美人啊美人,今兒怎麼瞧見這般多的美人……」當她轉頭看向聲音出處之時,被人敲昏了。

來人推開了被自己敲暈的人,立馬抱住蘇子葉,蕩漾的笑著自言自語:「哎喲喂,香宛國未來的皇后果然不一樣,真是美得讓人流口水啊……」說罷,憐香惜玉的抱起蘇子葉,點起腳騎上馬便往樹林盡頭奔去,口中還狂妄的大笑,聲音穿透整個樹林:「你們繼續打吧,大爺抱走這美女好好享受去啦,哈哈……」

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盛春悅和鳳子禎皆是一愣,停住了二人的戰鬥。那淫蕩的聲音闖入耳中,盛春悅和鳳子禎立心頭寒顫,立刻奔至馬匹跟前方才女人們站的地方。

盛春悅擔心的是蘇子葉,鳳子禎擔心的自然是楚悠憐。

當鳳子禎看到自己的表妹躺在地上,立馬上前抱起楚悠憐:「表妹,表妹……」把脈見她只是昏了,這才放下心,抬頭看盛春悅已經上馬追往方才那個人消失的方向去。「來人,跟上盛春悅,」方才被盛春悅打倒下的幾個人立馬從地上爬起來騎上座騎立馬追了上去。

鳳子禎抱起楚悠憐,將其綁在自己背上,上馬朝盛春悅的方向而去。發現盛春悅還活著,那麼他此時的目的是盛春悅,而後才是蘇子葉。

他決不讓盛春悅這個絆腳石活在世上。

***

西域幾個部落中耶律部落是唯一一個被稱之為國的部落,這個國便是西戎國,與香宛國西毗鄰,這個國家在三國中武力最為強,但如打仗其弱勢便是糧草問題。西域地區,以放牧為生。多年前雖有香宛國和澤瑞國傳過去的耕作技術,卻完全沒有得到發展,故而西戎國不會輕易引起國家之間的戰爭。

而蘇子葉被帶到西戎國,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兒。

當蘇子葉醒來,看到自己在帳篷中的榻上躺著,身著草原女子所穿的衣物,就連髮型都是十分別致的草原側分三環髻,整個人可算是大翻身,完全和香宛國柔弱女子不一樣,她驚訝的是……她怎麼跑到西戎國來了?

更為可惡的是,她的記憶有些混亂。她記得自己明明在西郊的馬場騎馬來著,怎麼騎個馬都能跑到西戎國來?但又過了一段時間,再回想自己怎麼來的,又覺得記得自己是去皇宮的路上,之後就莫名其妙的來到了西戎國……

混亂的地方,更是擾亂了她回憶的思緒,她覺得莫名其妙,懷疑自己被人擄劫了……當一個身型壯實且高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說她將要成為他妻子的時候,她華麗麗的昏了。她其實很想問:她什麼時候准備要嫁人了?要嫁是由她的爹娘安排夫家的,怎可能會將她嫁到這麼遠的西戎國來呢?

那個男人自稱耶律驊,是西戎國一個小小的封疆侯爺,身材雖是壯實高大,但面容卻有幾分中原人的感覺,後聽他說,他的母親是他父親從中原擄來的,所以生了個他有中原人士的氣質,不奇怪。

蘇子葉最是無語的就是耶律驊十分平常的說:「我母親是我爹擄來的女人,後生了我這麼個混血兒子。」蘇子葉一直以為自己是自戀的極限了,卻還有這遠在西域的耶律驊竟比她還要自戀。

這個自戀的男人讓蘇子葉徹底明白以及了解以及得知了她來此的原因。她和二十多年前耶律驊的母親一樣,是被擄劫而來的。

她恨,當初怎麼被他劫持而來,她一點也想不起來。

「子葉。」正當蘇子葉苦惱回憶來西戎國前的事兒的時候,耶律驊嘹亮而又震天動地的聲音傳入帳篷,蘇子葉抖了三抖。她突然覺著自己的名字從他口中出來,聽著有會讓人胸口悶著口氣,難以舒出的樣子。

躺著的蘇子葉忙從榻上坐起,端端等著耶律驊進門。耶律驊這個人從來就是個大嗓門,蘇子葉有時候抱怨他怎麼不多遺傳一些他母親的特質!

耶律驊身上背著一匹狼,進門將狼扔在地上,爾後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雪花,這才滿是期待的開口:「下雪了,你要不要出門看看雪景。」

蘇子葉往榻右邊坐了坐,遠離耶律驊和地上的死狼。他能不能別那麼殘忍,將動物殺死了拿過來送給她:「不去,你自己去吧。」

「咦?你為什麼不喜歡看雪?你們香宛國的雪景沒有西戎國的好看,來西戎國的漢人皆歎西戎國的雪景比香宛國的美。」耶律驊將絨帽褪下,掛在門口的衣掛上,緩步往蘇子葉這邊走,口氣十分驚訝。

蘇子葉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看雪景,總覺得有個人和她約好了,要一起看秋山雪景,所以不能和別的人去看。但讓她想那個和她約定的人是誰,她卻死活想不起來……她翻白眼,淡淡的說:「雪景都一樣,沒有什麼好不好看之分。」

耶律驊走近,問也不問的便坐到蘇子葉身邊,笑說:「正好,我也覺得雪景沒有什麼好看的。如此,我們就命人清理這匹狼,夜裡我烤給你吃。」說話期間,他的那雙黝黑深邃的眸子閃爍著異光,似那色迷迷的人看著脫光衣服的女人……

蘇子葉挪動屁股,上下看了眼耶律驊,其實他長得沒有那麼恐怖,仔細看挺耐看。濃濃的雙眉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高挺的鼻梁下唇不算太厚,可能是遺傳了他母親,沒有和別的西戎國人一樣有著厚厚的唇;無瑕的面龐會因為笑容而變得可愛很多。可是,這樣的男人不是蘇子葉的菜啊。

都來西戎國近一個月半了,從深秋住到落雪時節,他日日告訴她,他們的婚期就在開春,雪化的日子。她耳朵都快出繭子了,他依然堅持說成親的事兒。她恨恨恨,恨單宗澤怎麼不來找她,也恨天恩光顧著和他的女人們纏綿,不要她這個親人了!

「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殺個人之後說烤了給我吃……」蘇子葉幽幽開口。

耶律驊驚訝,一手激動的抓住蘇子葉道:「原來你喜歡吃人肉!好,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烤了人肉來!」

蘇子葉更是驚異,這個人的腦瓜一定有問題,反話都聽不出來!在他站起身之前,忙拉住了他,陰笑道:「怎麼辦,我喜歡吃你身上的肉。」

耶律驊迷茫的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又看向她,有些猶豫的回道:「如果你捨得吃我,我這就去割肉烤給你,只要你喜歡。」

蘇子葉頓覺頭頂烏鴉飛過,這個人真的那麼的白癡嗎?不會真的是傻子吧?「你當我是妖怪啊,我才不吃人肉!!!」不怒,他真當她是軟柿子。

耶律驊愣愣的看著對自己吼的女人,忽而肆意的笑了出來,邊說邊滿意點頭:「果然是不一樣的女人。嗯,我喜歡。」

看著他那雙泛著光芒的眸子,蘇子葉覺得自己被騙了的感覺,他根本就是裝糊塗呢:「你這種普通的男子,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我不喜歡。」

耶律驊眼眸的笑意加深,伸手鉗住蘇子葉的下巴,「據說,男女搭配皆是有規律的。就如你這種與草原女子有些相似的人和我這種與中原男子有些相似的人結合,才會更為般配。」說著,身子壓向蘇子葉……

看著他一點點的靠近,蘇子葉完全愣了、傻了。當他冰冷的唇觸上她的唇的時候,她驚醒了過來,一口下去將他咬了,之後狠狠的推開他,怒道:「色胚,才不要嫁給你,趕緊放我回香宛國!」怎麼會遇上這個人的?悲催!為什麼會被他看上?悲催!如何來西戎國的?悲催!

耶律驊食指擦拭自己的唇,見血了。手指上鮮紅的血引起內心的慾望以及激情,他將手指靠近唇,伸出舌頭舔了下:「人血果然不錯,子葉要不要也嘗嘗?」

蘇子葉看他眼眸幽幽散著不明喜怒,心有憂慮了。如果他來強,那她不得死在這裡啊……悲催命啊:「瘋了你。」

耶律驊渾厚的笑聲從胸口發出,道:「子葉真是可愛,很逗趣。」蘇子葉惡狠狠的瞪著他:「在我不是玩物。」耶律驊鄭重點頭:「當然,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蘇子葉對他,只能做面癱無語狀……


50.蠱蟲食心

『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夢中,總有那麼一個聲音,如魔音般纏繞揮之不去。「不是不是……我不是你的未過門妻子,不是不是……」蘇子葉在夢中嚷著掙扎著,猛地睜開了眸子,從榻上起來,跑至帳篷內書案後,躲了起來。

不要,她不要做那個人的妻子。他會將活生生的動物殺死,烤了給她吃,做一些會讓她恐懼的事兒,她不要嫁給他,不要嫁給耶律驊!

黑暗中,蘇子葉緊緊抓著桌腳,回想起方才的夢,她覺著心都快跳出來了。夢中他拿著什麼蟲子過來喂給她吃,吃完後她身上長滿了蟲子,一只只在肌膚之中爬,皮膚鼓起一個個的小包……

蘇子葉呼吸凝重起來,總覺得身上真的有很多的蟲子在爬,惶恐而使勁兒去拍打身體,狠狠的打:「不要爬到我身體裡,不要不要……」越拍打越覺得蟲子爬的越快了起來,令她驚恐尖叫了出來:「啊啊啊……」

帳篷簾子被人粗魯的拉開,一人穿著中衣大步走進來,率先點起房內燈火,這才找到尖叫的人:「子葉,你怎麼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耶律驊。

看著一步步靠近自己的人,蘇子葉更是驚恐,雖然他的面容沒有夢中那般恐怖,但他就是夢中的那個拿著蟲子給她吃的人啊:「走開,別過來,惡魔惡魔!」

耶律驊一愣,頓而似是什麼了然於心,蹲至她身邊,溫柔的說:「做夢了吧,沒事了,有我在。」

「不要碰我,別……」蘇子葉兩眼摩挲,現在她腦中想的只是天恩,如果他在她身邊就好了,他會保護她,不會讓她受這個人欺負了去。

耶律驊伸手輕輕撫弄蘇子葉的頭,小聲說:「乖,沒事了,你只是做了個夢,夢和現實是相反的。起來,告訴我夢見了什麼,說出來就會好。」

對於耶律驊這溫柔的動作,蘇子葉竟不排斥,而是有些傻愣的看著他,想起了天恩。曾經天恩就是這般溫柔撫她的頭,輕聲說:『子葉,乖……多念點書有些用。大家閨秀若不識字,會有人嘲笑。』

他對她保證:『子葉,乖,等你十歲生辰時候,本殿帶著你去騎馬。』

當他努力練字的時候,她在一邊嬉鬧,而他微笑耐心的說:『乖妹妹,別鬧騰,若被父皇得知在太傅府沒有學到東西,便不讓我再來了。』

『師傅,那青花八角盤是學生不小心碰掉的,與子葉妹妹無關。』他為了讓蘇穹信他的話,還將過程描述了一遍,最後做結語:『子葉妹妹很乖,不會去觸碰青花八角盤。』

***

蘇子葉的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和天恩在一起的畫面,他處處維護她,而她卻總給他搗亂。回到現實,她眼前這個人,用那雙關心令人沉醉的眼眸看著她,她不由自主的開口喚了聲:「大叔……」

耶律驊聽到蘇子葉的這聲深情呼喚,臉立馬黑了,他有那麼老嗎?為什麼叫他大叔啊!!他壓住心中的抓狂扶起她,口吻還十分溫和的對她說:「先起來,別蹲在這裡。」

蘇子葉鬼使神差的隨著他起來了,待她坐定後才發現,他不是天恩,挪動屁股戒備的看著他:「你……你不會真的給我吃什麼蟲子吧?」

耶律驊面色微怔,因她懼怕的眼神而覺愧意。方才內心的抓狂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憐憫,強扯出一抹笑容,口吻似是嬉笑:「我怎捨得給我未來的妻子吃什麼蟲子呢?子葉是不是想多了,才導致做了噩夢?」

蘇子葉看他這副嬉笑和藹的模樣,心想他除了老是去狩獵,還真沒有做過別的什麼出格的事兒來。她不過做了個夢,因為夢將他否認著實對他不公,壓住心中的懼意,故作鎮定的笑了出來:「可能真的是想多了,才會做惡夢的。你……你能不能……」

「子葉,等成親後,你我便是夫妻,沒有什麼不能說的。」耶律驊眸光閃爍,深意凌然。

蘇子葉聽到夫妻,又愣了:「別去狩獵,別再說你我要成親的話……」聽到她心裡就痛,總有那麼一個聲音在說:不能嫁他不能,絕對不能。

耶律驊優雅的點頭:「聽子葉的,待你我事成後再說。」蘇子葉渾身抖了抖,她不習慣他溫潤,不習慣他的溫柔,不習慣他的一切……

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蘇子葉再一次糾結這個問題!

「休息吧,待你睡下我再離開。」他扶著她躺下,將她的被褥蓋好,而後又去取了個暖爐來,坐在她身邊看著她。

蘇子葉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心裡一直念著天恩的名字,她十分之想念他,更想念被他保護在翼下的感覺。抱著暖爐一直念著天恩的名字,催促自己快些睡著,睡著了耶律驊就會離開。

耶律驊看著她眼皮下轉動的眼珠子,嘴角彎了起來,他就要等她睡著才離開。

而此時,帳外月輝映雪,寧和安詳,帳門口站立著兩個人。

這二人正是蘇子葉的表哥和蘇子葉此時念叨的人,天恩。

當初,蘇子葉離宮之後,天恩便立馬命人尋找她的下落。而後得知鳳子禎任務失敗,便要親自出宮尋找她。命鳳子禎輔佐顏君予監國,顏君予不過十來歲的孩子,再如何神童也不可能會於這個時候會理朝政,所以朝中一切事務實質上是交予鳳子禎手中,由他打理。天恩便出了宮來,後據單宗澤所說,蘇子葉是被誰人劫了去他知道,要帶著天恩去尋找,這便往西戎國來了。

青褐色絨帽上,大氅之上幾片雪花映襯出他堅毅的身段,那雙深邃的眸子透過帳門看帳內的一切。當他聽到蘇子葉的那一聲『大叔』的時候,他有多麼高興,有多麼興奮,他自己都不清楚。

而單宗澤卻在他高興的心上潑了一盆子冷水:「耶律驊確實給她吃了蟲子,而且那蟲子啃噬了她的心智,她的記憶停留在多年之前,近幾年的事兒已經模糊不清了。」

「蟲子?」天恩危險的瞇了瞇眸子,看向身邊的單宗澤。有什麼蟲子能夠啃噬她的心智?天恩完全不相信。

「西域的一種蠱,名為食心蠱。依量而食,如食多腦中的記憶會模糊的更多。」單宗澤側過臉,從帳簾縫隙中看著睡在榻上的她,而她身邊照顧她的卻又是耶律驊,他的朋友。單宗澤心中恨意萌生,為什麼他連一個單獨照顧她的機會都沒有?

天恩眸閃過殺意,冷言問:「除了記憶,可對她身體有害?」難怪她會叫他,原來她的腦海中已經沒有盛春悅的存在了,而能保護她的只有單宗澤和他天恩。因為知道單宗澤的心思,故而她潛意識中叫了他。

「皇上,我不會害我的表妹。」單宗澤嘲諷般的說,而後眸子黯然不加掩飾,繼續道:「而且,我能讓皇上得到她的心,鳳子禎卻只能讓皇上得到她的人。一個心都不在皇上這裡的人,總歸不會永遠留在皇上身邊。」

天恩不否認,單宗澤這麼做對他十分有利。然也讓天恩快速意識到了,這一切單宗澤本是為他自己打算的,但怎麼又想通帶著他來,他卻不得而知了。

「之後呢,你原本的打算是什麼?」天恩輕描淡寫的撇了眼單宗澤,這個奸商竟也有這般心思,天恩真是小看他了。

單宗澤以不知冷暖的口氣說:「英雄救美人皆會之,皇上先等待幾日吧。」天恩心下了然不語,等著耶律驊出來。

如果說,他今次能夠徹底得到這個女人的心,他寧願再一次欺騙蘇子葉,再自私一次。因為,他不想讓自己的心再受煎熬,不想讓自己喜歡的女人承歡在別的男人懷裡。

又是恍惚的過去了幾日,耶律驊告訴她說要回國都,回封疆侯府,蘇子葉才知道,這滿是帳篷的地方並非耶律驊的府邸,而是他狩獵之時游玩的場所。

蘇子葉央求他送她回香宛國,而得到的答案只有:「回封疆侯府,見過父親母親後便安排婚禮一事兒。」最後蘇子葉反抗,得到的只是他的沉默。待她鬧騰疲憊後,他會重復一遍他剛才說的話,讓蘇子葉無聲的答應。

有些人,讓別人自覺去扮演猴子給他演出完畢後,再鉗制你讓你一切都聽他的。耶律驊就是這樣的人。

因耶律驊身邊的侍衛一大堆,蘇子葉就算要踏出帳篷一步,都會有六個以上的人跟著她,讓她遠走不得。

蘇子葉不妥協,而是抱著一線希望,要去說服耶律驊的母親,希望他的那個漢人母親下命令,讓他送她回去。可誰人能夠想到,耶律驊的母親竟一眼便看上蘇子,說一定要她做兒媳婦,蘇子葉當場就崩潰。耶律驊的母親到底是不是漢人,真的就這麼同意了耶律驊和一個因耶律驊違背常理擄劫而來的女人成親。

最讓蘇子葉崩潰的是,耶律驊的母親對蘇子葉說了這麼一句話:「你會幸福的,就如我和驊兒的父親那般幸福。」

蘇子葉不能理解,耶律驊的母親竟然愛上擄劫她的人,這是怎樣的一種恨轉變成愛的啊!

封疆侯府,府內上上下下的人皆是身著香宛國衣裳,然每個人卻又都是西戎國人;房屋建築,餐飲禮儀,穿著習慣完全是照香宛國習俗而來的,令人十分驚訝於這西戎國竟然還有個小小的香宛國府。

耶律驊看到蘇子葉的驚訝,便在她耳邊說:「這就是我父親愛母親的表現,父親從未讓母親感到過孤獨,不讓母親感受離鄉之苦。」

蘇子葉不得不佩服耶律驊有一位癡情的爹。

耶律驊又說:「而我,能比父親做的更好,讓你更能夠感受到我獨特的愛。」

他的話音落,蘇子葉便華麗麗的暴躁了,「滾,老娘絕不嫁給你個笨蛋癡情豬。」


51.憐女失貞

「子葉,子葉……」低沉沙啞的聲音從三面環牆,木頭門上掛滿鐵鏈的牢房中傳出。正對著木門前方一個人被架在十字高架之上,那人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鞭子抽打的破爛,那血肉模糊的身體令人別開眼不敢看。

可是,楚悠憐卻沒有別開眼,而是怔怔的盯著那個被人打的不成人形的盛春悅。此時的他喊得是蘇子葉,令她更心痛起來。楚悠憐雙手緊緊扣住牢房門上的木頭,雙眼立馬模糊了,片刻淚水止不住的滑下臉頰:「春悅……」

「如果不是他逃,沒有人會將他打成這樣。」一邊面鳳子禎無表情的看著楚悠憐,心中亦是疼痛,她為盛春悅心疼,而他因她而心痛。如果,她將她的心分給他一點,若好好呆在他身邊,盛春悅也不會成這個樣子。

她要見盛春悅一次,他便狠狠的拿盛春悅出氣。是,鳳子禎小肚雞腸,完全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去見一個將死的人,盛春悅。

「他這個樣子了,怎麼可能會逃,怎可能!」楚悠憐失控的轉過頭揪住了鳳子禎的衣服,一手狠狠的捶打他胸膛。鳳子禎站著不動,她的捶打對他的身體完全構不成傷害,然而他的心卻因她的舉動而劃出一道道裂口,血汩汩的流下來……

「之前逃才會被打成這樣。」鳳子禎本不想開口,可她是楚悠憐,所以忍住心中的怒,開口了,口氣卻十分的不善。

楚悠憐哪裡信鳳子禎所說,就這樣遠遠的看都能看出新舊傷疤的不同,而他卻還說是之前打的。「開門,讓我進去。」楚悠憐放開鳳子禎,抹了把眼角的淚,毫不含糊的說。

鳳子禎一愣,扯嘴道:「你說過只看一眼,一眼!」

楚悠憐眼狠厲的看著鳳子禎那張扭曲的臉,苦笑道:「你變了,你不是原來的表哥了。」原來的他怎可能有如此之卑劣的手段,怎可能完全不顧她的感受而傷害別人。

「我還是我,而你變了,因為盛春悅。」三年的時間,她的心裡有了盛春悅的存在;她從野蠻變得溫柔很多,卻是因為盛春悅;這個一直依賴他的人,卻因盛春悅而疏遠他。

「我沒有變,我只是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有自己喜歡的人……」盛春悅。他就在眼前,而她作為一個公主,一個本應該有能力救他的人,卻傻傻的站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從來沒有這般挫敗過,從來沒有如此之無力過,才體會到身份地位高不一定什麼都能夠得到。反而,有些事兒身不由己,迫不得已。

「因為盛春悅。」鳳子禎以予結論。楚悠憐不否認,然而她的默認更是令鳳子禎怒了,嘴角的一絲不屑揚起,眼眸抬向盛春悅,那個已經奄奄一息的人又要有苦頭吃了。

楚悠憐不和鳳子禎扯,強烈要求:「表哥,開門。」她要進去,要看盛春悅,而不是站在牢房外傻愣。

鳳子禎別過頭,對牢頭說:「這裡,除了本相決不准允其他人靠近,尤其是楚七七小姐!」牢頭唯唯諾諾的哈腰答應著。

楚悠憐因鳳子禎的話怒了,口不擇言的罵:「表哥,你卑鄙!」

鳳子禎笑道:「卑鄙嗎?本相並不覺得。」

楚悠憐怒瞪著鳳子禎,雙手去扣住牢房門柱,緊緊的,堅定的說:「我不走。」

鳳子禎看著她那雙滿是怒和堅定的眼,心抽疼,面容之上卻是淡然的冷笑:「表妹,別讓我做絕。」

楚悠憐見勢,知道如果和鳳子禎硬碰硬,盛春悅會很慘。心裡雖然有抵觸,卻還是軟下了口氣,放開門柱,去拉住鳳子禎的手臂,「表哥,表哥……盛春悅畢竟跟在我身邊三年,保護我那麼久,我這個做主子的這個時侯關心一下也無妨啊,你不能讓外人說七公主是個絕情的主兒吧,自己的下人都將死了,而我卻……」楚悠憐就知道,她一軟下來,鳳子禎面色就會好很多。

鳳子禎手臂上的柔荑方才觸上來的那一剎,他心跳都停頓了下,楚悠憐多久沒有這般親暱過他了,而今次卻因為盛春悅,放低自己身份親近他,這更加讓鳳子禎怒:「為了盛春悅,依然不准。」

楚悠憐不依的撒嬌:「表哥,為什麼盛春悅嘛,完全是為了我那身份我那名譽嘛,看過盛春悅在人前我名聲也好一點不是嗎。」

鳳子禎看著她,這依然是多年前的楚悠憐,可是心卻不是了。「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一會兒我便來接你回去。」一個不能從這裡出去的人,就讓她接觸吧,等他死了她心也該死了。

看著鳳子禎出去的背影,楚悠憐眼睛酸了,他緩步往外面走,她只是發愣,什麼讓鳳子禎變了,三年前,父皇找他談話,很久很久……待他出來後,似乎整個人就有了些變化。當時的她根本沒有發覺,而現在回想才驀然發現,他的改變並不是一朝一夕的。

牢頭開了牢房門,那鐵鏈發出的響聲刺耳而又刺痛人心,楚悠憐快步奔入牢房,卻在他面前停了下來,緩步前行,手早早伸起,不敢撫摸他,深怕她的觸摸會給他帶來痛苦。

「子葉嗎,你回來了?」

聽到蘇子葉的名字,楚悠憐又怔愣了幾分,盛春悅此時將人認錯,說明頭腦不是很清楚。鳳子禎的人下手如此之狠,竟能將盛春悅毀至這般地步……

一個多月前,蘇子葉被無名氏劫走,聽鳳子禎說盛春悅立馬追了上去,可沒有追到。鳳子禎的手下,這個時侯趁人之危,九個人聯手對付盛春悅一個,在盛春悅擔心蘇子葉之際,將其俘了。

以至於現在盛春悅被綁在這裡,看盛春悅這身上的疤痕,想必時有被人毒打,而且不斷用刑:「春悅,我是楚悠憐。」

「七七?」

「是我……是我……」楚悠憐慶幸盛春悅還記得她,激動的扶住了盛春悅的雙臂,輕輕的。

「香宛國現在是由大皇子監國?」盛春悅雖然日日在這裡受煎熬,但牢頭們的閒言碎語他時偶有聽了來,據說天恩皇帝病了,大皇子監國。

楚悠憐點頭:「香宛國現在由你們的大皇子監國,表哥還有蘇太傅是輔佐大皇子的人。」蘇太傅幾乎沒有什麼實權而且也不常出現,完全是鳳子禎一個人掌控著香宛國朝政。

盛春悅沉吟了兩聲,開口:「七七,我盛春悅……求你一件事。」他還從來沒有求過楚七七,此時只能求她。

「說,春悅你說。」楚悠憐撥開了遮住他臉的髮,看清楚他的面容,憔悴而又乾瘦,龜裂的唇完全沒有血色。

「阻止鳳子禎奪權,阻止他奪走顏氏皇位。」

楚悠憐聽盛春悅這懇求的聲音,瞪大眸子看著他,完全不敢相信盛春悅說的話:「不可能,表哥不會這麼做。」鳳子禎奪天恩皇帝的皇權?難道天恩沒有病,而是被鳳子禎關起來了?

「七七,我也是猜測……希望他沒有這個意思,但目前的狀況我想他有這個意向。」鳳子禎,一早便覺得他心術不正。前幾日若非從一個官衙口中得知,還真不知蘇穹已經被鳳子禎軟禁了。

蘇穹為保皇族之首,自從老丞相下去後,鳳子禎便成了廢儲勢之首。而他的目的更加明顯,在左朝廢儲勢大肆灌輸『能者居之』的觀念。『能者居之』,很多人便起了異心。鳳子禎的野心也越發的明顯。盛春悅雖三年都在澤瑞國,但他的心依然連著香宛國國事,一般從澤瑞國節度使口中探知想要知道的消息。

「春悅……他是我表哥,不准你詆毀他。」鳳子禎再如何不好,她也不准允誰人詆毀他,想要奪人之國,那可是滅門之罪,亂說不得。

盛春悅無力的搖頭:「等你出去後,去打聽一下蘇穹蘇太傅在何處,如果被軟禁,那麼我所說的是真。屆時想法子拖延,等天恩回來……香宛國不能落入顏姓以外的人手中。」天恩,去找蘇子葉了吧。不用猜測,他想要的女人,他自然親自出手。然而,有可能付出江山的代價。

楚悠憐點頭:「嗯,我會的我會查清楚。」蘇穹,不就是蘇子葉的爹嗎?被鳳子禎關起來了?他真的有這個心,想要得到一個國家,成為這個國家的上位者。「你放心,我會救你出來的,你才可以阻止你所想的事兒發生。」楚悠憐信誓旦旦的說,她無論如何也要將盛春悅就出來……她見不得盛春悅被鳳子禎這般折磨。

盛春悅乾澀的嗓子中沉澱出兩聲乾笑,而後無力的低下頭,道:「我一個男人,寧死也不需要女人來救。」尤其還是鳳子禎喜歡的女人。

楚悠憐不語,只是看著這個剛毅的男子,「總之,等我。」

說完,慢慢轉移目光轉過身要離開,耳邊卻傳來他細小的聲音:「可以去找蘇柳氏,蘇子葉的母親。」楚悠憐心中一激動,淚水嘩的落了下來,盛春悅是信任她的,那麼她更不能辜負盛春悅的信任。

輕輕『嗯』了一聲,便快步往外走。

一個人的信任,能夠促使另一個人激奮起來。能讓楚悠憐激奮的人,那就是盛春悅。

楚悠憐按照盛春悅所說,找到了蘇子葉的母親,蘇柳氏。而後才得知,蘇太傅入宮已經有十來日沒有回家了。楚悠憐才確定了盛春悅所說,鳳子禎將人給扣押了。從蘇柳氏口中得知,保皇派和廢儲勢這左右兩派間的事兒,心中才更加確定盛春悅所說非假。

女人,自然是有女人的法子來救人。蘇柳氏尋人幫忙救盛春悅,而當晚鳳子禎卻要帶著楚悠憐去牢房看盛春悅,楚悠憐只能去纏住鳳子禎,讓其打消去牢房的念頭,然她卻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獻給了鳳子禎——童貞。

為了盛春悅能順利被蘇柳氏救出牢房,她被占了身子她也願意!


52.貴媛之謊

悠憐騎馬回丞相府,一路上一直在祈禱鳳子禎今日忙碌去不了刑部。但剛到丞相府門口,便看到鳳子禎欲出門。

鳳子禎見楚悠憐回來,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她說:「進去吧,我娘找你。」

楚悠憐踏步上了台階,鎮定模樣點頭,順口問:「表哥去哪兒啊?」不要是刑部大牢,一定不要。

然天不從人願,鳳子禎的答案是:「先進宮一趟,和太子商量一下盛春悅的事兒如何處理,之後去大牢『看望』盛春悅。」

楚悠憐就知道,她不該抱著一絲僥幸的希望,笑了笑道:「表哥,去吧,等你回來一起用晚飯啊。」

鳳子禎抬眸看楚悠憐的笑容,虛假,一眼便能識破。她這般強作歡笑只是希望他對待盛春悅能夠手下留情嗎?如是這般,那麼他更要好好對待盛春悅了。「可能回來很晚,不用等我了。」說完便不留情的轉身下了台階離去……

「啊……」楚悠憐痛苦悶哼以及身子倒地的聲音傳來。鳳子禎聽聞聲音,立馬回身,卻見楚悠憐從最上面一層台階上滾了下來。

鳳子禎扶起楚悠憐,粗暴的對一邊同樣驚恐的下人說道:「去請大夫,立刻。」說著將在痛苦呻吟的楚悠憐小心的抱起跑著往府內去。「怎麼那麼不小心,走個路也能摔倒!」雖然是生氣的吼著,卻是十分心疼的模樣。

楚悠憐將鳳子禎的表情看在眼裡,莫名的淚水模糊的雙眼,只覺得額頭很痛很痛,痛到想要捶打額頭。其實,她想要打消內心的歉疚感以及那泛起的絲絲憐憫。

鳳子禎低著頭看楚悠憐額頭流出的血,這心裡就跟被扎了很多個洞那麼疼:「疼了吧,多大了走路不看路的。」

楚悠憐忍住心裡的不適感,強作無辜狀說:「還不是看著你……看著你我哪兒還有心情看路……」

鳳子禎因楚悠憐的這句話,頓住了腳步,她說是因為看著他,所以才沒有看路。眼眸質疑的看楚悠憐,她的眸子被淚水覆蓋,看不出什麼神情。抱著她的手緊了下,將她抬了抬快步往房間走去:「你可以站著別動,等我走了再進門。」

楚悠憐不語,鳳子禎上鉤了嗎?她一個『不小心』真的能夠引他上鉤嗎?「這種事情是不由自主的,我也控制不了。」鳳子禎是她從小就喜歡的兄長之一,但她一直沒有分清楚這種喜歡是男女之間的,還是兄妹之間的,只是覺得兄妹之間的喜歡占位置相對多一點。

虛假的語言會讓聽者迷失,也會讓說者迷失。楚悠憐也迷失在自己的謊言中,這是謊言還是事實,她分不清,可能是內心對他的歉疚感太過濃烈了。

「憐兒,你真的是因我而控制不了嗎?」鳳子禎邁著步子,緩慢很多。

楚悠憐將臉埋入鳳子禎的懷中,因為他這般叫她,讓她心更是難以抑制的酸楚泛了上來,放低了聲音說:「人心是肉做的,表哥做的一切我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可是……我遲鈍,不了解男女之間的感情。當我迷茫之際,若不是盛春悅對蘇子葉的念念不忘,我便不會發覺,表哥也如盛春悅一般,心癡念一人。」

不等鳳子禎說話,楚悠憐繼續說:「對盛春悅,我是好奇,繼而產生一種想要深入了解的心情,可是……當我深入了解的時候,每每想起的人是表哥,總會將盛春悅和表哥相比。可是,表哥如此對待盛春悅,會讓我產生恐懼感,更想要遠離表哥……」

鳳子禎的心一點點的融化了,有了幾分的信和幾分的欣慰,楚悠憐是有些遲鈍,以至於他們之間錯過了那麼許多。「對盛春悅也不是我之本意,但我答應你,今後絕不如此對待盛春悅。」

他溫柔的話語,在她耳中竟是那般的刺耳,她不想繼續聽,不知道鳳子禎的這話有幾分可信度,不管真與假,都與她無關了,只要過了今晚盛春悅就能逃出去,再也不用受牢獄之災和皮肉之苦了:「表哥,頭疼……好疼。」

「一會兒大夫就來了,你忍一忍,皮肉擦傷養一養就沒事了。」鳳子禎說著快速進了門將她安置在床上,一手把著脈,一手輕輕撫弄她的額角,希望能夠減輕她的痛苦。

楚悠憐不知道過了今日要如何面對鳳子禎,她作為他的妹妹,為了另一個男人,背叛了他。「會毀容嗎?額頭傷的很重嗎?」

鳳子禎眼眸溫柔如水,如漣漪般蕩漾著,道:「放心,我絕不會讓憐兒毀容。」話落,一個人進門,是府上的大夫。

鳳子禎簡單的和大夫說了兩句,大夫便幫楚悠憐檢查傷口,處理傷口,末了將一盒膏藥遞給了鳳子禎說:「丞相,這個膏藥待姑娘額頭結痂時候,一日三次的塗抹,用後絕不會留下疤痕。」鳳子禎接過手點頭,又命大夫准備些補藥,才放大夫走。

鳳子禎將膏藥放好,口中道:「每日我准時給你塗抹,放在我這裡就是了。」

躺在床上的楚悠憐點頭,笑了笑:「今後就麻煩表哥了。」

「憐兒還和我這般客套。」

鳳子禎拉下了臉,楚悠憐糾結著額頭上的痛,淺笑道:「我有些不適應和表哥親暱交談……」鳳子禎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眸子,便信了。

因為楚悠憐的眸子是不會騙他的。「憐兒……」他握住她的手,輕輕呢喃她的名字。

楚悠憐忽而想起什麼,問:「表哥,記得三年前,父皇找你談話的那次,你們說了什麼?為什麼你那次從宮中出來就離開了澤瑞國?是父皇驅逐你回香宛國?」

鳳子禎搖頭,本不想說,因楚悠憐的那雙期待的眸子,還是說了:「因為你。舅父說,你只能給皇帝做皇后。澤瑞國不可能,所以舅父准備在香宛國和西戎國之間選一個,讓你做母儀天下的皇后。」以澤瑞國皇帝的權勢,一定不會委屈這高貴的公主。

楚悠憐頓時明白,鳳子禎來香宛國是為了什麼,原來是為了她,只要他登極,便有機會娶她……

「表哥,你……是想做香宛國的君主?」楚悠憐做驚訝狀,不可思議的看著鳳子禎。

鳳子禎笑了下:「做君主才能有資格娶你,舅父會答應你嫁給我,讓你成為新朝的開國皇后。」

鳳子禎輕描淡寫的話在楚悠憐葉耳中是那般的沉重而又刺耳,鳳子禎竟是為了女人而去奪天下,而她很不幸的成為那個禍水。

「父皇一定是隨口說的,他老人家說了只要我喜歡的人,他都會准允我嫁,包括你。」如果,這一切的禍因是她,那麼她該是有多麼重的冤債存在啊。

「憐兒,我已經做了,只差一步我便能夠廢了顏君予,登極了。如今已經走到這一步,沒有回頭的機會,所以我會繼續走下去。」皇位,他勢在必得。天恩能為女人棄皇位而不顧,他便為女人而奪天下。

楚悠憐很想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但她沒有,只是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問:「表哥,還差什麼,你就能登極了?」

「一道現成的傳位遺詔。」而那遺詔就在盛春悅手中。可如何殘忍對待盛春悅,如何逼問都不知那道遺詔的下落。

楚悠憐不知道這遺詔的來歷,但她知道鳳子禎想要靠這道遺詔登極,這樣他便不會被天下人唾罵,還有可能比天恩更得人心。

「憐兒沒什麼大礙便休息吧,晚上我早些回來看你。」

鳳子禎起身欲走,卻被楚悠憐快速抓住:「表哥,別走……」他不能走,一走盛春悅便危險了。如被鳳子禎發現,那麼鳳子禎會將關押盛春悅的地方改變,之後絕對不會帶著她去了。

「憐兒……」鳳子禎心悸動的看著那柔荑抓住自己的手,那軟綿綿的聲音早已讓鳳子禎無法自拔了。多年前,楚悠憐會這麼和他說話……而現在依然這般,令他驚喜加惶恐,不敢相信這就是楚悠憐。

「表哥,我頭疼,你陪著我……不要走。」楚悠憐緊緊抓著他,一手去摸纏在額頭上的繃帶。鳳子禎心柔化成一灘水了,坐在床邊准備安撫下她再走。

楚悠憐看出鳳子禎並沒有打消出去的念頭,忙道:「表哥,這三年你在香宛國的經歷,你願意告知嗎?」最好的法子就是拖延時間,可她能拖延多久呢?一定要想出一個合理的法子來讓鳳子禎留在這裡,至天明。

「憐兒,是不是又疼了?」看楚悠憐瞪大眼,鳳子禎擔心的去觸摸她的額頭。

楚悠憐趁勢握住了鳳子禎的手,起身抱住鳳子禎的身子:「表哥,別走別走。我怕我一休息,一睡下就做噩夢,這幾日發生的事兒太多,讓我難以接受,表哥別走好麼。關押盛春悅的那個地方如此骯髒,惡臭味不斷,還有很多冤魂存在,求你別去……別去……」

鳳子禎今日沒清醒過,總覺得今日在做夢,總覺得這個楚悠憐不是真的楚悠憐……不然他為什麼總有不真實感存在?為什麼總覺得楚悠憐在欺騙自己。可是,她的目的是什麼?為盛春悅的話不可能,她在這裡沒有一個認識的人,根本找不到可以幫她的人。所以為了救盛春悅這個目的排除。

「憐兒,你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嗎?」鳳子禎在楚悠憐耳邊小心的問,抑或她摔壞了頭腦,不然怎這般異常行為出現。

「表哥你糊塗了嗎?我在和你香宛國的丞相鳳子禎說話,沒錯啊。」楚悠憐好笑的說道。鳳子禎似乎才有點覺醒,他似乎真的和楚悠憐在一起。

鳳子禎伸手回抱住楚悠憐,不禁怔愣了。多少年沒有擁抱這個柔軟的身子了,他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了。「憐兒……」她是那個野蠻可愛的小七七嗎?為什麼這樣的她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

「是我,我在和鳳子禎說話,可鳳子禎似乎有些傻,沒有反應過來。」埋在他肩窩的楚悠憐悶悶的聲音傳出。他畢竟是表哥,和她一起長大的人,這般緊緊抱著他,那種排斥感一點點的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絲絲的安心。也許,這是因為他們有那麼一股血脈是相同的。

鳳子禎輕輕拉開楚悠憐,滿是鎮定的看著她,啟唇吐氣道:「你看好,這是鳳子禎,不是盛春悅……你喜歡的人是誰,告訴我。」

「楚悠憐從小就喜歡鳳子禎。」這是不爭的事實。

鳳子禎定定的看著楚悠憐那雙堅定的眸子,從這雙他再熟悉不過的眼中尋找到了答案,她沒有說謊。

鳳子禎糾結著緩慢靠近她,唇壓向她……

楚悠憐壓住心中的恐懼,對上他的唇。心中雖是矛盾,可還是得將戲演下去,因為她要拖延住鳳子禎,以便於蘇柳氏救出盛春悅。

感到唇上的柔軟開始回應,鳳子禎開始無盡索取,原來她只是迷失,只是不清楚自己的心……此時,她能夠清醒,他更不必再承受那鑽心的相思之痛。

他情不自禁的將她壓向床,去揉捏她,沒見她反抗,他便放開了來,去了束縛,從小心翼翼到瘋狂,從淺嘗到深入……

因為她的熱情回應,以至於讓他沉彌,便開始瘋狂的愛她,以填補這幾年被冷落的內心。

鳳子禎得到了楚悠憐,得到了他愛戀多年的人。而楚悠憐卻失去了最寶貴一直想要留給盛春悅的東西--貞潔。


53.藏龍臥虎

三年前,盛春悅被驅逐出香宛國,盛府上下也大有改變。盛家二老利用財力派人暗中保護盛春悅,卻未料他們的人遲了半步,當尋找到盛春悅落腳之處時候,發現那裡已經成為一片廢墟。盛府上下得到這個消息後,便沉糜了。

盛家二老傷心過度,日日守著盛春悅小時候玩耍的玩具,一直不敢相信盛春悅就這麼死了。盛府中的利廣雖是天恩遣派在盛春悅身邊的間諜,但和盛春悅在一起三年,不管是間隙還是主僕,總歸不會讓利廣忘卻他們之間那種隱隱存在的兄弟之情。有這麼個兄弟般的朋友存在。

他比盛春悅大,一直將盛春悅當做弟弟照顧著,盛春悅沒有『傻』之前,利廣也是個佩服以及崇拜盛春悅這個人。

盛春悅十幾歲上戰場,戰績可鑒,他為人處事比較低調,很多人知道戰場上成為主帥左右手的人是一個號稱『非池』副將的人,卻不知這人是盛府大少爺,盛春悅。

記得當年的主帥還在皇上面前誇『非池』副將,也有意提拔盛春悅,望皇上在他戰死沙場的時候,任命盛春悅為主帥。可,當年的主帥還未將這樣重任交給盛春悅的時候,他卻因與人鬥毆,被打至癡傻……而後,盛春悅便在府中度著孩子般的生活。

利廣也就是那時候天恩派遣去監視盛春悅的,那時一直為『非池』副將惋惜。盛春悅走後,他本可以離開盛府,回到皇宮做回龍衛,可宮門他卻不願再踏入。沒有入宮去,想離開盛府自己謀些出路的時候,盛春悅死的惡訊傳了來,利廣便留在了盛府:一是替盛春悅照顧盛府二老,二是實在捨不得這與盛春悅在一起生活的地方。

他留下是對的,至少這個時候他是這樣認為的。蘇夫人在一天前親自來知會盛霆笙,讓盛霆笙知道盛春悅未死現在被關押在刑部大牢,希望盛霆笙出手相救。而那個時候,利廣才知盛霆笙也不是一般的地主小菜,經他訴說才知,當年老皇帝在位之時,他還是老皇帝手下的一名重要龍衛。

盛府中一下出現兩個龍衛,可想而知這裡是個藏龍臥虎的好去處。

當晚,利廣同盛霆笙同潛入刑部大牢,將盛春悅劫出獄。劫獄並不是那麼簡單,蘇夫人還給他們限制了時間,要在五更之前完成任務,當時蘇夫人來府中通知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了。營救的時間不過兩個時辰,他們不負眾望的在這兩個時辰內將人救了出來。

此時躺在盛府石室寬大床上,低低呢喃著什麼的男子正是盛春悅。渾身綁縛著繃帶,紅白交加十分扎眼。而面無血色,唇蒼白乾裂,利廣看著都不忍了。他知道,刑部大牢的人用刑一般不會下輕手,他們跟惡魔一樣凌虐每一個犯人。

方才盛夫人見到血肉模糊的盛春悅被扛回來的時候,盛夫人當場被嚇昏倒過去,至今還未醒來。如果醒來看到盛春悅這個樣子,定然還得昏厥。

「劍……我的劍。」盛春悅疼痛的嗓子艱難的吐出幾個字,話語沙啞破碎。

利廣聽見了盛春悅的話,忙上前仔細聽:「劍?少爺,什麼劍?」

「劍,我的……君子劍,不能落入鳳手中……」盛春悅抬起眼眸,看利廣吃力的說。此時他渾身疼痛,牢獄中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而他還在那兒待了不少時間,每隔幾日牢頭帶著一群人來『伺候』他,若昏倒用鹽水潑,直到他疼醒。

身上有烙印,有鞭撻痕,甚至滿身小孔,是針扎導致。細微的小孔浸入鹽水的時候,那種疼痛會令人產生咬舌自盡的想法,可是盛春悅忍了。他還沒有找到蘇子葉,不能就這麼沒有骨氣的死了,他不能一個人走了而留她在人間受那個劫持她的人的傷害。

那日那個人的淫笑聲此時還在耳邊圍繞,那般令人擔憂,令人痛恨。

「少爺我們在牢房中並沒有看到什麼君子劍。」利廣小聲的說。

盛春悅絕望的閉了閉眼,如果是天意,那麼他也阻止不了什麼。但願鳳子禎不會從那把普通的劍中發現不一樣的地方。「我現在在哪兒?」轉眸看了看這間構造奇怪的石室。被救的時候意識模糊,隱約覺得背著他的那個人是他一直尊重的老父親。

「少爺,這是盛府石室,老爺說現將你藏起來,等你傷好了再出去。」利廣道。

盛春悅心定了下來,也明白利廣話中之意,無非是不希望鳳子禎來府中搜查的時候,將他找出來。不過這個石室為什麼他一直不知道它的存在,這個盛府難道還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嗎。「我爹竟會武功……」最是驚訝的還是這個,他父親竟然背著他在房簷上走。

利廣『呵呵』一笑:「少爺,等養好身子後和老爺切磋切磋,老爺可不比您差。」

盛春悅扯了下嘴角,「我爹的身份是什麼,還有你……」

「我們都是龍衛,只有皇帝能夠遣派的龍衛。」這時利廣倒是十分自豪的挺起胸,側頭說。

盛春悅笑了笑,牽扯到了臉頰上的傷,便不再笑,閉目淺淺說了四個字:「原來如此。」

利廣一頭茫然不理解盛春悅的話中之意,見他閉目也便不說話,坐了下來繼續守夜。

***

丞相府,楚悠憐的廂房外站著鳳子禎的得力助手秦豫。此時的他正如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時不時的看廂房的門,卻不敢敲門叫醒房內的人。

如若不是有人將盛春悅劫走,如若不是有一大隊百姓在宮門口鬧事,秦豫才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打擾鳳子禎,卻又不敢入門。

盛春悅被劫走,是他們這群手下失職。百姓們在宮門口要求的是要放了盛春悅,秦豫懷疑是劫獄的人聲東擊西,為了劫走盛春悅。但想一想時間不對,劫走盛春悅的人是在昨日夜裡,而這些人卻是今日五更後才來到皇宮門口,因為百姓人數龐大,禁衛軍又不敢傷了他們,最後只能由著他們站在宮門口,示威。

秦豫踱來踱去,期待房內人能夠自己醒來,也不用他冒著危險去吵醒他們。

清雅的閨房之中,帷帳搖曳,紅燭燃盡,香爐中斷斷續續飄著殘留的輕煙;床帳垂落,微光撒落,均勻的呼吸聲平穩的傳出,為這靜室添增了幾許人氣。

鳳子禎早就醒了來,也發現門口有人走動,且腳步沉重似是有急事兒。但鳳子禎不著急起身,因為懷裡的人跟烏龜似得整個人趴在他身上。

他們相擁,不分彼此。

鳳子禎揚起嘴角,滿眼幸福的看著沉睡的她。他們昨夜著實瘋狂了,她開始熱情回應,卻到中途冷淡了下來,他自是認為她初次因膽怯而退縮。但她的退縮更是激發了他的挫敗感和占有欲。是他的女人,他怎能允許她退縮,她退便是他不夠魅力,不夠吸引人。

他運用一切技巧讓她重回熱情,讓她婉轉於自己的身下,雙雙達到愛的頂峰。筋疲力盡後,二人方相擁而眠。

他慶幸,她夜裡呢喃的人的名字是他,鳳子禎,而非盛春悅。不得不說,她的呢喃聲,讓他對她的戒備心徹底放下,以至於這夜沒有離開。

忽而楚悠憐急促的呼叫聲脫口而出:「子禎……表哥……別走。」

她似是做了個夢,鳳子禎見勢將其摟緊,在她耳邊輕喃:「鳳子禎不走,會留在你身邊,直到永遠。」

聽到魔音般的輕喃,楚悠憐驀然睜大了眸子,這時才清醒過來,自己竟是在鳳子禎的懷中,他們二人袒裎相對,絲毫不掛。「表……表哥……」楚悠憐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緒,才想起她是為了拖住鳳子禎才和他有這般違背婦德的行為。

當她眼眸看向鳳子禎的時候,頓時覺得臉燒了起來,心跳加快以至於別過眼,趕忙躲回他的懷中。她,竟然覺得自己沒臉見人,她竟和他就這般進行了愛欲。昨夜,她熱情回應是怕鳳子禎走掉,當勾起他的欲時候,她心底的吶喊聲出現,不要接近他,不要就這般為一個盛春悅而將自己交給他……

可當他努力為她做前戲的時候,她心中開始酸的冒泡,想要落淚。鳳子禎,是個高傲的人,從不會因為別人而降低自己的身份,更不用說為了女人而去做什麼,可是他說了,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那麼他隱忍著欲望,為了讓她能夠舒服一點,又何嘗不是一種付出。

他的付出,讓楚悠憐感到心痛。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明明她心裡喜歡的是盛春悅,很想跟盛春悅在一起……可是,此時她除了擔心盛春悅的安危,別的想法一概沒有。只是在苦惱該如何面對鳳子禎。

她該如何面對他呢?

經過這一夜,她發現對他的排斥感竟化為了零。她心裡糾結,因為她將自己交給他後,就將自己規定為他的人了嗎?

不,她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會和鳳子禎在一起,因為他只是表哥。對他的那種喜歡之感,不是見到盛春悅那種激情萬丈的樣子,更不是和盛春悅在一起的那種淡淡溫馨的感覺……

鳳子禎,不是她想要的人,絕對不是。她在自己心裡這般怒吼了好幾聲,而後才在他懷裡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鳳子禎笑了笑,一手輕輕撫摸楚悠憐光滑的脊背,笑道:「憐兒,害羞了嗎。」看到她臉紅的模樣,他的心更是為之跳動的快了。

楚悠憐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悶悶的『嗯』了一聲,而後不說話。她不知道該如何做,她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竟沒有主張的面對他。恨自己心裡竟然對他沒有芥蒂,沒有排斥感。這不是她,一定不是。

鳳子禎拍了拍楚悠憐,「害羞很正常。等我走了你再起床,這樣你便不會覺得太過羞怯。」

楚悠憐只能『嗯』聲回答,她已經混亂到了什麼話都不會說的地步了。

鳳子禎將被褥給她裹好,而後自己起身,冰冷的空氣撞擊他矯捷的身體上,令他瑟縮了下,但很快取過衣服穿了起來,末了低頭在楚悠憐耳邊小聲說:「等我回來,今日可能有得忙。」

鳳子禎看著埋在被子中的楚悠憐頭點了點,低頭親吻了下她的髮,含著笑離開房間。

楚悠憐忙從被子中出來,滿臉燒燙的樣子自己都惱怒,她臉為什麼會這般火熱,她不該有這樣的現象!正當她惱自己的時候,門外主僕二人的說話聲傳了來,楚悠憐明明確確聽到:「大人,盛春悅……他他被人劫走了。」

沒有鳳子禎的回音,似乎二人在門口沉默了一會兒才離開。

楚悠憐欣喜,盛春悅被救了,那麼說她的拖延之計成功了!楚悠憐立馬從床上爬起來,忍著身上的痛穿衣,下床。

待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頓住了。她一直停留在盛春悅被救的喜悅中,而忘記了現在的自己,忘記為她瘋狂的鳳子禎。

她去找盛春悅,那麼她還有資格站在盛春悅身邊嗎?本來蘇子葉的存在就是一個難題,而此時的她不貞不潔,還有什麼資格再去找盛春悅呢?

楚悠憐頹然的倒退了兩步,她忽略了這個嚴重的問題。

但,下一秒她回到裡閣帶上需要的東西大步離開了丞相府。就算盛春悅身邊沒有她站的位置,她也不會留在鳳子禎身邊。

她和鳳子禎不會有好結果。她不想和鳳子禎一輩子那樣相敬如賓的過日子。他們曾經有過激情,但不代表以後還會有,尤其是現在心中權大過一切的鳳子禎,不會再有什麼讓人為之心悸的事兒發生了。

***

鳳子禎離開房間後,聽了秦豫的話,當即便轉頭看向廂房那扇被自己關了的門,他忽而想到什麼,嘴角又顯現出一抹寒人的顫笑。楚悠憐用身體喚來了盛春悅的解脫,原來她已經喜歡盛春悅到可以為他付出一切的時候了。

鳳子禎從幸福的頂端落入地獄的最後一層,十分之落寞以及恨。可是他沒有回房去質問楚悠憐,只是深深的看了眼那扇門,絕然離去。

這個時候重要的是找回盛春悅,將遺詔找出來。

「大人,當初盛春悅被我們抓回來的時候,就只有這一把劍比較值錢。他身上再也沒有什麼算得上是值錢的了。」秦豫小心的回復鳳子禎的問話。

鳳子禎接過秦豫手中的劍,仔細端量了下,這是一把十分普通的劍,出自澤瑞國。他抽出劍,看那珵亮的劍身,搖搖頭:「很普通的劍。」而後仔細看了眼劍柄,放下劍鞘扭動了下劍柄,果不然劍柄中有文章。

秦豫驚訝的看著鳳子禎從劍柄中拿出一塊黃色的東西,因鳳子禎的怒瞪便低下頭不再敢看。

鳳子禎將那黃色的東西打開,認真的看了一遍,而後將那東西捏在手中,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誰都沒有想到盛春悅竟然將這個東西藏在劍柄之中,當時他渾身上下穿的是普通百姓的衣服,一鞭子都會被人抽的破碎的衣服怎麼可能藏下這遺詔呢。

而他不離手的劍種,竟成為他藏東西的好地方。

鳳子禎嗤笑自己,他早該發現盛春悅的這把劍有名堂才是,可他沒有發現,著實失誤。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派遣至西域的人,我需要他們的消息,如果一個月內天恩還活著,你們便別活著了。」

秦豫一個激靈,立馬領命。

鳳子禎又道:「放出盛春悅被劫走的消息,百姓自然會散去。」能夠集結了百姓來鬧事兒,想來並非盛春悅做的,這其中也有一定的名堂。

「屬下這就去。」秦豫哈著腰作揖,鳳子禎揮揮手,秦豫便離開了。

而鳳子禎,整整一個早上,盯著那張遺詔看……不曾移開眼過。


54.鳳楚天下

變天了。

這個寒冬壓抑無常,朝中震蕩異常。

右朝勢力以蘇穹為主,當鳳子禎挾天子以令天下的時候,蘇穹不見人影,右朝勢力由氣勢熊熊變為低頭不言。鳳子禎拿出那道遺詔,亮明他是當年遺落在外的五皇子身份的時候,右朝勢力皆是震驚。

雖說鳳子禎亮了身份,稱自己是五皇子,但他明白,一紙遺詔並不能令眾人心服口服。要讓所有的人都信服,他就是當年先皇去的時候要托位的人,而不是當時的皇太子,此時的皇帝天恩,那麼他就得做出更進一步的動作。

那道遺詔眾人賞之,有幾位老臣能看得出那是先皇的手筆,口中附和,心裡卻疑慮重重,主要是他們更相信蘇穹的判斷,故而等待蘇穹來鑒定、判斷。

鳳子禎那雙寒眸劃過每個右朝勢力人的臉孔,扯扯嘴角,穩聲道:「請蘇太傅來。」

太監得令立馬下去。眾人皆是面面相覷,本以為蘇穹糟了毒手,卻未料他還活著。

當被鳳子禎軟禁的蘇穹帶到天佑宮的時候,鳳子禎只是讓人將遺詔給蘇穹看,蘇穹看過後顫抖著將遺詔還給太監,之後從自己身上摸出這些年一直隨身攜帶的一個香囊,撕扯了下將裡面的東西取了出來,自顧自的看。

慢慢的他瞪大了眸子,驚詫的看向殿上站在顏君予身邊的鳳子禎,這香囊中的東西將一切說的清清楚楚。

當年,太子登位沒有接遺詔,因為他是太子,皇帝一去,太子登位是理所當然的事兒。幾乎沒有人會去想為什麼沒有傳位遺詔的問題。

當年蘇穹亦是奇怪,也沒有想先皇駕崩前一日,召他入宮,給了他一個香囊,讓他在適當的機會下解開這個香囊的目的是什麼。這麼多年,朝中從來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兒,故而蘇穹將這個東西一直放著,沒有打開的想法。今日看到鳳子禎手中的遺詔,他想到了這個香囊,他打開看後嗤笑不已。

先皇去了還不忘五皇子,那個先皇最愛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他竟糊塗至將這一切交給一個流落民間還沒有下落的五皇子。不得不說,先皇這一舉動完全是意氣用事,完全是不顧香宛國天下百姓而做的錯誤決定。

「蘇太傅,遺詔不假吧。」鳳子禎低頭看著衣袖,伸手捋了捋,一副淡漠的模樣。

蘇穹看了眼周遭等待著他答案的同僚們,只能無奈點頭:「遺詔不假,先皇仙逝之前確實有一道遺詔,言明將皇位傳給五皇子。」鳳子禎會是五皇子嗎?答案蘇穹十分的確定,他不是。

當年,五皇子為何流落民間,蘇穹雖是一知半解,但這半解就能讓他斷定鳳子禎不是五皇子。因為,五皇子身邊應該有一個形影不離的人,那就是皇家龍衛,香囊中有提起。

眾臣們聽蘇穹這般說,意外不已,有人提出質疑:「蘇太傅,請將理由說明,先皇為何將皇位傳給我們都不曾見過的五皇子?」

蘇穹緩色,道:「你們看看這個吧。」說著將方才從香囊中取出來的棉帛交給問話的人,讓他們傳著看。

眾臣看過後皆是不語,心中雖有疑惑於先皇的做法,這時候卻一句話都不說了。

鳳子禎見眾人不在說話,又命太監將那遺詔高聲再念一次,「我只是回來奪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各位,可有意見?」鳳子禎鳳眸一瞇,滿是威脅的神光射出,而左朝勢力的人立刻跪下拜萬歲。右朝人見勢不對,以蘇穹為首的只能暫且服從,這種欲被殺頭的情形下,他們識時務者為俊傑,聰明的沒有在這種時候出頭。

沒有出頭、服從後鳳子禎就會放過他們嗎?鳳子禎從來不是大度且心慈的人,曾經作對的人,他是一個也不會放過。

但,要對付他們,得等他登極,朝勢穩定後,現在是收買以及穩定人心的時候,絕不會愚蠢的立馬開殺戒。

眾臣『已服』,那麼鳳子禎的登極之事便是順理成章了。太監將早已准備好的聖旨朗聲念過,昭告天下天恩皇帝退位,十二月初三新皇即位,太子顏君予廢,將天恩的宮妃全數圈禁在西城別宮,皇子們卻依然留在宮中,皆是『他』皇室顏族人,該有的待遇依然不減。登極事宜早已安排、規劃妥當,只等吉日到,新皇舉行登極儀式。

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命節度使前往澤瑞國向澤瑞國皇帝提親,新皇鳳楚皇帝欲娶澤瑞國七公主為妻,封其為香宛國新后。

坐在龍椅上的鳳子禎聽著太監公鴨嗓子的朗讀聲,一臉漠然的看著殿下眾人,眼神卻流露出了某種不知名的傷感。楚悠憐,不知道聽到這個消息會如何?但鳳子禎知道她離開了,回澤瑞國。他沒有限制她行動,更沒有安排人暗中跟蹤她,因為他已經有十足把握將她娶進門。

但,他心還是抽痛了下,沒有心的人留在身邊,他知道憑白給她增添了愁惱,可是他就是要留住她,即使只是個沒有心的行屍走肉;即使,她背叛他,他也要她。他,只為她而活。

得到這個皇位,為了能夠在她父皇說一句:「我有能力給她最高榮譽。」如今做到了,他沒有覺得很高興,就算娶到她。

鳳子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當朝下後,他才回過神來,本欲出宮回府,被眾臣阻攔,新君必然住於宮中,不可亂了歷代規矩,鳳子禎勉強應了,留在了宮中。心,卻飛出了高牆,在她身上。

***

「鳳子禎年號鳳楚?」利廣帶來的消息著實讓盛春悅驚詫了,腦海中立刻跳出警覺。鳳楚,顧名思義他鳳子禎和澤瑞國楚氏有著勾結。鳳子禎三年前才回國,因是香宛國丞相之獨子,故襲承丞相之位,而他來香宛國完全是為了幫澤瑞國吞並香宛國!

利廣不解盛春悅牽動身上的傷口如此憤激是為何,只小心翼翼的安撫:「現如今天下都成他們鳳家的了,年號為『鳳楚』有何驚訝的。」

盛春悅蹙眉忍住身上的疼痛,躺回了床上,閉了閉眼:「也是。」利廣當然不知道這後面的關係,現今鳳子禎借著『五皇子』的遺詔得到香宛國,那麼待朝局穩定後,和澤瑞國聯盟起來,之後慢慢將兩個國家合並……這種可能不是沒有。

作為一個傷患,盛春悅只能躺在床上什麼都做不了。他恨,恨將那遺詔給子葉看後就放入了那把劍的劍柄之中。如果當時還是交給子葉,放在她的肚兜中,如今也不會是這樣一個局面。

「我爹回來了嗎?」他想到蘇子葉,心中的憂慮又產生了,為了蓋去心中的憂慮,他問起了盛霆笙。

利廣忙道:「快回來了吧,老爺去查百姓鬧事一事兒今兒會有結果。」盛春悅點點頭,他也好奇有什麼人在背後幫他,可怎麼也想不起來會是誰。如果說是當年戰場上同戰殺敵的戰友,那麼他們的方法有些拙劣。而且,他們應該駐扎邊疆,不會在京中才是。

「啊,少爺。忘了與您說一事兒了……親家蘇夫人今兒帶來一個人,已經安排住在廂房,說是叫什麼七七的。蘇夫人說,那日小的和老爺去救您,是這位姑娘纏住鳳相的,小的真是佩服這個姑娘,竟能用美色迷住了鳳相,讓小的和老爺帶著您脫身。」

聽完利廣的話,盛春悅本就因帶著傷不怎麼好看的臉變得更加陰沉,怒聲問:「你說什麼?」

見盛春悅這般激動的反應,利廣說話都不利索了,忙道:「就是七七姑娘,為了救您以色相迷住鳳相……」

「你去帶她來。」蘇夫人將楚悠憐帶來,怕是已經得知他和她這三年在一起的事兒了吧。將她帶來是為了讓他解決他們之間的事兒。因她為了救他,獨身去了丞相府,做了他想不到的事兒……

「少爺,不好吧,這石室……」利廣看了石室一圈,外人可不能亂入。

「快去!」盛春悅怒了,利廣喜歡不抓重點的說話做事兒,他這副吊兒郎當的德性才使得天恩派他來監視的吧,太過聰明的人反而壞事兒,天恩真是沒有選錯人。

利廣一個激靈,立馬撒丫子顛了,再不跑盛春悅發飆引得身上的傷口出血,他可就得被夫人罵死了:「好,小的這就去,馬上去,少爺您消氣啊……」利廣利索的出去,盛春悅便頹然的攤在了床上,楚悠憐,她竟然……

盛春悅不想欠人債,更不像欠女人的債。他鐵錚錚的七尺男兒,只能在自己心愛的女人蘇子葉面前低頭,不可以在別的無關緊要人面前低頭。可是,她竟這般的讓他破例了。

聽著石室房門低沉的開啟之聲和那輕緩的腳步聲漸漸傳來,盛春悅頭腦也清醒了幾分,快速想如何面對她的法子。

「春悅!」輕緩的腳步聲變為急促慌亂,『蹬蹬蹬』的就往床榻這邊來,最後匍匐在床榻跟前,哽咽著聲音,顫抖的說:「都是我不好,要是早些救你出來,你也不會成這個樣子。」

盛春悅心底一片涼,伸手吃力的拂開她,說:「你去那兒坐著,我有話說。」

楚悠憐抹去了臉頰的淚,眨了眨眼盯著他看了一瞬,他好好的,只是傷勢重了些,養養就會好,她的心也寬了:「好,我坐著。」找了圓凳坐了下來,看著纏滿繃帶的盛春悅,「有什麼說吧。」她其實也很意外,虧了蘇子葉的母親,讓她能夠見到盛春悅。

不知巧,還是有預謀的。楚悠憐決定離開那日,才走出城門,便遇上了蘇夫人。她和楚悠憐聊了很多,最後被其騙來了盛府。因為她未曾來過盛府,更不知道這裡是他的家,才到門口便被少夫人推給了盛府大老爺,就這麼住了下來,雖然沒有將其鎖起來,但她若要跑,還真是插翅都難飛。

「我被救的那日,你在何處,做了什麼?」盛春悅毫無感情的問話,口吻中的怒和隱忍顯而易見。若她不是有恩於他,他真恨不能一劍了了她。

當年,被她救,也不過是順手,她當時是為了好玩,最初的目的完全不是出於救人。而這次,他明明警告過她不需要她救,她卻還違背他的話!

「丞相府,和表哥在一起。」楚悠憐老實說了句,而後的話卻又支支吾吾起來:「至於做了什麼,沒有,必要……說……」

「說!」

「和表哥糾纏。」

「你是喜歡鳳子禎的,對吧?」糾纏?這個詞用的好,甚好。盛春悅心中恨恨的,她為什麼要讓他心覺歉疚呢?如果子葉得知楚悠憐如此,心裡又會如何想?

「是……可是……」楚悠憐話說到一半頓住。

「在我說鳳子禎欲奪位的時候,你是堅信他不會的對吧?」盛春悅淡淡的口吻說,努力將心中的怒氣壓制住。為了子葉,他必須將楚悠憐這個麻煩解決,以後見到子葉絕不會讓她得知楚悠憐用身子救他一事兒。

他,從來都是絕情人。不論楚悠憐如何,他心如石,不會軟。

「是,我信任鳳子禎,信任表哥,至此時我都不覺得表哥真的是那種為了皇位而狠絕之人。可是……可是……」

「你的信任代表你心中的他,位置十分之重。」盛春悅勾起了唇角,他想起了他和子葉之間的信任。一點點的開啟信任之門,一點點加深彼此信任……可是,他們還沒有將信任升華至最高境界,她就被人劫走了!

「鳳子禎本是你值得托付終生的人,可如今不是了。他已經成為這個國家的國主,待天恩皇帝回國,鳳子禎會倒台,那時候他的生死就由天恩主宰,生死由天恩。」

「春悅,你這是在勸我回到鳳子禎身邊嗎?」盛春悅竟殘忍至此。

盛春悅目光流轉,透露出絲絲笑意,道:「不是,我要你離開,永遠不要再出現,找一個平平凡凡的人,度過此生。」對待恩人的法子,就是讓其平安一生,盡得善終。

她離開,會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兒。一,她得到平靜的一生。二,鳳子禎娶不到澤瑞國七公主,聯姻不得,那麼就沒有理由和澤瑞國聯盟,而後的計劃都推遲以及難以進行。

楚悠憐一愣,想到和別人生活一輩子,頓覺得憋屈。「你憑什麼勸我離開……你憑什麼!」他想過她的感受了嗎?自從蘇子葉的出現,他對她沒有之前順從了,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重話,現在一次性都說完了,還自私的將她推開,讓其隨便找個平凡人嫁了!她是澤瑞國七公主,憑什麼就隨便一嫁,平淡的過一輩子!

「你平安度此生,我便心安。」

楚悠憐頓時淚水落了下來,自私的人,只是為了他自己心安,便讓她嫁了……如果是鳳子禎,絕對不會這樣自私的對待她,絕對不會。

「好,依你所言。我離開,永遠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楚悠憐恨恨的起身,說罷轉身離開,那雙眼被淚水模糊至看不清事物了,她憑著直覺跑出了石室。

「利廣,保護她,她若受到一點傷害,唯你是問。」楚悠憐跑出去,利廣便進門,聽到的便是差事之話。

「啊?哦……好!」利廣左看右看才明白過來忙追了上去。

盛春悅身子放鬆了下來,沉沉的呼出一口氣,閉目想到的便是子葉得知此事兒後的反應!


55.國丟友叛

西戎國,皇城腳下一家豪華的客棧中,天恩來回踱步,心情惆悵。他已得知香宛國朝變,因鳳子禎詔告天下,還將其他二國的幾位王爺請去香宛國,見證新皇登極,西戎國封疆侯爺耶律驊的父親也在此邀之中。

當天恩得此消息,如雷轟頂。他一直防范的人是自己的親弟弟,盛春悅。卻未料到最後擺他一道的人竟然是鳳子禎。

這三年來,天恩如此縱容鳳子禎,是因為他是老丞相的兒子,老丞相忠於國,其子必然隨其父願。

鳳子禎高傲漠視一切的性格讓天恩對其沒有嚴苛過,再者加上他幫自己鏟除盛春悅,得到蘇子葉,而後三年中國稅猛增、賑災扶民、新政的推行,皆是離不開他,這些功勞足以讓人信任以至於繼續縱容下去。

可是,誰能料想得到,鳳子禎竟是窺伺他的皇位這許久了。

如果有誰在他面前說鳳子禎背叛他,他斷然不信且會將那個人當場治罪,以示自己對鳳子禎這個丞相的信任。

現如今,天下已被奪去,他成為鳳子禎欲殺的對象,才信鳳子禎已經背叛了他。而此時,已經是什麼都沒有的他還沒有將蘇子葉奪回來。

房門『吱呀』應聲而開,進門的正是單宗澤,他一臉漠然的樣子,緩步進門,在桌前坐了下來:「香宛國的皇榜昭告天下,我想皇上您已經知道了吧。」

天恩定住腳步,看著退下絨帽落座的單宗澤,笑道:「如,你是朕,該是如何面對,如何做?」

單宗澤一愣,天恩竟是這般輕巧的說,似乎皇位於他來說無關緊要:「我不是皇上您,故而不會去想這個問題。」

天恩歎息一聲,「帶我入耶律府,我要帶走子葉。」

單宗澤心中不得不佩服,天下已失,而天恩卻依然能夠鎮定如斯,以女人為先:「今夜去,白日裡皇上出門不安全。」

天恩瞇了瞇眼,點頭,鳳子禎都已經布下天羅地網,等著取他首級。現如今他只能偷著過活,這對於他高高在上的皇帝來說是奇恥大辱。但,他能忍,因為他是天恩。從來不會向別人低頭的漢子,皇位是他的,就算別人奪走,他亦然會將其原封不動的取回來。

「皇上,將息下吧。晚上須得有精力。」單宗澤起身做告辭狀,天恩微微挑眉,點頭。而後看著單宗澤離去。天恩嘴角的那一抹寒顫的笑容浮現,眼眸那散發出幽幽光澤,深不可測。

當夜,單宗澤和天恩二人同入耶律侯府,方走至耶律侯府庭院,便有一隊人馬從廂房中破門而出,圍住了單宗澤和天恩。

單宗澤一臉的凝重,天恩倒是笑了:「原戲都可成真。」單宗澤的假戲真做了,被猴耍的人無疑是天恩。

單宗澤並未明白天恩的話中之意,抽出劍直指來人之首:「吾乃單宗澤,耶律侯爺之友,請其出來迎接。」

天恩一臉的莫測,看戲似的看著月色下被圍攻的場面。耶律驊府中的近衛竟都是鐵甲,他想要逃出去怕是難。而身邊還有一個將別人當傻子的單宗澤依然深入的在演戲。

「就算天皇老子來了,爺也不管你,妨礙侯爺度春風的人皆得死!」那為首之人厲聲一喝,單宗澤和天恩皆是一愣。

天恩轉眸危險的看單宗澤,明顯發現他眼眸中也閃過一抹不置信。天恩心中冷漠而笑:被朋友背叛的人,似乎不只他一個人。

天恩自從見了第一面開始就認為耶律驊那淫色模樣的人,不是個靠譜的。耶律驊受了單宗澤之托,卻真的喜歡上了蘇子葉。

「耶律驊!」單宗澤怒吼一聲,這個淫色的朋友竟背叛他,欲污蘇子葉。單宗澤的話音方落,劍氣隨之劃出,在這靜謐的月色下,似是發出了聲聲怒吼。

又是一個刀光劍影之夜,單宗澤之刺鐵甲之首,他要速速將蘇子葉救出。

天恩在其後,亦是揮劍回擊上前來攻擊他的人。一開始聽到那個為首的說話,天恩自是認為單宗澤和他們繼續認真的『演戲』。但看單宗澤這般動作立馬否決了,他相信單宗澤也被耶律驊叛了。

單宗澤如獅子般怒了,誰人都不是他的敵手。而他也顧不得身後的天恩,直沖耶律驊府中的後院。

天恩雖是功夫不錯,但持久戰消耗了他很多體力,最後敵不過源源不斷而來的近衛,被其人所獲。

天恩一日中受辱多次,心中的那口怒氣是怎麼也消滅不了,任其人抓了去關在一個廂房中。房中一應俱全,天恩被扔進這個房間後身上的束縛也被去掉了,這間房中他能夠隨意走動,但門和窗早已被木板釘住,欲逃無門。

天恩靜了下來,坐在床邊等待著他們下一步動作。沒有立刻殺他,一定是有人還沒有急著要他的命。

那廂,單宗澤沖破突圍,直奔耶律驊的房間,踹門而入劍直至耶律驊。

耶律驊這時正強行壓住一直哭鬧不停的蘇子葉,口中還帶著淳厚的笑,可那笑與面容眼神完全成正比,如此之不和諧。

單宗澤大喝一聲:「耶律驊!」

「表哥……表哥……」蘇子葉滿是哭腔的聲音傳出,雙手不停的捶打耶律驊。她恨死喝酒的男人了,太恨了。

耶律驊聽到有人呼叫,緩慢起身轉過頭,呵呵一笑:「呀,宗澤兄來了。近日可好啊……來,瞅瞅我新擄劫來的美人兒,和你分享下。」

單宗澤疾走兩步,上前給了耶律驊一掌,直將他打昏了過去,而後扔了劍立馬轉移至床上的人身邊:「子葉,子葉……」雙手快速的將她的衣物拉回肩膀之上,緊緊抱住她安撫著。

蘇子葉慶幸,單宗澤及時趕來了,不然她真的被耶律驊玷污了。

但她更糾結於耶律驊的話:「你早就不是什麼貞潔女子了,與爺睡一覺又何妨!」

耶律驊口不擇言,因為喝酒的原因。可蘇子葉知道,耶律驊是不會隨意亂說的,而且他後面的那句話更是沉沉的敲擊在她脆弱的心上:「天恩的女人又如何?能承歡在他天恩身下的女人,爺我也能駕馭。」

不是貞潔女子,天恩的女人,承歡在天恩身下……

每一個字都讓蘇子葉魂都丟了。

她總覺得有些記憶模糊了,因為每一次夢中總有那麼一個熟悉的畫面出現,以至於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什麼的。可當回憶夢的時候,卻又不覺得哪裡出現過這樣的畫面。

「表哥!」蘇子葉靠在單宗澤的肩頭,沉沉的喘息,眼淚嘩嘩的就落了下來,身子發抖的厲害,淚眼模糊的看著被單宗澤打倒在地的耶律驊……

這個看似憨實的人,竟也有這樣狼性的一面,她不得不驚恐萬分。

「子葉……我來晚了。」單宗澤十分自責,耶律驊不是那種人,只要他托的事兒必然不會出現紕漏,但喝醉酒後的耶律驊做出什麼背叛朋友的事兒,他卻不能保證了。

蘇子葉迷茫的哽咽著,「表哥……」緊緊的回抱著單宗澤,心中的恐慌少了些許,「帶我回去,我要回家……」

「子葉……」單宗澤和蘇子葉拉開距離,心疼的看著這張梨花帶雨般的小臉,指腹輕輕的拂去她頰邊的淚,「我們暫且不能回去。」

蘇子葉吸了吸鼻子,打了兩個哭嗝,「為什麼?」她怔怔的看著單宗澤這張清俊的臉頰,總感覺怪異,單宗澤變了,老成了很多。

單宗澤盯著她不語。

蘇子葉見他不言,心有疑惑,看了眼地上的人,說:「啊,對了……大叔怎麼樣了?剛才我……聽這個人說大叔的皇位被一個叫什麼鳳子禎的人奪走了,這是真的嗎?」初聽這個消息,蘇子葉自然不信,大叔那麼強悍,怎麼可能這般疏忽皇位都能被人搶走呢?所以,她不信,除非親耳聽自己的親人說起,或者看到……

十分有可能是耶律驊騙她,因為天恩沒了皇位,就沒了能力保護她……而她真的會成為耶律驊的老婆。

單宗澤一愣,心有怒意,抑制而開口:「如果,今日來救你的人是皇上,你會開口問他我在何處嗎?」

蘇子葉眨了眨眼,眼中的淚水隨著落了下來,強作鎮定的說:「現在大叔深陷危險之中,我自然要關心他,要問問他現今如何了。如果大叔來,你沒來,我也有可能問起,也有可能不會問起。」天恩如果都能來救,那麼單宗澤必然無事。

想到這,蘇子葉疑惑了。為什麼單宗澤這種時候如此之閒?他不該在天恩失勢的時候待在他身邊嗎?

單宗澤眸子暗了暗,他便是早已知會是這樣一個答案,可他又能奈何呢?不管蘇子葉有沒有吃了那食心蠱,有沒有失憶,她的心裡都不會有他的存在。

「算了。」單宗澤歎息一聲,繼續道:「走吧,去別的廂房休息。」

「什麼?」蘇子葉瞪大眸子,他不該帶著她離開嗎?為什麼他卻能夠輕描淡寫的說,去耶律驊府中的其他廂房!

「耶律驊是我的朋友,他不認識你劫了你來是意外……」對於這樣的欺騙,單宗澤心中一點愧疚也沒有,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為了能夠讓她過平常人的生活。

蘇子葉眸子一點點的睜大,頓而蹙眉:「你說耶律驊是你的朋友?」耶律驊人挺好,不過有時候總是出人意料,時而瘋狂模樣,時而正兒八經的讓人覺得是個滿腹經綸的人,可酒後的他卻是一副狼態,令人可怖。

「嗯,他是我朋友。得知你在這裡,我也十分驚訝,他劫持誰不好,偏生劫持了我喜歡的表妹,蘇子葉。」單宗澤笑著,欲抱起蘇子葉:「走吧,去別的廂房住著,等他清醒了,我帶著他來向你道歉。」

蘇子葉驟然推開了單宗澤的手,凝眸看著他:「你確定我被他劫持不是你安排的?」

「我為什麼這麼安排?」單宗澤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蘇子葉那雙完全不信任的眼眸。這眼神代表他在她心裡的位置低的可憐。

看著這張比自己還要疑惑的臉,蘇子葉頓覺虧欠,他是親人,她該信他:「好吧,這種烏龍事件我不想再看到,不要讓其發生在我身上了。你和耶律驊敘個舊後,帶著我早些離開吧。」

「近期內暫不會回去,待香宛國朝局穩定後,我自然帶你回去。」

蘇子葉聽著他冰冷沒有感情的話,不知什麼感覺,「大叔落荒而逃了?」天恩絕對不會這麼挫

「沒有。」單宗澤說著往外走,他知道蘇子葉會跟上來:「皇上被朋友欺騙背叛,以至於有國不可回,現今身在何處,我也想知道。」

蘇子葉看了眼地上的人,將手邊的棉被拉了下來,蓋在耶律驊身上,之後跟隨單宗澤出門。聽到單宗澤的話,她心頭一顫:天恩不知所蹤!

香宛國真的就這麼易主了嗎?天恩就此落魄不堪的在民間?

「你派人找了嗎?快去尋找大叔啊,他一直養尊處優的,在外面一定吃很多苦。」

單宗澤回頭,那雙深眸盯住蘇子葉那雙擔心的眼,扯了下嘴角:「有你擔心他,在外吃苦,他也心舒。」

這話落,蘇子葉臉頓時紅了,「我……我……擔心親人有什麼錯。」

單宗澤背過身,輕車熟路的往別的房間去,臨時還吩咐了耶律驊貼身下人,讓其伺候耶律驊去。

「擔心親人沒錯,希望你真的只是當皇上是親人,不然……我,會吃醋。」單宗澤清冷的聲音參雜著冷風灌入蘇子葉的耳中。令她頓覺,離開了耶律驊這個魔掌,又回到了親人的手心,如何也逃不了。

冷風吹醒了她,她心益發明白,單宗澤不是她想要的男人,他不如天恩。

可是,天恩在哪兒呢?她此刻十分擔心以及想念他。


56.猜疑成真

安頓了蘇子葉,本想守到她睡下才離開,不料她卻說了句:「如果大叔在,我必然讓他守著我,而你……不可以。」

他,不可以。因為她不信任他,她覺得他會做出出格的事兒來。而天恩,卻是她從心底信任的人。是了,從小三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偶爾欺負她,逗她,護在她身邊的人是天恩,什麼事兒他都護著她,以至於她對其深信不疑。

單宗澤卻成了跳腳的丑角,完美了天恩的形象。他恨,如果不是因為她總是以天恩為首,他怎可能制造那麼多麻煩事兒來逗她,為的不就是能讓她牢牢記住表哥?可是,這樣做卻適得其反,她心裡對他產生了無形的芥蒂,多年累積,以至於今朝的不信任。

冷風中站立的頎長身影倒影在回廊台階,盡顯落寞,悵然。身影的主人抬頭望清冷的夜空,深藍深藍,星稀寂寥。沉沉歎出一口氣,低喃了句:「子葉……難道你想讓我抹去你所有的記憶嗎?」

他抬步往回廊盡頭蕭瑟走去,寒風凌亂了他的髮,他的衣袂以及他的心。

躲在月亮門後面的人,探出腦袋,滿臉是冰冷的淚水,她完全沒有想到,單宗澤竟是這樣的人。難怪她總覺得自己腦中似乎少了些什麼,似乎很多事兒模糊不堪,以為只是頭腦不清楚而產生的幻覺,卻不料是因他而導致……

模糊的眼看著那離去總給人一種寒戰而又可憐的感覺的背影,她的心寒了。

單宗澤來到關押天恩房門前,停頓了下,這才吩咐下人開了門。他深深吸氣,推門而入。

紅燭隨著肆虐而入的風凌亂的搖曳,明滅了片刻,門關,紅燭穩。

門口的人站定,眼眸直直看向悠閒拿著書看著的人,遲緩開口道:「在這裡,會安全。」起碼,暫時安全。

天恩絲毫沒有動靜,嘴角有一抹似有似無的笑似乎沉溺在書帶來的樂趣中,修長的手指又翻過一頁書,眼眸甚為認真。

單宗澤蹙了下眉,又道:「子葉很安全。」而後欲開門離去,他不知道來做什麼,就是告訴天恩子葉安全?還是為了讓天恩失望,因為英雄救美的人是他,而不是天恩。蘇子葉有可能因救美而投他懷送他抱?

可是,他失敗了。蘇子葉沒因此而投懷送抱,反而冷漠了很多。

「只是為了告訴我子葉安全嗎?我一點也不認為有你在,子葉還能安全。」天恩淡無感情的話出口,單宗澤伸手開門的手頓住了。

「你用輕巧的言語將朕帶至西戎國,告訴我蘇子葉的下落,卻又幾番阻撓我去將蘇子葉救回,你的目的原來不知是子葉,還有我的命。」天恩明眸一凜,寒光四射,卻沒有抬頭看單宗澤,因為他最是討厭別人背對著他。

單宗澤沉眸,低頭不語。

天恩不是傻子,雖然為了蘇子葉來西戎國確實有些魯莽,但當國被人霸,民被人占的時候,頭腦十分清醒,將思緒簡單捋一捋,便能夠猜測出七八分左右。可能,單宗澤和鳳子禎早有預謀,更或許,他們本就為達到某個目的而勾結。

「你,是為了子葉。」天恩嘲諷一笑,繼續道:「如果,子葉知道你因她而陷害我,她會如何,你我皆十分清楚,為何你還這麼做。」單宗澤這輩子沒有什麼很強烈的欲望,猶記的小時候他曾說過要超越自己,但當他明白太子含義後,對自己便恭敬萬分,那麼一點超越之念就此埋沒。

他繼承父業開始並沒有什麼作為,卻因蘇子葉的一句話,竟能在一年內壟斷了支撐國家運行的三大利國利民的行業:鹽商、糧商、鑄鐵。

當年蘇子葉只是說了句:繼承父業,坐吃山空立地吃陷。不如就做個與歷代皇商不同的商人啊,讓天下人都記住你單宗澤的名字,讓天下人都知道天恩皇帝身邊有個控制國家財運的人嘛。

因女人的一句話,他整個人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得不令人佩服。也讓他人清楚的知道,能讓他做出出格的事兒來,只有女人。

「她,永遠不可能知道。」單宗澤緩緩啟唇,心中有一絲的竊喜,因蘇子葉根本不會回憶起這些事兒來。

天恩知道,那個食心蠱已經令蘇子葉的記憶模糊了,她能記得的只有多年前她未嫁人之時,更或許是在單宗澤表白之前……

他的計劃,原來一直沒有變,都是為他自己准備的。告知天恩不過是個騙他來西戎國的幌子,如今目的達成,單宗澤依然是那個計劃的主人。而天恩這個傀儡,可以默默退散了。

「朕自問沒有虧欠過你什麼,然,對於子葉,我們也是公平競爭,爾今你使詐!」天恩頓了頓,想到那個害人的蟲子,憂心道:「食心蠱,朕不知道有沒有害,但朕告誡你,趁早停了那種恐人的東西,別讓她再吃。現在的我,已經沒有能力和你爭了,別再傷害她。」

單宗澤側眸看了眼天恩,一身華麗的藏青色繡邊公子袍,青色銀邊腰帶緊緊配了一枚翠玉,倒是簡單大方。每日期待著能夠見到蘇子葉,而他每日換一套衣服,唯獨那放在他身邊的大氅不變。因為那是蘇子葉親手縫制。天恩有,而自己卻不曾得到過。

即使天恩這個情敵不再與他爭,消失不見,她的心也不會是自己的。

「放心,蘇子葉是我喜歡的女人,我怎會傷她。只要她腦中,心裡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必然不會再傷害她。」

天恩危險的凜了下眸子,放下書緩步走至單宗澤身邊,與之對視:「朕這一輩子最悔的事便是從小默認你待在蘇子葉的身邊。」

單宗澤回視微笑:「我這一輩子最悔的事是自己推開了蘇子葉,讓她越走越遠。」

二人就這麼相視,眸子中並沒有悔意,殺氣卻是如刀劍一般直射而出。

靜謐的房中,燭火辟裡啪啦響起,房外的風呼嘯而過。單宗澤扯了下嘴角,眼眸離開他,側身拉開門離去:「鎖好,不得任何人靠近這裡。」

「是,單公子。」門外下人恭維的哈腰點頭。離開前單宗澤撇頭又看了眼這間關著真龍天子的房間,為了蘇子葉,他和鳳子禎得了兩全。

可是,他心中有那麼一個聲音在喊:違心,違情,不得終善。

***

後半夜,又簌簌瑟瑟的下起了雪,而風似乎消停了一會兒,不再那如魔般的呼叫,然越是寧靜,越是讓人難以安眠。

蘇子葉坐在圍爐邊抱著暖裘不知在想什麼。

一夜便是這般坐了過去。

天大亮的時候,單宗澤帶著下人將洗漱用品以及早點送了來,進門的他見坐在圍爐邊的蘇子葉一臉憔容,忙上前蹙眉問:「怎麼了,沒有睡好?」

蘇子葉躲開了單宗澤的觸碰,回答:「沒事,認床罷了。回家就好了。」

單宗澤半伸的手緩慢的放了下來,揮手讓下人伺候蘇子葉洗漱。蘇子葉瞥了他一眼,去洗了把臉,清醒了很多,默不作聲的去吃飯。飯後又呆呆的樣子坐在圍爐邊:「沒事的話,你出去吧。等你要帶我回家的時候我再出門。」

單宗澤眸子暗了暗,坐定不動,道:「你要這個時候回去送死嗎?只要與皇上又一點關係的人,鳳子禎都不准備放過,難道你想要讓本就不知下落的皇上再為你擔心嗎?」

聽完他的話,蘇子葉動容了下,或許單宗澤並沒有全騙她。外面滿城風雨,都在說香宛國變天了,那麼天恩流落在外有生命危險。「不回家了,帶我去找大叔,我要找到大叔。」

「你心裡什麼時候有天恩的存在了?你什麼時候一直念叨的是天恩了!」單宗澤因蘇子葉的話不淡定了,她心裡沒有了盛春悅,也不能有天恩,不可以有!

「大叔的名字不是你可以隨便叫的,即使他現在身在外,可他依然是你我心中的皇帝,這身份不可變。」蘇子葉雖是平和的說完這句,但那口氣卻令人聽著不舒服。

單宗澤漠然一笑:「別轉移話題。」蘇子葉一愣,眸子看向他,這個還想抹掉她記憶的人,為什麼這個時候變得離她那樣遙遠,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表哥了。

「表哥,你今兒很極端好不好?大叔人不知所蹤,你說我不關心他我關心誰。關心你嗎,你在這好好的坐著,我關心你我腦殘啊!」送去她一個鄙夷的白眼,滿意的看到他臉掛不住了:「你,也應該擔心大叔不是嗎?是個香宛國的人,都會關心自己國家的君主,不是嗎?」

不以國為重的人,不以家為重而只為自己私利,只為女兒之情的人不值得蘇子葉為之多看一眼。

「得,你說的對,我該關心皇上的,而不是在這裡吃味。」單宗澤挑眉,似笑非笑的說:「應你的話,過幾日便帶著你出去找他吧。」

蘇子葉眸子亮了亮,心底還是有不信之念:「好,這是你說的,一定要說話算數。」

單宗澤點頭:「多走動走動,別在屋子裡悶出病來。病了可就不能去找皇上了。」

蘇子葉倒是乖巧的點頭:「嗯,明白。」如此之輕易的答應了她,她不得不警惕。

「我先去看看耶律驊,昨晚打昏了他,今兒鬧脾氣呢。」單宗澤起身理了理衣服說。

蘇子葉點頭:「去吧。」心裡怎麼感覺單宗澤這話說得有些曖昧。

單宗澤離開了,蘇子葉便讓下人帶著去院子裡溜達會兒,透透新鮮空氣。

***

耶律驊房中,傳出耶律驊暴怒的聲音,「混蛋,你不是說這個計劃是為天恩而准備的嗎?怎麼你成了主角!你和蘇子葉在一起了?蘇子葉呢,我要殺了她!」

「你冷靜一點。」單宗澤沉聲,看著自己對面暴躁不已的男人,挑了下眉。在西戎國能夠幫他的只有耶律驊,然耶律驊這個人……有怪癖。

如果昨兒他真污了蘇子葉,那只能因為酒的緣故。

「我當個傻子給你演了一場戲,讓你得到了蘇子葉,你說我能冷靜嗎?我悔,悔了幫你將蘇子葉劫來,更悔了答應你演這場戲!」耶律驊那張本是耐看的臉此時扭曲的不成人形,且他那嘹亮的聲音此時一吼,就跟雷打似得,十分有能嚇壞小朋友。

「我說過,此生除蘇子葉不娶。」

耶律驊怒氣沖沖,完全沒有了那剛毅的一面,反而跟個潑婦似得吼叫:「蘇子葉心裡沒有你,你娶了她能做什麼?行屍走肉的在你身邊,心裡卻想著別人,你受得了嗎!」

「這麼多年都受過去了,還怕今後受不了嗎。」單宗澤淡無感情的說,子葉……真的要他走哪一步嗎?如果這樣,她身心都會是他的。可是,他忍心嗎?

「單宗澤,你混蛋!」耶律驊失了魂的上前揪住單宗澤,拿拳頭『狠狠』的打在了單宗澤的胸口:「不准,爺不准你心裡有蘇子葉。有我在一日,絕不讓你娶蘇子葉!」

單宗澤握住了他的手,「夠了。」

「夠個屁!」拳頭繼續落在他胸口:「爺不准你再見蘇子葉,今兒晚上我就送她走,再不行殺了她更省事兒!」

單宗澤抓住了耶律驊的另一只手,怒聲道:「夠了!」耶律驊哪裡肯放開,整個身子壓向單宗澤,將其壓倒在地,唇就那麼毫無預兆的貼了上去。

「唔……」

單宗澤大驚,這一輩子沒有親吻過女人的唇,也不必讓男人奪了他的初吻吧!驚詫的從後劈了一掌,將耶律驊打昏了。

耶律驊在他面前,從來不防備,從來不。以至於,單宗澤一掌他便昏了。

「混賬!」單宗澤推開了耶律驊,從地上爬起來。狠狠的抹了把自己的唇,耶律驊竟然……

他怒,怒不可制。踹了叫地上的死屍,要離開。

卻未料,蘇子葉蹲在門口偷聽到他和耶律驊在房內的話……

門開了,蘇子葉差點就倒了過去,好在單宗澤扶住了她,她忙不好意思的站起來,結巴道:「那個啥……嗯,啊!我只是要下人帶著我逛逛院子,真的是不小心聽到的,真的真的。」說著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下人,以示她真的是光明正大的偷聽的。「不過耶律驊竟然喜歡你啊,接受吧。你看耶律驊一副小受模樣,玩起來一定很好玩啊。」

單宗澤瞇了瞇眸子,道:「從哪兒開始聽的?」

蘇子葉想了下,故作臉紅到:「你說除了我外其他人不娶開始啊……前面你們還說了什麼?一定是耶律驊向你表白吧。原來,他劫持了我是為了你,哎我這個情敵其實完全沒有喜歡你的意思啊,耶律驊他多心了。」全聽到又如何,她早就猜到了一切和單宗澤脫不了干係。聽了方才的話,蘇子葉也斷定,天恩在西戎國,離她很近很近。

他的心放下了,好在她沒有全部聽了去,不若二人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遠的。「外面冷,你還是回房吧。我需要處理下耶律驊的事兒。」

「嗯,好。」蘇子葉點點頭,眸子還偷偷往門縫中看,「哎,表哥,其實耶律驊人真的不錯呢,不如你就娶了他吧,聽說西戎國斷袖的人很多,都成習俗了來著。」

單宗澤恨恨的瞪了眼蘇子葉:「莫要亂說!」

蘇子葉嘻嘻一笑:「對了,耶律驊親你的感覺如何?我想知道是不是跟親我的感覺一樣呢。」

單宗澤聽完她的話,瞪大眸子,吼了句:「回去,立馬。」說完立馬進門,將地上的死屍又狠狠的揍了一頓。

耶律驊,竟然親吻他的女人,不要命的家伙!

蘇子葉冷笑著離開,回到房間就准備了一點點細軟,要在今夜離開封疆侯府,她要去找天恩。


57.五弟春悅

單宗澤尷尬,撇了眼蘇子葉見她直打哈欠,心生不忍,利索的說了句:「表妹,我和耶律驊沒什麼,只不過他單相思,我是喜歡女人的,這你知道。」

蘇子葉點頭,又深深的打了個哈欠:「嗯,我知道啊。你喜歡我嘛,好了,你快些去休息吧,有什麼明兒再說,我眼都支不住了。」

「表妹莫要誤會就好,那早些休息,我走了。」單宗澤猶豫的挪動步子,蘇子葉瞌睡呢他說什麼她記在心裡了嗎?很懷疑。

蘇子葉忙去推單宗澤:「你再不走,我怕我會瞌睡死的,死了你到哪兒再找個蘇子葉來。」話落,單宗澤也被蘇子葉強推到了門外,她又說了句:「都在一起那麼多年了,我還不知道你的秉性啊,你喜歡女人我當然知道啊,好好睡一覺吧,明兒再好好揍一頓耶律驊,你若不解氣,我也幫你。去吧去吧……」

單宗澤這才放心,踱步離開,臨走前蘇子葉那溫軟的笑容,令他心神搖晃,他覺得自己有些暈了,蘇子葉很久沒這般對他笑了。

蘇子葉見他傻傻的離開,忙關了門,去退衣,將床上的被子又整成人躺著的形狀,放下床帷。把鞋也在床前擺好,去將靠後的窗戶開了一半,十分自然的去吹滅燈。在冷風灌入的房內她待了約摸半個時辰,而後從窗戶爬了出去。

耶律驊比較聽單宗澤的話,單宗澤說不要有下人在房門口守著,耶律驊便沒有讓人在這裡待著,也方便了蘇子葉逃脫。

封疆侯府蘇子葉待得時間也不短了,不說很熟悉,但足夠她偷摸出去。因封疆侯府格局相對簡單,前院後院分明,耶律驊的父親只有一位老婆,所以除了兩個主院和一個滿是廂房的客院子,其他妾侍的院子都不存在,不用麻煩的穿過別人院子而逃。

不過,耶律驊的那個院子是離前院最近,且出院必然要經過耶律驊的院子的,快到這個院子的時候,蘇子葉小心又小心。夜半三更的,耶律驊院中竟有人把守著,之前那些日子蘇子葉並未見到有什麼人守著耶律驊的。

難道單宗澤來了,耶律驊怕單宗澤強了他?蘇子葉心有疑惑,如果這個人在,那麼她別想出去了。她蹲在月亮門後,想著法子如何引開那個站在院中的鐵甲侍衛。

蘇子葉探頭,看那個鐵甲侍衛,心中的疑惑更多了。耶律驊的房間明明是東面主屋,為什麼那個鐵甲侍衛站在南面廂房?她沒有記錯的話,那是耶律驊豪華的書房,那裡的陳列比他主屋還全乎,難道那裡有什麼秘密?

那個侍衛一手握著腰間的刀兵,雙眼還四處觀察著。因月亮是靠西北而掛,故蘇子葉隱約能夠看到侍衛那個方向,他身後的那扇門在月色下有些沉冗,且那條比麻花粗三倍的鐵鏈在這冰冷的夜中顯得那般的清冷。

「那扇門後,關著誰呢?」蘇子葉的輕若蚊吟的話語方落,便有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

那是一種管樂的聲音,清脆而又悅耳。而傳出來的曲子也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祝福》。猶記得十二歲的時候,她和他在西郊馬車,草地中打滾玩耍後,他要她唱首歌,她端坐著唱了一首娘親教的國風詞曲《楚兮》,他不滿意說:『這種酸儒的詞曲不適合你唱,換一首吧。』

聽他的話她換了一首來自她家鄉的歌曲,張學友的《祝福》。

當她唱完,他拿出他母后給他送的一只小玉笛,便將她唱的曲子吹了出來。她還嘲笑說:『你好幾個地方的調子錯了,我再唱一遍,你記住哦。』

他只是含笑看著粉嫩的她,點頭:『唱吧,這回我仔細著。』

她足足唱了三遍,他才將整只曲子完整的順了下來。他還含著笑接受她的嘲笑:『真是笨笨哎,我都唱到嗓子疼了,你才學會。』

他深深的眼眸只是看著她,輕啟唇齒道:『我不希望我們如你歌詞中一樣,有離別揮手的一刻。』

她信誓旦旦的回答:『當然啊,我怎麼會捨得離開我可愛的太子哥哥呢?』

回憶如泉水一般湧上心頭,蘇子葉驀然發覺自己的鼻頭有些酸酸的。記憶如此遙遠,此時卻全部浮現在心頭,她許了他一個承諾,不會離開他的承諾。

蘇子葉正了正身子,伸手抹去那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水:「太子哥哥……原來,你一直在我身邊。」話說罷了,鼓起勇氣站起身,往院裡走。

而那鐵甲也快步往她這裡走,待進了才小聲說:「原是蘇小姐,這麼晚了你有何事兒?」

蘇子葉知他這般小聲的說話,一定是怕吵醒主屋的耶律驊,她也便湊近他,小聲說:「我睡不著,隨便走走。」罷了和他拉開了點距離,將准備好的迷藥立馬撒向他的正面。

他很給力的倒了下去:「你你……」蘇子葉慶幸,慶幸自己將防身准備送給耶律驊的迷藥一直帶在身邊,不然今夜怕是也不敢如此膽大。他咚的一聲倒了下去,鐵甲接觸地面發出脆響,蘇子葉忙咬牙,擔心被房中的人聽到,蹲在了地上等待著人發現……

過了片刻,無人,她才敢抬頭四處看了下,確定真正無人的時候,立馬摸這個侍衛,亂摸卻找不到鑰匙,找不到鑰匙她怎麼救她的太子哥哥!?

正當她另想法子的時候,看到了侍衛頭盔上一個插在頭頂還有綁著紅色麥穗類似於鑰匙的東西,她試探性的去摸,而後狠狠的拔了出來,果不然,是鑰匙!

她開心的拿起鑰匙,蹬蹬蹬的跑至門口,輕喚了一聲:「太子哥哥,啊不……大叔,你在嗎?」說著打開了鎖子,輕輕的將鐵鏈從門上取下來,放在門口右邊,方便一會出門不會踩到。

見房內沒人吱聲,她蹙了粗眉,推門進去,探頭探腦的往房內看,黑咕隆咚的,根本什麼也看不見。蘇子葉很擔心自己上當……這麼容易將侍衛弄暈,有這麼容易的將門打開,莫非單宗澤的圈套?

「大叔……」不可能,她只給天恩唱過那首歌,而他說過那首歌只屬於他,所以她也沒有教過單宗澤,不可能是圈套。「我是子葉,大叔……你在吧。」說著進門關了門,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火折子,怎奈今兒忘記帶了。

正當她想到忘帶的時候,房內燭光亮了起來。從黑暗驟然進入光明中,蘇子葉不適應,忙的用手遮掩了下,待適應後睜開眼看……

未料來人狠狠的將她抱住了,那是她熟悉不過的醇厚聲音,子頭頂響起:「方才你叫我什麼?」

蘇子葉一愣,心也安下了:「大叔,你沒事吧……」

天恩箍緊了蘇子葉,臉頰蹭著她的脖頸,心情十分之激動:「你再叫一次,方才怎麼叫我的,叫。」

「哎……我們身陷險境吶,快點離開這裡吧,被發現了走不了了。」他懷中的蘇子葉別扭的動了動身子,不就錯叫了聲『太子哥哥』麼,有必要這般的激動加忘乎所以然的抱住她,讓她動彈不得嗎。

天恩歎氣,失望的放開蘇子葉,看著這張還留有淚痕的臉頰,又心疼道:「單宗澤欺負你了?」

蘇子葉搖頭,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輕啟唇道:「方才聽到你吹的,想起了咱們在西郊馬場的時候了。方才叫你太子哥哥啦,要不要走啊太子哥哥,給句話,要是你喜歡留這兒我不反對啊。」

她總是在他已經失望後給他驚喜,這會兒就是,他含笑輕輕摟住她:「子葉,我喜歡你,你知道嗎?」

「哎,誰向你這樣表白噠,咱們在險境啊險境!」蘇子葉推開天恩,忙別過頭,她竟覺著自己臉燙燙的,她這是怎麼了?心跳加快不說,竟是很喜歡成為表白對象。

蘇子葉這害羞的模樣令天恩心神蕩漾以及差點激動的說不出話,蘇子葉似乎……完全不排斥他。「走,離開這裡,找一個有意境的地方,我再表白一次。」

「額……」蘇子葉無語,天恩不忘表白的事兒。好吧,雖然她心也有些動搖了,但理智還是讓她沒有繼續臉紅下去,正經道:「那就快點走吧,你力氣大,把外面的侍衛拖進來,鎖在這裡,這樣被發現會遲一點。」天恩點頭,速將外面躺在地上的人扛了進來,扔在地上。而後披上大氅拉著蘇子葉離開。

被扔在地上的人擰著腰起身,口中抱怨:「哎喲喂,我的小侯爺唉,這是個什麼差事,想放人直接放啊,幹嘛還讓那個女人以為她很了不起,以為是她親自從這裡將人救出去的?」侍衛完全不解自家主子的吩咐,說只要蘇子葉來救人,一定要讓人救成功。

侍衛往床上一趟,等待著天明被人發現他,等待著被人嘲笑,因為他被女人『弄暈』躺在這裡。

天恩帶著蘇子葉飛簷走壁的離開了封疆侯府。二人找到了皇城中可以藏身的一座小寺廟,叫琰擎寺。安頓下來後,蘇子葉很好奇的問:「你……你都能帶著我這麼快速度的離開侯爺府。當初被抓的時候,怎麼就不能脫身呢,一個人跑更方便不是嗎?」其實,她心底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中,竟然這麼容易就出來了。天,是不是在眷顧穿越者呢?

天恩含笑不語,坐在炕上靜靜的看著她。

蘇子葉被看的有些尷尬,撇了下嘴,側目瞪了他一眼,而後轉身要離開:「不說算了,折騰一晚上,累煞人了。我先去睡,你也早些歇下吧,明兒還得早點離開。」

她的手還未觸上木門,整個人便被從炕上閃身而來的天恩抱住,在空中如旋風一般旋轉了三圈,在炕前站定。她的頭有些暈,眼都不敢睜開了,驚慌中的她說話都結巴了:「你……你幹嘛,嚇煞我了。」

「在我身邊,你不准有『怕』這種心理。」天恩頭抵住蘇子葉的,熱氣噴在她早已泛紅的臉上,問道:「可以做到嗎?」

「我懼怕都是你帶來的,你見我在別人面前怕的跟老鼠似得了嗎?」蘇子葉不滿的想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

天恩懷中抱著她,可心裡卻又有些擔心,她只是因忘記盛春悅而接受他。「怕,我自己都怕,何以要求你呢,算了……」他多怕呀,怕盛春悅,怕蘇子葉心底的答案。

蘇子葉安在他的懷中,為什麼這個時候才發現這雙手臂如此之有力呢:「皇位丟了都不怕你還能有什麼懼怕的?」

「怕失去你,十分怕。」天恩頓了頓,深邃的眸子直看入蘇子葉的眼底,憂慮的說:「如果,有一天,發現我騙了你。你會恨我嗎?」

蘇子葉不自然的眨了眨眼,被他這麼一看,心都亂了:「那得看什麼事兒了啊。」又不說什麼事兒,她沒事兒恨他做什麼?

「我……暫且不想說。」天恩眸子暗了暗,他依然不夠大度,不能夠坦白的說出事實來。

「嗯,等你想說再說吧,不過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兒,我可不原諒啊。」蘇子葉伸出食指戳了戳天恩的手臂:「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天恩低頭看她,蹙眉道:「不放,等你回答我的問題後,再考慮放你。」蘇子葉蹙了下眉,道:「問啊,沒有什麼不可說的。」

「單宗澤做了這些事兒,你都清楚了,對吧?」

蘇子葉點頭:「我想,你來此也是表哥引來的,害你丟了皇位的人,是我。」如果不是為了她,天恩是不會來這遠的西戎國,國更不會被那個叫什麼鳳子禎的人搶走的。

「就算這次你沒有被劫持,他們還是會找別的機會搶我的皇位。所以我不希望你自責。」天恩含笑看著蘇子葉那愧疚的眼神,趁她低頭之際親了她的額:「子葉,你恨單宗澤嗎?」

蘇子葉一愣,回想了下單宗澤所做的事兒,眸子暗了暗,天恩的親吻對此時的她來說,完全可有可無:「不恨,他是我表哥,對他恨不起來。只是,他幫著別人奪了你的皇位,我很生氣……」

「不恨是因為沒有愛。」天恩低低呢喃:「我倒是希望你來恨我。」

蘇子葉『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哎呦,我的天恩小皇帝啊,你怎麼傻了呢?不是被耶律驊的人給打傻了吧?」

「傻了有人愛也好啊。」就如盛春悅,當初如此之不正常她竟還能跟隨。

蘇子葉伸手拍了拍天恩的額頭,似是玩笑的說:「好了,傻子,我來愛你啊。」

「你說什麼?」天恩凝住了眸子,抱著她的手又緊了一緊。「天恩,你來西戎國救我,因此丟了皇位卻不責怪我……此生如有一個將皇位看的比我還輕的人喜歡我,你說……你說我是不是該留住這個人。」蘇子葉越說聲音越小,又不確定的問了句:「剛才在耶律驊府中對我說的話,是真的嗎?」

安靜的房內,通紅的燭光將二人包圍,暈光淡淡,溫馨無常。

天恩呼吸聲重了些,他感覺自己的胸口有一股子氣上不來,那雙眼中盡是不思議和激動,「子葉,我喜歡你,十多年了,我已經……」

她冰冷的手指按住了他繼續說話的唇,淺笑:「你為什麼不早說?表哥都早早說啦,如果我不喜歡你,就會拒絕啊,這樣你也不用苦苦等嘛,笨。」

「現在說,晚嗎?」握住她的手,小心的問。

蘇子葉故作思考:「嗯,是挺晚了。不過呢……還沒有遲到我嫁人,所以……」

遲到她嫁人,遲到她嫁人……

天恩反復咀嚼這句話,心口的一股子氣忽而變成類似於怨氣,他緩緩開口:「你嫁人了。」

「啊?」

「三年前,你嫁給了盛府大少爺,盛春悅,你記得嗎?」

蘇子葉苦想這個有些耳熟卻想不起是誰的名字,「我為什麼會那麼早嫁人?我三年前才多大啊!」

「我已經二十七了。」

「你二十七了!?那麼我……我我我還以為我才十五歲啊……」蘇子葉頓時臉紅了一大片,「原來我已經二十了……」過了這個冬日便二十一,她怎麼一下老了五六歲!

「哎,我才十五歲十五歲啦,不要變老不要!」

天恩無奈的放開她,拉著她坐下,歎氣道:「現在不是糾結你年齡的時候,你已經嫁人了,而那個人……還跟我有十分密切的關係。」

蘇子葉聽話的不糾結年齡問題,卻被天恩的話雷住,「你……你說什麼?你和單宗澤一樣斷袖?」密切關係,天啊,這得多麼的密切啊!他們怎麼一個個都是斷袖。難怪這麼多年,她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

「單宗澤不斷袖,我也不斷袖。」天恩真是恨煞了子葉聽話不聽重點的毛病。

蘇子葉呼的鬆了口氣:「我想也是,要不讓你不會跟我表白了。」蘇子葉『呵呵』一笑:「那個盛春悅和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密切關係呢?哎,你們不是同母異父的兄弟吧?」

天恩側目看著蘇子葉這張憔悴十分的臉,伸手撫摸了下,「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宮中沒有五皇子這個人卻有五皇子這個名位,而他便是五皇子,我的親弟弟。」

「我嫁給你親弟弟啦?為什麼他會流落在民間?那我現在是盛夫人?」蘇子葉有些不置信,她一直記得自己立志要在二十三歲嫁人的,如今她才二十歲,三年前更小才十七啊……怎麼可能就嫁人了呢?

天恩移過眼看向房中別處,道:「今夜,你我不睡了吧,你的故事我講給你聽。」

蘇子葉點頭,跟個孩子似地叫道:「好啊,聽故事聽故事。」她對那個盛春悅有了十分濃重的興趣。她竟會嫁給他,原因是什麼呢?好奇怪啊,難道他比天恩還好好看,以至於她又犯了花癡病?

此夜,天恩在給蘇子葉講關於她的一切,說到最後,他都不曉得靠在他肩頭的女人睡了過去,但他知道重點她都聽了去。他將她安置在炕上後,自己守著她一夜未眠。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將她的故事全部告訴她。若是幾日前,他還有可能希望她什麼都忘記了,腦中只有他一個人,可是現在他卻做不出這樣的事兒來,他希望她清楚一切,不讓自己後悔,更不讓她難做。

***

翌日,蘇子葉起身發現天恩在床邊靠著,伸手推了下,不見他有動靜,蘇子葉心想他可能累了。起身沉沉歎息,昨晚睡著後,做了個奇怪的夢。

春夢。

這輩子她還真沒有做過什麼春夢。

回憶起這個夢來,她莫名覺得好甜蜜。夢中的女子和一名帶著面具的男子往一座山上去,他帶著她走到一處環境十分美的溫泉處,她很好奇,這個男子為什麼會在晚上帶著她出門,到達目的地才知原來是去泡溫泉。

令她花癡的是,他健碩的身體在月色下那般的迷人,他下水後,伸出手對她說:「下來,很安全。」夢中的她乖巧的在他面前褪了衣服,一手遮著羞,一手搭上他的手,而他一個用力便將她摟入懷中。他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臉頰上,輕輕的說:「娘子,你我還未有過鴛鴦浴,對不對?」

而女子嬌羞的點頭回答:「確實沒有,不過咱們第一次鴛鴦浴就露天的,會不會不好啊?」

「有什麼不好?」男子的話落,吻便落入她的頸項,啃咬輕噬,有了空隙,他又說:「讓山神,水神,土地神都來看,我不介意。」她因他的話羞意更濃,卻因他的親吻而撩撥起了情欲,不顧外界如何,熱情的回應他。

一場激情萬丈的溫泉鴛鴦浴在皎潔的月色下完成了,他們的床是溫泉邊的大石頭,她沒有料到他們竟然就在這樣一個地方得到了靈魂的升華。

夢不過簡單的回憶完了,蘇子葉卻覺得全身燥熱了起來,她覺得很莫名。

「子葉?」天恩迷糊的起身,發現蘇子葉正滿臉通紅,一手揪著衣襟不知在想什麼,「你怎麼了?」

蘇子葉回過神,忙拿開手,呵呵笑道:「屋子裡有點熱,沒事。」

「沒事就好,收拾一下,我們離開這裡。」天恩蹙眉,這大清早的爐中的碳都燃盡了,空氣已經變冷了,她竟說熱。

她緩慢點頭:「嗯,快點離開。」如果回香宛國就好了,指不定能看到天恩口中所說的盛春悅,她的丈夫。

二人在寺中用過齋飯,留了些碎銀子做香油錢,便離開。他們做了西戎國人的打扮,出門也光明正大了些,皇城中很熱鬧,不過每條街都有幾個鐵甲侍衛拿著刀在亂轉悠,雖然沒有影響到百姓做小生意,但看著還是十分奇怪。

外人並不知鐵甲侍衛做什麼來的,只知道有他們在,他們的生活安定了。故而有些人還給鐵甲侍衛送上熱饅頭。鐵甲侍衛不客氣的接過,還問有沒有見過一男一女,男的銀邊大氅,女的草原披風……將要找的人具體的描述後,得到的答案便是:「哎呀,這樣的人還真沒有見過。」

不小心被耳尖的蘇子葉聽到,她『噗嗤』的嘲笑聲傳出:他們真笨,人跑了怎麼還可能穿著能讓他們認出來的衣服來?「笑什麼,怕人家認不出你啊?」天恩拉住嘲笑別人的蘇子葉,將她帶往路邊的茶寮坐了下來:「老實點,現在找我的人不止單宗澤,還有鳳子禎。」

蘇子葉一愣,想到天恩現在沒了權,沒了勢被人抓了必然是沒命,不由心揪了下道:「嗯,我乖乖的。」天恩點頭,端起茶杯喝茶。

蘇子葉歎息一聲,這三國現今竟然沒有天恩可藏身之處了:「對了,你餓嗎?我去給你買兩個包子來,你看包子攤就在對面。」

天恩順著蘇子葉的手指看過去,笑了道:「你想吃就去買吧。」明明她想吃,卻非要給自己找一個合理的理由。

「嗯,好。」蘇子葉開心的准備好銅錢,去買包子。

站在包子攤前,她差點饞的流口水,聽那老板說這包子是羊肉餡兒的,加了蘿蔔,味道很好。因為好吃,第一籠包子已經賣完,第二籠只需要等一刻鍾的時間,就能出鍋了。

蘇子葉為了吃自然要等,不一會兒她身後就站了好幾個人,都是排隊買包子的,蘇子葉慶幸自己來的算早,回頭看了眼還在茶寮的男人,微笑一下,之後繼續饞包子。

老板揭開蒸籠蓋子後,一陣羊肉香便傳出來,十分誘人,蘇子葉狠狠的吸了兩口氣,道:「老板,我要十個包子。」

老板『呵呵』的應著幫她拿了十個包子,用一個自制的草籐小籃子盛給客人,笑道:「這個小籃子給您算一文錢,小姐給我十一文錢就是了。」

蘇子葉現將錢給了那老板:「老板,這裡差不多十六文,都給你吧。」接過老板手中的小籃子,還嗅了嗅說了句:「真香。」而後退出包子攤,准備往回走。

沒有走幾步,整個人似是被人摟了過去,抱著往角落處跑,蘇子葉第一聲大叫的是:「啊,我的包子啊。」之後雙手護著籃子,希望剩下的包子不要再掉了,誰劫持了她都和她無關了,這個時候有包子吃為上。

當她不再在風中凌亂的時候,當她不再護著包子的時候,已經是在一個沒有什麼人來往的巷子裡,她低頭看著自己護著的六個包子,抱怨道:「喂,你賠我包子。」之後抬頭看向帶走她的人。心裡怒,為什麼一個個腿功都那麼好,帶著她直接在人群中穿梭,還不會撞上人,速度更是令人驚歎……

「子葉。」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愣住了,昨晚才做了春夢,今兒就見到夢中人,這也太邪乎了:「真……你是真的?」她還在做夢嗎?

不信自己是在做夢,所以她伸手要掐自己,手才觸上自己的臉頰,卻被他抓住了:「我說過,我願意為你做一輩子的受虐狂,要掐掐我。」她又不相信見到他了。他其實也不敢相信,在這麼多人中一眼就看到了她,雖是西戎國未出閣姑娘的打扮,但她那獨特的聲音和那身形,都讓他一下就能辨認出來。

「掐你?」蘇子葉有些茫然,掐他做什麼:「你……你把面具取了,我看看你。」她緊緊捏著自己手中的小籃子,這個夢中人是不是比天恩還要帥?哎呀,上天真是眷顧穿越者,她竟然能夠在春夢的第二日就能見到夢中的男主角。

盛春悅亦是一身西戎國武士的打扮,為了不讓鳳子禎的人認出來,他著重將自己偽裝了下,「是為了確定我的存在嗎,子葉?」他微微一笑,伸手取下面具。

當面具完全拿開的時候,她驚詫的倒吸了一口氣,他額頭的疤痕觸目驚心,她心痛了下,而她也不知為什麼就心痛了,很痛很痛。痛到她伸手抓住了胸口的衣服,咬牙說:「你額頭上的疤痕……」

「比之前更難看了是吧,在刑部大牢被人『伺候』而顯得更恐人,嚇到你了嗎。」盛春悅前進了一步,天知道他有多麼想要將他的女人摟在懷中,告訴她有多麼的想她,多麼擔心她。

蘇子葉退了一步,眨眨眼看著他:「你……你真的是盛春悅?」

盛春悅疑惑,莫非她因他的容貌毀而嫌棄他嗎:「我是盛春悅,一個滿臉是疤痕的盛春悅。」

「盛春悅……」遭受了怎樣惡毒的待遇,他才成這樣的?

盛春悅又前進一步,卻見她也退後一步,他的心抽了下:「是我,一直擔心你的相公,盛春悅。」

「子葉,他是你的丈夫盛春悅。」

不待蘇子葉說話,第三個人的聲音插了進來,蘇子葉忙轉頭,見天恩一臉安心的緩步走來,她問:「這就是我的丈夫盛春悅?」丈夫一詞,為什麼她覺得很遙遠。

對於蘇子葉的問話,盛春悅蹙眉了,天恩將她的心吃了嗎?以至於她問出這樣的話,還是准備第二次推開他?

「五弟,蘇子葉被害失憶,暫且想不起你是她丈夫,也或許永遠想不起。」

盛春悅大驚,眸子轉向蘇子葉,話卻是對天恩說的:「誰害的?」

回答盛春悅的人卻是蘇子葉:「就是我表哥啊,還有那個喜歡我表哥的斷袖耶律驊,他們他們……」

「他們怎麼你了?」盛春悅怒步上前抱住蘇子葉:「他們怎麼你了……」說話口氣從怒變為心疼。

「其實也沒事啊,我好好的,只不過不記得你是誰了。天恩告訴我你的事兒啦,沒事沒事,現在認識你也不晚啊。哎,對了……你要幫天恩奪回皇位哦,聽說你也是皇子,奪回顏家天下你也是有責任的。」她靠在他的肩頭,絮絮叨叨的說著。心裡還在嘀咕,盛春悅的擁抱比天恩的更令人舒心,而且她覺得這個擁抱十分之熟悉,還有他的口吻,他身上的味道,他髮間的髮簪……

盛春悅悶笑一聲,抬頭看對面面無表情的天恩,從他那一聲『五弟』開始,他便知道他們之間的一切恩怨全部融化在這兩個字中了。

「我會的,顏氏天下是屬於顏家,而非鳳家。」盛春悅放開蘇子葉,走至天恩面前:「謝謝你,沒有在子葉失憶的時候,欺騙她。」

蘇子葉不滿於盛春悅的話,道:「天恩從來沒有欺騙過我,從前沒有今後更是不會有。」

「希望如此。」盛春悅瞅了眼胳膊肘往外扭的蘇子葉,又正視天恩道:「我為顏氏天下,為我那還在深宮的兒子和一干侄兒們。」

天恩扯嘴一笑:「我只為蘇子葉幸福。」盛春悅一愣,而後明了的笑了。他要看著蘇子葉幸福,那麼他就得奪回天下,坐看心愛之人幸福。

「……顏君黎?天恩,他……他都有兒子了,他的妾侍還是誰生的?我可不准許我的丈夫有三妻四妾,你跟你說啊,我要休夫,馬上立刻!」蘇子葉還沉浸在自己言語的威懾力中,當聽到盛春悅說他兒子,她立馬怒了,他都有兒子了,她過去給他兒子做奶媽還是後媽啊?

「你敢休夫!」盛春悅怒,蘇子葉真是越來越口不遮攔了。

「五弟,這會兒她失憶,很多事兒都想不起來,別對她吼。」雖然她是被她丈夫吼,但他聽著心裡不舒坦,替子葉委屈。

盛春悅忍下怒,啟齒道:「孩子是一個叫蘇子葉的女人生的,現今是大哥的兒子。」

迷糊的蘇子葉突然想到天恩昨晚說的故事,似乎他說過她有個孩子來著。哦買嘎,她昨晚瞌睡的,後面的故事都沒有聽……好,為了避免戰爭,她決定今晚找到投宿的地方,一定和天恩徹夜談談,多知道一點關於自己的東西,免得再出糗。

「好吧好吧……顏君什麼黎是吧,哦……那孩子是我生的,好看不?帥不帥啊。」

天恩和盛春悅二人都是一臉無奈的表情,相視一眼,天恩道:「花癡病是一輩子的事兒,沒得治,你卻要忍她一輩子,我真是同情你。」

盛春悅點點頭,跟上天恩離去的腳步,道:「確實。不過將她留在我身邊好一些免得荼毒別人。」跟在他們身後恨恨的啃著包子的女人恨不得將他們兄弟二人的背瞪出窟窿來。


58.紅杏出牆

蘇子葉聽著二人對話,心裡氣極,狠狠的咬著包子,納悶的咀嚼,這兩人真是兄弟,一開始他們說話的口吻跟陌生人一般,卻不知何時開始二人說話口氣從尷尬變為默契,完全忽視了在後啃包子的她。

瞪著他們的眼越來越圓,天恩昨兒還說喜歡她,今兒就直接將她推給那個盛春悅。這個戴著面具的男人總是給她痛心的感覺,而她對天恩亦是打開了心房,他從記憶中翻滾了出來,害得她有事兒沒事兒的臉紅下。她承認,她似乎有些花心。

可是她能不能花心呢?她對天恩感激加點點愛慕,對盛春悅卻好奇無限更是憐惜無限……

她沉沉的歎息,怎樣的一種矛盾心理啊,以至於她心凌亂了。

聽到身後女人的輕微歎息聲,盛春悅觸動了下耳朵,緩下步子側目對蘇子葉道:「怎麼?」

「沒事,累了,快些離開這裡,找住處休息。」蘇子葉不冷不淡的回應盛春悅的關心。

天恩只是含笑,知道她吃飽了便走不動了,不語等著盛春悅回應。「大哥,正好我也有事兒與你商量,找家客棧吧。」盛春悅心疼的看著蘇子葉那雙滿是委屈可憐的眸子說。

「嗯,也好。」天恩那雙深邃的眸子將蘇子葉看在眼底,她那嬌小的模樣,更是令他心為之一悸,卻也讓他心痛。

蘇子葉跟小孩一般綻開了甜美笑容,抓住天恩的手臂,跟貓兒似得蹭:「你真好。」盛春悅怒目瞪著蘇子葉恨她這種紅杏出牆的行為。

「蘇子葉,放開大哥的手。」

聽到盛春悅怒聲,蘇子葉抖了一抖,抓著天恩的手緊了緊,身子也往他身後躲了躲,對著他皺皺眉,又吐舌做鬼臉狀,「凶什麼凶,哼,不怕你。天恩我們去找客棧啦,不理這個面具怪人。」說罷拉著天恩前行,不理會身後已經怒到抓狂的人。

盛春悅心中是怒,卻也無可奈何,這時候的她沒有記憶。

三人找了間客棧,天恩忍痛要了兩間上房,讓小二哥帶著去了房間。

「子葉,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和大哥說完事兒便回來。」盛春悅為蘇子葉打開一間客房房門對蘇子葉說。

站在天恩身前的蘇子葉卻是迷茫的抬頭看身邊的天恩,又看盛春悅,道:「你還回來做什麼?你和天恩住一間房就好啊。」

「你我是夫妻,自然住一間房。」盛春悅冷了口氣,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一個忘記他的女人了。說重了不行,說柔了,天恩在他又覺得尷尬。

蘇子葉對上盛春悅面具後面的眼,眨了眨眼,又往天恩身後去,抓住天恩道:「天恩哥哥,這個所謂的第一任丈夫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凶,他逼我和他同一間房。」

天恩喜歡聽蘇子葉親暱的稱呼他,抬了抬眉撇了眼盛春悅,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的性子,今後接觸便知,莫怕。」

蘇子葉做驚恐的樣子,緊緊抓住天恩的手臂,訝異道:「天恩哥哥,你昨兒才說要保護我的啊,今兒你就要將我推給這個所謂的我第一任丈夫的人嗎,他太凶了啦?!」

蘇子葉看清楚天恩的表情,卻從面具下那雙眼中完全看不出什麼來,「我已經忘記盛春悅的存在了,難道真的要讓我和這個陌生人生活?」

聽了蘇子葉的話,天恩和盛春悅皆是一愣,詫異了。

她的話令盛春悅完全傻了。她……她竟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著實讓他的心痛了萬分。陌生人,這個詞為什麼那麼扎人,那麼刺痛人心?

記得當初,他將她當做最親密的陌生人,而今時她將當初他對待她的,全部還給他了,是要他嘗試當初那般對待她的滋味嗎?

看著天恩拉著她進門,盛春悅也邁開步子進門,將門關了坐在了天恩對面。

「他是你之前執意要嫁,執意要守候,執意要愛的男人。為他你才嫁給我,你的付出代表你的愛,不能因失憶而將他真的徹底抹去。」天恩看瞅著自己的蘇子葉,揪著心說。

「我失憶,忘記過去也許是老天給我一次重生機會,讓我重新選擇我的人生,那我得好好把握不是嗎?天恩哥哥?」

天恩青筋跳動了下,他喜歡蘇子葉的這個回答,也希望失憶的她能夠選擇自己。但不知道蘇子葉說這話是認真還是為了好玩而作弄。因為多年前她偶爾作弄他,對於她親暱的話親暱的動作都已經完全麻痺,以至於完全可以分清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你想如何重新選擇?」盛春悅沉悶的出口,該死的單宗澤,竟害的他女人沒了記憶!

蘇子葉看了看盛春悅,又微笑著看了眼天恩,看完後者她臉不知覺的紅了下,「你昨天說的話算不算數啊,不算數我會傷心的。」

「大哥,你……」盛春悅凝眸。

蘇子葉嘻嘻一笑對盛春悅道:「昨天天恩哥哥跟我表白嘛,我記得很清楚啊。」

盛春悅面具下的臉黑了,天恩沒有欺騙蘇子葉,完全沒有。他喜歡她,還將關於自己的事兒全部告訴她了……這樣大度的人,他都佩服,更別說蘇子葉這個心軟的跟豆腐似得女人了,一定感動的想以身相許。

「我……」天恩猶豫,看到面具下那雙帶著傷的眼眸,他竟是忍不下心來回答蘇子葉。

按理來說,這個時侯他是最需要盛春悅這個弟弟的。曾經他上過戰場,軍營之中必然有很多人都是他的死黨以及戰盟,如果這個時候拉攏他,以便他早日聯絡邊疆軍營中的各個將軍,商計討伐鳳帝的大事兒。可是,他如果真的『拉攏』那麼,他不是利用了蘇子葉嗎?他早就說過,天下人誰人都可以利用,唯獨蘇子葉不可以。

盛春悅知道天恩喜歡她,而且有可能程度比他還深,蘇子葉的問話自然是一時回答不上來,而且對他來說回答也是一種痛苦,「子葉,我讓你有一個選擇的機會,但你也得給我們兩人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這是盛春悅對天恩退讓的一步,他們兄弟方相認,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公平競爭?你的意思是你們倆一起追求我嗎?」蘇子葉突然來了興致,被追的感覺不錯啊。而且兩個男人她都不排斥,如果能一網打盡,讓他們……噢呵呵,世界一定會更美好的。當然後面YY之想,立刻被蘇子葉打消,她才不敢那麼做她,堅守一對一。

「但我也有條件啊,你們身後不准有別的女人……天恩,你這一條就不符合啊,你說你後宮有多少人,你說你說……」想到天恩後宮很多女人的時候,蘇子葉恨恨恨,為什麼他要娶那麼多的女人,不是說十多年前就喜歡麼?喜歡就不該招惹別的女人才是。

對於盛春悅的這個提議,天恩倒是十分贊成,他們兄弟二人不為女人打殺,光明正大的競爭,不管最後誰人退出都不會傷到二人之間的關係才是。

「現今的我連皇宮都沒了,還有什麼後宮。」據說他的那些個女人被圈禁後,有些女人倒是十分忠貞的『追隨』他而去。這顯然不是天恩希望的,那些女人都是他朝夕相處很多年,即使沒有愛情也是有親情的人,她們死,他亦是會心疼。爾今卻留下沒有幾個人了……

「那你呢?小妾、丫鬟什麼的都沒有是嗎?」

盛春悅沒好氣的回答:「曾經是有個丫鬟來著,被某只母老鼠趕往窯坊,再也沒了翻身之日。」

「母老鼠?你……你說我是母老鼠?」蘇子葉瞪大眼,說她母老虎指不定她都沒這麼暴躁,竟然說她是老鼠,她哪裡和那偷偷摸摸的老鼠像了?

盛春悅不理會蘇子葉,心想好在她理解能力沒變弱。

「子葉,如果你覺得五弟的這個提議不錯,便就這麼著吧,不論你選擇誰,我們都尊重你。」天恩壓下蘇子葉的怒氣,柔和著聲音說。

聽到天恩溫柔如水般的聲音,蘇子葉臉又紅了,蕩漾了下,乖巧掉頭:「嗯嗯,就這麼著。」

「記得公平對待。」天恩似是老師諄諄教導。

蘇子葉如好學生猛點頭:「一定一定。」

見蘇子葉在天恩面前如此之乖巧,盛春悅這心裡越發的不是滋味了。她忘掉什麼不好,偏生忘記了他的存在,這是對他最為嚴重的一次打擊。

「好了,你可以休息了,我去和大哥一間房。」盛春悅甚是不情願的先出去了。

天恩抬頭看身邊的人,滿是黯然的眸子中深意滿滿,嘴角卻勉強揚了起來,道:「戲,我幫你演完了。但我鄭重告訴你,盛春悅是你愛的人,如果推開他便再沒有第二個盛春悅出現了。」

蘇子葉糾結起兩道眉,不滿的說:「你當我在演戲?我演什麼戲啊我,我我……我為你打開心扉我容易嗎我,還被你認為是我在演戲,冤死了。」

「什麼?」天恩以為自己聽錯了,這麼多年她對他只是兄妹之情,怎麼可能這一次來西戎國就變了,之前的感情怎麼可能成為男女之情?

蘇子葉頓時紅了下臉,羞澀的說:「我……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你啊,如果你拒絕我喜歡你的話,那我馬上抑制住自己心裡想的,隨你的願和盛春悅人過日子。」如果和盛春悅一起,她也不覺得日子會難過。

天恩激動的站起身,完全不信蘇子葉會說對他有喜歡之感:「我的子葉妹妹,你認真的嗎?」

「我的天恩哥哥,我這個樣子很假嗎,很假嗎,哪裡假了?」蘇子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她覺得自己長著一副憨實厚道的臉相啊,沒有那麼不可信任吧。

天恩悶哼而笑,伸手擰了擰蘇子葉的鼻子:「鬼靈,信你便是了。」不知道最終蘇子葉的選擇是什麼,此時的他已十分滿足,因為蘇子葉心裡有他。原來他是那麼容易滿足,她說一點點的喜歡,他的心卻似冰雪融化成了溫溫的水似得,溢滿心房,暖暖的。

蘇子葉皺皺眉頭,握住天恩的手道:「你追我哎,這感覺真不錯。你可要好好表現哦,不然我選了盛春悅,不理你。」

天恩淺笑,理智讓他回到現實,他不否認蘇子葉心底愛的是盛春悅,更不否認自己有私心,可是他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去追求她。

她才見盛春悅一面,便對他完全沒有排斥感,口中老說盛春悅是陌生人,但言行中卻頻頻透露出她對他沒有任何的陌生感,一切不經意的表現足以證明盛春悅已經完勝,而他不用競爭便已經輸了。

「嗯,我努力。」天恩淡淡的說,手回握了下她,牽她之床邊,「休息吧,昨晚你沒怎麼睡,現在好好休息,我們指不定就什麼時候走。」

蘇子葉乖巧點頭,「嗯,那我先休息了,那包子吃的我只想睡覺。」

天恩笑了笑,見她往床上爬,便轉身去關了窗,而後小聲說了句:「有事兒就叫,我們就在隔壁。」蘇子葉點頭,目送他離開。

他走後,蘇子葉的心卻沉沉下落,總覺得心口什麼東西堵得慌,很難受。想起見到的盛春悅,那張帶著疤痕的臉莫名的讓她想要去安撫,去撫摸,希望自己能給他帶來一點安慰,而她卻沒敢去動他。

莫名的那種熟悉感讓她沉醉,莫名的那雙眸中凝望讓她淪陷,莫名的她就是想他,即使覺得他有些凶、有些可怕,即使就在自己面前,她還是想,只是她掩飾的很好,沒有被人發現罷了。

淚水莫名的便落了下來,她卻不知這是為何,強迫自己閉目不去想盛春悅這個人,卻未料閉眼還是浮現他那張臉……


59.夢魘不醒

冬陽射入西面的窗,房內通亮了起來,偶有風拂進房間,倒顯得靜謐了。如閒來無事,開著天窗在這樣一個溫暖的下午享受陽光也不失為一件愜意的事兒。

然,享受的日子離他們很遙遠。房中桌前坐著的兩人一個深思著什麼,一個啟唇開口:「五弟,鳳帝朝中的局勢雖已經穩定,終還有人面服心不服,比如以子葉父親為首的左朝。如若當初我多聽蘇穹的勸誡,也不會讓鳳子禎籠絡了這麼多人的心。」

盛春悅點頭,回應:「我父已經聯絡了蘇太傅,將一干忠臣名單已經列出,想要起死回生還是免不了靠那些老古董。」

天恩含笑,「是不是我想到的你都已經做了。比如,集軍力,籠朝臣,絡民心,奪天下?」

「做這些是為了你奪回顏氏天下。」盛春悅輕描淡寫的說了句,「這個天下本就是你的,先皇臨走將皇位給我純屬感情用事。你也不必擔心,我會有心與你爭奪什麼。多年前就告訴過你,我的志向只不過是保家衛國。」

天恩了然道:「只是那道遺詔的威脅力不小,想到『非池』副將在軍營中的地位,不得不擔心皇位,你若要奉遺詔而來逼宮,我便無可奈何。」

「不是什麼人都想要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我從小便在盛府生活,我父一直灌輸我要忠君報國,不可去肖想不是我的東西的思想,故從小就沒有什麼太過強烈的野心。當初我得知自己的身世的時候,也沒有打算要去和你爭什麼,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我為什麼要去造一些對他們無益的事兒。但我知皇帝之心必然是深不可測,想的也比較多,故讓自己成為一個傻子,避免繼續做你所交代的事兒,也避免被你發現,我便是你要找的人。」

天恩慚愧低頭:「你裝傻我便應該知道,你是不想與我起什麼沖突才這麼做,而我卻今時才明白。」

「大哥,明白的也不算晚。」盛春悅些許不好意思的笑道:「經歷那麼多,我覺得我也不虧,畢竟讓我遇到了她。」

天恩明白盛春悅口中的她是誰,也歎息上天的安排,他和子葉注定在一起:「雖然說你提議公平競爭,但……我沒有打算真的與你競爭……」

天恩的話沒有說完,盛春悅便將其打斷,笑道:「不,我盛春悅說過的話必然是真的,我要和你公平競爭。對你對我對子葉都公平。」頓了下,看到天恩那意外的眼神,他鄭重道:「你和子葉在一起那麼多年,而我半途殺進來的人,將子葉奪走,對你不公平。」

「她心裡沒我……」天恩歎息。

盛春悅伸出手,欲要和天恩擊掌,道:「你是天恩,莫要退縮,我是不會因你是我大哥便退讓的。」

天恩猶豫的伸出手,對上盛春悅的那雙堅定的眸子,與之擊掌,道:「好,我便與你一爭高下。」

二人達成協議,相視而笑,之後繼續商量壯大二人力量,同對付鳳子禎的事兒。

盛霆笙這個地主公在京中沒有原來那麼閒了,接受了盛春悅的計劃,在集結內裡人馬。

盛安氏這個地主婆也沒有原來那麼閒的只是念念經了,而是聽了盛春悅的話,沒事往認識的官夫人家裡跑,搓搓麻將,打聽些個小道消息。

說到利廣的時候,天恩卻不自然的笑了:「沒想到這個呆瓜利廣竟還是有點魄力啊,將京中龍衛全部集結起來。」龍衛只有皇帝能夠差遣,天恩這個皇帝現今下台,他們卻沒有擁鳳帝為帝,而是沉默不讓人知道有龍衛的存在。天恩不得不贊歎先皇留下來的這一批龍衛,對國的用處非常之大。

說起利廣,盛春悅倒也來了點興致,被天恩稱之為呆瓜的人,果然不是一般的呆。「利廣頭腦不笨,且能夠成為龍衛必然有其特長,你卻遣派他來做細作,確實有些大材小用。」

天恩挑眉:「這是我的疏忽,今後用人必定考察其能力。」

盛春悅點頭,「待奪回皇位,第一件事兒便是整頓朝綱,不可讓朝中大臣結黨營私,這不利於國。」天恩點頭,盛春悅確實是個不可遇之良才。

天恩點頭,欲繼續說些什麼,卻聽到驚恐的呢喃聲從隔壁房間傳來,擰起眉道:「是子葉。」盛春悅已經快了天恩一步起身出去。

天恩立馬隨之出去,來到蘇子葉房間的時候,只聽她一直喊著:「不要……不要……」

盛春悅慌忙跑至床邊,按住欲拿腦袋撞擊床板的蘇子葉:「子葉!」天恩立馬伸手給蘇子葉把脈。「大哥,子葉怎麼了?」

抱著蘇子葉的頭,她那煞白的小臉已經擰成了橘子,唇已無了血色,她的另一只小手緊緊的抓著胸口的衣服:「唔…不要…痛……」

「脈象凌亂,似是有東西在亂竄。」

「東西?」盛春悅卸下了面具,眼眸一凜,閃過驚疑:「怎麼可能有東西在竄!」

「對於岐黃之術,我只懂皮毛,但如此之快的脈象確實令人擔心。你在這裡看著她,我讓小二哥找郎中來。」

天恩那凝重的表情讓盛春悅的心直線下沉,低頭看了眼痛苦呻吟著的蘇子葉,緩重點頭:「好。」他擔憂的看了眼蘇子葉,眼神中閃過慌亂,快速離開。

盛春悅摟著她的手緊了緊,「子葉,哪裡不舒服?告訴我。」

「心口……疼,好疼。」蘇子葉睜開沉重的眼皮,竟是看不清頭頂上的人是誰,伸出了一手,扣住了他的手臂,力道重之又重。

「心口?」他忍著手臂上帶來的疼痛感,低低呢喃,此時他心中的疼痛之感比手臂上的疼來的更加猛烈。

蘇子葉沉沉喘息,「好多……好多的蟲子……蟲子……」想要狠狠的撓胸口、心口,那裡的撓癢和刺痛感令她難以承受,似是有東西在啃咬,又如千萬只螞蟻從心口爬過。

「蟲子?」單宗澤到底用什麼毒人的法子將蘇子葉的記憶抹去,還給她帶來了如此巨大的病痛。「子葉,等一會兒,大哥一會兒就回來,找來郎中一定會讓你好起來。」

「你……你打昏我吧,打我……」蘇子葉咬了咬牙,使勁的捶打盛春悅的大腿,她想要狠狠發洩一下,卻怎麼也減輕不了自己的癢痛。

盛春悅眼眸中閃過驚詫,那張精致的臉上配上那觸目驚心的傷痕,卻顯得那般猙獰,猶豫和忍痛卻讓他下不了手:「不能打昏你,郎中很快來看你病情。忍忍,再等一會兒,就一會。」雙手抱緊她,臉頰一直蹭著她的,口中一直低喃:「會沒事的,忍一忍就是了。」看著懷裡的人,他卻只能說一句「忍一忍」,別的什麼也做不了,他從沒有這般痛恨過自己,恨自己這般的束手無策,無能為力。

「呼……」蘇子葉強自鎮定,深深吸了口氣,一秒鍾未到便軟了下去,覺得胸口頓時悶氣蔓延的越來越多,行走的螞蟻越來越多,疼痛癢意更加強烈。她無力卻堅強的抬起頭,那雙迷蒙而又帶著哀求的眼看向盛春悅,喘著粗氣困難的吐出兩個字:「求你,打昏我!」

盛春悅那緊鎖的眉峰頓時展了開來,伸掌一劈,利索的打在蘇子葉的後頸。她立馬軟綿綿的倒了下去,那雙痛苦的眼終於慢慢的閉上,嘴角卻顯出一抹解脫的笑。

他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頓而他的心也寬了下下,雖然她身上的癢痛不會消失,但昏過去的她暫時不會感受到,不治本只能緩解一時的手法對她來說只是解脫。輕柔的將癱軟的蘇子葉安置在床上,蓋好棉被,他蹲在床邊握著她冰冷的手,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冷風灌入房間,腳步聲急促靠近,隨之焦急的聲音傳來:「五弟,郎中來了,子葉怎麼樣了?」

盛春悅回過神,忙讓開位置,回頭見一個中年郎中抱著一個藥箱緩步走來:「郎中,快點看看她怎麼樣了。」同天恩一齊將郎中請至床邊,也不顧什麼禮不禮,直接撩起蘇子葉的手讓郎中把脈。

天恩也身上去抬起蘇子葉的眼皮看其瞳孔,末了歎息一聲,昏迷了。

郎中利索的把脈,末了說:「脈象紊亂,沖撞無常,怕是……」

「怕是什麼?」盛春悅和天恩同時問,二人焦急的對視一眼再看郎中,等待答案。

「怕是中了某種蠱毒。」郎中一臉沉重,西戎國盛行蠱毒,但這名女子身上中的蠱毒,引發的病症卻有所異常,不過這種凌亂的脈象他卻在書中見過。

「蠱毒?」盛春悅疑惑的目光投向天恩,卻見他似是絕望又似痛恨的閉了閉眼,而後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大哥……」

「是蠱毒。這種蠱毒的病症和一般的蠱毒不一樣,但其脈象之中有蠱毒現象。」郎中捏住床上人的臉,左右看了下,又道:「在下醫術尚淺,暫未診斷出她中的是什麼蠱毒。」

聽了郎中的話,盛春悅面如死灰,呆滯的看著蘇子葉……

「大夫,可有什麼緩解的法子?」天恩很早前看醫書的時候,見到書上說西戎國很多人種蠱毒,為了牽制別人,而單宗澤讓耶律驊給蘇子葉種蠱毒卻是因為他要蘇子葉。天恩難以相信,他愛蘇子葉,為了讓她留在身邊,不惜傷害她。

郎中收拾著藥箱,歎息一聲:「治根須找給她種蠱毒的人。治標的話……因為不知道她中的什麼蠱毒,我只能給你們一個緩解她病痛方法的范圍。」

天恩和盛春悅眸子皆是亮了亮,似是有了希望:「郎中快道來。」

郎中倒是不著急,走至桌邊,「有筆墨嗎?」

盛春悅快速去書案上取來劣質毛筆和一張下等信紙:「郎中,你寫吧。」

郎中點頭邊說邊寫:「我將這種蠱毒劃為中上等蠱毒,下等的一般的藥物就能治好,故不說與你聽。一般能緩解病痛的藥物有雪蓮、斷腸草等,最重要的一個便是生飲狼血。如飲不下血,可以日日以狼肉為食。吃狼肉的效果較差,時而會引起夢魘,對其身心亦是有不良影響。」郎中說完,也寫得差不多了。

郎中又吹了吹字跡未乾的信紙,對站在身邊的人說,而後將信紙遞給他:「謹記,斷腸草用完後,立馬用綠豆、金銀花和甘草來解斷腸草之毒,不然斷腸草也會致命。」

盛春悅接過郎中所寫的東西,頓時愣了,原諒他是文盲,因為他看不懂西戎國的文字,無奈將信紙遞給天恩。

天恩凝神看著紙張上的字,點頭:「謝郎中。」而後取出蘇子葉身上的錢給了郎中,讓盛春悅打發郎中走了。

「子葉果然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回來後的盛春悅坐在蘇子葉身邊,她身上少不了的錢,少不了的跟吃食有關的東西。

天恩點頭,明白盛春悅方才說的話,剛才他知道蘇子葉身上有西戎國的貨幣,更知道蘇子葉的錢放在哪兒,因為她跟他說過,「跑路也要有足夠的准備啊,這裡不是香宛國自然要將身上的一切都換成西戎國的東西嘛,尤其是錢哦。」她的話是早晨離開的時候對他說的,這個時候卻顯得那般的遙遠了……

「她說,有錢才能行天下。」單宗澤,朕不會放過你,要你的血來祭蘇子葉的疼痛。

盛春悅點頭沉沉歎息:「有錢才能買郎中所說的藥物。」狼血是最為有效的,那麼他要為她去獵那能讓她緩解痛苦的動物。

「唔……」床上的人嚶嚀了一聲,緩緩醒來,疲憊的睜開眸子。

「子葉,還疼嗎?」

「子葉,還好麼?」

蘇子葉蹙了下眉,坐起身環住自己的雙手,身子有些發抖:「我剛才做了個很恐怖的夢,夢裡好多蟲子……都往我身上爬,好恐怖,好嚇人。為什麼,我總覺得老是有這樣的夢…嗚嗚…」回想起夢,她頓時覺得全身雞皮疙瘩起來,覺得好嚇人,好害怕。

「夢!」天恩和盛春悅蹙了下眉,皆是想起了郎中的話,想來單宗澤一直用狼肉來緩解子葉的疼痛,可恨。

「好可怕……我不敢睡覺了,我不敢了。」蘇子葉滿是淚水的看了看坐在她左右的兩個人,忍住哽噎。

盛春悅和天恩同道:「我們陪著你,莫怕。」既然是病症復發過一次,那麼今日之內不會再出現了。

蘇子葉詫異於他們兄弟二人的默契,心裡是咯登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這……這樣不好吧。」讓兩個男人陪著,她還能睡得著嘛她。

盛春悅笑了笑,溫柔的看著臉依舊煞白的蘇子葉,道:「有什麼不好?倒是你,跟我說說你身上可有什麼不適的地方?」似乎,她完全忘記之前疼痛時候。

蘇子葉不解的看了眼天恩,盛春悅怎麼變得那麼溫柔了?今兒他可是沒少對她凶。「沒有什麼不適的,只是覺得夢太可怕了,真的好可怕……」說著她又抖了一抖,現在她覺得自己對密集的小東西有恐懼感,絕對不要想起,不要看到那些東西。

「那就好。今日離開這間客棧吧,重新找一家好一點的,住著也舒服。」天恩心放下了,她似乎已經忘記方才她喊疼的時候,想必這就是單宗澤用食心蠱後得到的結果:她一點點的將之前的事兒忘記。

蘇子葉不解:「為何,這不是住的好好的嗎?」

「朕乃高貴天子,怎可在這寒磣的地方住著,嗯?」

天恩挑眉,輕鬆的回答蘇子葉,盛春悅也是抿嘴一笑,「那你躺一會兒,我將你的行囊收拾下。」說罷便拍了拍蘇子葉的頭,之後去收拾。

蘇子葉有些不置信:「你是你麼?什麼時候這麼傲嬌了?還有那盛春悅是不是轉性了?」

天恩搖頭:「朕不是一直這般的高傲嗎?至於盛春悅,他凶,是因為被你氣的。」

「我氣他做什麼嘛,沒有啦。」蘇子葉忙狡辯,臉都有些紅了,目光卻投向在收拾她行囊的男人。「似乎,真的是我氣他了呢,看他樣子倒是蠻像居家小男人哎……」

聽著她的贊盛春悅的聲音,天恩黯著眸子。

覺得身邊的人似乎氣息有些亂,蘇子葉忙轉過頭,對天恩道:「還有你啊,現在是平民啦,別總以為自己還在高位。不喜歡你高高在上的樣子,喜歡你平易近人,總是含笑的可愛模樣啦。」說完手還去捏了捏他的臉頰,開心笑了出來。

天恩握住了蘇子葉的手,放在唇邊親吻了下:「好,隨你喜歡來。」蘇子葉害羞的低下了頭……

盛春悅自是聽見他們的對話,心中開心夾雜著矛盾。


60.將軍怕妻

冷風灌入衣領,直教蘇子葉顫栗不斷,帶著厚厚的狼皮手套的她緊緊握著韁繩,雙腿夾緊馬肚,眼角偷瞄在她左右的兩人。她恨恨的別過眼正視前方,為什麼他們還能夠挺直脊背,一點都不畏懼冷風呢?

「大哥,前面似乎有人家,夜也末了,我們投宿一晚可好?」盛春悅早不忍看到蘇子葉這哆嗦的模樣,恨不能將其摟在懷裡,讓她在自己這裡取暖。但她非要堅持自己騎馬,他們也莫可奈何。

天恩瞅了眼蘇子葉,點頭:「好。」前方隱約有兩間房子,細看似乎是破敗無人住的。但在這裡將就一晚上也比在客棧安全。

不是天恩多心,如果單宗澤要找蘇子葉,很簡單。就待蘇子葉病發,找大夫。到時,他利用耶律驊的兵力將皇城中所有郎中大夫都抓起來,一經審問,必然知道他們的下落。雖然這只是天恩猜測,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決定帶著他們離開。

來到破舊的小院門口,盛春悅率先下馬,去將門打開,不知是他力道太大,還是風吹的,那門『唰』的一聲,倒地了。馬上的蘇子葉『噗嗤』一笑,道:「喂,門和你有仇嗎?你幹嘛這樣對待它。」

盛春悅尷尬的蹙了下眉解釋:「我只是輕輕一碰而已。」蘇子葉『嘁』了一聲,哪裡信他。下了馬去推另一扇門,接著又聽到『唰』的一聲,門應聲而倒。

蘇子葉輕輕咳嗽了下,「嗯,原來是門的問題。」而後若無其事的往裡面走。小院中雜七雜八的東西扔滿地,蘇子葉腳不小心碰到一根木棍,『啊』的一聲尖叫,以為踩著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似得,直往身後跑:「鬼啊,鬼啊……」

天恩牽著馬匹進門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蘇子葉整個人都掛在盛春悅身上,兩眼緊閉,嘴唇蠕動著……

「沒事,沒事……」盛春悅看了眼地面,確定是一堆木頭才輕聲安撫:「不是鬼,木頭而已,沒事。」

天恩將馬匹拴在比較牢固的門柱上,去將道路上的木頭清理出來,後道:「這些正好晚上取暖用。」抱著木頭邊走又道:「我先收拾一下,你們一會兒再進來。」

盛春悅看著天恩那生疏的動作,扯了下嘴角,天恩是越發的不像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反而是不愛理家務的平常男人似是願意為心愛人屈身的人。

「天恩……」蘇子葉小聲呢喃天恩的名字,心中感動越發的明顯,忙放開此時抱著的男人,跟上天恩:「來,我幫你。」

「不用,你先在外面站一小會兒,立馬就能生火給你取暖。」天恩動作利索,在房屋內騰出一塊空地,將木頭全部堆了起來,拿出火折子開始點火。

蘇子葉站立靜靜的看著天恩,這個本在宮中享受眾人伺候的男人,此時卻為她做著平常人的事兒:「天恩……」

「你先在那凳子上坐下,火一會就會點起來。」

蘇子葉沒有挪動腳步,而是看了眼此時站在她身邊的盛春悅,眨眨眼,不知該如何做。

「等等,五弟去看看那凳子可以坐嗎?別跟方才的門一樣,一碰就散架。」天恩添加了點乾燥的雜草,將火點著了。盛春悅點頭,去檢查房內桌椅的牢固性,不好的直接一掌劈了做柴火,好的留下用地上的稻草將灰塵撣去,之後拉著蘇子葉坐下。

蘇子葉心中盡不是滋味的看著這兩個男人,心中莫名的歉疚感出生:「我感覺我失憶,對你們都不公平。」如果沒有失憶,她也許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如何做。可是現在,兩個男人都讓她感動,以至於她矛盾的沒有方向。

「所以,找更好的郎中給你治病,待你好了,做個決定。」天恩一定知道她的選擇是三盛春悅,他幾乎沒帶什麼希望。但他想為自己努力一把,曾經將愛藏在心中,她完全不知道,而如今有這樣一個機會,為什麼要讓自己遺憾。

蘇子葉勉強一笑:「嗯,會給你們一個美好的答案的。」答案是什麼?她也好想知道啊。偷眼瞄了這兩個男人,他們那雙眼有些相似,一個深邃如深潭,一個卻清澈如淺灘;一個神秘,一個易懂,她想要的是怎樣的一種人?

他們二人皆是淺笑不語。

蘇子葉百無聊賴的坐著,看著火苗一點點的燃起,不一會兒變得通紅劇烈跳躍,妖嬈的火苗舞動著,十分之旺盛。

「我們是要回香宛國了嗎?」她輕聲問。

天恩回答:「最終目的地是香宛國,不過這之前是到香宛邊疆大營,投靠叱吒將軍。」

蘇子葉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玩的人物,兩眼放光的看著天恩:「叱吒將軍?哎,就是那個超級懼怕老婆的,人稱叱吒怕妻的妻管嚴將軍?」

天恩搖頭,「我並不知叱吒將軍還有怕妻一說。」

「你不知道我知道啊,我娘跟我說過有個叱吒大將軍很厲害,可回家就跟蔫了的茄子一樣,屁都不敢放一個的……據娘說,他妻子長得跟羅剎一般……不知道娘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我相信有傳言必有一定可追溯性。」

盛春悅從行囊中取出了一點乾糧,分與他們二人,接口道:「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八卦吧?聽這些很好有趣嗎?」

蘇子葉點頭:「哎,你們不知道哦,女人每天在家除了做做刺繡看看書,真的沒啥事兒可做了。我娘偶爾出門和那些官夫人一起搓麻將啊,回來就拉著我和我說聽到的趣事兒,打發時間啊。」

天恩挑眉,問:「可知叱吒將軍的幼子多大了?」

蘇子葉搖頭,開始了絮絮叨叨的毛病了:「我失憶啊,但我記得我十五歲的時候,他就有兩個兒子了,而且他妻子肚子裡還有一個,我娘說那個羅剎有可能生五六個,據說都准備培養成大將軍。還說給起名字叫什麼『霹靂』『閃電』『逐宇』之類之類的……」

盛春悅挑眉細聽,這個女人的聲音可算是柔和的令人舒心,偶爾還帶著點鄉土口吻,說的事實都成笑話似得,得人心歡。

「豈止五六個,我看十個八個的都很有可能。」天恩笑著說:「現在已經七個孩子了,個個身體強壯,與其母身形相似,以後絕對都是香宛國的良將。」

盛春悅也聽說過叱吒將軍,不過真未見過其妻,只聽人說:叱吒將軍之妻,身形如虎;行步如象,走一步,地抖四抖;手粗如樹,手一揮,扇手起風;聲如巨洪,口一張,山雨欲來。形容的其妻似乎是個怪物似得,不過未見其人,盛春悅從不斷定什麼。

三人邊吃邊聊,末了,某人吃飽喝足便來了睡意,躺在盛春悅整理好的的稻草從中就睡了過去。

盛春悅也靠在一邊休息,而守夜的天恩則是靜靜的看著兩個熟睡的人。「子葉……」他輕輕呢喃她的名字,有時候他會嘲笑自己,為什麼會癡戀這個女人那麼多年。這個女人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對他的皇位更是沒有什麼重要作用,他為什麼就如此之戀想她?

他的回憶慢慢湧上心頭……

『太子哥哥,皇上又罵你了嗎?為什麼?』那時才五六歲的她睜著大眼瞅著他,水靈靈的,純潔無暇,不似皇宮中那些人,總給予人一種壓抑感。

『父皇罵我也是為我好,我只不過有些難過,不必在意,子葉妹妹去玩吧,我再坐一會兒。』他難以掩飾自己眼中的情緒,只能別扭的推開她,他不想讓一個比自己小七歲的孩子來安撫他,他會覺得很沒有面子。

『難過啊?那子葉讓你開心起來好不好?』她起身,站到離他一米開外,脆生生的說:『太子哥哥,子葉給你跳孔雀舞,你要做孔雀,要開屏讓所有人看到你最好的一面。』說著就拉起她短短的裙擺開始跳她口中所謂的孔雀舞。

不知她是為了他而跳著別扭的舞,還是真的想要在他面前表現一次,總之她那三腳貓的動作讓他笑了,他笑她的癡笨,笑她的愚鈍,跳的竟跟鴨子似得還說什麼孔雀舞。

『嗷,太子哥哥笑了,你看吧,我就說我能讓你開心起來。」蘇子葉說著拍拍小手,坐到他身邊:『太子哥哥,不要愁眉苦臉好不好,你笑起來很好看的。』

他微笑點頭,而她抬頭就親吻了下他的臉頰,當時他臉頓時就燙的的跟煮過的螃蟹一般,褪不去那淡淡的紅暈。

小孩子的行為,他不敢作數,只當其行為是因為妹妹喜歡哥哥才有的。

「春悅……」

一聲低低的嚶嚀聲,讓天恩的一切思緒打斷,從溫馨的回憶中回到冰冷的現實中。

失憶的她,叫的是盛春悅的名字。

天恩揚起嘴角,苦笑了下:為自己努力一把?努力又如何?她愛的根本不是他,就算這一輩子她不會有記憶,但他也會過的心裡不安不是嗎?既然,他已經做到讓她得知他的心了,而她也因此回應了他,那麼他該留住他們之間存在的那麼一點點溫馨,將其封存在腦海,埋藏在記憶中,慢慢回味也是不錯的選擇。

「春悅……」她痛苦的聲音傳出,天恩蹙了下眉,推醒盛春悅,讓其同看依然夢囈的蘇子葉:「不要殺他……求你,放過春悅……求你……」

天恩蹙眉,這一句話十分耳熟,伸手輕輕的把住了蘇子葉的脈,診斷下開口:「沒事,她熟睡夢見以前的事兒。」蘇子葉夢這話是他很熟悉,當初他們要殺盛春悅的時候,她央求鳳子禎而說。

盛春悅點頭,極其意外:「她失憶,竟還在念我。」

「因為她愛你。」天恩簡單回答:「你能給她幸福,而我只需要看著她幸福。之前的擊掌之約不作數,我退出,因為我還未爭取便已經輸了。」

盛春悅驚訝,「大哥。」

「我這個做大哥的,這麼多年讓五弟在外吃苦,如果連個女人都還要搶,會如子葉所說的『太不人性了』。為了朕這個皇帝以後美名天下,這個女人我不要了。」天恩倒是大方的謙讓了。也許他只是不想再一次受傷,更也許他能夠看著她幸福,而他亦是會幸福。可當他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心似是被刀剜去了一大塊,疼痛難忍。

盛春悅濯濯眼眸看著他似是已經淡然的眸子,強笑了下,深深吸氣道:「謝大哥成全。」心中甚是感謝天恩的大方,卻也為之憂心。

「在離開西戎國皇城之前,我還要去一趟封疆侯府。這幾日你們先行,三日後我們於西戎國酒乾縣集合,如我沒有來,你們最多等一日便離開,絕不可被單宗澤知道你已經和我們在一起。」單宗澤知道只有天恩和蘇子葉二人,天恩一個人回去,必然會想蘇子葉還在皇城內,屆時一定在皇城中尋找人。

如果,他不幸被抓住,單宗澤也只能威脅他說出蘇子葉的下落,絕不會殺他。如果盛春悅去,單宗澤會毫不猶豫的殺了盛春悅這個最大的、蘇子葉最愛的男人。

「大哥,不行!」盛春悅第一個反對,天恩走了,萬一出現意外,那麼香宛國便真的成他們鳳家的了。

天恩伸手拍了拍盛春悅,笑道:「這三天時間,好好改善你們之間的關係,等我回來。」聽著天恩這自信的話語,盛春悅心下越發的不安。

「我,一定會回來。將來我還要坐看天下,坐看蘇子葉幸福。」天恩起來背過身簡單說了句,便出門去。

盛春悅喚了一聲:「大哥,我們等你。」

「嗯。」天恩沒有回頭的走了,他為能解蘇子葉身上的蠱毒,一定會帶著單宗澤或者耶律驊的血回來。

馬蹄聲響起,『得得得』的聲音,敲得人心不安,直至聲音消失不聞,盛春悅才回過神,心中默念了句:大哥會回來的。


61.夢中被壓

「春悅……」

懷裡的人繼續呼喚他的名字,他莞爾,低頭親吻她的額:「子葉,你念的還是我。此時我心竟是跳動的那般的快,自己都控制不了……你可知?」

她依然呢喃,「春悅……」盛春悅蹙了下眉,又笑了,這張英俊的臉頰上配這幸福的笑,是那般撩撥人心,可盛春悅懷裡的人卻看不到。

「安心睡吧,我沒事。」他將她往懷裡攏了攏,雙手輕輕安撫著她,不一會兒她不再夢囈,而是咂吧了兩下嘴,在他懷裡蹭了蹭,甜美而睡。

盛春悅蹭了下她的臉頰,靠在牆上安心的睡去。

翌日,當蘇子葉醒來,發現自己靠在盛春悅懷裡的時候,大驚!忙推開他,滾到了一邊護住自己的身子,怒對被她推醒的盛春悅說:「你這色狼,竟然竟然……非禮我!」

盛春悅本是惺忪的眼,這會清明了很多,嘴一抿,笑了出來。

蘇子葉見他一副得逞的模樣,心裡的火氣是越發的大了,「你……你……」欲說什麼卻未說出來,而是冷靜下來看破屋子中,似乎少了點人氣:「天恩呢?」

盛春悅站起身來,扶著她起來,將天恩留下的大氅給她披上道:「他回封疆侯府,三日後回來,我們先行。」

蘇子葉蹙眉,看著盛春悅一臉的不信:「你把我當小孩子呢?他去封疆侯府做什麼,分明是你將他趕走的!」

盛春悅也不惱,依然微笑:「趕走大哥做什麼?我並不卑鄙。」

「你卑鄙不卑鄙我怎知!你想對我實行非禮計劃,所以騙走天恩……」

盛春悅將行囊收拾了下,淺言道:「三日後,我們會在西戎國酒乾縣匯合。」

「他……回去做什麼?」盛春悅越是冷靜,蘇子葉越是信了,他沒有理由趕走天恩,更何況天恩也不是隨便誰人能趕得走的,就算盛春悅是他的五弟。

盛春悅將乾糧給了蘇子葉:「他去為你找蠱毒解藥。」

「蠱毒?我中毒了?」蘇子葉有些迷糊,反復咀嚼了『蠱毒』二字後,睜大了眸子,手中的饅頭差點沒拿穩:「你是說我中了蠱毒!」天,難怪她會夢見好多蟲子,原來是有原因的。

盛春悅邊說邊收拾,「嗯,很快會好的,你不必擔心,我們不會讓你再一次忍受蟲咬之痛。」一切准備好後拉著她,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我們先走吧。」

蘇子葉沒了話,為什麼一切都跟她有關係,她一直只想平平淡淡的過日子,為什麼每一件事兒都能扯上她。「如果,有機會我要學喜兒一般,住在深山不跟外界有一點的關聯,這樣就不會牽扯那麼多那麼多的事兒了。」

「喜兒是誰?」盛春悅步子緩,讓蘇子葉跟上,口中問著。

蘇子葉『呵呵』一笑,「是我認識的一位姐姐,在深山中生活好多年,與世隔絕,後來被人發現的時候,她已經變成了白毛女,頭髮花白花白……」

「不准你學這個女人,不准你變成白毛女!」聽完蘇子葉的話,他立馬打斷她,他可不願意見到自己的妻子是個白髮小魔女。

「嗯,不要做白毛女,那我做長毛女好不好?」蘇子葉揚起笑臉,看著盛春悅這鄭重的表情,心裡卻是那般的舒坦,逗盛春悅生氣好好玩,他嚴肅的樣子她太喜歡了。

「嗯,你現在的毛就很長。」盛春悅面色好了些,瞅了眼她亂糟糟的髮,淡然而言。

蘇子葉伸手撓了撓頭髮,嘻嘻一笑:「我好久沒有洗頭了呢……」從帶著天恩離開至今,天!有三天了!

「沒事,我已經有八天沒有洗浴的經歷。」盛春悅淡定的說,因為一路趕來,幾乎露宿,根本找不到可以洗浴的地方,好不容易來到了西戎國皇城腳下,他才美美的洗了一次:「不過那是在找到你之前。」

蘇子葉一臉的嫌棄模樣看著盛春悅,看他衣著淨素,不想竟能忍受八日不洗澡!「你……你洗乾淨沒有?沒有的話離我遠一點啊。」

「現在是誰三天未洗頭了?我都沒有嫌棄你,你竟嫌棄我來了?」

蘇子葉尷尬的撓頭,感覺有些癢:「走走走,快點。找到地方洗澡洗頭啊!」

「嗯。」盛春悅將行囊綁在了馬背上,之後攔腰將蘇子葉抱上馬,隨之自己也上了馬……

「哎!你下去,後面還有一匹馬,你幹嘛跟我擠!」立馬,蘇子葉的吵鬧聲響起。無疑是盛春悅上了她的馬,要與她同騎一匹馬,而她完全不願意。

盛春悅將另一匹馬的韁繩遞給蘇子葉,自己則牽著身下座騎的韁繩,揮動馬鞭行動起來。而他緩慢在她耳邊吐氣:「你,是我的妻子,謹記,你只能和我同騎一匹馬。從此刻開始不准再想我大哥,絕對不行。」

蘇子葉臉紅的閃躲,卻怎麼也躲不出他的挾制范圍內,只能嚷嚷:「我幹嘛聽你的?你走開,靠後靠後!」她用手肘推他,卻沒有用力。

盛春悅抿嘴一笑,牽著韁繩的手摟緊了蘇子葉,輕飄飄的說:「昨晚誰做夢都念著我的名字?我想想啊……」

「什麼?」蘇子葉驚訝,昨晚前半夜確實沒有睡好,不知道竟是夢見在皇宮中,她央求著一個穿著黑色官員朝服的男子,要他放過盛春悅。天恩說過她有幫盛春悅求情一事兒,但沒有詳細說,想來這事兒就是昨晚夢到的了。

「娘子,你想否認嗎?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蘇子葉頓時無語,昨晚她不只夢見求情一事兒了,還夢見在一個書房中,她竟是赤裸裸的躺在他的身下……想起來她就覺得好羞人!

「昨晚夢見什麼了?為什麼老是叫我,還是想讓我給你暖被窩?」盛春悅痞痞的一笑,熱氣吹入蘇子葉的耳窩,隨即伸出舌頭舔弄了下她的耳輪廓。

蘇子葉渾身酥麻,繼而僵直了身體,怒道:「我都說了三日沒有洗頭了,你都不嫌惡心的嗎!」

盛春悅含笑,「那,等洗了澡可以嗎?」

蘇子葉是腦子當機了才會回答:「廢話,洗白白了當然可以。」可當她話音落下才明白自己犯了個很花癡的錯誤。忙的要為自己辯解,故作正經的說:「小樣兒,可別當真啊,老娘從來沒說過實話的,今兒你要是信了可就失策了。」天啊,她要不要這樣失神的?竟然能說出那麼沒臉沒皮的話來,要是天恩知道了,還不得幽怨傷心的看著她啊!

「爺從來都將你的假話做真話看待的,所以……」他冰冷的鼻尖又蹭了下蘇子葉的而後,令她動也不敢動一下。

蘇子葉後悔啊,為什麼她就一直學不會說話要經過大腦呢?「盛春悅,你別太過分。」

「我過分?要求自己的妻子做愛做的事兒,這也過分?」盛春悅做受傷的口氣,繼續在她耳邊吹氣。「你記得,當初你追上我的時候,是怎麼做的嗎?我亦是要那般對待你。」

蘇子葉眼眸看著前方白茫茫的一片,心裡十分的忐忑,顫著聲問:「我……我是怎麼做的?」她能怎麼做,不是強了他吧?

「偷偷摸進我的房間。」盛春悅摟著蘇子葉的手故意動了一下,聲音輕描淡寫,卻清晰的飄入了蘇子葉的耳中。

蘇子葉眨眨眼,莫非猜中!強了他的味道一定很美吧,她竟帶著些期許的口吻問:「之後呢?」

「然後,告訴我一些事兒。」蘇子葉果然還是色心依舊,不若才不會問之後如何才是。

她很想不問,卻又很想知道最後她怎麼他了,她知道沉默的話盛春悅便不會繼續說話,卻沒有問過自己,自己怎麼就知道盛春悅不會問:「說了什麼事兒?」

盛春悅雙腿夾了下馬肚,馬兒腳步快了起來,看了眼前方岔開的路,引導馬往右邊官道走後,才說:「什麼事兒不重要。」

蘇子葉頓時心中來了股火氣,敢情他是在糊弄人呢:「愛說不說。」

「我可以告訴你,你話後做了什麼。」

她這回學聰明了,亦是學他那般鎮定,那般淡然的回了句:「不想聽。」央著他,反倒給他臉了。

「好吧,不想聽便不說了。」盛春悅又故作喪氣,似是全世界都拋棄他的樣子說話。

蘇子葉心軟,聽不得這樣可憐的口氣,立馬說:「好啦,你說吧,慢慢說。」

「那我可說了。」

「說吧。」她故作不耐。

盛春悅眼眸閃爍,笑意直達眼底,很開心道:「之後你剝光了我的衣服,卻被我反壓在床……再之後的事兒我不說,你也明白吧。」

她已經完全想象到了被他壓倒在床的場面了,她那簡直送肉上門,將自己送去給他啃的!「你以為你胡編亂造的話我會信麼?別天真了。」

「嗯,天真的不是我,是你。」盛春悅頓了頓,目光轉移至遠方看那潔白的雲,湛藍如洗的天空,口中輕輕說出一句話:「子葉,相信你自己的感覺,從在街市上見到我的那一面,你便沒有排斥我,反而對我有感覺的,是不是?對天恩只是感恩之情,你也要明白。」

蘇子葉的心頓覺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敲擊了,有些恍惚有些痛覺,「我……我也凌亂。」天恩,她真的是喜歡,真的!之前未見到盛春悅,她很想為天恩做很多很多事兒,比如洗衣做飯,比如刺繡做衣,比如生子育女……那一瞬間,她幾乎想要把自己的一輩子全部交給天恩。卻因天恩說那些關於她的故事,將她的那一念慢慢的消磨了去……

對沒有在她記憶中存在的盛春悅,她竟是又有感覺,以至於見到盛春悅後,她矛盾,不知如何選擇了。

「你說過,信任不夠是愛的不深。為了讓你能夠更加信任我,努力的讓你深深的愛我……你卻在這個時候沒了記憶,你教我如何讓你繼續愛我?我比你還凌亂,如果之前的你,我根本不費一點力氣,你就會回到我的懷中……」

「喂!敢情你是苦情戲中的男主角啊,別說的那麼郁悶好不好……」蘇子葉冷冷的將盛春悅制造的悲涼氣息打散了。「我知道你可能在我心裡位置不一樣,但你也得給我適應機會呀?我答應你和天恩一起追我的嘛,不能天恩一走,我就被你追到了吧,這也太迅速了。」丈夫,盛春悅是丈夫丈夫丈夫丈夫……她將這兩個字在心中默默念了很多遍。

「好,娘子。為夫給你適應的機會。」盛春悅很開心,親吻了下蘇子葉的耳垂,而後才正經的馭馬前行。

蘇子葉被親吻的有些頭昏了,為什麼他只是吻她的耳朵,她就有異常了,要是親唇,親別處……她還不得流鼻血而死啊!她在心中狠狠的抽了自己幾個巴掌,她怎麼淨想些不純潔的東西?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的色了!

「對了,你怎麼選擇官道啊?萬一耶律驊的兵來了,把咱們攔截了那可就糟了。」蘇子葉問。

盛春悅回答:「逃亡一般都是小道,以他們的判斷也一定以為我們抄小道走,放輕了對官道的檢查。我們走官道反而是理所當然的,沒人會想到我們敢光明正大的走。」

蘇子葉了然的點頭,原來盛春悅是這個打算。如果是她,早就抄小道跑了。「而且,小道容易設埋伏,一旦往小道走,被抓住的幾率大的多了。」

「沒想到你還挺聰明。」蘇子葉其實並不意外,天恩的弟弟怎可能草包一個呢。

盛春悅倒是更得意了,又不老實的在她耳邊吹氣道:「因為我有一個聰明的娘子,而我不過隨了娘子罷了。」

蘇子葉臉又紅了回來,她今兒覺得這樣忽冷忽熱一定會感冒的,一定會。「別貧了,趕緊趕路吧。」再繼續說下去,蘇子葉不知道會不會真的被折騰到感冒啊。


62.真情表露

雲緩慢聚集起來,天漸漸陰暗了,低壓的天欲垂,似是要有一場浩雪降落。

盛春悅望了望天,蹙眉抿嘴,收回目光,給蘇子葉攏了攏衣領,開口道:「要下雪了,看天況,風會不小。為了避免你我在風雪中行走,我要加快馬步了。」

蘇子葉縮了縮身子,點頭:「你把絨帽戴好,手套也戴好。」

盛春悅『嗯』了一聲,將蘇子葉大氅上帶著的帽子給她戴上,將繩子係好道:「靠緊我,低頭。」蘇子葉聽話的靠緊他,直感覺背後暖暖的,以至於這種溫暖蔓延至心裡,令她心溢滿某種感動。

盛春悅臉頰靠左,身子往前壓低了一點,微微護著蘇子葉,動作雖然不明顯,卻被蘇子葉感受出來了。「春悅……」蘇子葉揚起嘴角,偷樂著呢喃,卻未料盛春悅耳尖聽到了。

「怎麼,不舒服了?」他蹙眉想往後靠一靠,他知道騎馬必然往前傾會壓著她。

蘇子葉依舊停留在他給予的安全感中,手按了按腰間的那雙帶著大手套的手,聲音有些低:「不會,很暖和。」

盛春悅愣了片刻,了然的笑了下,又貼緊了她:「那加快速度了,閉緊嘴,莫要吸了冷氣。」蘇子葉低聲應了,竟覺得有些害羞起來,方才背部是溫暖的,而此時她竟覺得背部灼熱了起來……

馬急速而行,馬背上匍著的二人顛簸著,不待二人找到可住之處,雪便紛紛揚揚落了下來。

西戎國下雪不同於香宛國。香宛國下雪時如蒲公英的種子飛旋在天空,緩慢而又優美;西戎國下雪時就如怒吼的獅子,張開大口咆哮一聲,而後再打個噴嚏,十分之恐人。旋風帶著雪,在空地中旋轉,又如正在怒罵的潑婦。西戎國的寒風,凜冽,吹至面頰如刀割,灌入口中如溺水,一般人難以承受住這種磨人的氣象。

被護在他身下的蘇子葉卻一點沒有感覺到風的殘酷,而是沉浸在他給予的溫暖中,亦是擔心他會受了凍。「春悅,真的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讓我們避避風的嗎?」

盛春悅緊鎖的眉峰此時又高了一層,啞聲道:「受不住了嗎?」說著又將她籠了一籠,恨不能把她揉進身體裡,好讓她得到更多溫暖。

蘇子葉低著頭,聲音從大氅下傳來:「我還可以,我是怕你冷。風這麼大你還護著我……你怎麼樣了?」

盛春悅聽到蘇子葉發自內心的關心,自是開心起來,就算是冷風來襲,於他來說不算什麼:「沒事,我還挺得住。約摸半個時辰的路程,就能到南部的一個小部落,可以投宿。」如果沒有記錯,應該就快到了。

「真的?那就好。」蘇子葉放心了,很快就能看到溫暖的氈房了,很快就有暖心窩的奶茶喝了。

盛春悅被凍的有些僵直的雙腿使勁兒夾了下馬肚,比之方才,速度又快了點。

風雪飛揚,呼嘯而至;寒氣逼人,浸透心涼;滿是積雪的管道之上只有兩匹馬的蹄印,從近至遠慢慢被雪覆蓋,只留下模糊痕跡。

「要到了嗎?」

蘇子葉有些迫不及待的問,盛春悅應了一聲:「快了。」抬起頭看向前方,遠處有幾個被雪覆蓋的氈房。蘇子葉一動不動的窩著,等著達到目的地。

當盛春悅說到了的時候,蘇子葉興奮的跟中了彩,被盛春悅抱下馬的時候,她雙腿已經麻了,坐了那麼久,還想著一動不動,腿腳不靈便了也不意外。但她更多關心的是盛春悅,他護著她,與她一動不動相比難多了,「你腳真的麼事麼?」已經找到人家住下,蘇子葉手中捧著奶茶坐在火爐前取暖,盛春悅亦是在她身邊坐著。

盛春悅強笑出來道:「無妨,等緩過來後泡個腳。」他現在的腳趾都是僵硬的,卻只等緩過勁兒來。

蘇子葉喝了口奶茶,放下杯子去拍了拍盛春悅的腿說:「我給你搓搓吧,這樣緩的快點。」說著就要去脫他的鞋。

盛春悅躲閃道:「沒事,一會兒就好。」蘇子葉抬起小臉,定定的看著他。盛春悅被看的有些無奈,眸子閃爍了下道:「真的無妨。」

蘇子葉不罷休,一句話不說就褪了他的鞋和襪子。

待看到他的腳的時候,蘇子葉竟哭了出來。

他的腳已經沒了血色,僵硬冰冷。

「別哭,一會兒就沒事。」盛春悅伸手抹去蘇子葉嘩嘩落下來的淚水。

蘇子葉拉扯了下盛春悅褪下來的襪子,說:「你……你的棉襪呢?棉襪呢!?」

盛春悅只是含笑看著她,不語。

「難道……」蘇子葉迷茫的眨了眨眼,立馬去脫掉自己的靴子,發現自己竟穿了兩雙棉襪,難怪她不覺得腳很冷:「什麼時候給我穿上的?你自己為什麼不穿著!」

盛春悅微笑,這個女人愛小題大做:「昨兒你睡的時候,幫你穿上了。」

「我不是有棉襪麼?我不是有還穿你的做什麼!」蘇子葉心裡是又氣又心疼。他是預料到有風雪,將衣服襪子都留給她,完全不顧自己的身體。

他依舊笑得如沐春風,深邃眼眸閃爍的著幸福的光彩,「不是說幫我搓腳嗎?來吧。」

對於盛春悅的笑容,蘇子葉從來是沒有免疫的。可今日她卻怎麼也花癡不起來,他越是笑得平常她心裡越是心疼。「你想要用這種方式來感動我嗎?你失策了,我心是石頭,完全不會為你感動。」她雖是這麼說,卻怎麼也止不住眼淚落下來。這一路上,盛春悅護著她的動作,她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他的照顧,無微不至。而她只是大大咧咧的承受,沒有為他想過。

「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女人受了寒。」他是男人,就得保護好自己心愛的女人。

蘇子葉模糊的眼看著盛春悅青白交加的一雙腳,扯了下嘴角卻不知道說什麼,挪動身子坐在地毯上,要盛春悅坐在自己對面,抹去了淚揚起臉對他說:「我給你搓,直到有了血色、有感覺為止。」而後,她一手扶著他的腳,一手在他的腳上來回輕柔的搓著。

盛春悅那沒有什麼知覺的腳感受著她帶來的溫暖,過了片刻,他能感受到她的小手帶來的觸感,久違的撫摸,令他滿足的喟歎一聲。

蘇子葉見一腳來了點血色,立馬換另一只腳,一直搓到有了點血色才罷休:「你動動腳趾,我看看。」

盛春悅點頭,勉強動了下腳趾:「可以了,不必再揉搓了。」

「再來一會兒。」蘇子葉搖頭:「一會兒我問牧民大嬸要點針線,給你做一雙襪子。」說著她眼睛又濕了,她突然好想哭,好想投入他懷裡哭。

盛春悅看不得蘇子葉為他而難過,抽回了腳,套上鞋。拉住了正伸手過來攔他的蘇子葉,讓其沒有防備的靠入了自己的懷中:「子葉。」

她那雙帶著水晶的眼眸令他心蕩漾,捧著她臉的手摩挲著她的臉孔,蹭去了她眼角的淚,低啞的發聲:「覺得感動,便用另一種方式回報我吧。」

蘇子葉不明所以,哽噎著出聲:「怎麼做?」他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此刻怎麼感覺如深潭,她已經完全看不懂了。

「你說呢?」盛春悅低頭啄住了蘇子葉的紅唇,淡淡的奶茶之香彌漫在唇齒之間,夾雜著她那帶著點點鹹味的淚水,令人癡醉不已。

蘇子葉並未想到,盛春悅所說的回報竟是這個,因為他溫柔的舉動,以至於她忘卻了推開他,而是回應了他。

他的親吻,於她來說應該是陌生而排斥的,可是她卻覺得十分的熟悉,是她喜歡的,令她心跳加快的。

盛春悅放開喘息不止的蘇子葉,眼眸含著笑意,手指輕輕撫弄被他咬啄而緋紅的唇,「氈房門可關好?」

蘇子葉迷糊了,不理解盛春悅親吻她後卻說這麼煞風景的話是為何,她不滿的應和:「嗯,沒人能進來。」夜了,誰還來他們氈房。

盛春悅悶笑出聲,「那就好。」

在蘇子葉想要問個明白的時候,被他橫抱了起來:「你做什麼?你的腳能走動嗎?」

「腳只是沒有血色沒有知覺,並不代表不能走動。」盛春悅看著懷中的女人,口氣十分寵溺,但故作嘲意的說。

蘇子葉蹙眉,發現自己已經被他放在了站房內的小床上,而他也要席身而來的時候,她才明白,盛春悅所謂的報答是什麼:「你……你……」

「今夜,先將就一晚上。」盛春悅欺身而上,靠在蘇子葉身上,他在她耳邊輕輕的說:「因為是平常牧民家,這床不能和盛府的比……」

「睡哪兒無所謂,重要的是……你你……要跟我一起睡!」蘇子葉惶恐。

盛春悅笑道:「昨晚你我都是一起,今日不可嗎?還是你想讓我這個腿腳沒有只覺得人去睡地毯?」

「我……我……」蘇子葉眨巴眼,當然不能讓他睡地毯上啊,可她也不想睡地毯上……

「況且……今日並不是睡那麼簡單。」話逝,吻落。

蘇子葉再無了說話的機會,她心裡嘀咕了一句想睡床就得付出代價……可這代價也太大了。

他身下的她掙扎,雙手撐住盛春悅的胸膛,欲推開他,奈何他的力氣大,她根本推不動,而且唇上溫柔的親吻動作令她的心一點點的塌陷,慢慢的進入了他的溫存之中。

「唔……」蘇子葉困難的發出聲音,他不老實的左手已經撫上她的高峰,輕輕的,左右撫弄,另一手抬起她的腰,令她緊緊貼近他。

遇到他,她覺得自己變得十分敏感,他的氣息,他的親吻,他的觸摸都令她心中產生酥麻感覺,身體反應更是明顯,早已有熱流從身體內迅速流出,蔓延至全身。

「我……我跟你不熟。」他的吻落至她頸項時候,她氣息不穩的說了句。在她身上動作的人親吻的動作頓了頓,不滿的啃咬了下她的頸項,滿意的聽到她『嗯哼』一聲,「壞人!」

「你跟誰熟,嗯?」盛春悅虎視眈眈的看著她,等待著某只綿羊的答案。

蘇子葉鬆了口氣,可再看他的眼眸的時候,那口氣又被吸了回去,她知道自己要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今兒一定是沒了覺睡,「我……我……」結巴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兩眼竟帶著些『畏懼』的看著他,今日要真的被他吃了怎麼辦?她擔心有人吃了不負責……

蘇子葉心裡狠狠的鄙視了自己一番,她她竟然有那麼一點欲念,想要他的愛撫!她真是瘋了!

「說話。」盛春悅停止了動作,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蘇子葉眨巴著眼,小聲囁嚅:「你……你帶上面具吧,這樣生氣的模樣會嚇著我。」

盛春悅胸口劇烈起伏,『咻』的一下從她身上起來,背過身坐在床邊,胸口沉悶的氣怎麼也輸不出去,沉沉歎息一聲,欲起身去地毯上睡。

然,他卻走不了。側目看到某人的小手緊緊的捏著他的一角,令他動彈不得,他心裡不知是喜是憂:「如此畏懼我,拉住我做什麼?」

「你……你真生氣了?」蘇子葉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他怎麼會嚇著她,怎麼可能?!

盛春悅『哼』了一聲,拂開她的手,欲大步離開。

而她卻從床上跳起來,從後抱住他,滿是歉意的說:「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某人眼眸閃爍,皆是欣喜之意,抿嘴一笑,卻故作冷聲說:「鬼知道你的意思,放開!」

「不放不放!」蘇子葉此時更擔心的是他再也不理她了:「不是說你是我丈夫麼,是我丈夫就得接納我一切!」

此時,盛春悅已經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情急之下的她總能流露出真實的感情:「你這是變相向我表白嗎?」他緩緩回過身,眼眸淡淡如水,帶著小心和期待。

蘇子葉看到這雙眸子,整個人都軟了,他一個大男人,是怎樣的一種傷害才使他有這樣小心的一雙眸子呢,「……就當表白,算是表白吧。」

盛春悅不滿了,她這口氣似是他趕她上架似得:「如不願便不要勉強承認。」

蘇子葉嘟囔:「沒有勉強,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蘇子葉扇形的睫毛上下扇動,「我……」終是鼓起勇氣道:「我正式表白好了。」

盛春悅含笑挑眉,磁性的聲音故作不解的「嗯?」了一下。

「盛春悅我沒有畏懼你,我想我是喜歡你的!」當她說完這句話,頓覺心裡舒坦了很多,再抬頭看他的時候,發現他亦是微笑,她更是沉浸在他的笑容之中了。

他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粉嫩小臉,跟家裡黑貓似得帶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正有些緊張的看著他,他心甚慰:「子葉,你要為你說過的話負責。」話罷了,他便毫不留情的扣住她的後腦,掠奪了她紅嫩的嘴唇……

蘇子葉還擔心他不負責呢,沒想到他竟是要她負責起來……她慢慢的自豪感產生,回應了他的吻,動作比他快的去剝開他的衣服,找到空隙時候,她得意的回答他:「好耶,老娘一定對你負責到底。」

二人從地面轉移至床上,蘇子葉十分慶幸他的一個三百六十度旋轉,讓她在上了……毫不留情的伸手去解開他的衣服,口中迫不及待的說:「你知道麼?老娘在夢裡早已經吃了你好幾次了。」她才不會說自己在夢中其實每次都是被吃的那個,女人的自尊啊,要保住保住。

盛春悅意外,任她解開他的衣服,而他輕輕撫弄著她的高峰:「夢和現實相反,你確定今兒你能吃了我?」

蘇子葉一愣,定定的看著身下壞笑的男人,她立馬坐到他身上,不准允他有反抗的機會道:「能不能一會兒便知!」蘇子葉手一揚,衣服就被無情的飛扔出去。

二人袒裎相對,盛春悅欣賞般的看著她曼妙的胴體,微笑:「耶律驊將你養的不錯……」

蘇子葉別了他一眼,壓向他:「不准提起別人。」而後親吻他的眼:「你的這雙眼,讓我淪陷了,時而清澈時而深邃……我好想知道它最終表達的是什麼。」

盛春悅感受著她的吻,啞聲回應:「它表達了對你的愛。」雙手環住她嬌小的身體,大掌在她光滑的背部游走著。

蘇子葉因他的話,整個軟在了他的身上,「愛……」

某人趁此機會,將女人壓倒在身,痞痞的說了句:「爺從不信你真的能吃了我。」不顧蘇子葉的驚呼,做著准備吃乾抹淨戰的前戲……


63.狼血洗浴

「唔……春悅……」他親吻過她全身後,又轉戰她唇,而她卻蹙了下眉,呢喃著:「你……你聞到怪味沒有?」一股子血腥味兒彌漫在二人唇齒之間,這不是人血,很怪異的一種味道。

盛春悅頓了頓,輕咬了下她的鼻頭說:「沒事,可能雪水洗澡的緣故。」

蘇子葉不信,用雪所燒的水是這個味道?她吃過雪好不好,怎麼可能帶著一股子腥味呢?「不是…」之前,他們親吻時候沒有感覺到盛春悅口中有這種味道,而是他親遍她上身後,再回來才有的,十分怪異,卻也帶著點野性和刺激,更是引起她體內張狂的欲望,可是她很聞不慣這種味道。

「子葉……不要打破我方才准備好的氣氛,可以嗎?」盛春悅有些懊惱。他下身已經脹痛難忍,而她卻還有心思去想別的。

蘇子葉一愣,可憐兮兮的看著身上的他,嘴一癟委屈道:「我也不想啊,可是真的有血腥味嘛!」搞得她好像很悠哉,可要可不要似得,被他親的,她全身都燙起來,酥麻酥麻的了,明明很想要被愛撫了嘛。

盛春悅頭一低,往她身下去,毫不留情的含住她的紅梅,肆虐的啃咬了一下,而後威脅她說:「再不認真,爺今兒折磨你,就算求饒都沒用。」他已經被她折磨的想要狠狠的愛她!

蘇子葉倒吸一口氣,一手快速按住盛春悅的頭,滿是純情的眸子那般深情的看著他,低吟道:「……好,我認真。」罷了將其拉進,雙唇貼緊。好吧,什麼血腥味要拋在腦後,要專心對待他。

盛春悅嘴角一彎,雙腿撇開她的,身子一沉,便毫無預兆的挺入她體內,滿足的喟歎一聲,見她沒有什麼不適,反而是欣享的迷人模樣,令他更加膨脹起來,微微一動身子,便在她身上馳騁了起來。

蘇子葉緊緊抓著床單,任由他給她帶來的歡愉,嘴角洩露了一絲呻吟,「唔,別,慢……點……」他跟多年未吃到肉似得,猛猛引起高浪。

「懲罰。」盛春悅低吼著出聲。

蘇子葉咬牙,迷離帶著凌亂的眸子看著身上似是咬牙切齒的男人:「原……由……」她口中吐出破碎的兩個字。天,她已經徹底淪陷了,他要不要這麼猛的,要不要這麼拼命的?

「忘記我為其一。」盛春悅眼眸閃過凌厲,她忘記誰不好,偏生忘記他!

蘇子葉好生委屈,又不是她想要忘記他的。弓起身子,雙手鉗住他的雙肩,沒有指甲的手在他身上造不成一點傷害,反而幾欲滑下去,令她倒回床上:「其二……呢……」

「在我面前和天恩親暱無間!」盛春悅連續說完這句話,而後怒吼一聲令其更貼近自己。

蘇子葉翻白眼,他還真記仇。恩愛一下都那麼多事兒,他還說她搞壞氣氛,明明是他趁機報復:「不做了不做了……累死了。」

「你敢!」盛春悅的馳騁如狂風暴雨,猛烈讓人畏懼,卻又覺得刺激。

蘇子葉閉嘴不語,雙手摟住他脖頸,任由他激烈且帶著掠奪性的撞擊……

片刻,她腦海中,飄過一幅幅畫面,清晰無間。床上、書房地上、水中……他們親密無間的結合,他們毫無芥蒂一起登入天堂。

原來,他們最為貼近的一刻都是如此度過的。原來,他們是那般的契合。

當女人的呻吟、低語,男人的低吼、喟歎落幕之時,他們雙雙登入天堂,體會著那情欲帶來的快意和餘韻。

細微的喘息聲帶著滿足和歡愉,靠在男人懷中的女人卻不滿的看了眼他,他倒是十分滿足啊,一點不留情的對待她……

「怎麼?不夠要再來?」

盛春悅瞇著眸子,嘴角那抹帶著威脅性的笑正撞入蘇子葉的眼眸中,她顫了顫,忙躲開眸子,哼哼唧唧道:「走開啦走開啦,恨死你了。」看看自己身上,天哪,好在不是夏天,不然穿個紗衣一定會被人看到青紅交加的鎖骨的。

「恨我?」盛春悅眼眸劃過她可愛的鎖骨,邪肆的笑著:「我不介意你更恨我一點。」

盛春悅那雙又燃起火焰的眸子盯著她這個小獵物,令她渾身……敏感起來。

好吧,她累了,不要再繼續了,不要了!她立刻想到很好的話題,忙帶著他轉移:「現在告訴我,為什麼有怪味?你不是說你洗澡了嗎?」他讓她在氈房中洗澡,而他說他身體強壯,去沒有人住的氈房洗也好,為她准備了洗澡水後,他便走了……

可蘇子葉仔細一想,他還沒有緩過來的腳是不能直接碰熱水的,如果碰了,她也不用幫他揉搓那麼久,他的腳才有一點血色。

「味道不是我的,我確實洗過了,只不過是融化沒有被燒的雪水洗的……」盛春悅含著笑看著蘇子葉那張滿是疑惑的臉,「在你洗澡水中加了點料。放心,對你身子有好處的。」只不過加了點狼血,確實有腥味兒,是為了防止她蠱毒發。

「藥浴?」蘇子葉為他攏了攏被子,紅唇輕啟:「因為蠱毒嗎?」

盛春悅鄭重的點頭:「不算藥浴,不過加了些狼血,不知道有沒有用,暫且先試試,如不行讓你食用狼血。」

蘇子葉愣了下,頓時覺得胃中翻滾,捂著嘴就想吐……

她不敢相信的看著盛春悅,深深呼氣,睜大眸子看著盛春悅:「你……你為什麼不早說?」狼血……天,她洗澡水中有狼血。她對狼很怵,當初耶律驊沒事弄只狼來,非要烤了喂給她吃,她對狼已經有了畏懼的心理,只要聽到和它有關的,她會害怕,心裡滿是怵意。而盛春悅說也沒說,就在她的洗澡水中加狼血……

也就說,此時此刻,她滿身已經沾滿了狼血了!

「怎麼?一點點血,無妨。」盛春悅滿是不解,狼是聽令人畏懼的,但他相信蘇子葉不會是那種怕狼的人。

「你……嗚嗚……你怎麼不問問我啊?狼……天……」蘇子葉望天無語模樣,他竟然就這麼讓她全身沾滿了狼血,就讓她這般親密的和跟狼有關的東西接觸:「跟你說啊,一會兒就給我准備洗澡水,我要重新洗澡。以後不要讓我聽到跟狼有一點關係的東西,話語都不可以!」

狼被耶律驊斬殺,它那猙獰的可怖模樣此時還浮現在蘇子葉的腦海中……她感覺,周身有很多只狼的靈魂在蕩,飛來飛去,飛去飛來……

蘇子葉那雙帶著恐懼的眸子被盛春悅看在眼裡,他心痛了下,摟過蘇子葉道:「好,以後不會提起它,告訴我……為什麼怕它?」

蘇子葉斷斷續續的將耶律驊逼迫她吃狼肉的事兒告訴了盛春悅,只見他擰起眉毛,冷峻的臉龐散髮出寒氣,一點也不像是情欲過後該有的冰冷,「耶律驊,我的女人竟也是你敢逼迫的?!」他咬牙切齒,說完勾起唇角,對蘇子葉道:「以後什麼事兒我都過問你下,如你不願我不會勉強。」她說過,兩人在一起是要相互尊重的,他尊重她的機會終於來了。

蘇子葉感動的點頭,將小臉埋入他的懷中:「紳士春悅,你真好。」

盛春悅得意的將其抱在懷裡,道:「洗澡前,再來一次……」話落,不容她反抗,又狠狠的愛了蘇子葉一番。


64.脫離困境

蘇子葉的驚叫聲很快被盛春悅制止。他冰冷的手輕輕的捂著蘇子葉的唇,一副孺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蘇子葉啟唇道:「你想讓爺在人前用口來制止你的大驚小怪嗎?」

她委屈的眨眨眼,拿開盛春悅的手,「好啦,我小聲就是了。」目光再投向逼近的人,小聲說:「她要是施法來場翻天覆地的雪,你我就真的完了。」

「閉嘴。」無奈,某人就是嘮叨婆,愛廢話。

自稱為雪女的人靠近了他們,頓而『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如深山中難得尋到的黑水晶般的眸子跳躍著火苗,完全帶著笑意看著他們,她那抹輕淺的笑容亦是令人心生漣漪。長長地睫毛不停的在眨,扇子般的給人一種意味深長的感覺……雪白狐裘裹身,只留一條墨一般的髮用紅繩扎著在狐裘邊放著,整體看倒顯得如仙一般,淡雅出塵。

她淨白的臉頰帶著些紅暈,想必是那燃燒的火焰導致的,令她多了幾分人氣,不似鬼怪。

她身邊的那匹狼優雅的跟隨著她,樣子十分高傲。

因為蘇子葉對狼有所忌憚,故盛春悅又將蘇子葉護了護:「雪女?莫要裝神弄鬼,少爺我從不信世上有什麼神妖什麼雪女存在。」

「我是人,要裝什麼神弄什麼鬼呢?」靠近了,女子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多了,清脆悅耳,令人欣悅。

蘇子葉緊緊抱住盛春悅的腰,眼眸眨呀眨的看著對面的人,走路姿勢跟貓似得,優雅的讓人嫉妒。還有她的笑容,天,真是蘇子葉從沒有見過的,那麼甜,那麼的溫和,與她這一身冰冷的雪白色成對比。

盛春悅眉峰擰成『川』字形,對陌生女人總是警惕狀態,尤其是這種美到不可方物的女人,他更是有一萬個戒心。

還未等盛春悅開口說話,蘇子葉又將盛春悅的話搶了去:「夜半三更,這荒林之中莫名其妙出現一個貌美女子,有人會信你不是狼妖、狐妖、兔妖麼?你到底什麼妖……?」

「……」盛春悅頭疼的瞪了眼蘇子葉,就算是妖,先禮後兵成不成?這個傻丫頭真是一點都不懂如何面對未知的敵人。

「……」對面站定的女子也怔了一怔,忽而優美的唇角又微微翹起:「我不過見有人困在這裡出不去,想要幫忙而已。如果你們不需要,那我消失好了。」對面那個被護在身後的女子那雙水一般的眸子,她很喜歡,因為很像霓裳的眼眸,清澈無瀾。

「霓裳,有人將我們當做妖怪呢,他們似乎有信心能活著看到明日的太陽,那麼我們就不要多事兒了,走吧。」女子一副可惜模樣,蹲下來撫摸了下那匹名為『霓裳』的白狼。

白狼十分配合的蹭了蹭她的手,繼而優雅轉身欲離去。

盛春悅怒瞪著蘇子葉,只見她這會兒是真正的懺悔閉嘴,才放過她,叫住欲走的人:「姑娘,等等。」

「哎?是在叫我們嗎?」已背過身的女子眼眸閃過笑意,嘴角撇了撇,轉過身時候卻是一副疑惑的表情:「真的叫我們?」

盛春悅有些尷尬,輕輕咳嗽了一聲,和聲回答:「姑娘,內子冒昧,望見諒。方才姑娘說想幫我們……不知是與否?」一個女子,帶著一匹狼在這荒林之中行走自如,想必知道這裡地形,且能快點找到可以留宿的地方。其實盛春悅也可以辦到熬到天亮,但蘇子葉呢?他能熬,她不能,他也不能讓她受苦。如果夜裡風勢更大,雪勢更強,那麼他們生還的機會不大。

「嗯,我可以帶你們去能夠取暖的地方,直到明日雪停。」她勾起唇角,優雅的笑著。

女子紅唇如血,勾起來卻是那般的迷人,然對盛春悅來說,卻與常人沒有什麼兩樣。在他眼裡米人的只有蘇子葉,雖然蘇子葉不及面前這個女人,但他不是那種輕浮的人,以貌取人。

蘇子葉戒備的瞅著前面仙兒一般的女人,再看看盛春悅,發現他眼中的淡然,心裡也就放心了。

「我聽過漢人說助人為樂是美德,幫助別人會使人心情愉悅,我不過想體會一下那種助人為樂的快意。」女子輕描淡寫的回答,她從來不會去防備別人,因為沒有什麼人可防,但她不理解,為什麼外人總是防備她呢?她真的不過想幫助被大雪所困的人,尋找一點樂趣而已。

盛春悅不認為這樣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他會對付不過,他只不過忌憚的是那匹狼。狼的殘忍和機敏不是人類能夠比擬的,所以盛春悅不得不防。但聽完她的話,他對她的戒心慢慢放下,也許他和蘇子葉在這荒林之中遇到了能夠帶著他們找到溫暖的睡窩,能夠讓他們沒有危險之憂的『好人』。

「那麼有勞姑娘相助。」盛春悅禮貌性的像那女子作揖,然眸子卻沒有離開那匹狼,他還是得防狼。女子朝他們點頭,水晶般的眼轉向那兩匹馬,開口道:「待離開這裡,送我一匹馬可好?」

盛春悅凝眸,些許猶豫,但還是利索的回答:「如我們夫妻二人明日安全離開此地,便送姑娘一匹馬。」

蘇子葉揪了下盛春悅,小聲道:「只有一匹馬,你我能到酒乾縣嗎?」盛春悅搖了下頭,不理她,去准備馬屁和行囊。一匹馬的韁繩交給蘇子葉,另一匹的交給那名女子,自己則是去弄雪來將篝火熄滅。

待篝火只剩下通紅的火星還在垂死掙扎的時候,他正視那名女子,鄭重道:「在下盛春悅,唐突的問一句,姑娘如何稱呼?」

女子纖纖細指捏著韁繩,拉扯了一下,回笑道:「小女子岳予鴿。」說罷,眸子轉移到另一匹馬身邊的女人身上道:「你的妻子名字呢?」這個女人很可愛啊,紅彤彤的臉頰似是熟了的果子,令人有咬一口的欲望。

「內子名字俗,蘇子葉。」盛春悅口吻很是自豪,像是在向別人炫耀她是他的妻子。而蘇子葉不滿的瞪了眼盛春悅,竟是說她的名字俗,真是的他名字很好嗎?春貓一只,還說別人名字俗氣。

「蘇子葉,並不低俗。」岳予鴿低喃淺笑,眼眸卻沒有離開過蘇子葉,因為她那眼眸瞪得更銅鈴一般大,樣子真是可愛極了。

蘇子葉臉又紅了紅,眼前這位女子一定比她大吧,不然怎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而且看她的時候總給人感覺似是在看小孩子。蘇子葉裝作一臉無辜的模樣,說:「粵語歌這個名字也不錯啊,不過我好奇你怎麼不叫國語歌呢?我比較喜歡國語歌。」

盛春悅蹙眉,蘇子葉嘰裡咕嚕的說什麼呢:「子葉,又『口不擇言』了?」

岳予鴿更是不懂蘇子葉為什麼喜歡給她改了姓,姓國很好嗎?她怎麼沒有聽過有國姓的?「為什麼國語歌好聽一點?」

「因為我不通粵語啊。」蘇子葉回答。前世她去過香港、廣州等地,每次都得帶著個能給她翻譯粵語的人,不然深奧了她聽不懂。所以聽歌也一樣,即使粵語版的很好聽她也不愛聽。

「你我才認識,不必一下就了解我的。」岳予鴿心中納悶,卻依然掛著微笑。

盛春悅故作一副忍不了的樣子,在蘇子葉耳邊說:「蘇子葉,你再開口,今兒爺就出牆給你看。」雖然對面有一位現成的貌美女子等著他勾搭,可他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他眼裡心裡都是蘇子葉這個小傻瓜。

蘇子葉狠狠的拍盛春悅的胸膛,「混蛋,你給老娘出牆試試看!」

盛春悅亦是不示弱,抓住了想要再次捶下來的手,說話聲正好讓岳予鴿聽到說:「那你就乖一點,爺只要你一個。」

蘇子葉撇嘴不語,當做默認。

「真是冒昧,內子不懂事,請見諒。」盛春悅轉頭賠著笑對岳予鴿說。

岳予鴿點頭:「回頭吃飽喝足後,蘇子葉再告訴我為什麼國語歌這個名字好聽吧。現在上馬出行才是。」心裡卻很好奇什麼是『出牆』。

盛春悅和蘇子葉對視一眼,他將她抱上馬,自己也很快上去……

而蘇子葉卻呆呆的看著岳予鴿,她那姿勢簡直是美到家了,蘇子葉是越看越嫉妒,為什麼她輕盈的跟雲一樣,為什麼她揮起狐裘的樣子那般的颯爽,一如上戰場的巾幗。為什麼這個女人美的,她都想要抱在懷裡揉一揉呢?

她小聲的對盛春悅說:「哎,如此之美的人,你說誰能配的上呢?」

盛春悅簡單回答:「神。」

蘇子葉『哦』了一聲,又道:「那方才你看出她是怎樣的人了嗎?真的不會害我們嗎?」

「她有一雙純潔沒有瑕疵的眼,而那雙眼中透露的是很多無知……也許,她見的世面不如你多。」她有行俠仗義之心,卻沒有防備別人的心,從她的言行舉止之中,盛春悅可以判斷出來。

如果她有所防備,是不會將後背留給敵人,而她將她所有的致命點全部暴露在外了。

如果她有所防備,會讓那匹保護她的狼靠近敵人才是,而不是她上了馬,也讓狼躍上馬,任她抱在懷裡。

「你真是處處不忘批評我一下,我見識很低嗎?誰說的。」她雖然是女人,頭髮長,可見識不短好不好。

「嗯,見識不高,而且演技也差。」方才她『口不擇言』真是演的一點也不好,不過效果達到了,他從岳予鴿眼中看出了一點不危險。只要這一點,便夠了。

由於岳予鴿的帶路,盛春悅夫妻二人被帶到了一個奇怪的房屋外。

這戈壁,這荒林之中存在房屋確實罕見。戈壁風沙大,如果蓋房子,很容易被風吹走,荒林樹木少,也不能防多少風沙。但,他們面前的這座房屋卻牢固的在風雪中佇立著。

房屋是圍繞著白楊樹而蓋,有些樹木的距離小,直接成為房柱,風雪再大也不會將根連根的白楊吹走。屋頂還長出很多棵白楊樹來,讓人感覺,這座房屋一直存在,白楊是從房屋中生長出來的。

岳予鴿下了馬,將馬綁在避風的房屋後面,帶著二人進了房屋才說:「這是我的家。」進了門的盛春悅默默環視四周。

蘇子葉卻張著口,十分好奇的說:「這房子建了多久了?屋頂怎麼沒有被吹走?」好奇的就是屋頂,它怎麼固定的?能牢固到怒吼的風都拿它沒有法子。

「我娘說,這房子是根據氈房的大體構造建的。當年爹娘在的時候說這房屋能夠讓我住到找到良人,所以不必擔心它會被吹走。」岳予鴿想起了自己母親的話,心裡有些酸楚,但她更好奇的是『良人』是什麼?母親沒有說清楚便走了……

蘇子葉看出岳予鴿眼神中的傷,竟覺得不該多問。但她的那『良人』兩字讓她驚了一驚,偷偷看了眼還在觀察房內陳設的盛春悅,岳予鴿不會認定盛春悅是他的良人吧?

「一個人住了多少年了?」盛春悅感覺到蘇子葉的目光,將她拉近了問岳予鴿。

「好像十三年了。」岳予鴿想了下,似乎是這麼久。

盛春悅蹙了下眉,微笑:「很少接觸外人?」

「一般接觸的都是被大雪困住的人。」岳予鴿將狐裘褪了下去,裡面穿的依然是白色,純白色沒有一點瑕疵和凡間塵土,可她卻去土灶邊火生了起來,還轉頭笑對他們說:「你們坐吧,給你們熱一點東用。」

盛春悅拉著蘇子葉坐下。這間房屋內的空間很大,而且裝飾陳設都和香宛國的相差無幾。只不過房內掛的狐皮和幾條臘肉有些格格不入,有西戎國的風俗。

用了些岳予鴿准備的東西,三人身暖飯飽而後開始閒聊。當然,只是嘮叨婆蘇子葉一直沒完沒了的問,因為想要多知道一點對方的信息的盛春悅閉口不言,只能蘇子葉來了。

後來蘇子葉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成為嘮叨婆,完全是盛春悅給培養出來的。

岳予鴿,是傳說中雪女的女兒。其母與狼同長大,一直在雪山中生活,後遇到一個生活在西戎國的漢民牧童,與其相愛相守生下岳予鴿,而他們卻在岳予鴿十歲的時候相繼離開了她……至此岳予鴿成為孤兒,與其母留下的狼相依為命。

所謂雪女是因為眾牧民給其母起的,因為生活在雪山中,且還與狼共存。一次狼群襲擊牧民,其母細知狼的秉性,救了鄰近的牧民,至此她雪女心慈的美名便傳了出去,以至於成為傳說。一傳又一說會越傳越離譜,以至於被神化……就連蘇子葉都被灌輸了雪女是神的故事,可想而知『傳說』的力量有多強。

聽岳予鴿說完她的經歷,蘇子葉眼淚摩挲的,說離開的時候要帶她走,讓自己母親照顧她……

盛春悅對蘇子葉的感情用事早已經見怪不怪了,隨她怎麼說、怎麼決定,反正人岳予鴿是不會跟他們走。可盛春悅沒有想到,因為蘇子葉的盛情邀請,第二日雪停後,岳予鴿竟跟著他們走了。

盛春悅對蘇子葉無言,這個嘮叨婆竟和岳予鴿姐妹相稱,說有什麼都要一起分享。盛春悅嚴重感覺自己地位危險,感覺自己有可能會被蘇子葉很大方的分享出去……


65.非禮勿視

雪地中拉長的雪痕在雪海中形成了一道美麗的風景一匹白狼在不遠的雪丘之上高傲的仰起頭,『喔』的長嘯一聲,似是在呼喚追隨在它身後的狼群。

其後,近七匹狼拉著雪橇,雪橇後還有兩匹馬隨著正往東南方向去。岳予鴿通身雪白站立在雪橇之前,並不畏懼寒風。其後盛春悅護著蘇子葉,讓其避免被風吹。在他懷中的女人卻不安分,想要拉開盛春悅的手,去看雪景。不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第一次乘雪橇,不可以只是感受一下,要享受。

懷抱美男,觀賞美景,這樣的日子不就是蘇子葉最是期盼的麼,今日得以實現而她的美男卻把她裹得跟熊似得,連眼睛都不准露出來。她又不是瓷娃娃,而他也太小心了,風吹一下又不會怎麼樣啊。

百般拉扯,盛春悅終是無奈的放下手,只准蘇子葉露出雙眼,還威脅說:「要是生病,沒人理你。」

蘇子葉悶在厚厚的狐皮後面的聲音傳來:「你才不會不理。」而後嗔瞪了一眼盛春悅便將目光轉移到別處,在雪中飛馳的感覺真不是一般的爽,她心中喟歎一聲。

風呼嘯而過,卻依然沒有將她的聲音掩蓋:「春悅,心裡一直有一個念,要和一個人去秋山看雪景,可一直沒有想起那個人是誰。現在,我知道了,和我約定去看雪景的人,是你。」

盛春悅扶著她,她那被風吹得差點睜不開的眸子,這時候卻瞪得滾圓,生怕沒有看清他。聽了她的話,他心情越發的好了起來,眼眸閃過欣喜和愉悅,伸手拂去她絨帽上的雪渣,冷峻的臉龐上浮現出笑容,「這個約定,會有實現的一日。」

蘇子葉點頭,往他懷裡蹭了蹭,又伸手指著後退的荒林:「看,一下就閃走了。沒想到我還能在這裡感受到這樣的速度。」讓她有乘坐懸浮列車的感覺。

盛春悅不語,隨著她看那些遠去的樹木,蹙了下眉,時間亦是如此,一晃而過便不存在。而他和她浪費了那麼多時間,惋惜較多,卻也留有希望,展望未來。

外界是她的風景,而她是他的風景。

「哎……剛才我看到雪地裡有一匹馬……春悅,你說會不會有人需要幫助?」蘇子葉就差站起身來,頭一直向後看:「春悅,真的真的有個人……你看,躺在雪地裡呢。」

盛春悅目光隨著轉移,確實看到一坨黑在後面躺著……此時,套著狼匹的繩子被岳予鴿緊了緊,立馬見雪橇的速度也緩緩慢了下來,「可能是需要幫助的人,子葉坐著,我和盛春悅同去看一看。」

盛春悅點頭,又給蘇子葉裹了裹衣服,微聲道:「乖乖的坐著,別亂跑。」

蘇子葉乖巧點頭:「一定要將那人救回來。」

盛春悅『嗯』了一聲,見岳予鴿下了雪橇,便也下去,騎上跟隨在雪橇後面馬,往方才發現黑物的地方奔去。

『駕』女子的輕呼的聲音傳出……

躺在雪地中的人動了動手,想要揮手求救,卻無力。當一雙溫暖的手撫上他的臉頰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岳予鴿纖細的小手從狐皮手套中伸出來,先是去探他的氣息,發現還有氣,這才去撫摸那張臉,因為這張煞白的臉頓時令她怔了怔,聽到盛春悅下馬,眨了眨眼,揉搓了下那人的臉,才說話。

盛春悅瞅著躺在不遠處的馬匹,心下就有些忐忑,因為那馬匹很像是天恩的。

「盛春悅,這人還活著。」

岳予鴿的聲音將盛春悅的目光拉了回來,他立馬跑至前,輕輕拂開岳予鴿的手,看到他的面容頓時驚訝,他竟被雪所困:「大哥!」盛春悅喚了一聲,不見其沒有什麼反應,立馬將其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臉:「岳予鴿,把馬牽過來。」岳予鴿雖是不解於那一聲「大哥」,卻也利索的將馬匹前來。

盛春悅將天恩抱至馬上,吼了一聲:「快回去。」

「子葉,是天恩。」將天恩抱至雪橇之上,盛春悅便將自己的大氅褪了下來,給天恩裹上。蘇子葉聽盛春悅的話一驚,天恩怎麼可能比他們還快?還被凍成這樣。

「天恩!」蘇子葉趕緊的伸手給天恩搓手搓臉:「快點走,還有多久到酒乾,快點啊,天恩需要溫暖。」

這個時候盛春悅也不顧吃不吃醋,任蘇子葉將天恩抱在懷裡,還不停的給他哈氣,「你照顧好他,我騎馬。」

蘇子葉點頭:「嗯,你要跟上,小心點。」蘇子葉擔憂的看盛春悅一眼,而後又顧著懷裡的人:「天恩……你怎麼在這兒,我快要到酒乾了,很快就有暖爐……幫你取暖了。」

不片刻,岳予鴿駕馭著狼匹又繼續前行。

因為有需要救的人,他們的速度較之之前更快。這時候蘇子葉也顧不得什麼風不風,一直將天恩護在懷中,希望他少受點風寒,這動作一如方才盛春悅抱她,而她的手也一直在揉著天恩的臉。即使再冰冷,她也會繼續。

約摸三個時辰,他們終於來到了酒乾縣。一個十分小的縣城,卻足夠他們在這裡修養多日。

***

「子葉……」

病床上,天恩的痛苦的嚶嚀之聲傳來,坐在他床邊的人聞聲,忙清醒過來,去給他拉了拉被子:「你現在覺得如何?可有覺得身體有不適的地方。

天恩全身無力,頭腦亦是有些不清醒,身邊的人輕聲的說話,美妙的聲音撞入心房,將他整個人都軟化了似得。「沒事了……只是覺得沒有力氣。」他記得他趕了幾日的路,一路上沒有怎麼吃東西,加之連日來的風雪,早已讓他精疲力盡。

「我給你熬了紅棗粥,先用一點。」

天恩看著模糊的人影離去,片刻又回來,手中端著一個瓷碗。而這個一身白綢衣的女子正小心的吹著碗中的東西,纖纖細手捏著瓷勺在碗中攪拌了一下,又將碗放在了一邊,過來扶起他。

他只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夾雜著雪的味道,他能確定這不是蘇子葉的味道,她是蘇子葉嗎?她換了香囊嗎?「子葉……」她竟將他扶起來,讓他靠在了床壁上,而她不回答他,又將碗端了過來,一口一口的喂他吃東西。

一碗被他下肚後,她又問:「還要不要來一碗?」

天恩動了動手指,腹中還是有饑餓之感,便點了下頭:「嗯。」粥,很好吃。第二碗粥被天恩吃完後,整個人又來了睡意,迷迷糊糊的便閉眼就睡了過去。

岳予鴿一直在他身邊照顧著,暈黃的燭火下,他都被籠罩在淺淺紅色之中,些許朦朧又似不可觸及。岳予鴿彎起嘴角,這個男人長得真好看。她已經移不開眼了,之前盛春悅說讓她幫忙照顧,她一點也沒有推搪的便應下了,這會兒更是不會後悔,她喜歡看美物,就如她抱著霓裳喜歡看霓裳的眼睛那樣的喜歡。

「霓裳。」她輕輕的叫喚了一聲,一直臥在桌腳邊的白狼蹭了蹭自己的腳,伸伸腿站起身來,優雅的朝著岳予鴿走來,舔了下她的手,臥在她腳邊,用那雙她最是喜歡的眸子看著她。「霓裳,你喜歡這個人嗎?」岳予鴿伸手指了指床上的人,問白狼。白狼沒有反抗的又伸頭蹭了下岳予鴿的腳,似是表示沒有什麼意見。

「我也喜歡呢,尤其喜歡看著他,他真的好好看哦。」岳予鴿清靈的聲音悅耳動聽,直撞入睡著的人耳中。在他腦海中,竟是將這話與另一個人相互結合起來……這晚他睡的安好,就連夢都美好無邊。

白狼哼唧了一聲,繼續臥著,岳予鴿微笑,那優雅高貴的笑容竟是那般的純真而歡悅。

翌日中午,冬陽已經在中天掛著,只開了一個小縫的窗中吹進的寒風帶著點陽氣,倒是清新自然。房門被推開,隨之而來女人的聲音也傳了來:「哎,天恩啊,你終於醒了。」女人將托盤放下,又接過身後盛春悅端著的銅盆,忙走至床邊,擰了棉巾給給天恩擦拭了臉。

天恩因看到盛春悅眼眸而閃爍了下,勉強扯開嘴角,又似帶著苦笑:「沒能將解藥取來,真是沒用。」

蘇子葉微笑:「解藥無所謂,只要你沒事就好。」蘇子葉看不得他對她歉疚,看不得他一副自責的樣子。

說著無所謂的話,說著關心他的話,他怎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自己的眼不去盯住她那雙清澈的眸子?盛春悅就在她身後,而他卻無法將自己的情感掩藏。

昨晚,她照顧他,說了他最希望聽到的話,而今日她依然是盛春悅的,與他絲毫關係都不再有。

「膳食放下吧,我自己來。」天恩欲坐起身來,卻沒有什麼力氣,幸得盛春悅速來將其扶起,待他坐穩了才放開站一邊。天恩有些別扭的朝盛春悅點點頭:「五弟,你們出去吧,我自己來。」

盛春悅一直未語,他明白男人的自尊心,明白天恩此時想的是什麼,沒有將蘇子葉的解藥取來,此為歉疚,羞於面對他們;在雪地中被人救起,且此時連坐起身的能力都沒有,此為不堪,更是不願讓別人看到狼狽樣子……

「那大哥自行休息,我們先出去了。」盛春悅拉過蘇子葉,給她使了個眼色,將她拖了出去。蘇子葉臨走之時轉頭看了眼天恩,他那雙眸子滿是歉意,越發的讓她心有不安。

門闔上了,她離開了。

天恩苦笑了下,退出他好過嗎?大方得到的是什麼?

他疲憊的閉了眼,深深呼氣,想要平靜一下內心的情緒。

而此時,門又『吱呀』一聲,開了,天恩都懶得睜開眸子,只是開口:「子葉,出去吧,春悅會不高興。」來人腳步頓了頓,但還是往前走。毫無疑問到了床邊便自然的坐了下來。

天恩蹙眉,別過臉不看來人:「出去。」

「不看來人是誰,便將人逐出,這樣也可以嗎?」來人方才順手便端起了准備好的膳食,看了眼便輕啟紅唇,道。

一個陌生的聲音闖入天恩耳中,他驟然睜開眸子轉過臉看來人,蹙眉問:「你是誰?」一身白綢,簡單的馬尾在左胸前耷拉著,十分素雅卻隨意,扇子般的眼簾低垂,如雪的肌膚映襯著一張幾乎完美的臉頰,竟是那般的虛無之感。瓷勺攪動瓷碗中東西的動作那般柔和卻委婉,氣質卻不可用幾個詞能夠形容的。

天恩只能總結出她是一個如雪蓮一般的女子。

收回心神,天恩冷冷開口:「你是誰?」

岳予鴿側目看他一眼,揚起嘴角嫵媚一笑:「岳予鴿,救你之人。」天恩一驚,他從不清醒到現在清醒一直以為是盛春悅和蘇子葉救了他們,卻不曾想竟是這個雪蓮一般的女子救了他……

「岳予鴿?」天恩瞇了瞇眸子:「你來是要求回報你?」這個女子很直白。

「回報?」岳予鴿有些迷糊,「為什麼要求你回報我?我所救的那些人從來沒有再回來報答過我啊。」

聽著如此天真的回答,天恩不禁疑惑,「你救過很多人?」

岳予鴿點頭:「被風雪困在荒林或者戈壁的很多人都是我救他們出來的。」

「就憑你一個弱女子?」不是天恩瞧不起女人,著實是這位如雪蓮一般的人兒,似乎輕輕一觸碰就會碎了,消失了。怎麼可能還能夠去救被困的人呢?

岳予鴿老實點點頭:「嗯,我並不弱啊。」

天恩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女子,言語如此之天真,教他哭笑不得:「是他們叫你來照顧我的?」

「不是啊,我自己想來照顧你呀,你長得很好看嘛,我喜歡。」岳予鴿毫不顧忌的便說了這樣的話,而這話卻讓天恩足足消化了好幾日。

一個看似遙不可及的貌美女子,竟對一個被救不過一二日的男人,如此直白的說出心裡的話,實在令人費解。「話,不可以亂說,請岳姑娘自重。」天恩伸手將岳予鴿手中的碗端了過去,自行的吃了起來,對她似乎唯恐避之不及。

岳予鴿卻坐著不動,微笑的看著天恩用粥。

天恩實在不好意思,臉泛起了淡淡的一層粉色,有些羞怒,這輩子除了蘇子葉能這樣看獵物般的看他,別人誰都不可以,他冷冰冰的開口:「岳姑娘,非禮勿視!」

「非禮勿視?那是什麼東西?」岳予鴿一臉茫然的看著吃粥的人,她很想知道他們說的有些話到底什麼意思,她接觸的人少,了解的東西更是少得可憐,這兩日和盛春悅他們接觸她都只是靜靜的聆聽,偶爾出現迷惑的表情,蘇子葉便給她解釋,眼前這個男人似乎不會給她解釋,所以她自己開口問。

天恩一口粥便悶入了肚子中,看眼前這位姑娘也不像是沒念過書的人,怎麼『非禮勿視』這麼簡單的東西都不知道?「我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叫你不要看著我。」

岳予鴿了然,忙背過身去,道:「好,你吃吧我不看你便是了。」

天恩簡直無語望蒼天……這個女人是傻的還是癡呆的?跟當年的盛春悅一樣嗎?裝的?

一係列的問題都被天恩和著粥一並吞進了肚子,回頭得問問盛春悅他們,怎麼冒出個岳姑娘的!


66.邊疆投軍

客棧門口,兩匹馬低著頭隨意的在一邊咀嚼著東西,而它們身邊站著的四個人,其中有三人一臉為難的站著。

蘇子葉靠著盛春悅而立,看看天恩看看岳予鴿,憂慮的口吻開口:「天恩,你不會想和春悅一匹馬吧?我和岳予鴿一匹馬倒是無所謂啊,很多人不會側目而望,反而擔心你們……」說著瞄了眼盛春悅,得到鼓勵的眼神她繼續說:「雖然吧西戎國盛行斷袖,西戎國的百姓也早已習慣了這種行為,可你們……你們心裡舒坦嗎?」

在酒乾縣住了兩日,天恩身體恢復的差不多的時候,幾人要啟程離開這裡,避免被已經開始全國搜索他們的人抓住。這個小縣離皇城遠之又遠,據說稱之為縣都是多年前西戎國一次政變的結果。而天恩的馬在半道上累死了,在酒乾這個小縣城馬都是他們的寶,怎可隨意賣出。所以,買馬,沒有。

天恩很可憐,沒有座騎,而盛春悅送給岳予鴿的那匹馬是他能不用腳走的唯一希望。

天恩想象了一下他坐在盛春悅身後的樣子,又想象到酒乾縣百姓了然的表情,他頓覺全身戰栗。斷袖被人理所當然的對待,他還覺得難受呢!

可是,他跟這個才接觸沒有幾日的女人一起,他會覺得尷尬。更多的原因是,她毫無顧忌的總是說他好看、喜歡他。他會懷疑,這個女人會不會坐在他身前的時候,死死靠近他,之後還靠在他身上亂蹭……

越想,天恩眉峰是越發的高了起來,看了眼那遺世獨立如雪蓮般的女子……

「我,走著去。」天恩將目光從岳予鴿身上轉移,而後撇了眼蘇子葉道:「你們先行吧。」

看著天恩決然離去的背影,蘇子葉忍不住小聲笑了:「怎麼辦嘛,他不想跟岳予鴿同一匹馬,難不成要讓你和岳予鴿一起嗎?我會吃醋的!」

盛春悅手摟了摟蘇子葉的腰,小聲道:「你和天恩一起,我還吃醋呢。」天恩鬧情緒,奈何只有兩匹馬,一匹狼,總不能讓人岳予鴿去騎狼吧。

「大哥,大局為重。」盛春悅叫住了天恩。

天恩頓住腳步,沉沉歎息:「是我魯莽了。」他怎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是排斥岳予鴿,也不是厭惡她……他只是怕這樣一個女子會讓他無限的容忍下去,以至於……

「如果能買到馬,我便不會和她同一匹馬。」

蘇子葉瞪了眼天恩,不滿道:「人家和你一匹馬是她吃虧好不好?怎麼你像是被強的人似地。」

岳予鴿一直是微笑著的,因為蘇子葉說不要她說一句話,她便聽話的不說了。

天恩冷冷的別了眼蘇子葉,走至岳予鴿身邊,微微俯身:「冒昧了。」說罷,便將這個輕盈的女人抱至馬背上,而後自己也上了馬,率先前行了。

「嗷……春悅,你看天恩抱岳予鴿上馬的姿勢多帥哦,我也要我也要啦。」蘇子葉羨慕的看著岳予鴿整個人被懸了一圈,後坐上了馬背。她長長的辮子還飛起來似地,揚了起來,很漂亮。

盛春悅微笑著,伸手。

蘇子葉嬌羞的將自己的手搭在盛春悅的手上,小聲說:「你會讓我浪漫的上馬的,對麼。」

盛春悅不語,抓住了她的手,猛的將她拉進,扣住她的頭,親吻她的唇,末了說:「爺不會浪漫。」而後扣住她的腰,輕輕的將她抱起,放在馬背上,又道:「天恩那種扔人的法子,爺不來,摔著了我的娘子我可不捨得。」

蘇子葉雖是不滿於他就這麼將她抱上了馬,可他的言語卻將她所有的不滿打散了,她的心滿滿的是欣喜,「好啦好啦,這樣的你也很浪漫啦。」她伸手:「相公,上來。」

盛春悅握住她手,上了馬,快速追上前面的人。

「天恩的那件白色皮氅是你選的?」昨日天恩說他身體可以了,該出發的時候,蘇子葉和岳予鴿便上了集市,說給天恩買件衣服,防寒。盛春悅沒有不滿,讓她去了。

蘇子葉側過頭揚起小臉,靠近盛春悅耳邊,小聲說:「千萬別告訴天恩哦,那是岳予鴿選的,她說那是狐皮的,雪白色狐皮是難得一見的東西,很適合天恩。」

「岳予鴿選的?」聽蘇子葉這麼說,盛春悅沒有異議了,立刻轉移話題:「如果天恩因你今後的後宮再也沒有一位知心女人,你會愧疚嗎?」

蘇子葉愣了下,看天恩的背影,歎息一笑:「終歸是愧疚的,如果他從放棄的那一刻開始,便封閉自己的話,我會更愧疚,這種感覺你懂的。」盛春悅點頭,他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因天恩而愧疚一輩子,一輩子不得快活。

「岳予鴿也是個不錯的姑娘,如果和天恩在一起,個人認為天恩就此不會寂寞。」這兩日他們之間的接觸,他幾次想要蒙頭大笑,卻忍住了。岳予鴿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孩,喜歡的會直白表達出來,這一點和蘇子葉一樣。但有一點蘇子葉不及她的便是,蘇子葉如被人拒絕會傷心一陣子,而她卻一點不在乎,完全無視別人的冷臉以及拒絕,繼續做自己喜歡做的,說自己想說的。

蘇子葉在盛春悅的懷裡蹭了蹭,驀然睜大眸子,笑了:「春悅,你的意思我懂。那你說我做一次紅娘好不好?」

「不需要。」盛春悅搖頭,他相信蘇子葉的能力,一定會將好事兒搞砸,「讓岳予鴿自己來,你在一邊提點她就好,她那麼聰明,一定能搞定天恩。」

蘇子葉點頭,得意的說:「別說,岳予鴿真是好學生,一教就會。」

盛春悅抿唇不語,又看向前看,一狼一馬,一雙人,很配。

騎馬在前的二人僵持著,尷尬著……

「天恩,為什麼不想我和同騎一匹馬?你明知這是唯一離開這裡的方法。」岳予鴿端端坐著,身體有些疲憊,她感覺到身後人的僵直,故而她也不敢去靠,盡量和其保持距離。

天恩捏著韁繩的手緊了緊,些許尷尬道:「你是姑娘家,不希望毀了你的名聲。」

「名聲很重要嗎?為什麼?」

天恩歎息,他忘記了岳予鴿這個女人是荒野之中長大的,很多人事皆是不懂,而她所謂的喜歡和靠近只不過是最為原始,最為天真的行為,他怎可如此對待一個想法簡單的人?「抱歉。以後讓子葉多教你一些,你會懂的,現在我三言兩語告知不得。」

岳予鴿點頭,又小心翼翼的問:「我……我和你商量一個事兒可以嗎?」

「說吧。」天恩口吻中帶著點歉意,他的冷漠以至於她說話都這般的戰戰兢兢嗎,天他得嚇壞這個女孩啊。

岳予鴿終是鬆一口氣,道:「我坐著很累,可以靠你麼?一會會兒就好。」如果這一路都是這樣不敢靠近他,那麼她下馬的時候一定會腰折,一定的。

天恩這才發現,不僅是他僵直著身子,不敢往前傾斜,就連她也一直不敢靠近自己。繞過她腰抓著韁繩的手,猶豫的捏了捏,而後緩慢伸出手,將其腰扶了一扶,讓其輕輕的靠近了自己:「靠吧,如果都僵持著,會很累。」他竟如此大條到這種地步,竟讓一個女人委屈至此,他心生歉意。

岳予鴿靠入他的懷,他也稍稍前傾斜,二人相互一靠,頓時都鬆了一口氣,岳予鴿後背慢慢的暖和了起來,舒服的揚起嘴角笑道:「這次是我唯一一次委屈自己這般不隨意的做想做的事兒。」她很想靠著他啊,她會想起多年前她騎著小馬,追逐著她父母親。那時候他們就是這樣相依相靠,就是這樣享受著冬日的太陽……

那時候,她追上後想要靠入她父親的懷抱,卻被母親抱離,母親嗔怪的說:「小鴿子,不聽話了是不是?跟娘搶爹爹……」

「爹爹也是小鴿子的嘛,爹爹抱抱……」她依然記得,那時候她急切的擠進父親的懷抱,後來母親也緊緊的抱住了她和父親。

岳予鴿抿了下嘴,低低的一聲:「爹爹……」輕輕的,弱弱的從口中洩露出來。

天恩身子一僵,怔住,低頭看她,卻發現她臉頰的兩行淚水落了下來,他伸手輕輕揩去她臉頰的淚,將狐裘拉高了些,避免風吹導致她皮膚疼痛:「怎麼了?」

岳予鴿搖搖頭,眨了眨眼,又是一滴淚落了下來,強笑道:「想起了爹娘。」

「為何會想起?」他不解,這個女孩一直笑,自從他見到她後,嘴角都是微微上揚的,眼眸總是帶著笑,發自內心的。而此時,他沒有看到她的眼,卻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來了她的憂傷。似在懷念逝去的美好東西,又似在想念最為親密的愛人……

「記得以前,爹爹會緊緊的摟著我和母親,不放手,一直不放手。」岳予鴿又回想起了那個溫馨的畫面,那已經成為逝去的時光,不會再回來:「可是,今時獨留我一人……」

天恩心莫名的軟了下來,笑道:「子葉說了,你還有她這個妹妹。」兩個女人嘰嘰喳喳的,男人們不想聽的話,全都聽了來。

岳予鴿點頭:「是啊,我現在已經有了新的親人,我有你們了。」天恩卻忌諱『你們』二字,他並沒有想過成為她的親人,最多止步在朋友。

「我看看他們在後面做什麼,這麼慢。」天恩別扭的轉移話題,轉過頭看到的便是蘇子葉偷偷摸摸的樣子,她眼神閃爍的躲避他,之後不自然的蹭著盛春悅的胸膛……

天恩無奈搖頭,他們無時不刻在溫馨,他多麼希望她靠著的人是自己,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事兒。「如果不想被人抓回去,便快些離開這裡。」他冷冷的說完回過頭,好好馭馬前行。

盛春悅和蘇子葉對視一眼,蘇子葉笑了:「剛才他們相靠了,是不是怕被我們看到啊……」

盛春悅靠近蘇子葉,在她耳邊輕喃:「天恩不是喜新厭舊的人,別妄想他立馬能喜歡岳予鴿。」

蘇子葉臉紅了紅,她似乎真的過於急躁了,天恩不是那麼容易轉移他的愛的:「跟上他們吧,快點離開。」

如果說,單宗澤猜測天恩會帶著蘇子葉回香宛國,那麼他便是錯了。

如果說,單宗澤猜測天恩會帶著蘇子葉繼續南下往澤瑞國,那麼他也錯了。

他沒有想到,天恩幾人會下東南,卻又拐向了東北方向。

香宛國有一大關,名天憧。天憧關,意為關外漢人抑或西戎國人皆是仰望關內,仰望天朝,他們更是憧憬以及向往關內的生活。

而天憧關又是一個比較容易被人攻破的地方。在天憧關駐守的香宛國士兵會比別的關口多一倍。天憧關在香宛國邊疆最為靠北的地方,這裡個冬日裡天寒地凍,夏日裡涼爽快意,卻不適宜很多人的習性。

天恩一行四人加一匹狼,從西戎國來到這個偏遠的邊疆,近兩個月的時間,來投靠叱吒將軍時候,已經是來年的二月,此時邊疆天氣正寒之時。

天憧關內十裡之處,便是叱吒將軍的軍營,護關而駐。天憧關三個大字在關外城門上有雕刻而寫,城內亦是有一塊陳舊的牌匾,掉著漆的三個字顯得蒼勁有力。

滿是積雪的城牆之上,士兵挺拔的站立著,不畏風雪,不畏寒冷,保家衛國,只在此刻。

可他們可曾想到,自己的國換了姓,一個自稱為顏氏後繼人的外姓人占據了他們的家,占據了他們國……

蘇子葉心裡歎息,國、家對她來說自是有深厚的感情。從出生到現在,她一直努力的去愛上這片土地,愛上這裡對她好的每一個人。可是,如今國、家皆離她遠去。她的親人還在別人壓制下過活,她在乎的親人——天恩,卻狼狽的來此地投軍。

如果不是她,他現在還是安然的在宮中享受著天下第一人的生活啊。

想著,她偷偷瞄了眼天恩,卻見他一臉的淡然和期望,她黯然別過了頭。盛春悅瞅了眼蘇子葉,而後又抽了抽軍營大門高掛的一塊木板,上面用黑字寫著這樣幾個大字:「軍營重地,女人不得入內。」明文規定,女人不可入軍營!

再看看蘇子葉和岳予鴿這一身行頭,根本沒法入軍營,且女扮男裝以這兩個女人的容貌是必然會被認出來。

而此時蘇子葉卻在他耳邊小聲說:「老娘不是女人。」

盛春悅忍笑,狠狠的便將蘇子葉摟入了懷裡,壞壞的說道:「別做這麼可愛的動作,爺會想要愛你。」

蘇子葉紅了紅臉,她不過撅了下小嘴而已啊……不過想起來他們似乎很久近兩個月恩愛了啊。天,她竟然想他了:「我錯了還不成嗎,趕緊想法子,女人不能進那可不行。」如果他們都入了軍營,丟她們倆在外面,他們怎能放心呢。

盛春悅點頭,伸手指著那木板,自信道:「放心,自是帶著你們進去,而這個讓人頭疼的規矩也會很快消失。」

天恩只是側眸看了眼盛春悅,回過頭發現站在他身邊的岳予鴿臉色似乎煞白,甚是不好。

「你怎麼了?」天恩開口問。

岳予鴿搖頭:「有點暈……」暈字的尾音還未落,她整個身子便倒了過去。

「岳予鴿!」天恩迅速接住了岳予鴿,將其抱在懷裡,這一路皆是她照應他們三人,如果沒有岳予鴿,他們不可能在兩月內到達天憧關!

蘇子葉、盛春悅忙過來扶住岳予鴿:「怎麼了這是!春悅,你快點去找你認識的那個什麼叱吒將軍啊,讓他們找軍醫來,趕緊的趕緊的……」

岳予鴿的意識慢慢模糊,最後能感知到的便是天恩有力的懷抱和蘇子葉的絮叨聲……


67.叱吒念狼

一狼當先開路行。

高傲的霓裳仰著頭,『喔』的低沉嚎叫一聲,嚇煞了軍營中的一干人等。

白狼身長近一米五,頭大且身細而柔美,一雙水般浸澈的泛著綠光的眸子正不知危險還是單純的看著他們……

眾人皆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匹雪白的狼優雅的走來,雪白色的它和漫天飛雪融為一體,他們以為狼仙下凡。如不是,狼怎麼可能美的讓他們移不開眼。

有人一眼便看出這是極其少見的雪狼,立馬便通報營帳中的叱吒將軍,因為雪女身邊的雪狼象征吉利,有吉兆出現。

叱吒將軍聽聞雪狼出現,立馬下令不得射殺,他帶上弓弩,便出了營帳。

雪悠悠揚揚的落了下來,覆蓋了整個軍營,操練場上三人站立,其中著白色狐裘的俊逸男子,看似有些眼熟,他抱著一通身雪白的沉睡女子,她墨色髮直洩而下,隨著風在空中飛舞,完美的直教人移不開眼。

另外一個男子帶著銀色面具,感覺竟比冰還令人戰栗,他一手緊緊牽著一邊身著棕褐色大氅的女子,白皙的小臉露出大氅,倒是顯得十分可愛以及嬌俏。

令叱吒將軍注目的還是那匹雪狼。

如果能將雪狼收服,他叱吒將軍帶著這匹狼上戰場,必是另一番的凜凜之狀。

叱吒將軍緩步走至雪狼前二米開外站著,眼眸直盯帶著銀色面具的男人,道:「據說四位是來投軍的?」

蘇子葉將叱吒將軍打量了一番,高高瘦瘦,挺拔堅毅,面容俊朗威嚴並不猙獰,年齡應該和天恩差不多,手緊握弓弩,他的眼眸如星卻帶著警惕。說話聲音渾厚,比不上盛春悅和天恩好聽,卻也不算太一般。

將其打量完後,蘇子葉又想象其他抱著頭被舉著掃帚的妻子追著跑的時候……

想象到他被其妻子拎小雞似得抓回來的時候……

又想象到他在床上被妻子壓成肉餅的時候……

好吧,想到這些,蘇子葉不厚道的笑了。

盛春悅知道蘇子葉又『胡思亂想』了,他緊了緊蘇子葉的手,輕喝:「胡鬧。」

蘇子葉看了眼盛春悅吐吐舌頭,正了正容,又看向叱吒將軍。

叱吒將軍一直等著他們的回答,等來的卻是女子的輕笑聲,她的笑聲帶著好笑,帶著戲謔和玩味。

叱吒將軍怒了,眼眸凌厲了起來,面容最後一點溫和也消失,冷言道:「軍營之中女子不得入內,違令者斬,來人啊!」

「在!」叱吒將軍左右兩側的副將立馬上前高應。

「慢著。」天恩淡淡的開口,看了眼懷裡的人,而後冷眸送給叱吒將軍。

叱吒將軍驚雷一泓閃過腦殼,腿頓然有些顫抖,凌厲的眸子立刻變為不思議的看向那個有些眼熟的男人,這個聲音!這張臉,這雙眼!不正和京城中高高在上的天恩皇帝一模一樣嗎?他方才怎麼沒有看出來!

手中的弓弩被他扔開……抬步走了兩步,雪狼也前走了兩步,叱吒將軍停住腳步,顫抖的開口:「皇……」

「將軍,多年未見啊。」眼見著叱吒將軍就要叫出『皇上』二字,盛春悅適時的出口阻止:「這些年來可還好?」

叱吒將軍眸子緩慢驚疑的從天恩身上轉移到銀色面具人身上:「你……」看到被取下來的面具後的那張成熟很多的臉,蹦躂出兩個字:「傻子!」

蘇子葉怒了:「喂,你憑什麼罵人,找抽啊你!」竟然罵她親親相公是傻子!

叱吒將軍猛一拍頭,道:「非池!」

盛春悅點頭:「傻了一陣,幸得將軍你沒有忘了我。」而後目光轉移到天恩身上,鄭重的彎腰作揖道:「叱吒這廂有禮了。」叱吒將軍身後的士兵皆是不解的看著叱吒將軍的舉動,他們的將軍從來沒有再人前給誰這般重重行過禮,眼前這個人是什麼大人物?

眾人目光都投向了天恩,他輕咳一聲,微微頷首,優雅的回道:「將軍不必多禮。請軍中軍醫來幫把手,朋友疲憊過度需要調養一下。」

叱吒將軍忙小聲命令副將請軍醫來,而後他想上前去將他們請進營帳,卻見雪狼正危坐於他面前,以至於他不敢前行,忙朝盛春悅招手:「非池,進營帳進營帳,外面冷……」收服狼的事兒啊,沒再想了。

營帳中,軍醫幫岳予鴿把脈後,寫了個調養身子的方子後給了天恩道:「只需按這個方子給這位姑娘調養一段日子,月事時疲勞過度不利於身體。注意忌受冷、忌食涼物。」

天恩點頭,其實心裡有些納悶,在軍醫眼中他和她是順理成章的一對,而蘇子葉和盛春悅遠遠的和叱吒將軍站在一起,盛春悅還和叱吒嘀嘀咕咕說著些什麼……

似乎,岳予鴿的事兒就得全由他來料理似得。送走了軍醫,天恩欲對蘇子葉說什麼,卻見蘇子葉撫著額頭,靠住盛春悅,呻吟著說:「哎……哎呀……春悅,我我好累哦……站不住腳了。」

和叱吒說話的盛春悅忙扶住自己的愛妻,焦心道:「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叱吒給我們准備一個營帳,不需要太大,獨立的就成。」說著橫抱起蘇子葉,往營帳外走。

叱吒亦是心疼的看著蘇子葉,他最是喜歡女人柔弱的一面,江南女子那般柔弱令人為之疼惜……見蘇子葉如此,他滿心的憐惜泛濫,心裡也在想如果自己的妻子也這般柔弱,還不得幸福死,說著也跟著出去了:「好,立馬吩咐下去。」

天恩還沒有開口,便轉回頭看床榻上的岳予鴿再也不想開口了。蘇子葉說累,說難都是裝的,他一眼就看出了,她是想把照顧岳予鴿的事兒交給他!

天恩歎息,她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想起來,他的眸子越發的暗了下去,深沉不可見底。

盛春悅抱著蘇子葉出了營帳,笑著在蘇子葉頭頂說,「你這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

蘇子葉『呵呵』一笑道:「哎,別這麼了解我啊,我這還不是為了天恩好!」

隨後跟出來的叱吒驚訝的看著盛春悅懷裡的女人,剛才還一副柔弱模樣,此刻卻語笑嫣然,一點病態都沒有,還直呼營長內人的名字!「非池,管管爾妻,莫要直呼皇上名諱!」

蘇子葉朝叱吒將軍吐吐舌頭道:「叱吒將軍什麼時候不怕妻,我便什麼時候不直呼皇上名諱啊。」

叱吒紅著臉不說話了,這個女人真是太大膽了。他家裡的那個哪兒有這麼大膽?只在見到他的時候凶的跟老虎似得而已。

投軍事宜便這般塵埃落定,軍中禁止女人入內的規定是叱吒將軍自己定的,為了是阻止他家裡的母老虎沒事跑來看他。

這麼多年,他回家次數少之又少,很多人懷疑他妻子的娃是不是他的,其實他心裡明白,都是他的。因為他的女人想他的時候會光顧軍營,一待起碼半月之久,回去必然是帶著一肚子種子……生娃那是理所當然的事兒了。

爾今他因天恩和盛春悅又將這個規定作廢了,軍中有妻兒的士兵皆是高興的歡呼,來看他們的妻子不必在軍營外苦苦相望而不得入內了。

盛春悅將京中所發生的事兒且與叱吒將軍說過後,叱吒將軍舉槍欲殺京中偽皇帝!被盛春悅攔住,歎叱吒那魯莽的性子還是沒有消磨掉,他將自己和天恩的計劃告知於叱吒,只聽叱吒『好』的一聲大喝,「此計一定能將偽皇帝打下台!」

天恩和盛春悅皆沉默,能否將顏氏天下奪回還是個未知數。

叱吒將軍見他們沉重,他也便不在激憤,而是聽隨他們的安排,他只管帶著幾十萬的人馬聽從便是。

***

士兵們振臂高呼的聲音從操練場傳來,岳予鴿無法入睡,她從床上起來,往營帳外走。午後,微弱的寒風吹動,陽光卻是明媚的。站在營帳門口的岳予鴿閉了閉眸子,感覺幾日未見的太陽十分的刺眼。

待適應後,她才揚起小臉遠望東邊操練場的雄偉氣勢,有些被嚇著,第一次見那麼多人。他們一個個鎧甲著身,亮刀配身,偶爾呼喊時候表情狠厲猙獰,岳予鴿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

身後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扶住:「怎麼?是不是又覺得暈了?」是天恩。

近期,一直是他照顧她,她已經習慣被照顧了,輕微搖搖頭:「沒有,只是看到那麼多人,有些怕。」

天恩了然,岳予鴿見過的人少,初次見這樣的場面難免怕,他微笑:「別擔心,他們都是自己人。」

岳予鴿了然問:「你們要做些什麼?是打仗嗎?」

他眼眸中閃過厲色,目光投向遠方,不冷不淡道:「三國立,紛爭戰亂在所難免。」

「很好奇,大家可以相互謙讓,何必要打仗呢?」父親說他是因當年香宛國和西戎國打仗而流落為西戎國牧童……他一直想要回到香宛國,卻至死沒有得以實現。

他歎息,淺淺說了句:「人心不足。」

「哦。」岳予鴿似是了然,又帶著點迷茫。

風漸起,吹亂了她的髮,「進去吧,外面風大。」天恩強制扶著岳予鴿轉身,「莫要不聽話的出來,如果覺得悶,便看書。」

岳予鴿點頭,他不在身邊照顧的時候,她就是看書啊,可是很多字不認識……問霓裳,它也不知道,看到最後她會覺得煩躁的。「我……我不識很多的字,你會覺得我很沒用嗎?」

天恩一愣,搖頭:「不識字的人很多。」

「可是,子葉說我才識一籮筐的字,太少了,是笨的表現。」岳予鴿傷心的低著頭。

天恩見她苦悶心一軟,脫口而出說:「沒事,有空我教你。」話說完,天恩便後悔了……他怎去教岳予鴿寫字,他這輩子就只教過一個女人,怎可能還有心情去教她以外的女人?

「好呀,真是謝謝你。」岳予鴿欣喜的抬頭,兩眼放光的看著天恩。一瞬間,天恩覺得這雙眸子和她很像,卻又比她更明澈。他晃神了片刻,轉移目光,放開岳予鴿去開門:「進去吧。我還有事兒,晚上再來照顧你。」蘇子葉沒日沒夜的跟在盛春悅身邊,完全不理會岳予鴿,將這個需要照顧的病人留給繁忙的他,氣人。

二人進了營帳,躲在別處營帳後面的人便淡定的呼叫了:「YES!天恩和岳予鴿這一對一定能成了!」

在她後面的盛春悅翻白眼,冷冷的說:「爺擔心他們熟了,我們生了。」

「嘎?生了?我還沒懷呢,生什麼生啊!」蘇子葉紅著臉轉頭,嬌羞的看著一臉陰晴不定的盛春悅。

盛春悅別了眼她轉身往自己的營帳走去:「爺的說的是生疏的生,不是生孩子的生!」

「嘎?到頭來還不都是一個字。」蘇子葉跟上他的腳步。

「我說了,他們能否成功就看岳予鴿,你老是跟在他們屁股後面幹嘛?看戲很好玩嗎?」盛春悅些許惱怒,外人看似他們兩如膠似漆,可誰又知道他心裡的苦呢?他們從西戎國來到天憧關至今,他們圍繞的都是天恩,被蘇子葉拉著跟在天恩身後,完全沒有了自己的私人生活。誰人夫妻兩個偷偷摸摸的只顧著別人的?

蘇子葉聽盛春悅這口氣,笑了,這怒中帶著抱怨意味著什麼呢?她主動從後抱住盛春悅,糯糯呢喃:「相公,對不起嘛。」他眼裡只有她,也不愛管閒事兒她知道啊。可岳予鴿的終身大事兒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幫忙下的嘛。好,她決定下次自己行動,不拉著盛春悅了:「不管了不管了,他們如何我不管了。這樣好不好?」

盛春悅面色才緩和了一些,道:「進帳。」

蘇子葉被他拖著進了營帳:「今日懲罰,你懂的。」

蘇子葉臉已經緋紅,碎步跟著進了帳:「不懂不懂不懂……進帳咯進帳咯。」


68.欲戰前夕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天也逐漸暖和起來,不知不覺,蘇子葉和岳予鴿在男人堆裡已經待了近四個月。離天恩和京中的利廣龍衛部隊匯合還有半月之久。這幾個月之中,他們除了訓練士兵便是在邊疆地區拉攏民心,最後能做的便是等待。

等待的日子並不無聊,軍營中自從多了兩個女人,並不像之前那般都是剛毅如鐵沒有感情之氣息,柔和的氣息一點點的蔓延開來。也好在女人的男人將女人控制的很好,不然軍營便不會再像是軍營了。女人本就是精靈,如果讓精靈自由,那麼遭殃的便是那群仰望精靈的士兵。

據說,士兵們為了保護兩個能跑能野的女人入山狩獵,腿腳變得麻利了。因為女人進林子,進深山的時候他們在五十米外不停的跑著,不能離開超過五十一米;據說,軍營中旱鴨子少了很多。因為女人『頻繁』害人掉入天憧關唯一的深水湖,他們不得不練好水性,以便救被這兩個女人害下水的戰友們;據說,軍營中將士們自身武力相對於之前會強很多,因為要教兩個女人習武,直到兩個人學會招式為止,他們會機械將每個動作重復下去;據說,據說……

不管這兩個女人在軍營中帶來了什麼樣的樂趣抑或什麼令人頭痛的事兒,她們總歸對他們有些幫助。

盛春悅時有離開軍營,離開是為了和利廣接洽一切事務,最長時間超過一個月。然這個月中,蘇子葉努力又努力的將岳予鴿推向了天恩。雖然見天恩依然對岳予鴿彬彬有禮,依然淡然氣定,但她還是發現天恩的一丁點變化。雖然細微,她卻開心的恨不能飛天了去。

待盛春悅回來她便又老老實實的跟在他後面抑或去習武。他訓練士兵的時候,她不跟隨,卻在無人之時讓他單獨訓練她,有時這種訓練,會變成另一種『訓練』而她和他皆是樂在其中,感情一點點的升溫。

雖然,這期間,蘇子葉病發多次,偶有些記憶會莫名其妙的消失,卻並未影響到她對他的感情。

三個月之前,叱吒將軍以西戎國帶兵進犯為由,請旨從南往西北調兵。西戎國雖然並沒有真正的打過來,遠在京城的偽皇帝鳳帝得知單宗澤和耶律驊尋人的部隊正往香宛國進軍時候,他冠冕堂皇的恩准叱吒將軍調兵遣將,為的是和單宗澤撇清關係。

叱吒將軍能調的兵不得超過三萬,叱吒將軍本就有十二萬之多的兵將,如果十二萬皆是進京擊倒偽皇帝,那麼天憧關便會成為西戎國進犯的致命弱點。鳳帝准允調來的這三萬足以守住天憧關。

初夏的氣息剛剛到來,整個軍營中卻進入了緊張的氣息中。

盛春悅依舊帶兵訓練,天恩卻在營帳中看著兵書。岳予鴿時刻陪在天恩身邊,喜歡靜靜的守著他。

而蘇子葉最後成了孤家寡人,沒人陪,沒人理。

這日,盛春悅早早起來去了操練場,她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枕邊已經冰涼。她迅速起身,看了眼衣架上他的鎧甲,嘴角一揚,快步走至他鎧甲邊。盯著這身鎧甲傻笑了片刻,她輕輕呢喃:「春悅穿上它一定很帥哦,那我呢?」呢喃完後,她便將他的鎧甲穿了起來。

說實話,蘇子葉這小身板怎麼都撐不起盛春悅的鎧甲,但她還是要穿,戴上盔帽,拿上佩劍便往操練場去了。

十來萬的人正在『哼哈』操練著,卻見一個人拖沓著衣服從遠至近慢慢走來,盔帽有幾次都差點掉下來,最後她不得已一手扶著盔帽,一手緊緊捏著佩劍……

士兵們的注意力在蘇子葉身上,可手上招式的姿勢依舊沒有變。他們已經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任何事兒都不能將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因為多次被她害而受到嚴厲的懲罰後,他們便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從不去管那個奇怪的女人,今日亦是如此。

然唯一一個沒有止住自己好奇心去看她一眼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女人的親親相公。他見她那副滑稽的模樣,笑了。命令了叱吒將軍繼續操練士兵,他便快步的走至她身邊,不給她思考餘地的將她抱起,往回走。就連盔帽掉了他都沒有管。

「怎麼穿成這樣?」這一身鎧甲打扮怎麼也掩蓋不了她的本性。卻更加透出她的陰柔之美。那雙水靈的大眸閃爍著期待卻也有苦惱,總是令他別不開眼。在這鎧甲下,更是襯托出她的身體,那麼的單薄矯小。

「一直央著你穿,你不穿。」她一臉的委屈相,幽怨的看著他:「你若不穿,我穿給你看嘛。」

盛春悅抽出了下嘴角,低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穿它的機會很多,何必這時候穿。」

「就只是單純的想要看看你英俊的模樣嘛,非要我說出實話來,真討厭。」蘇子葉不滿的瞅著他,又越過他的肩膀看他背後氣勢磅礡的軍隊,目光暗了下來:「真的有一場血腥要來臨了嗎。」她總覺得戰爭對她來說遙遠不過,卻未料她也會經歷。

盛春悅身子僵了僵,看她的眸子卻溫柔了下來,帶著滿滿自信道:「留的是鳳子禎的血。」,盛春悅這般自信的說,她只有信任。可是信任的背後,蘇子葉卻又滿是擔心,戰場無情,血戮不斷,刀劍無眼,如盛春悅和天恩有什麼不測……

本是一副什麼都不怕的樣子的她,此時的靜默卻讓他心疼。「我不能保證自己能夠一點傷不受的回來,但我保證這條命是你的,生死回來由你定。」

蘇子葉深眸看著他,一時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將頭埋入他懷中:「我生你生,我死你方可死。所以我要長命百歲,你也要跟著我長命百歲。」

「女人,肉麻的話聽多了,怕是我會沉浸在溫柔鄉不想去打仗了。」盛春悅眸子越發的溫柔起來,對她的寵溺是日益增加。

蘇子葉呵呵乾笑道:「如果不用打仗就好了。」盛春悅不語,很多事兒是難以預料的,假使有誰有先知能力,也不定能阻止戰爭的發生。

回到營帳,盛春悅便要蘇子葉換了衣裳,換衣服期間他聽到她肚子叫了,嗔怪的看了眼她,而後默不作聲的出去,回來時候帶了些岳予鴿做的兔肉餅:「以後吃了東西再出去。」

蘇子葉換好了衣裳點頭,喝了口茶水便就著餅吃了,「上戰場時候,帶著我嗎?」

「你覺得你那點功夫能做什麼?不覺得會成為累贅嗎?」

蘇子葉不滿的噎下一口東西,瞪眼說:「你說實話,我的能力你是看的上眼的,這幾個月我這麼努力你不是沒看到!」一到得空她便讓人教她,每次都女扮男裝喬裝後和人實打實的幹架,十次至少六次以上她都是贏的好不好!

「嗯,之後呢?你一個女人就能上戰場了?」她的能力,她的功夫進步非常大,但他怎可能帶著她一起攻打京城?刀劍無眼,她若受傷,他怎可還有心去作戰!

蘇子葉歎息一聲,小口咬著餅,道:「女人上戰場怎麼了?你在鄙夷女人!」

盛春悅搖頭不語。

「我想站在你身邊,和你一起,生死不離。」看他淡然的模樣,蘇子葉糯糯的說了句。

盛春悅眼眸頓然亮了下,微笑:「你確定要和我生死相隨,半寸不離?」

蘇子葉點頭如小雞啄米:「嗯嗯……」

「好,問過天恩再說,他若同意,我便沒有意見。」或許將她帶在身邊,他會更安心一點,但天恩若反對,他到也樂得。畢竟事有兩面性。

蘇子葉見他答應,天恩那兒還不好說嗎:「我英俊的相公,就知道你最好了!來來來,親一個!」說著她就繞過桌子靠近他,滿口的油漬都不顧,直往盛春悅臉上蹭。

盛春悅一側頭,對上她的唇,輕輕的咬了下,而後推開她:「兔肉餅就是好吃。」

蘇子葉嘿嘿一笑:「那我喂你啊。」說罷又湊上嘴去,以為盛春悅不會靠近,卻未料他將她猛的拉了過去,從她口中奪取了美味的兔肉……

營帳外,天恩邁著緩慢的腳步心緒惆悵的離開……

他們,如此幸福,而他孤獨一人。他如再狠心,再對她念念而放不下,便是打破她的幸福。可他心中的那抹疼痛怎麼也消散不去。如果可以,他寧願不要愛上一個最終不是他女人的女人。可是,多年前他怎會料到,自己認為一定能夠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卻成了他流落在外的兄弟的妻子。

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性頓,情毀一生。

腳步停了下來,地上一雙雪白的狐皮暖靴停在他眼前。他緩慢抬頭,怔住。

她甜美的笑容竟毫無預兆的闖入了他的心裡。

「天恩,你心情不好嗎?」岳予鴿輕微蹙了下眉,嘴角卻依然上揚:「方才我去給盛春悅熱了點東西,回來就不見你了,你還沒教我寫完那個字呢。」

天恩面色淡然,眼眸卻深似海,泛起點點波瀾。「累了,就出來走走。回去吧,教你寫完那個字。」今日,教她寫的是一個『愛』字,她寫了很多次沒有寫好,字中間的那個心字總是被她扭曲了,整個字體看起來很難看。

岳予鴿開心,過來拉住天恩便往營帳走去,苦惱的說:「子葉告訴我,沒有愛便寫不好這個字。你說是真的嗎?」

天恩抽搐了下眉毛,她是得意於自己的字好看,再拿來打擊岳予鴿的吧,她那點炫耀毛病還是怎麼也改不了。而岳予鴿卻真將她的話奉為神話了。

「你怎麼不說話?還是你也這般認為?」岳予鴿咬唇,更為苦惱:「如果有愛才能寫好這個字,那我該如何得到愛呢?子葉說,男女之愛才可以呢。」

天恩一愣,蘇子葉果然是個禍害,炫耀最終的目的是讓岳予鴿得到什麼『真理』。

「別聽她胡說,習字是需要心境和耐心的,如果一味求於成,便不成。放開心態,秉著『平常心』的原則去寫,你會寫好的。」
他已經不敢側目看她了,因為他擔心她側過臉對他說:『不如你我相愛,助我寫好字吧。』跟蘇子葉混出來的人,一般想法都很怪異。尤其是岳予鴿這個單純的人。

「噢,這樣啊。」岳予鴿琢磨了下天恩的話,點頭:「嗯,那我放開心態,一定將這個字寫好。」

天恩點頭,「待此戰以後,我給你准備個教書先生,慢慢學。」

岳予鴿不解:「你做我的老師很好啊,為什麼還要找一個?還是等戰後穩定了,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不是……」他側過頭看到她眼眸中的不解和委屈,心莫名其妙的軟了下來:「只是以後時間會很少……」

「那就是說你還會教我的,對吧。」他忙,她知道,她也不會在他忙的時候找他,她有分寸。

天恩猶豫的點頭,以後的事兒以後說。岳予鴿越發的開心起來,走著走著便哼起了小曲兒,是他熟悉的《祝福》。他們之間的曲子,她將它送給了岳予鴿。

天恩心中的惆悵莫名變成了淡然,徹底的放開吧,他該放開了。身心,皆放開。

「你為什麼會那麼聽蘇子葉的話?」

「因為她很像我母親啊,多年前我母親都會這般諄諄教導我的。」岳予鴿誠實的回答。

天恩悶笑出聲,岳予鴿其實真的挺可愛,有時候他都會被她的言語逗樂。「你知道子葉要是聽到這話,她會如何嗎?」

岳予鴿依然誠實搖頭:「如何?」

「恨不能殺了你都有可能。」被人當成母親級的人物,該是蘇子葉的榮幸吧。

岳予鴿驚恐:「子葉不會這麼做。」

天恩笑:「前提是你這話不能跟她說。」岳予鴿點頭,她也信天恩的話。

「快走,你寫字我看書。」天恩微笑著快了兩步,岳予鴿隨後跟上。

進攻京城一事不論失敗與否,他們如此看書習字的機會,都不多了,抓緊此時機會最好不過。


69.天恩無情

盛春悅和天恩的軍隊陸續從天憧關出發,盛春悅用分段而行的法子,每日走一萬,盡可能減少引起的注意且增大糧草的供應的時間。十多日軍營中便少了十幾萬人。駐守在天憧關的人便是新調來的三萬,在外界看來,天憧關依舊是十幾萬的氣勢,西戎國的探子亦是並未發現天憧關的變化。

天恩做前五萬主帥,帶著頭一萬人先行,後四萬每日一萬陸續跟上。

岳予鴿本被天恩推給蘇子葉,說留下照顧蘇子葉這個偶爾會毒發的女人。蘇子葉強烈推掉說:「親人大叔,你要讓我這個身帶劇毒的人擔心你的安危嗎?讓岳予鴿留在你身邊吧,我會放心一些。」

天恩對她一會兒一個稱呼的態度完全是一臉的苦笑,既是她這麼關心他,他也便應了,將岳予鴿帶在身邊。當岳予鴿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竟有一點點的安心之感,這一點點感覺讓他莫名,但他很快將這點莫名的感覺打消了。

盛春悅和蘇子葉將天恩送走後,過了五日便帶著一萬人馬跟上了,而後每日陸續跟來的人馬前後銜接起來,叱吒將軍主後,近二萬人馬同時出發。

因是暮春接近初夏,天並不算熱。然蘇子葉的病情卻越發的不穩定起來。每隔十來日便有一次毒發。越發接近京城,她的病是越發的嚴重。此時即使飲狼血都減輕不了她的疼痛。

蘇子葉終是挨到在京城百裡外駐扎建營的時候,她心裡一直有一個念,那就是一定要陪著盛春悅將京城攻下來。如果沒有看到天恩奪回他的皇位,沒有看到那個所謂的鳳子禎下台,這些日子的痛苦不是白忍了嗎!?

當京城郊外駐扎起了軍營的時候,鳳子禎並沒有慌亂,而是越發的鎮定起來。他登極不到半年時間,朝中人並不真心服從的人多,百姓之間的傳言亦是不斷,但他依然挺過來,堅持守住這個得來不易的江山。

自從得知天恩未死並且帶著部隊來京的時候,鳳子禎便著人通知澤瑞國皇帝,他的准岳父。並與其商計,在天恩部隊在皇城之外駐扎之後,要澤瑞國的部隊在規定時日內將天恩的軍隊圍起來,天恩想要來個甕中捉鱉,那麼他鳳子禎要來個反甕中打鱉。讓澤瑞國的偽裝人馬從後天恩的弱部將他們打個片甲不留。

京城內的百姓皆是恐慌不已,城外天恩皇帝以打倒偽皇帝要攻打京城,而城內的鳳帝卻以守顏氏江山為由,抵抗奪人皇位的天恩,死守皇城。

民間早有流傳說鳳帝並非顏氏皇族,而是因計奪取了顏氏天下,百姓被鳳帝所蒙騙,可這完全只是流傳,並沒有真憑實據。以至於百姓凌亂猶豫於該信任誰,到底要不要拿起武器抵抗城外的軍隊。

白日裡,京城內外,烽煙蔓延,卻氣勢冰冷。夜間,烽火連天,火光不斷卻越顯氣勢緊張。

城中百姓日不得行走,夜不得安眠。只期盼著這種被逼迫的日子早些結束,不管誰做皇帝,能給他們帶來安寧便是好皇帝。

***

「子葉?」盛春悅本和天恩在書案前看著地圖,籌備著從京城的幾個門攻入,盛春悅因偶爾會看一眼坐在一邊看著他的蘇子葉。當她蹙眉時,他擔心的叫道。

岳予鴿將自己的目光也從天恩的臉上轉移到蘇子葉身上,驚訝到:「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乍看蘇子葉臉竟煞白的令人擔憂。

天恩和盛春悅快步走至蘇子葉身邊,「岳予鴿,去准備狼血。」

盛春悅卻伸手阻止:「不用了,飲狼血對她已經沒有用了。」

天恩擔憂疑惑不解的看著盛春悅慢慢將蘇子葉圈在懷裡,他淡然的模樣在天恩眼中卻是不祥的預兆:「為何?」

「來京路途的這兩個月中,她頻頻毒發,狼血無用。」盛春悅緩慢收緊圈住她的手,頭不停的蹭著蘇子葉的臉頰,她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而她卻依然牙咬忍著。

她緊蹙的眉越來越高,紅唇欲滴血,她那白牙似是要將唇咬破……

盛春悅伸出手來,輕輕的放在蘇子葉口邊,小聲說:「子葉,聽話張開嘴來……」他寧願她咬破自己的手,也不要她將自己的唇咬破。

蘇子葉一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手緊緊拽住盛春悅的衣袖,搖頭艱難的喘息吐出兩個字:「木頭……」

盛春悅回過神,看了眼蘇子葉自己給自己准備的一個木頭,對天恩道:「榻上那個木頭幫我取來。」天恩麻利的很快將木頭取來,心中卻滿是疑惑。

盛春悅將木頭放至蘇子葉口邊,蘇子葉便一口將不過三個指頭寬的木頭咬在口中。猙獰的表情早已讓她失去了原有的可愛面容。「她這樣堅持很多次了,飲血已經沒用,又沒有解藥……」盛春悅並未發現自己說話聲已經帶著哭腔看,然他眼中的淚十分不忍的落了下來。

天恩已經背過身不忍看著蘇子葉痛苦的模樣,他恨不得此時挖了單宗澤的心都要將解藥拿來,可是……

岳予鴿淚如雨下,一手緊緊捏著蘇子葉的衣袖,小聲叫道:「子葉,子葉……你會沒事的一定會。」蘇子葉咬著木頭抽搐了下嘴角,目光投向盛春悅,算是笑了。然她笑的動作都牽動了她的胸口,蟲咬的感覺越發的明顯,更有甚者,她覺得那些蟲子要破胸口而出,要穿透她的胸膛。

抓著盛春悅的手幾經鬆緊,雙眼因疼痛而如血般的泛紅,驀然瞪大了眼眸,頓而無了神色,下一秒卻緊閉了起來……

「子葉!」岳予鴿見蘇子葉毫無預兆閉目,心跳立刻停頓了下,驚叫了出來。

天恩猛然轉頭:「盛春悅,蘇子葉怎麼了!」抓著盛春悅的手已經垂了下來,她口中的木頭也隨之掉入他的懷中。看著盛春悅的表情,他退了兩步:「別告訴我……她,她……」

「她沒事,每次忍過去後,她會沉睡,跟死了一般。」盛春悅終是感覺到自己說話竟是泣不成聲的樣子,他仰起頭,將眼中的東西逼了回去,強笑道:「我希望她身上的蠱毒能夠轉移到我身上……」

「可是,不能……」盛春悅雙手摩挲著蘇子葉那冰冷的臉頰,顫抖著聲音繼續道:「如果沒有蠱毒,她此時應該是沉浸在成為母親的喜悅中……」

岳予鴿迷茫於盛春悅的話,轉頭看天恩。卻見他又退了兩步,最後退到長椅邊,頹然坐了下去:「孩子,沒了?」他們匯合後,她不曾提起。見她身體不好,見她面色差,一直以為是因為路途顛簸導致,卻不知竟是流過產……

盛春悅咬牙,開口竟有些吃力:「毒發之時疼痛難忍,影響到腹中胎兒,以至於……」

「她很喜歡孩子,當初抱著君予一直唱小曲,還說要給君予生一個弟弟……」聽完盛春悅的話,天恩喃喃自語,雖然他知道她口中的生弟弟,也一定是想著為盛春悅生,雖然知道她心裡沒他,可他聽著這樣的話,依然很溫馨。

「都怪我,都怪我啊……」天恩苦笑,自責的自語道:「一切都是我的錯。」

「子葉沒怪過任何人,她說這樣的經歷,也算是圓滿了人生。」盛春悅將她摟入懷中,讓她安心的睡:「不吵子葉了。大哥,帶著岳予鴿去休息吧,子葉也需要休息了。」

天恩搖頭:「不走。」

「大哥,子葉會愧疚。」

天恩抬眸看盛春悅,那抹苦笑又浮現,是啊他留下只是給醒來後的她平添苦惱罷了,她一直希望他能夠放開她,一直希望他能過得好,如果堅持留下,會害她自責。

「岳予鴿,走吧。」天恩扶起岳予鴿,對盛春悅道:「好好照顧她。待攻下京城,找張野,也許他有法子為蘇子葉解毒。」

岳予鴿跟著天恩離開,眼眸卻一直沒有離開盛春悅懷中的蘇子葉,直至天恩將盛春悅營帳的門關了。

出了盛春悅的營帳,岳予鴿抿唇對天恩道:「霓裳的血……有可能比一般狼的血好。」如果取一點霓裳身上的血,試一試能否減輕蘇子葉的痛苦。

天恩本沉寂在方才蘇子葉痛苦表情中,耳中飄過岳予鴿的話後,立馬轉臉看向她,那雙眸中帶著凌厲和責怨:「為什麼不早說?為什麼在天憧關的時候,你不說!你知道這段日子子葉她得忍多大的痛苦?你知道她失去孩子的痛苦嗎!」

岳予鴿見天恩滿是怒氣的臉,頓然懵了,退了兩步,畏懼的眨眼看著他。

天恩心中的怒氣此時全然爆發出來,轉頭看營帳四周:「霓裳呢,你的那匹狼呢!」岳予鴿回過神:「你……你要殺了我的霓裳?」

天恩瞇了瞇眸子,眼眸中陰晴不定,「你說呢?如果霓裳的血能讓蘇子葉減輕痛苦,你覺得我還會讓它活著麼!」他見巡邏的士兵正欲來行禮,他忙阻止道:「去將雪狼找來,立刻馬上!」

「不准,霓裳是我的命,不准你們傷害它!」岳予鴿忙阻止,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天恩,生氣起來不是人。

「岳予鴿,走開!」天恩粗魯的推開了岳予鴿,沒有站穩的她毫無預兆的被推倒在地,而他大步跨走,帶著人尋找霓裳去了。

岳予鴿看陌生人似得看著消失在月夜中的他,她哭了,吸了吸鼻子起身,仰頭對空『喔』的叫出一聲狼叫……

而後快步去營帳,發現霓裳已經在營帳之中,她小聲對霓裳說:「霓裳,我要你的一點血,一點點……你會給我的,對麼?」她手中拿著茶杯,一手拿著匕首,緩步逼近霓裳。

霓裳似是感到害怕的退了幾步,仰著頭無辜的看著岳予鴿。岳予鴿笑道:「我知道,你也一定不希望蘇子葉忍受痛苦對吧,所以犧牲一下,就要一點你的血。」她蹲在它身邊,苦笑道:「待一會兒我給你包扎好,你便走吧,不要再回到我身邊了,在我這兒你一點都不安全,我喜歡的那個人他有可能殺了你……」

霓裳似完全聽得懂她的話,竟是聽話的抬起一條腿,附在她的膝蓋上,岳予鴿微笑:「我就知道霓裳最好了。」而後忍著心痛輕輕割開了霓裳腿上的肉,剝開它雪白的毛,讓血順著毛流了下來,一滴滴落在茶杯之中。

待取好血後,她又快速的拿出金創藥給霓裳塗抹,為它包扎,之後要它離開軍營……

岳予鴿看著霓裳瘸著腿不捨的離開,她淚水蔓延了,或許她不該說霓裳的血不一樣,可她又不忍心看到蘇子葉承受痛苦。之前不是她不願說,而是今日才知一般狼血對蘇子葉沒用,她才猜測不同於一般狼的霓裳的血液對蘇子葉應該有一點幫助的。可,她也只是猜測,天恩卻發了那麼大的脾氣,還要殺了霓裳……給蘇子葉試藥。

她低頭看茶杯中的血液,微微一笑,如果霓裳疼痛換來蘇子葉的不疼痛,那麼她願意將霓裳送給盛春悅,任他取霓裳的血,可都未確定霓裳能否減輕蘇子葉的痛苦,她是不會讓天恩隨意殺了霓裳!

她端著茶杯來到盛春悅的營帳,見他憔悴且紅著眼抬頭,她怔住了,記得曾經母親說過,男人為女人落淚,那麼這個男人真的愛這個女人,愛到他自己會自動降低自己的身份。

天恩,顯然不會是那種人,岳予鴿心裡明白。但她更明白,天恩會為蘇子葉降低自己的身份,就算扔掉他的皇位他都願意。

「你怎麼沒休息?」

「霓裳的血,如果沒用,我便不准天恩殺了我的霓裳,如果有用,我會讓霓裳待在你身邊,直至找到解藥為蘇子葉解毒……」將茶杯遞給他,她便轉身離開。

盛春悅聽完她的話,完全明白過來什麼意思。看了眼那快要凝固的血液,他笑了,岳予鴿的心意到了,他和她都會滿足。將快要凝固的血液喂給蘇子葉吃下後,見她面色好了很多,他的心寬慰很多,雖不能治病根,卻減輕她的痛苦了。

蘇子葉的疼痛方才過去了,起碼得一日時間才能緩過來,而這杯狼血喂下後,她的面色便好看了起來,不得不說雪狼的血真的有用。

岳予鴿曾經說過霓裳和一般的雪狼又不一樣,它從飲食就比山中雪狼講究,從來只吃狐狸不吃別的。

盛春悅放下茶杯後,在她耳邊輕輕呢喃:「一定要為你解毒,一定會找到解藥的……相信我,一定能。」單宗澤,便是盛春悅唯一能夠找到解藥希望的人。


70.悠憐再現

夜風涼,輕拂吹亂了站在營帳後空曠地方的岳予鴿的秀美長髮。看著天恩帶著人在營帳中尋找霓裳的身影,她不禁抽搐了下嘴角,不知道是苦笑還是無奈的笑。

「快,雪狼一定就在軍營之中,每個地方都給我找遍,一定將它找出來。」天恩焦急且帶著怒意的聲音從遠至近的傳來。士兵們皆應聲,而後分散開來去找霓裳。

天恩目光從遠處投射而來,岳予鴿不禁退了一步,立馬轉身要離開。

他卻快步追了過來,拉住了岳予鴿那身雪白的裙裳,怒道:「霓裳在什麼地方?」

岳予鴿想要甩開他的手,卻怎麼也甩不開,任由他抓著自己,「它走了,不會回來了,除非我的呼喚。」

天恩粗魯的將岳予鴿拉近,讓她看著自己,讓她感受到此時此刻他的怒和恨:「為什麼放它走?你明知道蘇子葉需要它的血!」

「知道又如何?任由你將它殺死嗎?你知道這麼多年來,身邊沒有人照顧的我,都是它陪伴在我身邊的嗎?你知道它於我來說比親人還重要嗎?」岳予鴿帶著哭腔說著:「蘇子葉對你來說很重要,霓裳亦是對我很重要。」

天恩因她這哽噎的聲音而心軟了下來,抓著他的手緩緩的鬆了開來:「我知道……這麼多年你獨自一人,有它陪伴才不覺得孤單。可,你也不願看到蘇子葉這般痛苦的樣子,為什麼就不能幫她一下?」

「不是我不幫。因為你要的是霓裳的命,我堅決不會讓你取了它的命的。」岳予鴿抹去了兩頰的淚,轉去身緩步前行:「因為喜歡你,所以比你還希望蘇子葉能夠解除痛苦。但我還沒有不理智到用霓裳來博取你的憐愛。」

天恩愣住,她一直很單純不是嗎?今日她有些反常。

「子葉說過,得到一個人的真心,並不需要做違背原則的事兒。霓裳於我來說如親人,我不會、也不能背叛親人,而讓你將它殺死。」

天恩徹底明白,她一是在表白,二是依然堅持不准任何人傷害霓裳。「岳予鴿,我並無意傷害你,但是子葉此時的狀況如何,你也看到……如果沒有可以緩解她體內蠱毒帶來的病痛,如果不控制毒素的蔓延,她有可能死在這裡,死在家門口。」

「子葉不會死,你放心。」岳予鴿淡然說道:「她已經飲血,霓裳的。」說罷,她便離開。

天恩隨後跟上,「你已經將霓裳……?」

「我說過我不會殺死霓裳,絕對不。」岳予鴿恨,為什麼只有殺了霓裳才能減輕蘇子葉的痛苦呢?為什麼他就不能理智一點想別的法子?

天恩再一次拉住岳予鴿:「你做了什麼?霓裳呢?」岳予鴿忍住痛意,笑道:「霓裳受傷了,子葉不再痛苦了,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明白……」天恩怔愣片刻,而後深邃的眸子閃過驚喜:「莫非你只是……」

「放開我,我累了需要休息。」岳予鴿頓覺身心疲憊啊,一直尊敬為老師,喜愛為親人的天恩,卻也有這般遲鈍的時候。

天恩笑了,拉著她的手柔和了起來,又覺不妥便放開了:「我送你回去。」岳予鴿也不反對,快步前行,心裡卻十分矛盾。子葉還說過:有時候耍一點點的小手段讓男人臣服於你的石榴裙下還是有必要的。

可是,她真的不忍將霓裳做籌碼博取他施捨的東西,更沒有想過他會因為一匹狼而對她產生愛意,即使有必然是假象。這樣得到天恩的憐愛,完全不是她想要的。

「為什麼不早說?」

「你對我發脾氣。」岳予鴿委屈的說:「長這麼大,你是第一個對我發脾氣的人。」

天恩不自然的道:「抱歉。」

岳予鴿倒是大方,「不必道歉,你有不同的身份,對任何人發脾氣都是理所當然的,我會學著適應。」

「適應?」天恩蹙眉:「不需要適應,亂發脾氣的我也不是正常的我,你別放在心裡。」

岳予鴿不語,她很期待天恩說些她想聽的的,可又擔心他說些無關緊要的。「不必送我了,營帳到了,你回去吧。」

天恩側目看了眼,果然幾步沒到就到她營帳了……他點點頭看著她進營帳。

她入了營帳,一直在反思自己方才的話說的是不是有問題,擔心他聽出來沒有。卻又擔心他聽出來又當做什麼都沒明白的樣子……

天恩站在岳予鴿的營帳外許久才離開。他不知不覺中嘴角上浮現出一抹笑容,似是幸福,又似是放心。他自己都迷茫於此時的心情為什麼那麼好。

或許是因為得知蘇子葉今後的痛苦會減少,也或許是因為她的那幾句話。

還沒有不理智到用霓裳來博取你的憐愛……

博取你的憐愛……

你的憐愛……

憐愛……

天恩驀然停住了腳步,他竟找到為何讓自己心情愉悅的兩個字了,是憐愛!

憐愛,也是一種感情,一種愛的表現嗎?

他又開始矛盾了。

月夜下,他清俊的面容此時柔和的如水一般,雖然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帶著點點的糾結,卻怎麼也掩蓋不了此時他內心的活動。

他心裡有喜悅和淡淡的一絲愜意。

或許,是因為她。

他快步往盛春悅營帳走去,看過蘇子葉安然便離開。此時卻有下人通報說有一名女子前來尋找盛春悅……

女子,找盛春悅。

天恩不由蹙眉,莫非盛春悅在外面有女人?

「將她帶到主帥營帳中。」天恩放下話便往主帥營走去,什麼人會找盛春悅?

當那名女子挺著肚子站到天恩面前的時候,他怒了。這個衣著樸素的女子顯然身懷六甲,且看起模樣似乎是來找孩子的爹……

「你是何人?」天恩冷靜下來,如果盛春悅背著蘇子葉在外面有女人,那麼他第一個不放過盛春悅。

來人不客氣的找了椅子坐下,目光投向天恩,笑道:「只為情而放棄天下的男人是沒有擔當的人,只為情而去奪取天下的男人是沒有能力擔當的人。」她頓了頓,繼續道:「這句話說的便是你和鳳子禎。」

「你是何人?!」他那雙如寒潭般的眸子沉了沉,冷箭射向她,隱忍著說。

她微微一頷首,道:「鳳子禎想要得到的女人。」

「你是鳳子禎的人,來找盛春悅何由?」

「盛春悅是我想得到卻未得到的男人。」她倒毫不顧忌的說。「今日我來的目的是想告訴盛春悅一個秘密,你可願讓我見他一見?」

天恩搖頭:「休想。」想要得到盛春悅的人,那麼必然是會影響到蘇子葉幸福的人,他絕不會讓她靠近盛春悅。「你所謂的秘密,對現在的我們沒有什麼用處,請你在我起殺你之念前離開。」

「關係到香宛國的未來,你真的不願讓盛春悅知道?」她側目問。

天恩耳朵動了下,眼眸驟然緊縮一下,寒光射向端坐著的孕婦:「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牽動鳳子禎心神,卻被盛春悅牽走心魂的女人,澤瑞國七公主。」

天恩驚訝,卻很快掩飾掉了自己的詫異,道:「你來找盛春悅是想讓盛春悅放過鳳子禎吧?因為你懷中之子是鳳子禎的。」

楚悠憐眸子暗了暗,低下頭看自己隆起的肚子,不片刻嘴角倒是揚了起來:「是,我請求你們放過鳳子禎,如果你們同意我便讓澤瑞隊撤離。」

「澤瑞國?」天恩似是得知意外之消息,忙問:「你的意思是澤瑞國的軍隊已經來到這裡?」

楚悠憐點頭:「如果放過鳳子禎,我便讓澤瑞國撤兵。」

天恩將信將疑,點頭:「你在軍營中住下,待我查明再考慮。」澤瑞國想趁此機會要將香宛國吞並了嗎?他天恩再無能,也不會將自己的國家拱手讓人。

「來人,帶楚夫人下去。」天恩清冷的聲音呼喚帳外的士兵。不片刻士兵便將楚悠憐請了出去。

楚悠憐被留在了營中,並不是客而是囚。

她挺著肚子離開,天恩才收回目光,垂頭低低的冷吟:「放過鳳子禎?不可能!」

如果沒有鳳子禎,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如果沒有單宗澤,一切都還會是原來那般平淡無奇。

可,這世上偏生有那麼兩個人存在……


71.人中龍鳳

  天恩為了謹慎起見,命人去偵察,澤瑞國的軍隊是否已經潛伏在香宛國。

  第二日,便是攻京城的時候,如果在進攻過程中,腹背受敵的話,他十幾萬人會全軍覆沒,且顏氏天下會再一次改姓,成為楚氏天下。

  天恩怎可能讓香宛國百年基業在他手中丟失?

  二更炊糧,三更頓軍,四更起烽火,五更攻京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蘇子葉沉睡在床榻上,營帳之外號角聲不斷,怎麼也吵不醒她。岳予鴿守在她身邊,不敢出營帳,不敢去看作戰。

  天恩說了,很血腥,擔心她看到會害怕。

  她很聽話,因為是天恩對她說的,天恩說的時候眼眸中閃過了一絲擔憂,她捕捉到了。

  蘇子葉說過,看喜歡的人的時候,一定要捕捉他眼中的信息,瞬時眼神一般不會騙人。

  岳予鴿帶著笑容夾雜著擔憂的坐著,手握著蘇子葉的手,臉卻是看向營帳門的方向。她擔心他們。

  百裡外傳來震吼聲,震耳炮火聲,馬匹驚喝嘶吼聲,士兵痛苦慘叫聲……

  嘈雜的聲音忽近忽遠,令人心緒煩躁。

  「不知外面如何了?」

岳予鴿低低呢喃,感覺到手緊了緊,她忙低頭,見子葉正悠悠醒來,迷蒙的眼緩慢清晰過來,開口便說:「岳予鴿,帶我出去,打仗了是不是?帶我出去。」

  岳予鴿忙制止欲起身的蘇子葉,將其摁回床上:「做什麼?盛春悅要我守著你,你若醒來必然阻止你出去。」

  「都預料到我會出去了……」蘇子葉搖頭,輕輕拂開岳予鴿的手,笑道:「我只是去看,並沒想過要上戰場啊……」

  「可是,可是……」岳予鴿十分猶豫:「可是我怕……」她聽了那些慘叫聲,心中抵觸以及害怕看到自己從未看過也不曾想象過的東西。

  蘇子葉自行穿鞋,「你留在帳內吧,我就站在門口……外面還有守門士兵,他們看著我你總該放心吧。」

岳予鴿依然帶著質疑,蘇子葉會安全嗎?真的只是站在門口看外面嗎?「那……那我讓人保護你。」
  
  蘇子葉點頭,岳予鴿真是太好騙了。

  「啊……算了,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吧。不就站在門口嘛,我陪你。」岳予鴿想想還是覺得不妥。

  蘇子葉『咚』的一聲,感覺腦袋被什麼給敲到了,起身穿衣忙道:「你不擔心看到令人恐懼的場面嗎?難道不怕血嗎?」

  「不怕。」岳予鴿眉頭是緊緊的蹙著,「有你在,不怕。」蘇子葉點頭,穿著好便取了盛春悅的那把君子劍,拉著岳予鴿往外走。

  站在台壘之上向皇城邊看,硝煙彌漫,烽煙四起,血肉橫飛,血流成河的場面令人難以忍心目睹。蘇子葉卻將這的場面當做在看電視,如不這樣她想她會昏倒,看不到盛春悅獨占鰲頭指揮軍隊的場面。

  一陣陣血腥味從遠處傳來,引起蘇子葉胃中不適,她強忍住,見岳予鴿站在一邊愣直了眼,立馬要士兵看著岳予鴿,而她下了台壘,騎上馬要站在軍營最前頭,去給盛春悅助威。

  皇城東西兩道入城的門早已起火,天恩的人馬即將要將那兩側攻破。正南方向的城門固守十分縝密,城門之上站立著身著黑色龍袍的冷漠英俊男子,蘇子葉不認得這人是誰,只覺得眼熟。駕馭著馬來到盛春悅人馬的後方,和其熟識的人立馬將其護起來,直至送至盛春悅身邊。

  蘇子葉一身女裝,方才因騙岳予鴿,故而未著早就准備好的鎧甲,見盛春悅冷眸瞪過來的時候,蘇子葉呵呵一笑道:「岳予鴿被我騙了。況且你答應過要和我一起並肩作戰的,說過了便不要反悔。」說罷便欣賞起一身鎧甲的盛春悅。她喜歡盛春悅這一身上戰場的打扮,喜歡他傲氣凌然,凌駕於上的高傲氣質,「你真帥。」

盛春悅蹙眉點頭:「天恩從西側門入攻,我想不片刻便會回來,看到你會責怪岳予鴿。」

  「他回來了。」蘇子葉往西面看去,卻見依然鎧甲著身的天恩正快馬前往他們這邊來。東面的叱吒將軍正也往這邊趕。

  天恩回來看了眼正南方向的戰況,道:「陷井設好,已達目的。」他的目的便是讓東、西城門的人以為他們真的不可攻破,才知難而退。待這個消息傳給鳳子禎,他們便會得意洋洋起來。讓敵人產生掉以輕心之念,而後乘勝追擊,打他個片甲不留。

  盛春悅點頭:「叱吒將軍呢?」叱吒人剛往跟前一立,盛春悅便轉頭看他,身上幾處占著血漬,看起來似乎有些疲憊,然回話聲音倒是洪亮:「只等非池一聲令下,攻他個血流成河。」

  盛春悅微微頷首,目光投向正南城門上的人,道:「當年,欲想燒死我且嫁禍於大哥的人,便是他。」

  天恩微微一愣,立刻想起鳳子禎曾經說過盛春悅在澤瑞國在意外中被大火燒死,卻未料此事竟是鳳子禎幹的,欲置盛春悅於死地,而後讓天恩擔上弒弟之名!

  天恩咬牙目光投向鳳子禎站立的方向。

  他依舊如多年前,冷傲不可方物,穿上龍袍的他,氣勢凌然,如他是皇族之人,必然有資格與眾皇子一奪天下。可惜,他並非皇族人士,只是丞相之子,曾經其丞相之位都是襲承老丞相的……

  「一切恩恩怨怨,今次了結吧。」天恩歎息一聲,養虎為患,被虎欺的經歷他絕不會再經歷一次:「來人,將楚夫人帶上來。」

  幾人皆是不明的看向天恩:「什麼楚夫人?」

  天恩回答盛春悅的問話:「昨日,澤瑞國七公主來我營,說澤瑞國已有伏兵在香宛國,如我們和鳳子禎兩軍相奪,兩敗俱傷的時候,澤瑞國的人便趁此機會,吞並香宛國。」

  眾人聽此一言,皆是大驚。

  那廂,有一人上前通報說:「稟非池將軍,據探子報,城內已經內訌,有一支五千人以上的隊伍正在對抗偽帝。」

  「再去探。希望不是澤瑞國潛伏的人馬。」盛春悅後面一句話說的很輕,聽天恩說完,他便開始擔心,澤瑞國有一足智多謀的軍師,如今日被澤瑞國攻下,他們香宛國便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大哥,七公主於我有恩,希望……」盛春悅猶豫的看了眼蘇子葉,見她蹙眉不解的看著自己,心裡有些慌了,決然轉過頭看天恩道:「希望不要傷害她。」

  蘇子葉經不住好奇心的折磨,終是開口:「七公主是誰?很重要嗎?」為什麼盛春悅這般小心,於他有恩?什麼恩啊?

  「七公主當年救過我,如果沒有她,便沒有現在的我。」沒有她,他便死了。

  沒有她,便沒有現在的我……

  這話聽在蘇子葉耳中竟有些刺耳,心裡一絲異樣產生。

  天恩瞅了眼面無變化的蘇子葉,笑道:「子葉,七公主是鳳子禎的女人。」蘇子葉聽此言,眼眸卻看向盛春悅,他的眼神閃爍。

  為什麼?

  他竟不敢正面看她!

  「哦,那你是要用七公主威脅城門上的鳳子禎嗎?」話是對天恩說的,可眼眸卻不曾離開過盛春悅的眼。他隱忍著什麼呢?

  天恩搖頭:「卑鄙的手段,我不屑用。只是准備將七公主送回去。」澤瑞國得知七公主在皇城內,攻擊便有所收斂。而鳳子禎也有可能因她的出現而變他的策略。當然,這些都是天恩所想。能否達到目的,就看七公主怎麼做了。

  不片刻,楚悠憐被帶了出來。天恩等人皆下了馬,軍隊為楚悠憐開了一條道,皆側目看著這位孕婦。

  盛春悅將眼眸從她的肚子上,轉移到她的臉上……

  而她一開始便一直看著盛春悅,從遠至近。他依然是原來的他,而她卻不是原來的她了。「春悅……」

  七公主那聲『春悅』帶著多少情緒,似是多年未見,此刻相見惆悵卻又激動萬分。

蘇子葉眼眸是一瞬不離開盛春悅,道:「這位就是你的恩人七公主?不要告訴我這孩子也是你恩人留給你的。」蘇子葉知道,這個時候不是無理取鬧的時候,可一個貌美的女人挺著個肚子,過來叫她的丈夫,怎麼看都像是小三來找情夫。

  盛春悅蹙了下眉,手摟了下蘇子葉:「別亂說,事後再與你細說。」

蘇子葉不滿:「好,我等你答案。」

  楚悠憐將他們細小的動作以及言語聽在耳中,自嘲的笑了下,道:「天恩皇帝,你准備怎麼處置我?」

  「回鳳子禎身邊吧,你知道他要什麼。」只為情而去奪取天下的男人是沒有能力擔當的人——昨日這句話,又浮現在他腦中,他明白,七公主說的這個人是鳳子禎。

  楚悠憐點頭笑了笑:「爾今,我也知道我自己要的是什麼。」說著,手撫上了肚子。

  盛春悅蹙眉,瞄了眼蘇子葉,忽而笑道:「你已經想明白,我也便放心了。」

  「過於執著於一個人,而忽略了一個一直守在我身邊的人,是我的不該。」楚悠憐感慨一聲,「不論他生與死,我都陪著他。謝謝你們送我回去。」

  盛春悅點頭:「大哥,著人先送一封信過去,以免他們的人傷了七公主。」天恩點頭便著人准備一切。

  楚悠憐上馬車前,回頭對蘇子葉道:「你是幸福的。」微笑過後,便上了馬車。

  看著馬車遠去的蘇子葉鼓鼓腮幫子,對盛春悅道:「不用和我解釋什麼了,我已經明白了。」

盛春悅抿嘴一笑:「真的?那我這些亂七八糟的情事都不用和你報備一下嗎?話說回來,城中還有幾個我的老相好呢。」

  「哦?是嗎?那我的老相好也不少,不如你我比一比誰多?」

蘇子葉話音剛落,盛春悅便投來怒意眼神道:「胡說!」

蘇子葉得瑟一笑:「嘿嘿。」喜歡看他吃味的樣子啊。

  「好了,你們在這戰場之上打情罵俏,未免過於不將敵人放在眼裡。」天恩無奈搖頭說道。他方才聽七公主說的那句話,心中竟產生了愁意……

  ——過於執著於一個人,而忽略了一個一直守在我身邊的人。

  忽略了一直守在自己身邊的人。蘇子葉忽略過他,而他現在正在忽略另一個人,難道他還要讓另一個人承受他曾經承受過的東西嗎?

  「報……」一個士兵從遠處跑來,打斷了思緒惆悵的天恩:「說。」

  「稟非池將軍,城內五千人的那支隊伍聲稱是『盛府王家軍』的人,據查,其中三名頭領名叫王富貴,王福泉,王德貴。」

  聽完,盛春悅笑了:「原來是王富貴。」

  蘇子葉一蹙眉,道:「我聽到這個名字,我想到一座山上的溫泉……」溫泉中,她和盛春悅纏綿的情景。

  「我們當初救過他們村的人。」盛春悅挑眉一笑,別有深意的看了眼蘇子葉,而後對天恩道:「王家軍自己人,進攻之時莫要傷了他們。」

  天恩點頭,又問探子道:「他們可有什麼特殊標志?」

  「他們頭上戴著紅色綢帶,綢帶上繡著一個黑色『盛』字,十分容易分辨。」士兵回答。

  天恩滿意於盛春悅的人皆是人中龍鳳:「嗯,命令下去,休戰兩個時辰,待起戰之時,有這個標志的人不得傷害。」

  「得令。」士兵便去傳達命令。

  「大哥、叱吒,你們去休息片刻。我和子葉留在這裡,待有情況以便應付。」

  天恩和叱吒確實有些疲憊,點頭便帶著近侍離開。

  盛春悅見他們離開,拉著蘇子葉上馬,目光看向那兩駛往城樓的馬車,他低語道:「希望鳳子禎明白,楚悠憐的心。」

  「會的,他應該不想失去心愛的人,一如你。」

  盛春悅回眸看向蘇子葉,溫暖而笑:「鬼丫頭。」

  「鬼丫頭有人愛。」蘇子葉歪頭一笑。

  他抓著她的手,與她同看前方退回來的兵:「安定幸福的日子不遠了。」

蘇子葉狠狠的『嗯』了一聲:「不遠了。」因為她覺得他在她身邊,任何時候都有安定之感,幸福之意。


72.愛是傷害...

  休戰兩個時辰後,探子呈上一封來自楚悠憐的信。

  盛春悅本是緊蹙的眉,因那封信而緩慢舒展開來卻又擰了起來,眼眸先閃過喜悅而後便是絕望,對蘇子葉道:「鳳子禎帶著楚悠憐走了。」

  「帶走了?」蘇子葉訝異:「楚悠憐的魅力這麼大呀,竟然帶走了偽皇帝?」天,蘇子葉頓覺自己一點用都沒有,她沒有七公主那般有能力,能將人從高位上拉下來去做平民百姓。

  「也帶來一個壞消息,澤瑞國精兵已經包圍了我們。」盛春悅不鹹不淡的說。

蘇子葉腦中閃電劃過,面立馬癱了下來,狐疑的看著盛春悅:「你……你開玩笑呢吧?」

  盛春悅笑而不語,轉頭看向自己軍隊的後方。

  香宛國軍隊的後方,便是澤瑞國高掛的旗幟,黑色旗幟上,白色圈圈內單單寫了一個白色的『澤』字。遙遠而小,盛春悅卻看的清楚。

  蘇子葉著後方掛滿澤瑞國旗幟的人馬,半張著嘴,『呵呵』一聲:「回到城中,守住城有勝的把握嗎?」

  盛春悅簡單的說:「謀事在人,成事……亦是在人。」

蘇子葉以為盛春悅氣餒,卻不料這句話讓她也鼓起了勇氣:「成事在我!」盛春悅帶著笑意頷首,淡淡的看眼蘇子葉。他喜歡看她自信的樣子,希望能夠看到老。

  蘇子葉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趕緊拿主意吧,香宛國還需要非池將軍的計謀呢。」

  盛春悅寵溺的看了眼蘇子葉,便去吩咐一切作戰事務。

  蘇子葉陪在他身邊,他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甚至是一個凌厲、堅韌的眼神,她都深深印在心裡。只是這麼看著他,她都覺得十分的滿足。

  天恩和叱吒得知城內已成空城,便著人立馬駐入城內,在百姓的面前將曾經投靠偽皇帝的人全部扣押,宣偽皇帝被禁,天恩皇帝重登皇位,顏氏天下重歸顏氏。

  蘇穹等忠臣此時此刻又得以復生,保皇族誓死將保皇之命執行到底。得知澤瑞國入侵,香宛國的文官都拿起刀站在了城門之上,百姓更不必說,刀槍棍棒皆在手,守住家為重。

  之前的目的是將京城攻下,而此時他們的目的是保住京城,決不讓澤瑞國的人入侵一步。

  城牆外,有六萬兵馬沒有動,在城門外守著,號角聲、鑼鼓聲、嘶吼聲、聲聲不息。讓澤瑞國的人馬以為天恩的軍隊還在和鳳子禎作戰,讓他們繼續做著漁翁得利的夢,而暗地中,盛春悅早已遣派人馬去探清澤瑞國的底。

  待澤瑞國的底子被盛春悅查清後,盛春悅便命剩下的六萬人馬陸續進城。這時候,是大張旗鼓的動作了,目的是擾亂澤瑞國軍心。

  重點是早已經放出話來說鳳子禎這個偽皇帝連帶妻兒被擒。

  擒人妻兒此類行徑著實不光彩,但七公主於澤瑞國來說不是一個作為聯姻的籌碼,她僅僅是澤瑞國皇帝最為寵愛的女兒。其他人可以隨意被利用,這位七公主卻不可以。

被澤瑞國皇帝奉為掌上明珠,就是別人一個眼神的意淫,皆命不保,更別說利用。但盛春悅卻『擒拿』了七公主,主要目的在於威脅澤瑞國軍隊。

  當僵持局面和游擊性攻擊維持了近二日後,澤瑞國犧牲了多名探子才發現七公主並不在城中,終於是耐不住性子大肆進攻京城。

  瞬間,京城內外百餘裡內,箭飛如雨,炮轟如雷……

  鼓樓上,盛春悅那銀灰色的鎧甲襯著他挺拔的身姿,俊逸非凡,傲然如白楊一般,剛毅堅韌。

  站在他身邊的蘇子葉緊緊蹙著眉,忽而彎起了嘴角,稍稍後退了一步,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眼城樓下前湧的澤兵。有他們在,一切都不是問題,而她這個女人沒有什麼用處,待在這裡只會給他添麻煩。

  她強忍著胸口的蟲咬之痛,忍住眉峰那抹洩露的痛苦,一步步後退,驀然覺得視線中的他越發的遙遠了,她會就此離開他嗎?她咬牙搖頭,不知道,也不想要。

  然胸口的疼痛越發的厲害,蘇子葉強忍不過,腿腳發軟,『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她最後的意識停留在他驚慌失措的呼喊她的那一聲:「子葉!」

***

  清冷的空氣傳來濃重的歎息聲,似是憤恨怨,又似擔憂重重。帶著血腥味兒的空氣夾雜著藥香,並不是特別好聞。

  忽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子葉!子葉……」濃重的喘息聲帶著哭腔,不穩的腳步踉蹌而行,似是踢倒了什麼東西,發出『咚』的悶地聲。

  「誰讓你來的,滾!」又一個熟悉的聲音,口吻怒意甚濃,恨不能將來人殺了。

  「五弟,他說要見子葉一面。」

  盛春悅抬腿一腳踢開了幾乎在地上爬的人:「滾,你沒有資格來看她,沒有解藥你來過來幹什麼?」

  「子葉……」單宗澤那本是俊朗的臉此時卻是猙獰萬分,從地上站起怒瞪著站在床前的盛春悅:「讓開!」

  盛春悅冷哼一聲:「滾。」

  「春悅……」正當單宗澤欲伸手出拳要打盛春悅的時候,床上的人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天恩跑至前和盛春悅一左一右坐在床邊看蘇子葉:「子葉,可覺得好點?」

  蘇子葉眼眸清澈了很多,從盛春悅那張焦急且怒的臉上轉移到天恩臉上,笑了:「我是小強啦,不會那麼容易死的,你們放心。」

  盛春悅不顧在場的人,一把將床上的人抱起,緊緊的摟住:「你知道嗎?你知道你睡了多少日了嗎……就連霓裳的血都不能讓你清醒過來!」

  「天恩……」在盛春悅的肩膀上靠著的蘇子葉臉紅的看著天恩,呼喚了聲。

  天恩無奈搖頭,「澤瑞國退兵都兩日了,而你整整睡了五日……」

  「五日……」蘇子葉呢喃了一聲。

耳邊傳來盛春悅的聲音:「你再不醒來……我便做最壞打算。」她死,他亦是不獨活。

  「春悅,仗都……我只是睡一覺它就都打完了?」蘇子葉有些不敢相信,這個漫長的夢醒來後,澤瑞國竟然退兵了。

盛春悅顫抖著身子,放開她看著她不置信的眼:「因為你,作戰計劃提前,耶律驊的隊伍在澤瑞國後方進行攻擊,我們得勝。」

蘇子葉蹙眉,似乎聽到了一個十分令人恐懼的名字:「耶、耶律驊怎麼來了?」

  「表妹……子葉……」

  沒有聽到盛春悅的回答,倒是聽到一個令蘇子葉瞪大眸子的聲音,不置信緩慢的看向單宗澤,他銅色鎧甲之上滿是血漬,臉上青紅交加,似是被人打過,「單宗澤……」直呼其名,帶著滿滿的疏離。

  盛春悅轉過身,將蘇子葉抱在懷裡,凌厲的眼神投向單宗澤,冷笑:「就算有耶律驊和你的幫忙,將澤瑞國精兵打退,我們也不會感恩。」

  單宗澤因賣國二字緊緊蹙了眉,忽而大笑道:「國和家於我來說能有子葉重要嗎?國家可以不要……然蘇子葉……」他深情的眼眸直盯著一臉蒼白的蘇子葉,「我愛子葉更想要子葉。」

  盛春悅將子葉護在懷中,十分吝嗇的不讓單宗澤看她一眼。

  「愛一個人不是傷害她,而是希望她開心幸福,這一點你都沒有做到,談何要蘇子葉,談何愛她。」天恩淡然的開口,空洞的眼神透過蘇子葉看到另一個女人,他心中有個聲音一直在說,不傷害她,不是愛她,並不愛她……

  單宗澤聽此言,頹然的癱坐在了地上,「我只想讓她待在我身邊……你們爭奪她,何曾給過她安寧?」直指盛春悅道:「三年前,你對她不信任,甩袖離開。」忽而指峰急轉直沖側邊的天恩:「還有你,借假婚為由,想要把她綁在身邊,你們難道就有資格愛她?」

  躲在盛春悅身後聽他們說話的蘇子葉可憐的眼神看著地上的單宗澤,一手握了握盛春悅的手,制止了他欲開口的行動道:「至少,他們沒有傷害過我。」

  「你都沒有記憶了,你怎知道他們沒有傷害你!」看到蘇子葉清澈的眸子,單宗澤眼眸緊縮了下,一種莫名的淒然存在於他的眼中,「如果沒有當初的那招『招賢納仕』,如果沒有盛春悅,你會選擇我嗎?」

  蘇子葉頓了頓,感覺手被收緊了,她忽而笑了:「如果沒有那招『招賢納仕』,我依然會選擇別人,而不是你。」

  單宗澤期待的眼眸頓然變成絕望,「沒有盛春悅,你的選擇依然不是我……為什麼?」

  「你是我哥哥。」蘇子葉簡單的答案,出口卻是這般的殘忍,在他脆弱的心上重重的敲了一錘子。

  她一直在強調他們之間的關係,而他卻不相信,一直在自欺欺人,以為沒有別人的存在,他會成為她心中的第一人。可是,他錯了。即使她失去記憶,愛上的那個人依然是盛春悅。

  「子葉……」盛春悅含著笑,在蘇子葉耳邊輕輕呼喚。蘇子葉回他一個肯定的眼神,而後又道:「如果你還當我是表妹,請你解了我身上的蠱毒,謝謝。」

  單宗澤『哼哼』的嗤笑一聲,從衣襟中掏出一個盒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盒子,「解藥……」

  盛春悅欲去奪那個盒子,卻被單宗澤阻止:「莫慌。這解藥還需一方引子。」

  「藥引?」天恩跨前一步,居高臨下的看著單宗澤。

單宗澤點頭:「血引。」說著半跪著起身,從小腿上取出匕首,緩慢打開來:「當初是用我的血做的藥引,如今依然得用我的血。」匕首出鞘,發出刺目的光。

  眾人皆以為單宗澤只是劃破自己的手,而後用血做藥引。

  可誰人都沒有料到,那匕首卻被他直捅入胸膛,汩汩紅色順著銅色鎧甲留了下來,他痛苦表情中扯出了一抹笑,「子葉,你會記住我的,對嗎?」

  蘇子葉『啊』的驚叫一聲,看著他將盒子拿起來,沉浸在流出來的血中……

  「表哥!」蘇子葉惶恐下床,扶住了欲倒下去的單宗澤,無措的想要捂住他胸口,卻怎麼也阻止不了血流出來,天恩和盛春悅立馬皆是一驚……

  「表妹,回答我……」

單宗澤伸出那帶著血的手,想要撫上她的臉頰,卻被她握在手中:「表哥,你你這是做什麼?你不知道……就算我不愛你,可你還是我的哥哥,你在我心裡的位置不變……我不會忘記你,不會的啊……」

  「吃了盒子中的蟲子,吃了它……」單宗澤欣慰的一笑,或許用另一種方式,他們之間的距離不會那麼遙遠。

  蘇子葉點頭:「表哥……你沒事的,太醫,春悅去找太醫啊……」

  盛春悅歎息一聲欲對外面的人說什麼的時候,門口闖入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耶律驊。

  蘇子葉被他粗魯的推開,他抱住單宗澤,怒瞪著蘇子葉道:「都是你這狐狸精,狐狸精!」說罷了,抱起單宗澤便往外跑……

  盛春悅欲追上前去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斷袖耶律驊狠狠揍一頓,卻被天恩攔住:「子葉重要。」

盛春悅才反應過來,抱起地上的蘇子葉,將其安置在床上:「子葉……」

  蘇子葉雙眼含淚,笑道:「是我害了他……都是我。表哥是被我害死的。」

  「耶律驊不會讓他死的,你放心。」盛春悅只是說安慰的話,單宗澤那一刀正中紅心,應該是活不了多久了。

「真的嗎?表哥會沒事的,對嗎?」蘇子葉眼眸中的珍珠一滴滴的落了下來。

  盛春悅狠狠點頭:「會沒事,壞人一般命長。」站在他身後的天恩眉毛抽搐了下,盛春悅這是哄小孩子呢?

  蘇子葉抽搐了下嘴角,『呵呵』的笑了出來:「我,我感覺胸口要疼起來了。春悅,解藥,解藥……」

  天恩將被血浸的盒子拿了起來,從中捏出一只帶著血的黑色的蟲子,送入了蘇子葉口中。蘇子葉強忍著難受將它生吞了下去,不片刻,整個人癱軟了下去,躺在床上,微笑:「天恩,去忙吧……百姓需要你的安撫。」而後緊緊的握住盛春悅的手,慢慢沉睡過去。

  天恩和盛春悅輪流守在蘇子葉身邊,直至她醒來的那日。而當蘇子葉醒來,岳予鴿卻領著霓裳來告辭……

  她徹底明白,她再喜歡天恩,也得不到他的歡喜,因為他的心只能裝下一個人,那就是蘇子葉。


73.要狠狠愛...

  當蘇子葉身體好的差不多的時候,便央著盛春悅帶她出去透透氣。不知何故,她用了解藥後竟癱軟在床上竟半個月。天漸漸的熱了起來,她越發的受不了窩在床上養痱子的日子。

  「空氣真好。」在盛春悅背上仰著頭的蘇子葉一臉欣享的模樣看著湛藍的天空。

  盛春悅抬了抬背上瘦了很多的蘇子葉,道:「因為香宛國不再烏煙瘴氣。」

  蘇子葉輕笑,附在盛春悅耳邊說:「因為有你在啊。」

  盛春悅眼眸閃過歡喜:「也因為有你。」

  「真的哦?」蘇子葉調皮的眨眨眼,輕輕咬住了盛春悅的耳朵:「不騙我?」

  「騙你耳朵被你咬掉。」盛春悅嘴角揚的老高。

  蘇子葉蹭了蹭他:「捨不得咬呢。」

  「今兒去秋山嗎?」盛春悅微笑。

  蘇子葉點頭:「去,你要背我到秋山,雖然雪景現在看不成,看看夏景也不錯。」

  「嗯,夏景也挺美。」盛春悅附和,蘇子葉靠在他肩頭,輕輕點了下,享受著二人間無語有情的時刻。

  「不知天恩何時才回來,香宛國剛剛穩定下來,便交給大皇子……著實不妥。」盛春悅忽而想起什麼,擔憂的說。

  蘇子葉摟緊了盛春悅,蹭了蹭他的脖頸道:「妥不妥又如何?反正有你這個真王爺輔佐,顏君予又那麼聽話,怎會有什麼紕漏?」

  盛春悅一臉黑線道:「我倒是忘記了,本該入宮輔佐大皇子的,怎麼留府裡陪著嘮叨婆了呢?」

  蘇子葉不滿:「你又嫌棄我!」小手不滿的捶打他的肩膀:「那你入宮啊,入宮去啊……誰稀罕你陪著啊。讓我一個人病死算了。」

  「又胡說了。」盛春悅側過頭繃起臉來,「我喜歡陪著嘮叨婆,入宮沒意思。」

  蘇子葉又浮現出了她甜美而又幸福的笑容來:「算你說了句貼心話。」

  盛春悅笑笑不語。「哎,你說天恩一聲沒吭的到底去做什麼了?」蘇子葉好奇的是這個,岳予鴿離開的第二日,天恩便著人告訴盛春悅,說他有事出去處理下,半月後回來。蘇子葉沒想過天恩會去找岳予鴿,因為她知道天恩不喜歡岳予鴿。他對她一直都是疏離狀態,蘇子葉閉著眼都能感受出來,更別說岳予鴿了。

  「八成是去找岳予鴿。」盛春悅又抬了抬背上輕盈的蘇子葉,希望她舒服一點。出了城門,盛春悅便背著蘇子葉前行,馬車尾隨其後,因為某人要求要他背她至山頂。

  蘇子葉不信:「才不會,岳予鴿不可能那麼快走入天恩心裡。」

  盛春悅道:「我們打賭吧。」

  「好啊,就賭你親手做包子,如果你輸了給我做包子吃。」蘇子葉頓了頓:「我相信天恩是去找岳予鴿了。」他的猜測每次都是准確的,她吃過虧了,這次一定不能在吃。

  盛春悅對蘇子葉的無理最是無奈,明明她剛才說天恩不會去找岳予鴿來著,這會兒變得還真快。「好,你贏了吃十個包子。」

  「嗯,好。」只要是盛春悅做的,二十三十個,她都給它吃下去。

  而盛春悅的目的只在於,她能多吃點,將體重養回來,這麼瘦摸上去一點感覺都沒有。

  蘇子葉自信滿滿的在盛春悅的背上哼起了小曲兒,跟脫離了籠子的金絲雀一般,十分歡脫。

  「子葉,要唱就好好唱,我也聽聽。」她唱歌挺好聽,他沒聽過幾次,卻牢牢記住她如黃鶯般的歌聲美妙的令他一直心癢癢的想聽。

  蘇子葉想了下,點頭:「我給你唱一首古曲吧?娘教我的,很好聽。」

  「唱吧,我聽著。」

  蘇子葉清了清嗓子,開口唱到:「君子果毅兮,伊人賞;君子俊然兮,伊人羞;君子泰若兮,伊人慕;君子鐵膽兮,伊人仰……」

  唱到末尾,盛春悅心情是越發的好了起來,輕輕呢喃了句:「這君子便是我,伊人必然是你。」

蘇子葉哼了一聲道:「自戀,誰說君子是你了。」

  「莫非蘇伊人,還仰慕著另外一個男人?」盛春悅故作深沉道。

「哎呀,奸情被相公發現了……怎麼辦呢?妾身好害怕哦……」

蘇子葉故作嬌態的說,盛春悅停頓了他穩健的腳步,恨恨的說了句:「再用你這妖媚的聲音蠱惑我?」

  蘇子葉直喊冤枉:「真是胡說,哪兒有!」

  盛春悅將愛妻的嬌柔的聲音聽在耳中,癢在心裡:「還說沒有?這令人酥麻的聲音從誰口中出來的?」

  蘇子葉糯糯的說:「好嘛,我如此正經的說話,卻被你聽成令人酥麻的聲音,我又不是娛城的姬子……幹嘛這樣說我嘛。」

  盛春悅知道蘇子葉是裝的,更是來了勁兒的欺負她:「娛城的姬子?你也不瞅瞅你自己這副模樣,有資格做那裡的姬子嗎?人皆是不倫不類,不貞不潔的女人……這些你一個都沾不上邊兒,還是老老實實的給我做小妻子,讓爺養活你才是。」

  蘇子葉不滿的『嘁嘁嘁了』好幾聲,側過頭往郊外綠茵茵的樹叢邊看去……

  「怎麼,不服氣爺養你?」

  蘇子葉口中繼續不滿不屑,忽而睜大眸子大叫一聲說:「相公,你看那騎白馬的人是天恩不?」

  「岳予鴿?」男人前面坐著是高雅微笑的岳予鴿,二人皆是沒有看清岳予鴿身後正轉過頭看向另一個方向的人到底是誰。

  「天,你說岳予鴿不是找到她的良人了吧?這才不過半個月啊……」蘇子葉不敢置信,天恩真的沒有找她嗎?她身後的男人……怎麼一身麻布,穿的如此之頹唐?

  盛春悅定睛而觀,發現這個男人的側臉和天恩有那麼一分相似,他便揚起嘴角道:「今兒我做多少包子,你給我吃多少,別忘記賭約。」

  「哎?」顯然,蘇子葉完全不在狀態內,盛春悅的話讓她不解。

  盛春悅作勢要放她下來,道:「你叫一聲。」

蘇子葉從他背上下來,站穩了看向岳予鴿的方向,叫了一聲:「小鴿子!」

  由於病剛好,蘇子葉叫的十分沒有底氣,但岳予鴿卻聽到了。她開心的朝蘇子葉這邊搖手:「子葉,子葉……」

  「天,真的是天恩。」對面騎著馬的二人慢慢往他們方向而來,天恩這是一臉疲憊的樣子,往他們這邊看,嘴角揚起,眼眸中的喜悅沒有被疲憊掩蓋了去。

  盛春悅扶了扶身邊的蘇子葉,道:「他們挺配。」

蘇子葉點頭,可意味深長的說:「雖然天恩後宮的女人殉情的殉情,瘋的瘋,跑的跑,以至於天恩身邊沒有了女人存在,能給岳予鴿唯一,可岳予鴿還是吃虧啊。」

  「吃虧?」盛春悅不解的瞅了眼自己的嬌妻,只見她蹙著眉,一臉可惜的模樣。

蘇子葉鬆開眉,道:「岳予鴿的第一次給了天恩,而天恩卻不知道玩過多少個女人,這一點他給不了她唯一嘛。」

  這回換盛春悅蹙眉了,深邃的眼眸將她淹沒,遲緩的開口:「我,也不曾讓你得到我的第一次。」如果,他知道牽勞他的女人是她,他絕對不會和文蜜有任何一絲的關係。

  「你是意外嘛,你不是說了當初公公婆婆為了你這傻子不絕後才讓你接觸別的女人嘛。」盛春悅的一切她了如指掌,迫於無奈的他去充當一個傻子,盛府二老還給傻子一個女人為了傳宗接代,可誰能想到他卻不願讓那個女人為他生兒育女。「而且,自從我出現,你也不曾背叛我啊,我很滿足。」

  盛春悅失笑,他應該知道她不是個追尋他過去的女人,他方才還擔心了下。「雖然,第一次沒有給你,但我保證以後的每一次,都是你的。」

  蘇子葉聽完臉刷的一下紅了,十分不好意思的眨眼,「額……我們是不是討論了一個奇怪的話題?」她竟然替岳予鴿想到性福的事兒,而引發盛春悅聯想到他們之間性福的事兒。

  「不奇怪。」盛春悅一本正經的說,看著她粉嫩的紅唇,恨不得咬上一口。

  蘇子葉紅著臉不敢看他了,他那雙眼的火都快燃化了她,她輕咳一聲,轉頭對臨近的岳予鴿道:「哎,趕緊下馬,讓我瞅瞅半月未見的你,是不是瘦了。」

  岳予鴿卻穩坐著不動,天恩下馬後,她才被抱下馬。

  蘇子葉雙眸放著光的看著他們,故作驚訝道:「哎哎哎,你們光天化日下,怎可如此曖昧不清。」

  天恩無語……

  「岳予鴿,我不是和你說過嗎?『男女授受不親,男女授受不親』啊!」蘇子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岳予鴿。

  只見岳予鴿微笑,不語。

  「男女授受不親對朕有用嗎?」天恩威嚴之聲傳來。

蘇子葉忙不懷好意的笑:「皇上,您強搶民女啊?」  

  天恩額頭的青筋直跳,側目撇了她一眼,眼眸中雖然依然有不捨,卻很快掩飾,道:「已經是朕的皇后了,還需要搶嗎?」

  蘇子葉驚訝:「耶?不是說要封蘇子葉為后嗎?現在怎麼是岳予鴿了呢?喂喂喂,變得也太快了吧。」盛春悅狠狠的瞪了眼蘇子葉,蘇子葉吐了吐舌頭,忙禁口。

  天恩眼眸暗了暗,她如此之坦然,他怎能遜色於她?故,亦是淡然而語:「朕的心思除岳予鴿無人能懂。」她懂嗎?當然,他完全明白,她不懂。但他只知道自己懂她就好。

  蘇子葉一臉放心的樣子,轉頭對盛春悅說:「相公,你做的包子能吃嗎?」

  對於蘇子葉沒有預兆的轉移話題的毛病早已習慣的天恩,挑了挑眉,「我和予鴿先回去了,有些疲憊。」

  蘇子葉不理他們,繼續追問:「相公,你做的包子我要吃了鬧肚子怎麼辦?」

此時天恩又溫柔的將岳予鴿抱上了馬,岳予鴿趁天恩上面,直朝蘇子葉擠眉弄眼:「子葉,吃壞肚子找張野。」

  「嗯,你們宮裡的人放著也是放著,等我鬧肚子了找你們啊。」蘇子葉回應岳予鴿,而後拽著盛春悅道:「相公,咱們繼續去秋山,背我背我。」

  天恩居高臨下的看著爬上盛春悅的背的蘇子葉。他明白,他不可能一輩子縱容蘇子葉,盛春悅能給的他給不了,比如無憂無慮的自由生活,宮中除了限制還是限制。岳予鴿和她不一樣,岳予鴿能夠靜靜的守在他身邊,可以不言不語,只是滿足於守護。作為一個帝王,需要這樣一個女人。他能給岳予鴿的便是自己的心。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為她淪陷。她離開的那日,他發現自己的心缺了一塊。

  這樣一個一直守在身邊的女人,突然消失,他立馬惶恐了。以至於拋下天下,去找她……

  「天恩,我覺得我不小氣哦,我會等你忘乾淨子葉,等你心裡裝滿我。」岳予鴿側頭與天恩說。

天恩低眉看懷中女人,她那濃黑的睫毛眨呀眨,如水般坦然的眼眸令他微笑,低頭親吻了她的髮,道:「她已經從我心裡走出去,如今走進來的是個名叫岳予鴿的小傻瓜。」

  岳予鴿紅了臉,不嫌熱的往他懷裡蹭,「回家吧。」她終於也有家了。若不是蘇子葉,她不知道何謂良人,何謂愛。若不是蘇子葉,她可能依然不知自己的未來該如何去爭取。她感謝蘇子葉,更感謝她能讓自己懂得她對天恩的喜歡早已幻化成愛。

  天恩點頭,駕馭著馬往城內走,臨走前還瞅了眼秋山方向的盛春悅和蘇子葉……

  他和岳予鴿亦會同盛春悅和蘇子葉一樣,一直幸福下去。

***

  「盛春悅,你這混蛋!誰要你做這麼好吃的包子了……」蘇子葉恨恨的抱怨:「『嗝』,啊……受不了了!『嗝』,我吃的不太多啊,『嗝』!」

  盛春悅坐在蘇子葉對面,看著她打嗝的模樣,甚是可愛:「你吃了五個。」

  「啊,才五個啊。不過我覺得吃撐了,你說一會兒要不要真的找張野開消食方子?」說著,蘇子葉又打了一個嗝。

  盛春悅拿出帕子,將蘇子葉嘴角的油漬擦拭掉,笑道:「你這傻瓜,別吃了,不懂控制。」

  「說真的,你做的包子真好吃。」

  他流光溢彩的眼眸中閃過好笑:「如此便信了這是我做的?」

  蘇子葉點頭,指了指他的衣擺:「瞧,你衣服上都有麵粉,說明是你和麵做的。如果是買的,不可能有面粉粘在你衣服上。」

  「觀察倒是細微。」盛春悅將桌上的糕點盤子推開,拉過蘇子葉至門口銅盆架邊:「洗洗,一會有事兒做。」  

  蘇子葉乖乖聽話,邊走邊打嗝:「今兒不早了,有什麼事兒做?從秋山回來,我很累啊,吃飽了好好睡一覺才是。」

  「嗯,一會兒好好睡一覺。」盛春悅眼眸閃過佞邪,卻很快遮掩。伺候著蘇子葉洗漱完,拉著她坐到床邊:「正事,都是在床上做的……」說罷,便去解她的衣裳。

  蘇子葉打著嗝阻止:「哎……我病才好啊。」

  「今兒問過張野,說我們可以准備要個女兒了。」

  蘇子葉驚訝,他竟連這種事兒都敢開口問別人……還想說什麼的時候,他已經欺身而上,阻止了蘇子葉開口說話,親吻時候,她還不停的打嗝。
  
  盛春悅毫不介意,就當打嗝聲如當初利廣吹的笛聲,對情欲毫無影響,且她因打嗝兒胸口起伏的幅度越發的大了起來,他喜歡。「子葉……我們的性福日子不會再有人打攪了。」

  蘇子葉迷蒙的睜眼,點頭:「嗯,不會有人打攪的……」

  她相信,他們以後的生活會很安寧。

  他輕咬了下她的下巴,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而後便扯開她的衣裳,欣賞她有些瘦的身體:「一定要養肥你,摸起來才有感覺。」

  蘇子葉羞紅著臉,感受著他大掌帶來的酥麻之感:「春悅,我不要做胖子。」

  「我喜歡胖子。」

  某人堅決反抗:「不要……」

  「我喜歡。」沉穩的撫弄著愛妻的身體。

  一問一答,最後變成低吼和呻吟……

  日子一點點的過去,他們有了幸福日子,然性福日子卻因兒女的出生,成了一件遙不可及的事兒。

  據說,他們因太過幸福,過度性福,以至於蘇子葉又生了三個孩子。每當她和他感受性福的時候,她都會痛恨的喊:「盛春悅,誰要你下種的,我討厭他們,討厭你下的種聲的蘿蔔頭……」因為三個孩子在他們恩愛的時候,在外面『咚咚咚』狠狠的敲門叫娘……

  盛春悅蹙眉,對著門外吼了一聲:「你們仨給我寫一千遍保國策,寫不完不准進宮。」吼完後,門口的傳來腳步聲,一個個都瘋了似得跑了。

  而後,他痛心及幽怨的對蘇子葉說:「你不喜歡我們的孩子?就是不喜歡爺我碰你……既然如此不喜,便不再碰你。」

  她無語的拽住他:「沒,我喜歡……那個那個……啊啊啊啊啊……」

  盛春悅得逞的笑:「你喜歡什麼?」

  「喜歡,喜歡……」她只能紅著臉,拿著被子捂住自己,在被子中小聲說:「喜歡你碰我……喜歡。」

  「娘子,躲在被窩中說,我怎麼能聽到呢?」他掀開她的被子,讓赤裸的她呈現在他面前:「現在再說一次。」

  她想要奪回被子卻不能只能雙手捂著自己的臉,卻露出那雙大眼,道:「蘇子葉喜歡盛春悅碰她,十分的喜歡喜歡喜歡……」說完便偷偷看他,只見他的笑顛倒眾生,讓她移不開眼。

  他開心完,便欺身,再一次占有她,在她耳邊輕聲呢喃:「我也喜歡碰我的娘子,喜歡你的一切……要這樣無止盡的愛你,狠狠愛。」

  「嗯……唔……狠狠愛……」蘇子葉本正常的聲音慢慢變成了銷魂的呻吟。當她呢喃完腦中閃過一首歌的名字,趁他親吻她胸前蓓蕾的時候,她喘息著困難的說:「回頭給你唱一首『狠狠愛』,如何?嗯……」

  「好……等性福過後。」他沉重的喘息著,用行動證明了他的話,狠狠的愛她。

  他們的愛,會一直『狠』下去。


74.君黎天下...

  「九哥哥,你來啊你來啊……你來也捉不到我。」歡快帶著戲謔的聲音從一個粉嫩的女娃娃口中傳出。女娃娃躲在假山後面,探出頭,看著那個被黃色綢帶蒙著眼的人正伸著手四處摸。

  滿地花草被男孩子踩踏的不成樣子:「果果,你在哪兒啊?」

  「我在天上啊,你飛上來抓我啊。」女娃娃咯咯的笑著,從假山跑向回廊,整個御花園都回蕩著她的歡笑聲。

  顏君黎尋著她的腳步聲,往回廊走,時不時露出一只眼,偷看她的蹤影。「哈哈……果果,怎麼著,還是被我捉住了吧。」當他快步追上捉住她的時候,忙將露出的眼蓋住:「哎呀,就算你真飛上天,我還是能把你抓住。」

  「討厭,討厭九哥哥……」名為果果的女娃娃不滿的撅起嘴:「不成,我要你再蒙一次,我不信你真的能抓住我。」

  「喂,盛家的人怎麼都這樣,真是賴皮鬼。」顏君黎不滿的放開六歲的盛果果,高傲的昂頭瞥著她說:「本殿不與賴皮的孩子玩,你走吧。」

  盛果果立馬小碎步的跟上顏君黎,拉著他的衣角,小聲的說:「九哥哥,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嗎?」

  顏君黎笑意浮現,卻故作冷然,「認錯不是光嘴說了算的,給本殿一點表示,我便接受你的認錯。」

  盛果果對著手指,使勁兒的想,忽然眼眸一亮,道:「不如果果給九哥哥做王妃吧?等九哥哥長大了,果果嫁給九哥哥。」

  顏君黎聽完一蹙眉,立馬打斷盛果果的歪想:「不可胡說,果果是本殿的妹妹,哥哥和妹妹成婚是違背倫理道德的。」他們是一個娘生的好不好,要是讓母親知道果果今日所說的話,他一定被扒皮。

  母親紅杏出牆,嫁給了盛將軍,他本很不齒。但父皇告訴他,因為當年父皇奪人之妻,才有他的存在。他也便不怨母親了。他不過三歲,盛將軍幫父皇奪回天下,父皇便捨棄了母親……至今他都和母親宮內宮外兩相隔……怪只怪父皇,最後將母親還給了盛將軍,如果是顏君黎,一定不會將自己心愛的人讓給別人。

  不過他們上一輩的恩恩怨怨,於顏君黎來說,都是很遙遠且不可捉摸的,故他從來不去追究。

  母親說,他和她只能暗地中相認,他聽話了。母親要他認皇后娘娘為母后,他也認了。他,在已經離宮的母親的眼中,是個十分聽話的孩子。她說,不要和大哥爭奪皇位,要成為大哥的左右手,他也很聽話的照辦了。本,他也沒有那個心去做什麼上位,看到父皇整日累的跟狗似得,他便看著都恐懼。

  「為什麼呀?你又不是我親哥哥。」盛果果十分不解:「娘說了,只要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就能成婚啊。」

  「你一小孩子整日都在想什麼?我說了哥哥和妹妹不能成婚,就是不能。」顏君黎蹲下身,對盛果果道:「你我,有血緣關係,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盛果果一歪頭,央求道:「哎?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知道了,九哥哥告訴我吧。」

  顏君黎呵呵一笑:「等十年,果果十六歲的時候,本殿一切都告訴你,好不好?」

  「好吧。」盛果果勉強答應:「那九哥哥再蒙一次眼,這一次不讓九哥哥捉住我了。」

顏君黎點了點盛果果的鼻頭,答應:「好。」

  兄妹二人,又於御花園開心的玩了起來。

  御花園東側,一道月牙門外站著三人。

  貴婦人裝扮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蘇子葉。方才聽到盛果果說嫁給顏君黎,她差點吐血啊。如果盛果果長大真的愛上顏君黎,那麼天恩這個罪魁禍首一定要拿出去抄斬的!本來人家好好的兄妹二人,他非給弄成兩個世界的人了。

  「盡量讓果果在府中待著吧,免得他們之間產生沒有必要的情感。」當年,他沒有將顏君黎的身世告訴岳予鴿,只是強行讓蘇子葉割愛,將這個兒子留在他身邊……顏君黎是他唯一能夠和蘇子葉有牽連的人,他不能將顏君黎放走。他告訴顏君黎一切所謂的『真相』,為的不讓他怨恨蘇子葉,他們是母子,然他和顏君黎依然是父子。

  盛春悅想要回這個孩子,他沒有恩准。他以為父的角度勸說了盛春悅且留下賭約:如果他死的早,那麼准允盛春悅告訴顏君黎他的身世,如果盛春悅死的早,那麼將顏君黎的身世埋藏。

  天恩不知他們何時百年,他只不過用這個借口讓盛春悅答應罷了。

  最重要的是,如今盛春悅是顏君黎的騎射師傅以及武術師傅,他和顏君黎見面的機會很多,也算是一點點的補償。

  盛春悅摸了摸下吧,毫無顧忌的說:「如果他們真有什麼沒有必要的感情產生,也都是大哥你惹的禍。」

  「額……所以說少讓她入宮的好。」天恩無語,撇了眼盛春悅。當初要昭告天下,讓天下人都知道盛春悅是當年流落在外的五皇子,欲封盛春悅做王爺,他卻一口回絕。如沒有回絕,果果和顏君黎會是光明正大的兄妹關係,完全不必擔心孩子長大後會如何。

  蘇子葉歎息一聲:「既然皇上說不讓孩子來,便不來了……」

  天恩滿意點頭:「你們留下等領孩子,朕還要去陪皇后。」

  蘇子葉忙給天恩讓出道兒,還不懷好意的說:「好好伺候皇后啊,可別在孕期做不該做的事兒哈。」

  天恩黑著臉,快步離開。

  盛春悅見天恩的侍從跟上他,這才轉過頭對蘇子葉說:「他,對你還是放不下。於岳予鴿來說,不公平。」

  「他只是惋惜自己得不到我,其實,他心裡愛岳予鴿更多一點。」蘇子葉看著那抹消失在眼簾的黑色身影。

  盛春悅拉過蘇子葉,些許醋意道:「你以為你是香餑餑,誰人都愛。」蘇子葉咯咯的笑了……

  此時,傳來盛果果的聲音:「娘,爹……」

  蘇子葉笑容更深了,看著女兒和兒子都近在眼前,莫名的感動了:「果果,君黎……」

  「娘我們要回家了?」盛果果仰起小臉,問。

  顏君黎跑過來,正了正身看了眼盛果果道:「師傅,我也想去盛府住一宿,可以否?」

  盛春悅搖頭:「沒有理由帶你回去。」

  「我這便與父皇說,我要去師傅府上討論武技。」顏君黎俊朗的模樣甚是像盛春悅,蹙眉的樣子更是像。

  盛春悅點頭:「皇上若答應,我便待九皇子回府。」他經過天恩恩准,於九皇子顏君黎面前不用自稱『臣』。

  顏君黎高興,立馬恭敬的行了別禮,往天恩書房的方向去。

  盛春悅黯著眸子看著自己的長子遠去,他心中歎息一聲:我誓要比天恩活的久,有生之年,必然讓顏君黎和自己相認。

  「走吧,我們在涼亭中等你九哥哥回來……」蘇子葉牽著盛果果往御花園內的涼亭走去,盛春悅隨後跟上。

  這時候的盛春悅萬萬沒有想到,多年之後就天恩死得比他早,他也沒有機會將顏君黎的真實身份告知。因為,顏君予犧牲在與澤瑞國打仗的戰場上。太子為國而死,天恩悲慟欲絕另擇儲君,但誰人都不知天恩在十幾個皇子中選擇了誰做下一任皇帝。

  當天恩臨近死亡的時候,才將他早已定好的儲君人選,由盛春悅這個護國將軍詔告天下。

  那道聖旨是由盛春悅讀出來的,他讀完的時候,懵了……

  因為,新一任皇帝是——顏君黎。

  天恩死前的一道聖旨,顏君黎便成了香宛國的一國之君。

  天恩私下還有一封信留給盛春悅,只簡單的寫了五個字——

  皇位,歸原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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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arasu 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