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地獄遊戲中,台北與新竹這兩條戰線,不約而同進入了白熱化的激戰。

  台北,阿努比斯敲破了一顆蛋,將自己化成細菌,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擒殺藏匿在約翰走路體內的「貔貅」,而在他雙腳踏回大地之時,天地卻微微震動起。

  霸者來了。

  絕不在自己之下的霸氣,從遠處漫天滾滾而來。

  「這是黑榜十六強以上的霸氣啊!」阿努比斯感到血液正逐漸沸騰,「看樣子,惡戰難免啊。」

  雖說是惡戰,阿努比斯嘴角卻笑了。

  他體內的戰士魂魄,因為這股霸氣甦醒了。

  這個被阿努比斯鎖定的霸氣男子,也正踏著豪邁的步伐,朝著阿努比斯而來。

  兩大霸者的宿命對決,即將展開。

  同時間,新竹的戰情更是緊急。

  在新竹師院中,獵鬼小組的攜手抗敵,猛將前鋒狼人T,戰術行家吸血鬼女,武學大師少年H,加上暗殺女王貓女,明明都是獨當一面的高手,如今卻須為了一個人而連手作戰。

  因為,這人夠格。

  這人是黑榜紅心A的王者,曹操。

  苦戰多時終於落幕,貓女突襲成功,終於逆轉了曹操,獲得慘勝。

  只是沒想到當貓女斬下曹操的頭顱,卻意外的釋放了另一隻怪物,一隻被華佗藏在曹操腦中的怪物。

  這隻怪物更化成了貓女,戰局詭異至極,竟演變成貓女對決貓女的場面。

  這只偽貓女又對整個戰局,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呢?

  能喚醒伊希斯的三項聖器,阿努比斯已經得其二,而最後一項聖器「聖甲蟲」,究竟能否順利送到他手上?

  另外,女神究竟在哪?

  濕婆手下猛將幾乎死絕,神力鈞天的他,還有什麼殺手鑭呢?

  地獄遊戲,這場集合了神魔人,慾望與暴力,溫柔與親情的巨大世界,又將發生什麼樣的故事呢?

  請看,地獄系列八,地獄獨行。

  女神降臨篇。

第一章 女神降臨

  地獄。

  陰雲密佈,肅殺之氣,充塞天地之間。

  一個嚴肅至極的男人,雙手負在背後,踏著堅定的步伐,直直的往前走著。

  他路線筆直,如入無人之境,渾然不理周圍不斷朝他猛撲而來的血盆大口。

  這些大口,雖是人牙,卻都已經妖化成尖銳的利齒。

  而這些怪物,雙手筆直,膝蓋不能彎,動作進退之間卻快如閃電,他們泛藍的指甲只要輕輕擦過皮膚,瞬間就足以讓大象這樣的巨獸,在清醒的狀況下腐爛成泥。

  這些怪物是,「殭屍」。

  是地獄四大異族中,最低調,最沉默,也最具有隱性破壞力的族群。

  但,對這男人來說,他的步伐依然堅定,路線依然筆直。

  就算他的身邊,至少聚集了超過萬名百年老殭屍,正對他發出淒厲而威嚇的吼聲。

  男人沒有絲毫懼意,無論外表或是內心。因為他知道,只要他露出半點恐懼的氣息,馬上會被狂暴衝來的殭屍之海,給徹底撕爛成碎片。

  男人的腳步終於停了。

  他嚴肅的表情透露出一絲陰冷的笑。

  「你就是殭屍四將之首,白起?」

  在男人面前的,是一個坐在鋪著絨毛的椅子上,披著華貴貂皮披風,底下穿著青色戰甲的將軍,白起。

  他,正是名列戰國四大名將之一,他最經典的戰役,就是坑殺百萬趙軍的長平之戰。

  「能獨自穿過千萬殭屍而面不改色,果然是千年來一手統御地獄政0府、權傾神魔的野心家,蒼蠅王。」白起五官單薄,臉色是僵硬的鐵灰,完全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屁!我族千百年來都在建木下沉眠,為何要喚醒我們?」

  「喚醒你們的並不是我,而是地獄的異常氣候。」蒼蠅王淡淡的說,他早已聞名這白起極強,卻有一個怪異的口頭禪,就是屁字。

  「放屁!」白起陰沉的笑了:「那你又為了何事來找我?」

  「因為有事要你們辦。」

  「說。」

  「阻止她。」蒼蠅王手一翻,手掌中,一個由靈氣構成的名字,躍入白起眼中。

  「她?」原本表情鐵灰的白起,眼睛陡然睜大,僵硬的臉上肌肉扭曲。「你可知道她是誰!?她可是神界之中最古老的大神之一啊,甚至稱得上是地獄中前五強啊。」

  蒼蠅王直視白起雙眼,一邊嘴角慢慢揚起。

  「怎麼,你怕了?」

  「我怕了?我怕了?放屁!你放屁!我可是白起啊,坑殺百萬俘虜,煉化百萬殭屍的魔鬼!」白起臉上的肌肉下斷扭動,最後出現一個笑容,一個興奮到牙齦迸血的笑容。「我是求之不得啊!」

  我是求之不得啊!

  白起狂笑,這一笑,引起殭屍們的共鳴,千萬隻殭屍同時發出笑聲。

  殭屍的笑,宛如鬼哭,千萬隻殭屍同時發笑,更是詭異而駭人。

  而敏銳的蒼蠅王,竟從這群殭屍裡感受到三股力量,三股和白起同樣等級的暴戾妖氣,正在殭屍群中蠢動。

  這表示,這群殭屍的實力,甚至超過了蒼蠅王自己的預期。

  他嘴角泛起滿意笑容,轉身就走,「那就這樣說定了,在那之前,我得把你們送到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一個神秘且充滿力量的地方。」蒼蠅王眼神綻放森森冷光。「地獄,遊戲。」

第二章 腦中的怪物

  新竹市,新竹師院。

  此刻的新竹師院,半數的建築物已然頹圮,正是激戰後殘破的景象。

  而一間尚未倒塌,卻已經搖搖欲墜的黑暗校長室中,一場無法想像的戰鬥正在上演。

  戰鬥的主角之一,是貓女。

  這個地獄中號稱頭號暗殺者的美麗女王。

  但怪的是,她的對手,也是貓女。

  來自華佗的詭異醫術,種植在曹操腦中的怪物。

  兩隻貓女,正隱匿在黑暗房間中,狠狠對峙。

  而一旁貓女的夥伴,此刻卻是完全的愛莫能助,因為他們不僅分不出兩隻貓女的差別,更重要的是,沒人能追上她們的速度。

  同樣驚人的高速,同樣無聲無息的步伐,以及同樣一擊必殺的狠辣,兩隻貓女在黑暗中高速對峙著。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原來這麼棘手呢。」貓女雙手雙腳撐在房間的天花板角落,淺淺微笑。

  而另一隻貓女則趴伏在房間地板上,只露出一雙炯炯的綠色眼珠,她也同樣在笑。「彼此彼此啊。」

  「別學我說話,冒牌貨。」貓女怒笑,她的聲音尚留在原地,人與爪,就已經撲到了地板上的貓女前。

  「你才是冒牌貨。」另一隻貓女雙爪亮出,以刁鑽無比的角度,左右開弓,反擊第一隻貓女的攻擊。

  雙方的爪子在黑暗中快速觸碰,短短的零點一秒之間,一連碰觸了百下,擦出燦爛的火花。

  只是火花雖然閃爍,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安靜,是暗殺者的天性。

  卻也讓這場決鬥,更加危險。

  因為這一片黑暗中,同時失去了聽覺與視覺,他們唯一能倚仗的,只剩下直覺。

  見到這種險惡的對決,少年H、狼人T與吸血鬼女都感到心驚,到底誰才是貓女?

  這時,狼人T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張開他的大嘴喊道:「貓女,出絕招!」

  「絕招?」兩隻貓女同時轉頭,看向狼人T。

  「對啊,那個什麼門,什麼巫術的!」狼人T大笑,語氣中有著無比的得意,畢竟這是向來只會用拳頭的他,第一次想出了解決辦法。「你這絕招這麼強,連孔雀王都不是對手,冒牌貨一定不會的,打出來就對了。」

  兩隻貓女一聽,互望一眼,然後,兩人不約而同的停手,往後疾退。

  黑暗中,這場凶險至極的無聲肉搏,因為狼人T的這句話而分開。

  「既然這樣,那你就等著接招吧,冒牌貨。」第一隻貓女退了幾步,雙手掌心靈光乍現,一對門把在靈光中現身。

  而門把的後面,正是一對約莫三層樓高,隱然出現的門扉。

  「哆啦A夢的巫術之門!」她嬌甜一笑,雙手用力往後拉開,門扉頓時打開。

  門內,是一片黑。

  黑到所有光線都被吸入的純黑。

  這片黑,黑得好純淨,黑得好深邃,黑得好致命。

  「答案揭曉!會用哆啦A夢巫術門的,就是真正的……」狼人T歡呼,舉起手,眼看就要宣佈真假貓女的正確答案。

  但,卻見第二隻貓女眨了眨眼,表情同樣嬌甜。「原來,你『也』會這招啊?」

  「也?」所有人都抬起頭,眼神驚訝。

  他們從未想過,會在同一個地方,看見兩扇「巫術之門」。

  而且,還是出於兩隻貓女之手。

  第二扇巫術之門,已經現身,就在第二隻貓女的面前。

  「哎喲。」第一隻貓女冷笑,用舌頭輕輕舔著手背的軟毛,「你也會巫術之門?這招可是源自於古老埃及秘術『死者之書』的絕招呢。」

  「哼,這問題應該是我問你吧?」第二隻貓女雙手往後一拉,門扉在嘎嘎的巨響中,打開了。

  門內,也同樣是深不可測的黑暗,並且朝著第一隻貓女的方向,帶著吞噬著一切的氣勢,滾滾而來。

  「既然我們都有同一招,那就看誰比較強吧。」第一隻貓女嘴角揚起,雙手也往前推去,這扇巫術之門也同樣在浩瀚的靈力下,往前移去。

  兩扇門,開始靠近。

  「咦?這下怎麼辦啊?」狼人T搔著頭頂的長髮,求助的看著少年H和吸血鬼女。「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兩隻貓女都會用巫術之門?」

  「嗯。」少年H的手指著天空,搖頭,「而且,有東西來羅。」

  「有東西?」

  天空中,出現了一顆石頭。

  這是新竹師院廢墟的石頭,朝著巫術之門飛去,最後消失在門內的黑暗中。

  接著,又是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密密麻麻的石頭雨,從四面八方飛騰了過來,密佈了整個天空。

  「這石頭……是怎麼回事啊?」狼人T張大嘴巴。

  「吸力。」吸血鬼女皺眉。「兩座巫術之門同時出現,產生的吸力,已經不是兩倍,而是十倍,甚至二十倍了!」

  當兩扇巫術之門越靠越近,吸力更是強大,而且當石塊越是靠近門,速度越快,到後來已經如同一枚炮彈。

  更有不少石塊在空中互相碰撞,摩擦產生高熱,點燃了這些石頭,一時間,新竹師院的上空宛如被流星雨轟炸般的火花四濺。

  當兩扇巫術之門不斷逼近,飛來的石塊體積就越大,滿天火石的聲勢更盛。

  而深陷在火石當中的少年H等人,由於與曹操戰後元氣未復,只能靠著僅存的靈力,勉強護住身形,不只是要抵抗不斷暴增的吸力,更要隨時留意飛滾而來的火巨石。

  「再這樣下去不行啊。」吸血鬼女的身體蜷伏在巨大的黑色翅膀下,以翅膀形成的剛強防禦,將漫天巨石完全隔離。

  「怎麼說?」狼人T在這場巨石雨中生存,靠的全是蠻力,他雖然被曹操的「將軍令」給打得重傷,但一身鋼鐵般的肉體和如同蟑螂的生命力,正是他活到現在的本錢。

  只見他左一拳,右一拳,把飛來巨石打得四下飛散。

  「當年,慘遭滅族的我,被白虎精夫婦收留,他們送我到地獄學校『地獄第一女中』,我記得,我曾學到了天文學,裡面提到了黑洞,兩座黑洞如果互相靠近……」吸血鬼女眼中濃濃的擔憂,看著那兩扇正不斷靠近的巫術之門。「這巫術之門,是不是就等於一座黑洞啊?」

  「黑洞靠近,嗯,會如何呢?」少年H的聲音傳來。

  此刻的少年H面對巨石雨,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擁有太極卸勁如此高明的武術,讓少年H只花一隻左手,就將如炮彈般從天而降的巨石,四兩撥千斤的推開。

  他意態悠閒,右手負在背後,面對如此凶險的石雨,少年H左手揮灑的樣子,反倒像是在午後庭園內飲酒賞花。

  「如果我沒記錯。」吸血鬼女表情凝重。「黑洞靠近,會引起空間錯亂,時空扭曲,然後……」

  「然後?」

  「會粉碎。」吸血鬼女忽然提高聲量,朝著貓女大吼。「而且是整個新竹都一起毀滅性的粉碎啊!」

  這一剎那,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被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件而震懾。

  唯一不停的,是那兩道正發出轟隆巨響,不斷朝彼此靠近的黑洞。

  這足以毀滅新竹的,哆啦A夢的巫術之門。

  ◇◇◇◇

  「把門收起來!貓女!」吸血鬼女大吼。「無論你是不是冒牌貨,讓這兩門碰在一起,我們全部都會死的。」

  全部都會死的!

  兩隻貓女同時一頓,她們的表情從慵懶變成了嚴肅,然後雙手開始轉動,試圖轉動自己手上的「巫術之門」,想要把這個超級炸彈轉向一旁。

  但意外的是,兩扇巫術之門,就像是磁鐵互相吸引似的,抗拒了貓女的主宰。

  不但沒有消失,還加速朝彼此靠近。

  「可惡。」第一隻貓女低呼,手一收,企圖再次收回巫術之門,但卻發現自己的力量毫無用處。「怎麼回事?門……關不起來!」

  「無法阻止。」第二隻貓女緊緊鎖眉,「因為同時出現兩扇巫術之門的關係嗎?」

  兩扇門宛如黑洞的強大吸力,鎖住了彼此的存在,竟讓施術者也失去了影響力。

  這片巨石火雨中,兩扇門越來越近,眾人卻束手無策。

  「怎麼辦?早知道我就不要提這什麼鬼建議!吼!」狼人T亮出爪子,他滿頭大汗,「我只會打架,對這種太過奇怪的法術,我完全沒有辦法啊。」

  一旁的吸血鬼女也是咬著下唇,擅長戰術的她,腦海中至少浮現七、八種策略,但偏偏沒有一個可行。

  因為她要面對的,可不是一個普通的狀況!這可是巫術之門,來自古老埃及的神秘力量

  「H小子。」吸血鬼女額頭冷汗涔涔。

  「怎麼?」少年H雙眼注視著那兩座門,表情專注卻一點都不慌亂。

  「我想到七、八個戰術,但唯一可能的,卻只有一個!」

  「說說看。」

  吸血鬼女吞下了一口口水,說了三個字。「施術者。」

  「施術者?」少年H何等聰明,微微苦笑,他已經懂了。

  任何被人使出來的法術,都必須遵循的一個鐵則,那就是當施術者重傷或死亡,術法就會自然消失或減弱。

  可是現在的情況,偏偏是他們搞不清楚誰是真正的貓女。

  他們倘若對施術者下了重手,反而傷到真正貓女怎麼辦?

  「吸血鬼女,你不是最聰明了嗎?快點想想辦法啊!」狼人T全身的毛都被吸到豎了起來,大聲吼著。

  吸血鬼女苦笑,重點是,要知道誰是貓女啊?她的手隱隱握緊,又鬆開,又握緊,又鬆開……這樣來來回回十幾次。

  究竟該怎麼做?

  難道要搞到四個人一同陣亡在這裡嗎?曼哈頓獵鬼小組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怎麼會第一個任務就搞得全軍覆沒?

  連紅心K曹操都滅不掉的獵鬼小組,竟會栽在這裡?栽在一隻連名字都搞不清楚的冒牌貨手下?

  而就在吸血鬼女冷汗涔涔的同時,這時候卻有一個人動了。

  他帶著堅定的微笑,雙手負在身後,像是在庭園後散步似的,閃避不斷落下的巨石,朝著那兩扇巫術之門走去。

  這走路姿態,這避開大石的高明身手……

  「H小子?」吸血鬼女一愣。「你要幹什麼?那裡很危險……」

  少年H沒有說話,只是手往後微微一揮,繼續往那兩道門的會合處走去。

  「H!」狼人T不顧生命往前衝,想要拉住少年H,但卻在拉住少年H手臂的一瞬間,整個世界顛倒了。

  狼人T一愣才發現,自己被少年H的「太極卸勁」給硬生生轉了一圈,摔倒在地上。

  「抱歉,T兄弟。」少年H微笑,「這件事,似乎只有我可以解決。」

  「啊?」狼人T張大嘴巴。

  少年H繼續保持微笑,轉身,朝著巫術之門的方向前進。

  「H!」

  「H小子!」

  在狼人T與吸血鬼女的驚呼中,少年H就這樣踏入了兩扇門的中間。

  兩股巨大的拉力,一左一右,在這一剎那,同時扯住了少年H。

  瞬間,他的衣服被盡數扯破,化成碎片,露出了底下修煉過的結實身形。

  而那兩隻貓女,表情都因此驟變。

  因為她們都知道,少年H將要做的事情,有多麼凶險。

  「貓女。」少年H站在兩股驚天動地拉力的中間,表情卻不失悠閒,「有件事我想和你說。」

  「什麼事?」兩隻貓女同聲問。

  「這地獄的千年歲月。」少年H閉眼深呼吸,「遇見你,是我最開心的事情。」

  「啊?」

  遇見我,是你最開心的事情?

  忽然,少年H感覺到左手方向,第一隻貓女的「巫術之門」發生了變化。

  這變化極為細微,若不是少年H身在風暴中心,加上他驚人無比的敏銳度,也無法發現。

  少年H轉頭,他看見了第一隻貓女的眼中,流轉著好溫柔的光芒。

  那是融合了貓的頑皮,女王的尊貴,殺手的堅韌,以及比誰都純真的感情。

  那是眼淚。

  在第一隻貓女的眼眶中打轉。

  「好!」少年H微微一笑,眼睛一閉,提聲狂喝。「吸血鬼女,動手,朝右邊那隻貓女!」

  動手!

  「厲害!H!」吸血鬼女搖頭笑著,下一秒,她的黑色翅膀已經出現在第二隻貓女的背後,爪子如鋼刀朝貓女揮下。「真是厲害啊,H。」

  第二隻貓女往後彎腰,展現驚人的柔軟度,將身體彎成「∩」字形,避開了吸血鬼女翅膀的絕命一斬。

  只是當第二隻貓女仰到極限,頭頂碰到地板的瞬間,忽然,她發現面前五公分處,多了一個毛茸茸的獸鼻。

  這獸鼻的下面,還有兩排銳利無比的狼獠牙。

  「別忘了,還有老子呢。」獠牙的主人,咧嘴笑了,兩排野獸牙齒無情展開。「死吧,孩子。」

  吼!

  狼人T的狼牙如同閃電,咬的是貓女左半邊臉,鮮血直噴。

  而狼人T更是呸的一聲,吐出了一枚貓耳。

  「貓耳朵,好吃。」狼人T抹了抹嘴。「至少比當年的木乃伊二十九美味多了。」

  「混蛋!」山寨貓女發出尖吼,伸出爪子,要抓向狼人T。

  她會尖叫,是因為她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她可能會死。

  吸血鬼女的翅膀,狼人T的牙,少年H的武術,再加上貓女本尊。

  這樣的組合若是完成,自己肯定屍骨無存。

  唯一的機會,只剩下還在她手上的巫術,那關不上的巫術之門。

  「咱們,同歸於盡吧!」山寨貓女雙手舉高,發出怒吼,「吃掉!吃掉一切,巫術之門!」

  原本在兩隻貓女的對峙之下,呈現僵局的巫術之門,忽然暴衝起來。

  朝著它的第一個目標,那個站在兩門交界的少年H,狂捲而去。

  「唉。」少年H負在背後的雙手,終於拿了出來,他笑著歎氣。「該來的,還是會來啊。」

  那道巫術之門,曾經吃過孔雀王的爆裂長槍,曾吃過董卓的霸者身軀,更差點吃掉戰神呂布的盔甲,無所不吃,無所不吞的門,此刻,朝著少年H而來。

  「一碗水,一把劍。」少年H狂喝,雙手朝上,黑白兩色可視靈波流轉成太極圖形,然後往前一拍。

  門來了。

  太極圖騰也同時出現。

  兩者,在這一剎那,完全混合在一起。

  在這毀天滅地的流光之中,貓女卻鬆懈的放下了雙手,她安下了心。

  安心的原因是她看見了。

  少年H在最後一刻,還不忘轉過頭,和她眨了眨眼睛。

  ◇◇◇◇

  這裡,是距離地獄遊戲非常遙遠的地方,這裡叫做地獄醫學局。

  醫學局的頂樓辦公室,來了一個客人。

  這客人很重要,重要到醫學局局長華佗都必須親自迎接。

  「稀客啊。」華佗奉上了一杯茶,茶很香,其顏色深如琥珀,更有著如雲氣般的液體不斷在茶中流動。「這可是我煉了整整兩百多年的『百妖茶』,您一定得嘗嘗啊……偉大的蒼蠅王。」

  眼前這個客人,他身穿一襲招牌的黑色西裝,表情嚴肅中透著古怪,看著自己手中的這杯茶。

  「百.妖.茶?」

  「是啊,用了足足一百種妖,其中更不乏山海經才有的特殊妖種。」華佗微笑,「喝下之後,養生美容,百毒不侵,不論死活,正是居家旅行必備的良茶啊。」

  「不論死活……?」蒼蠅王眉頭皺了皺,瞪了自己的茶半晌,最後決定半口也不喝就放在桌上。「華佗,我今天來,不是來找你喝茶的。」

  「呵呵,我想也是。」華佗笑。「無事不登三寶殿,蒼蠅王,你要什麼?」

  蒼蠅王眼神直盯著華佗,一字一字的說:「我要你出手。」

  「喔?」華佗下巴抬起。

  「雖然,我知道你早就私下安排一些怪物進入了地獄遊戲,像是曹操腦袋裡面那傢伙,但我現在要你正式介入其中。」

  「哈哈,果然沒有事情能瞞過你啊,蒼蠅王。」華佗笑著喝了一口茶,「那我有什麼好處呢?」

  「你想要什麼好處?」蒼蠅王語氣冰冷。

  「我們學醫的,追求極致的醫道,要救更多人更多的妖怪,就需要更好的醫術,也需要更多的實驗……」

  「嗯,所以……」

  「我要一種特殊的人來實驗。」華佗拿著茶杯蓋,輕輕繞著圓圈滑著杯緣。「而且至少要有兩個。」

  「哪一種特殊的人?」蒼蠅王語氣森然。

  「可視靈波。」華佗笑,笑得陰森。「我要兩個有可視靈波的人。」

  「可視靈波。」蒼蠅王眼神中綻放殺氣,「你的胃口倒是很大嘛。」

  「快別這樣說。」華佗笑著,「你可知道,在地獄中可視靈波的實驗材料極少,偏偏每隻都強得不像話,您不幫忙,我一個人抓不下來啊。」

  「哼。」蒼蠅王瞪著華佗不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了。「好。」

  「好?」

  「事成之後,我給你兩個。」

  「哪兩個?」

  「一個來自埃及,一個來自中國。」

  「喔喔喔喔。」華佗眼睛大亮,「您是說,那兩個……」

  「這樣沒話說了吧。」蒼蠅王冷笑,把嘴巴靠向了華佗的耳朵。「那你給我聽好,我要你執行的第一個任務……」

  只見蒼蠅王的嘴巴動了動,華佗的表情先是一變,隨即又笑了。

  「論大膽,您可是一點不小於我啊,蒼蠅王。」華佗笑,「您竟然想要阻止『神』?」

  阻止,神?

  「你不願意?」

  「我當然願意,因為您是一個最大方的老闆啊。」華佗的眼神看向了辦公室的牆壁。牆壁的裡面,正是華佗的秘密實驗室。

  「你有自信嗎?」蒼蠅王眼神同樣銳利,他似乎也看出了那牆壁後面,隱藏了某個不得了的傢伙。

  「有。」華佗微微一笑,那是志得意滿的笑。「和曹操腦袋的那傢伙比起來,我的這個寶貝,才是真正的完成體呢。」

  ◇◇◇◇

  地獄遊戲,新竹師院。

  這裡,某種程度來說,已經無法稱為新竹師院了。

  因為它空了。

  宛如被來自億萬光年前的巨大隕石擊中,整個學校一磚一瓦都完全蒸發。

  其破壞的面積,還延伸到附近通往新竹名勝「青草湖」的道路上,讓新竹的地圖硬生生缺了一塊。

  此刻,這塊缺漏的地圖上,有一個人俏生生的站著。

  她身形不胖不瘦,將長髮綁成俐落的馬尾,穿著簡單卻乾淨的棉衣,站在這塊幾乎被夷平的土地上。

  手托下巴,沉思著。

  她,就是鬼王鍾馗的妹妹——鍾小妹。

  她不是和孔明對決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而少年H等人呢?他們又到哪裡去了?

  「這裡顯然經過一番激戰啊。」鍾小妹用手搓著地上的土,被喻為地獄智者的她,正展現驚人的推理能力。「土粒排列成蓮花狀,相當奇怪,不像是爆炸啊,反而像是被某種超強的吸力給吸住,難道……是類似黑洞之類的靈力嗎?」

  鍾小妹邊說,踏著輕巧的腳步,繼續在這塊荒地上繞著。

  「不過如此強大的力量,卻還是被乾淨俐落的破解了,為什麼?」鍾小妹沉吟了半晌,纖手張開,一枝筆在她手心轉了一圈,憑空出現。

  「嘿,來個中國字吧。」鍾小妹一笑,靈筆在空中筆尖顫動,一個字出現。

  逆

  「逆」字綻放一陣華光後,又緩慢消失。

  而當字消失後,鍾小妹周圍的景色卻開始改變了。

  鍾小妹看著自己腳邊的土粒開始開始浮起,而破碎的石頭也紛紛組合回原來的模樣,整個戰場,竟以驚人的速度回到原樣。

  然後,鍾小妹看見了少年H,正確來說,是少年H的幻影。

  「逆這個字,能重現兩炷香之前的事情,但那些影像都不是真實的。」鍾小妹手上的靈筆微微顫動,顯示她正不斷發動著力量,而從她額頭微汗的情形推測,這是一個相當消耗靈力的「字」。

  此刻的少年H上身的衣物已然破碎,露出了既沒有贅肉,但也沒有暴力的肌肉糾結,而是精實勻稱,堪稱完美的少年體魄。

  而少年H的面前,又出現了另一幅幻影。

  那是一扇門,一扇連天地都可以吞食的黑洞之門。

  施術者,是貓女。

  「貓女和少年H在對打?」鍾小妹吃驚不到兩秒,很快的答案已經出現。

  現場,還有第二隻貓女。

  「嗯,好怪異的戰役。」鍾小妹點頭,「地獄中,果然是千奇百怪,這敵人能化成第二隻貓女啊!」

  戰局還在變化,山寨貓女打出最後一擊,推動巫術之門夾著驚人之威,朝著少年H而去。

  「黑洞臨門,你會怎麼解呢?張天師。」而看著這一切的鍾小妹,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畫面,「我很期待你會怎麼做?名揚地獄的張天師。」

  只見少年H不怒不驚。反而淡然一笑,右手食指伸出。

  食指微動,開始畫起圈子。

  而且奇怪的是,少年H的指尖附近,出現了一道又一道往外擴散的水面漣漪。

  「畫圈?水?」鍾小妹沉吟了半晌,忽然抬起頭,眼放精光。「難道這是傳說中的五行御靈術?我以為這一派在宋朝的左元帥與文祥死去後,就失傳了啊。」

  戰場上,少年H的圓圈越畫越大,到後來已經不只是手指,連他的手腕、手臂都一同轉動起來。

  而那水面漣漪也越擴越大,甚至已經寬闊如汪洋上的滾滾漩渦。

  巫術之門與五行御靈術,一是埃及一是中國,兩大神秘術法,在跨越了千年後的此刻,正面碰撞。

  吞噬一切的古埃及巫術咒法,對上來自中國圓轉如意的道法。

  「別輸啊,中國道術。」鍾小妹竟忍不住輕聲加油起來。「別丟我們中國的臉啊,張天師。」

  巫術之門一開始就佔盡優勢,它強大吸力硬是把少年H道術湖面的水吸了起來,乍看之下,宛如一座水上龍捲風。

  但少年H的一碗水豈是那麼容易被破解?水的柔軟與韌性盡情展現,當水被吸得越高,旋轉圈數也越多,扭力卻也越強,往下拉扯的力量更是倍數提升。

  一吸一拉,逐漸陷入僵持。

  「張天師……」鍾小妹發現自己的手微微顫動,向來冷靜的她,竟然忍不住想要出手?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

  這種高手對決的悸動感,她懂,但她不能讓自己陷入這樣的情緒中。

  她必須冷靜,因為她的「說文解字」能力講究的正是心如止水,不然怎能寫出最平衡的一個字?

  可是,真正令鍾小妹不懂的是,為什麼她會特別感到激動呢?

  這激動,就像是看到自己親哥哥鍾馗戰鬥似的……

  為什麼?

  鍾小妹的疑惑還沒來得及想出答案,畫面已經丕變。

  那扇虛擬的巫術之門,輕輕的剝一聲,出現了裂痕。

  巫術之門裂了。

  底下的少年H微微的笑了,但接連苦戰的疲倦,卻也同時讓他嘴角流下了細細的血河。

  「啊,天師,撐下去!」鍾小妹握拳,旋即又放開,她感到困惑,自己的情緒為什麼又被牽動起來?

  畫面再變,少年H自知體力已達極限,低喝聲中,他決定轉守為攻。

  「出去。」少年H低吟,左手輕盈,右手凝滯,黑白雙色太極靈波,融入漩渦之中,一鼓作氣的將巫術之門絞住。

  然後錚然粉碎。

  粉碎,巫術之門被破了。

  這一秒,山寨貓女嘴噴鮮血,倉皇後退。

  同時間,吸血鬼女與狼人T攻上,一左一右封死了山寨貓女的退路。

  山寨貓女失去了巫術之門這最後的武器,唯一的機會,只剩她的爪子,模仿自貓女的爪子,她卻發現自己的爪子,不知道何時已經被另外一對貓爪給鉗住。

  這一對爪子,當然來自正牌貓女。

  「去死。」貓女憤怒的笑了。

  一眨眼,正牌貓女雙爪一揮,已經蹲在山寨貓女的背後。

  而山寨貓女像是石膏像般,靜止不動。

  「倒下。」貓女冷冷的說。

  下一秒,山寨貓女身上出現幾條紅線,然後整個身體順著紅線爆開,被分成了十幾塊。

  山寨貓女就這樣在少年H與貓女的聯手下,徹底的屍骨無存。

  ◇◇◇◇

  「啊。」鍾小妹大大吐出了一口氣。

  「山寨貓女,如此變態的產物,應該是華佗的傑作,難怪整個新竹師院會瓦解,只是……他們四個人又為什麼會離開這裡呢?」

  當鍾小妹沉思的時候,畫面中,情節持續前進著。

  畫面中,少年H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倒在地。

  坐在地上的他,淡然一笑。「幸好山寨貓女不是曹操,拷貝的巫術之門也不是雷霆萬鈞的將軍令……靠著卸勁,就可以破解了。」

  「H。」貓女走到了少年H的面前,雙眼注視著他。「你剛說的那句話,是真的嗎?」

  少年H抬起頭,精疲力竭的臉上,卻是一抹溫暖寬厚的微笑。

  見到這微笑,貓女忍不住也笑了。

  她知道,當年的地獄列車,火焰燒遍整個車廂,就是這個倚在門邊的男孩臉上微笑,讓她勇敢踏上這段從地獄到人間的漫長旅程。

  如今,旅程的終點,就在她的面前了。

  「我……」貓女眼睛瞇起,「覺得你最愛騙人……咦?」

  這聲咦出口,貓女像是察覺了某種異樣,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腰部。

  而這一秒鐘,不只是貓女,所有人的視線中也透露出驚奇,集中到了貓女的腰部位置。

  「這東西?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

  「咦?」

  感到驚訝的,可不只是畫面上的所有人,還有未來的那個人,鍾小妹。

  但她的吃驚,卻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原因。

  「看不到?為什麼會看不到?」鍾小妹眉頭深深皺起,她再次催動手上的靈力,但怪異的是,無論她怎麼催動靈力,就是看不到那東西的真面目。

  那是一塊空白,宛如電影底片中,有個人拿剪刀剪下了一塊空白。

  「怎麼會這樣?」鍾小妹咬了咬下唇,「靈筆的回溯力量,不能稱上真正的時光倒流,只能算是大自然畫面記憶的重現……這東西之所以不出現在畫面上,難道是因為它本身的力量過於強大,甚至凌駕於自然之上?」

  什麼力量強大到足以凌駕於自然?

  鍾小妹皺眉沉思了半晌,一股寒意,俏悄的滑上了她的背脊。

  「難道,是她?」

  ◇◇◇◇

  畫面已經進到了尾聲。

  因為四人見到了那東西,臉上表情都變得慎重無比,彷彿見到了一項極度重要,重要到足以用生命保護的寶物。

  「沒想到,最後一塊拼圖在你手上。」吸血鬼女緩緩定向貓女,眼睛瞇起,「也沒想到,我有這個榮幸,能親眼見到它。」

  「嗯。」貓女點頭。「是我哥哥托付給我的。」

  「既然它發生變化,那不就表示……」吸血鬼女伸手入白光之中,似乎小心翼翼的握住了那東西。

  「表示,我們該出發了。」少年H微笑,從地上慢慢爬起。「這正是它所要傳遞的訊息吧。」

  「那我們還等什麼?」吸血鬼女看著所有人,單手插腰,臉上是淺淺微笑。「親愛的獵鬼小組成員們。」

  「走吼,我們送貨去啦!」狼人T振臂一呼,糾結的手臂肌肉在空中震動,宛如舞動著戰士出征的旗幟。「獵鬼小組出動啦。」

  曼哈頓獵鬼小組!出動啦!

  ◇◇◇◇

  眼前的畫面,因為四人的離開,而告一段落。

  偌大的廢墟中,留著鍾小妹一人,低頭苦思著剛才那畫面中留白的部分。

  那是一個什麼寶物?

  這東西,不僅是貓女的哥哥親手托付,更能讓傷痕纍纍的曼哈頓獵鬼小組,再度踏上征途。

  「貓女有哥哥嗎?或者該換個問法,古埃及諸神中,誰與貓女的關係情同兄妹?」鍾小妹反覆整理腦海中的資訊,聰穎的她,已經在千萬個可能中一把抓住了那個答案。

  賽特。

  古老埃及的沙漠戰神,如烈日下的沙漠般殘忍剽悍,卻也如黃昏的沙漠般柔軟深情。

  聽說他曾經愛過一個女人,也就是那女人讓他淡出地獄爭霸,甘心守護著自己的愛情,但就算如此,賽特這名字卻已經永遠被刻在強者如林的黑榜上。

  他是「梅花A」,名列黑榜四強的尊貴稱號。

  「賽特,已經超過千年沒有出面,這次他出來……肯定是為了那個人,這個他等了千年的人……」鍾小妹在廢墟中緩步走著,忽然她抬起頭,嘴角慢慢劃出一個微笑的弧。「所以這寶物的真相,其實已經呼之欲出了啊。」

  只是,鍾小妹才剛微笑,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表情慢慢變得嚴肅起來。

  然後,她以旁人無法察覺的口氣,輕輕歎了一口氣。

  「既然已經猜到了,那就非報告不可了。」鍾小妹手一揮,手上的靈筆再次發動。

  黑檀木般的靈氣墨汁,在空中抖落幾滴。

  一個中國字再度出現。

  信

  人之言約『信』,古來有訊息傳遞之意。

  鍾小妹看著浮在空中的這個『信』字,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以往的沉著與自信,反而顯得猶豫與困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唉。」鍾小妹輕輕的說,「抱歉啦,張天師。」

  說完,『信』這字往上飛起,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最後,消失在晴空萬里的天空之中。

  只留下站在廢墟裡,仰著頭,表情沉鬱的鍾小妹。

  「去吧,我的信字。」鍾小妹自言自語,「告訴他,最後一項聖器……已經要回到主人身邊了。」

  ◇◇◇◇

  同一時間,新竹的火車站附近。

  車站,永遠充滿著離別與相逢。

  有的是旅人即將踏上遠途,在這裡與親人相擁。有的是離家遊子帶著厚重的行李與滿心的期待,回到自己的故鄉。有的是遠道而來的旅客,懷著好奇與探險的心情,試圖用這裡打造自己的旅行日記。更有人短暫的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只能在這裡休憩駐足。

  車站,永遠是城市中故事最多的地方。

  而如今,新竹火車站,這個超過百年的老火車站,一筆新的故事又被紀錄在它古老的塵埃中。

  這是四個人的故事。

  兩男兩女,一個人,一隻吸血鬼,一頭狼,以及一隻貓。

  他們是曼哈頓獵鬼小組,史上最強的獵鬼團隊。

  「我們得想辦法把『那東西』送到阿努比斯手上。」吸血鬼女冷艷的表情,仔細的分析著眼前的況狀。「那東西既然已經開始發出靈波,表示離女神降臨的時間,已經不遠了。」

  「或者說,女神感受到自己有危險,希望盡快湊齊三項聖器。」貓女點頭,論直覺,她可是比誰都要敏銳。

  「那我們更要快啊!」狼人T嗓門很大,「那我們該怎麼去?對!搭火車最快!」

  「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少年H和吸血鬼女交換了一個眼神,深思熟慮的兩人都預見到了這趟旅途的危險。「我猜,至少濕婆這股勢力會阻攔我們。」

  「至少?」狼人T粗嗓門喊著,「至少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還有其他的勢力……」

  「我不確定,自從我從宋朝回來,我就隱約察覺到整件事情,可能遠比我們想像中來得複雜。」少年H輕輕歎氣。「所以我們得更小心。」

  「小心?」狼人T嗓門還是很大。「那要怎麼小心啦!」

  「你說話小聲點,就是一種小心啦!」吸血鬼女瞪了狼人T一眼。「我想,我們得分開行動。」

  「分開行動?」

  「言之有理。」少年H點頭。「那東西太重要,我們若聚在一起,恐怕會被一網打盡。」

  「可是,可是我們四個湊齊,戰力才強不是嗎?」狼人T吼著,「別忘了,曹操那廝雖然強到不像話,我們四個合作還是幹掉了他啊。」

  「呵,那是曹操啊,如果我們遇到更強的呢?」吸血鬼女搖頭。

  「咦?還有更強的……?」

  「當然還有!」吸血鬼女看著狼人T。「如果……我們遇到的是濕婆呢?」

  「呃。」狼人T眼睛睜大。「濕……濕婆!」

  對啊,如果在新竹師院遇到的,不是曹操而是濕婆呢?

  貓女苦笑,「我們啊,應該變成刻在墓碑上的四個名字了。」

  「沒錯,濕婆可不是我們四個合作,就能打敗的高手。」吸血鬼女語重心長,「所以我也贊成分開行動,畢竟濕婆再強,他也不可能分身成四個,將我們一網打盡。」

  「嗯,這有點道理!只要不是濕婆親自來,我們也不怕。」狼人T點頭,他被說服了。

  「但我們該怎麼分配呢?大家該怎麼去?東西又誰帶呢?」

  「這地獄遊戲,從新竹到台北的路線,大概有四條。」吸血鬼女說,「火車、高速公路客運、高鐵,以及……省道。」

  「我搭火車吧。」貓女輕輕一笑,「火車這種地方,無法群鬥,又有足夠的空間可以隱藏身形,應該很適合我。」

  「那高鐵我領定了。」吸血鬼女撫摸著自己的黑色翅膀,那絲綢般的黑色。「飛行是我的強項,高鐵若是出事,至少我還能飛著逃走。」

  「那……」狼人T摸著下巴,沉吟了一會,這時,少年H卻先開口了。

  「T兄弟,你去弄台摩托車吧。」

  「欸?」狼人T聽到摩托車,眼睛一亮。

  「走省道,曠野中大規模的混戰,應該才能真正發揮你戰狼的本領。」少年H微笑。「對吧?」

  「那……」貓女一愣,「H,你要搭國道客運?」

  「是啊,好像只能這樣了。」少年H一笑。

  貓女把雙手握緊,擔心的搖頭,「可是國道客運,客運行駛在高速公路上,一旦遇到強敵,是完全沒有逃脫機會的方式啊。」

  「這麼說,好像是欸。」少年H微笑。

  「而且,如果你在那裡遇到了濕婆……」貓女拚命搖頭。「那可是連一點生機都會被斷絕的啊。」

  「H兄弟!你別開玩笑了,跟我一起騎摩托車吧!」狼人T粗著嗓門。「咱們再現一次地獄列車的經典戰役吼!」

  「謝啦,狼人T,但有兩件事別忘了。」少年H伸出兩根指頭,彎下了第一根。「第一件事,我們應該以任務優先,這才是曼哈頓獵鬼小組最高宗旨,不是嗎?」

  「嗯。」眾人沉默了。

  當年,他們就是秉持這樣的精神,令整個曼哈頓的妖怪聞風喪膽。

  「第二件事。」少年H彎下了第二根指頭。「別忘了,我可是死過一次,連象神都弄我不死的張小豐呢,不是嗎?」

  「呃。」眾人一呆。

  「對吧。」少年H瞇著眼睛笑了,擁有老成靈魂的他,總是在這時候,展現一種純真。

  因為這份純真,不由得讓人相信,他辦得到。

  無論多困難的事情,他都辦得到。

  「噗哧。」先笑出來的,是貓女,「什麼張小豐啊,也不害臊,講得自己好像很年輕……」

  「呵呵,是啊,我不老啊,至少我的心不老。」少年H看著大家,調皮的眼神中有著堅定不移的決心。「國道客運這條線,給我吧。」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氣,而率先伸出手的,是狼人T。

  「要活著啊,H小子,還有各位夥伴們。」狼人T粗大的嗓門裡面,有著一分不捨。

  然後,他毛茸茸的大手上,又多了一隻手。

  那是一雙修長幹練的女子之手,正是吸血鬼女。「平安完成任務,是我們最終的目標。」

  女子之手,另一隻纖細柔軟的貓爪,也放了上來。

  「一定。」貓女眼角含淚的微笑。

  最後一隻手,是一名少年的手。

  「要相聚。」少年H開朗而堅定的笑著。

  一定,要相聚。

  縱使我們知道,前方的旅途,將會有多麼危險。

  我們一定會遵守約定。

  我們,台北見!

  ◇◇◇◇

  新竹,清華大學外。

  這裡有一條被大學生喻為「宵夜街」的美食小徑,路上數十個大大小小的攤位,滿足了附近兩間大學與科學園區,成千萬條渴望美食的舌頭。

  這裡由於市場大,需求多,更漸漸成為小吃界的一級戰區,許多懷著小吃發財夢的年輕人來到這裡,靠著一勺鐵鏟,一塊鐵板,一個瓦斯爐,打造不少轟動全台的全新小吃。

  而風靡一時的「炭烤雞排」就是一例。

  如今這條小吃街中,正有一個人隱身其中,滿足的大啖美食。

  他,不僅是地獄中數一數二的強者,更是黑榜十六強中絕對的老大。

  蚩尤。

  或者稱他為,土地公。

  只見他身上穿著T恤,短褲頭,腳下踩著拖鞋,左手拿著蔥蔬餅,右手拎著雞排,吃得是嘖嘖作響。

  「地獄遊戲的好處之一,就是不管你是哪來的神,哪來的魔,都可以化身一般玩家,享用這些人間美食。」土地公滿意的笑著,「對吧,九尾狐?」

  「欸,笨蚩尤,你吃飯不會文雅一點嗎?有淑女在旁邊欸。」九尾狐此時低調的收起她的九條尾巴,換上小熱褲,合身的短袖,戴上墨鏡,宛如時尚又惹火的辣妹。

  「品嚐小吃的真諦,就是要隨興啊。」土地公笑。

  他一副宅男研究生模樣,偏偏身邊是火辣美艷的九尾狐,這樣怪異的組合,登時引起了宵夜街上許多雙好奇且妒恨的眼光。

  每個人都在想,「這宅男的馬子,會不會也太辣啦。」

  「不過,你這樣在這裡逍遙的吃喝,這樣好嗎?」九尾狐踏著風姿綽約的步伐,她對小吃很節制,畢竟維持好身材,是需要很多努力和犧牲的。

  「怎麼說?」土地公嘴裡都是食物,含糊的說。

  「地獄遊戲的戰情越來越混亂啦。」九尾狐皺眉,「濕婆旗下四大高手都已經退敗,他遲早會親自出手!他很厲害的你不知道嗎?少年H那幫人,怎麼可能擋得了他?」

  「你很愛擔心別人,女生都這樣嗎?」土地公嘻嘻一笑,「濕婆是很強,但他之所以能成為印度主神,可不只是他善於破壞,其實他也代表充滿了深沉與智慧,因為這樣,所以我覺得少年H他們還有機會……」

  「嗯?深沉與智慧?還有機會?」九尾狐不解得睜大眼睛,看著土地公。

  「反正天機不可洩漏,你就甭擔心啦。」土地公聳肩,「若真要擔心,我還比較擔心那個女人呢。」

  「女人?你擔心女人……竟然背著我擔心其他女人?」九尾狐眼睛眨動,幾乎要哭出來。

  「喂,喂,不是這樣好嗎?你也幾千歲了怎麼像個孩子一樣!」土地公急忙阻止泫然欲泣的九尾狐。

  因為他發現,周圍路過的宅男眼神,已經從原本的羨慕變成了嫉妒與恨意。

  每個人的眼中彷彿在說:「這小子把正妹已經很該死了,竟然還把她弄哭!」

  「嘻嘻,」九尾狐笑著吐了吐舌頭,「騙到你啦,笨蚩尤,你這麼強,這地獄中還有哪個女人,足以讓你擔心?」

  「那女人,不是普通人物。」土地公苦笑,「她手握死者之書,是能和我一戰的狠角色啊。」

  「啊?」九尾狐眼睛眨了眨。「手握死者之書……所以你講的是……?」

  「更令人煩惱的是,我對於她真正的善惡,」土地公搔了搔頭髮。「已經完全迷糊了呢。」

  「嗯……如果你是說她……她若是覺醒,不知道對整個地獄遊戲,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呢。」九尾狐想到這裡,也跟著皺起了眉頭。

  「更何況……」土地公咬下一大口雞排,口齒不清的說,「目前所有事件的背後,還有一個隱藏人物。」

  「隱藏人物?」

  「濕婆逐漸式微的同時,這個隱藏人物遲早會浮出水面,親手阻止女神復活。」土地公吃著吃著,忍不住笑了起來。「呵呵。」

  「笨蚩尤,幹嘛突然笑啦,看起來很笨哩。」九尾狐瞪了這宅男一眼。

  「善惡莫測的女神即將降臨,隱藏人物呼之欲出,聖佛下落不明,像神預言更是迷離難解。」土地公越說,笑意越濃。「你不覺得,這樣的地獄,比較好玩嗎?」

  「嗯。」

  「枯燥了數千年的地獄,因為一個遊戲而整個動了起來。」土地公吃完了最後一口雞排,「這遊戲的真相是什麼,我還真是好奇呢。」

  真是,很令人好奇呢。

第三章 台北

  台北,陽明山上。

  茂密的森林下,一個男子躺在地上,而他的身邊圍著四個人,以及上百隻的森林野獸。

  無論是人或獸,眼神都同樣緊張,直盯著躺在地上的男子。

  「眼鏡猴,你覺得,都過了一個小時了……夜王還不出來,會不會出事了呢?」這群人當中,一個身形是少女,背部卻長滿尖刺的女孩開口道。

  她是斐尼斯四天王之一,『刺蝟女』是也。

  「我想不會啦,刺蝟女,你就甭擔心了。」第二個人背部長著野狗雜毛,聲音尖銳如嘶嚎,他是斐尼斯四天王中的『鬣狗』,「這男人很厲害,要不是他留下了村正刀,我們現在早就在那大蟾蜍的胃裡給消化掉了。」

  「是啊。」第三個人是熊貓『團團』,他一邊咬著專屬於他的補血糧食『窩窩頭』,一邊摸著鼓起的肚皮說道:「他為了夥伴『約翰走路』涉險變成細菌,甚至潛入人體,是個了不起的大哥,不過現在問題是,他究竟會從哪裡出來?」

  從哪裡呢?

  眾人的眼神從約翰走路的鼻孔,掃到嘴巴、耳朵,最後忍不住停在腰部以下。

  那個日常生活用來排泄廢物的地方。

  「沒那麼賽吧,好歹也是主角之一……」刺蝟女才說完,眼睛一亮。「咦,注意喔,好像有變化了。」

  變化?他出來了?

  眾人同時屏息,只見一片幽幽白光從約翰走路的體內泛起,這是獸化解除的前兆,更表示夜王即將要現身。

  「來了?」「到底會從哪裡出來?」「鼻孔,賭一百元遊戲幣!」「耳朵,五百元!」「嘴巴,一千元!」

  這時,所有人都被一句話給震懾住。

  「我賭,十萬元。」

  「十萬?」

  人類與野獸的目光都集中到聲音的來源處,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四天王的最後一人,少了一臂的科學宅猴,眼鏡猴。

  只見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鏡,邪邪笑了。

  「我賭的地方,正是屁股。」

  「屁股?!」所有人嘩然。

  「因為人體中,最寬敞的出口,莫過於屁股了。」眼鏡猴瞇起眼睛笑,「咯咯,阿努比斯平常又酷又臭屁,超討厭的,從屁股出來剛好毀了他的形象!」

  「是嗎?高見,真是高見啊……」四大天王們猛點頭,都覺得如果從屁股出來真的不錯,那真是大挫了遊俠團的銳氣。

  而且想到夜王酷酷,卻沾了滿頭髮大便的樣子,就不禁讓人滿心期待。

  「啊,來了來了!」鬣狗手指著約翰走路的身體,喊了出來。「白光消失了。」

  現場,約翰走路體內的白光消失了。

  夜王的獸化已經解除。

  他,應該出來了。

  「我負責看嘴巴!」刺蝟女舉手。「報告,他沒有從嘴巴中出來!」

  「我來看鼻子,NONONO,沒有,鼻孔空空。」團團笑吼著。

  「耳朵呢?」鬣狗咆哮,「左右兩邊都沒動靜,沒有在耳朵!」

  不是鼻子,不是嘴巴,也不是耳朵?

  這秒鐘,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眼鏡猴。

  「難道……」

  而眼鏡猴更是用力揮舞著手臂,嚷著:「快從屁股吧,讓我好好賺一筆。」

  「屁股!」「屁股!」「屁股!」「屁股!」群獸也吼著。

  「屁股!」「屁股!」「屁股!」只是,奇怪的是,十秒後,聲音弱了。

  「屁股!」「屁股!」再十秒,聲音莫名其妙的更弱了……

  「屁股……」

  「屁……」

  眼鏡猴終於察覺,那些圍繞在他背後的聲音從微弱,甚至已經完全消失,最後竟只剩下他一人在吶喊。

  情況大大不妙啊,眼鏡猴開始感到背部冒出了冷汗。

  為什麼這群該死的野獸都不出聲了?難不成他們是見到了什麼?

  然後,一個熟悉且低沉的嗓音,從眼鏡猴的背後傳來。

  「你的十萬賭金,我就收下啦!」那是一個眼鏡猴熟悉無比的低嗓。「然後,我順便送你一件禮物。」

  「禮物?」眼鏡猴慢慢的轉過頭,那只古老的木雕胡狼面具,就在他面前,驚悚而充滿魄力的矗立著。「別,別那麼客氣嘛……夜……夜王老大!」

  「別客氣啊,收好它啊。」阿努比斯一笑,然後拳頭揮了過來。「這可是千錘百煉的……拳頭勒!」

  砰的一聲,阿努比斯的重拳,砰的一聲揍上了眼鏡猴的臉。

  一切彷彿都進入慢動作影帶中,他的臉開始擠壓變形,脖子嘎吱嘎吱的扭轉,然後他身體也跟著轉了兩圈,同時凌空飛起,至少飛了幾百公尺,才砰一聲倒栽蔥的落下。

  「看在你是H小子朋友的份上,我只用了半成力。」阿努比斯擦了擦拳頭上的血跡,彎下腰,以指頭拂過約翰走路的眼眶。

  那裡,有一滴淚。

  晶瑩剔透的淚。

  「你們猜漏了一個地方。」阿努比斯的指尖,凝聚著那滴淚,宛如一枚夜之寶石。「這一滴眼淚,才是我出來的地方。」

  「眼淚啊。」群獸急忙見風轉舵,亂拍馬屁。「不愧是夜王啊,沒有從屁股出來!」「若是打噴嚏出來,也是稍微遜了點!」「沒錯沒錯,正所謂英雄淚,從眼淚出來,才有夜王的地位象徵。」

  「別吵。」阿努比斯皺眉,「戰鬥還沒有結束,別高興得太早。」

  「還沒有結束?」群獸的鼓噪戛然而止。

  「因為,另一股力量,真正厲害的力量,正火速朝這裡靠近。」阿努比斯昂起頭,面向南方,語氣中是難以抑制的興奮。「今晚我們不會寂寞了,是吧?村正、阿猊,還有,約翰走路。」

  阿努比斯回頭看去。

  一把刀,一團火,以及那個剛從地上爬起的男子,同時應諾。

  他們或許是最古怪的團體,但卻沒人敢否定,此時此刻的陽明山,他們是最強悍,也最具毀滅性的戰鬥團隊。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他們所要迎接的,豈止是一個強者而已。

  那是霸王,黑榜上唯我獨尊的霸王。

  如今這霸王,正踏著強大的步伐,朝著此地而來。

  ◇◇◇◇

  遠處,高鐵墜地的廢墟正冒著熊熊火焰,更引來地獄遊戲裡頭的「消防隊員」,他們拿著各種消防用的道具,拚命搶救。

  廢墟中,一個男人一腳踢開了鐵板,從地底下站了出來。

  映著陽光,他露出笑容,順手拉起鐵板下的另一個女子。

  「看樣子,諸葛孔明的鳳凰火焰陣,也沒啥了不起的嘛。」男子微笑,「對吧,法咖啡。」

  這從廢墟中爬出的女子,正是地獄遊俠團的第二把交椅,法咖啡。

  而這粗豪男子,正是她在高鐵上所遇到喪失記憶的男子。

  「嗯。」法咖啡蹲著,眼睛瞇起,此刻的陽光明媚。「你還是沒想出自己的名字嗎?」

  男子搖頭。

  隨即,他伸出了一根指頭,放在自己的唇邊。

  「怎麼?」法咖啡昂頭,瞇眼看著。

  「噓……」男子輕聲說。「我們被包圍了。」

  「啊?」法咖啡忽然懂了,所謂被包圍,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數十根粗大無比的水管口,已經悄悄的從火災現場移開,現在正對著他們兩人。

  法咖啡瞬間明白,這裡畢竟還是地獄遊戲,就算地獄政0府已經被現實玩家們打到欲振乏力,但,這裡終究還是他們的地頭。

  殲滅玩家,才是他們盡忠職守的任務。

  他們是怪物,名為消防隊員的怪物。

  「別緊張,只要一秒。」男子雙手慢慢張開,精純而霸氣的靈力,化作一把又一把利刃,懸浮在他的周圍。「就夠掃蕩他們了。」

  「玩家,受死!」消防隊員一聲令下。

  數十根水管如同巨蟒抖動,口噴具有強大腐蝕性的水柱,朝著男子與法咖啡而來。

  一片水光中,這個男子雙手張開,宛如頂尖的指揮家,站在千萬觀眾之前,狂亂而暴力的揮灑他的指揮棒。

  「刀啊,全部給我出去。」

  利刃射出。

  化作千萬縷銀線。

  穿過滂沱水柱,穿過消防隊員的甲冑,然後,穿過每個人的胸膛。

  刀子餘勁未止,連心臟都被穿了出來。

  只有一秒,卻漫長如數十分鐘。

  當一秒結束,水柱落下,消防隊員倒下,在飛濺的水珠中化作滿地的道具。

  「嘖。」法咖啡充滿表情的美麗臉龐,在這一剎那,閃過的是崇拜以及驚懼。

  因為她再次意識到,這男子只用一秒,就坑殺百名消防隊員,這樣的級數,恐怕還在夜王之上。

  如果當真讓這男子與夜王碰上……

  想到此處,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一秒。」男子微笑,他完全沒有察覺法咖啡的真正心情。「我沒說謊吧。」

  「是啊,」法咖啡環顧四周,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強顏歡笑。「只可惜了這些消防隊員,在現實世界,他們可是很了不起的人呢。」

  「遊戲裡頭是遊戲,又不是現實世界,別搞混就好啦。」男子笑,伸手想要揉揉法咖啡的頭,那是一種哥哥對妹妹,親暱的情感。

  但法咖啡卻輕輕的一轉頭,巧妙的避開了男子的手。

  「咦?你看,那是什麼?」法咖啡一轉頭,在陽光下,她發現了一個特別的東西。

  「喔?」男子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他也發現了異狀。

  偌大的廢墟裡,竟還有一個消防員躺著。

  沒錯,在所有的消防隊員都已經化成道具的同時,竟還有一個消防隊員,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按照我在遊戲中的經驗。」法咖啡皺眉,起身,右手的藍光閃爍,工數之錘隱然成形。「這只代表一件事。」

  「什麼事?」

  屍體為什麼沒有消失?一股詭異氣氛瀰漫四周。

  「朋友,既然來了,怎麼還不現身?」法咖啡舉起錘子,一躍而起,就要對著屍體,狠砸下去。

  然後,一件令她驚異的東西,噗的一聲,從屍體內部,直射了出來。

  一眨眼,那閃爍銳利的薄刃,已經來到了法咖啡的眼睛下緣。

  ◇◇◇◇

  「小心!」

  如利刃的薄光,從倒地的消防員體內射了出來。

  速度之快,讓法咖啡措手不及,只能雙手抓著巨錘,愣愣的看著這片薄光,來到自己的眼睛下方。

  只差零點五公分,就足以把自己的雙眼,一抹而瞎。

  「吼!」一旁的無名男子,口中發出怒吼,右拳一握,靈氣化成一柄長長的薄刃,穿入了這僅僅零點五公分的縫隙。

  錚的一聲。

  薄光被靈氣之刃給阻擋,往後回彈,在空中急速旋轉後,又落回了消防員屍體之內。

  「沒事吧?」無名男子一收薄刃,高大的身軀,擋在法咖啡的面前。

  「沒事。」法咖啡搖頭。「不過……我已經知道那是什麼了!」

  「這是什麼?」

  「那是一張牌。」

  「牌?」

  「一張畫著小丑的鬼牌。」

  「啊?」無名男子詫異,忽然間,眼前的情景再度變化,變得詭異莫名。

  因為那不死的消防隊員慢慢的起身,雙手雙腳撐地,宛如野獸蹲踞。

  『我是鬼牌,咯咯,我聞到附近有強者的氣味。』消防隊員的嘴巴張開,聲音尖銳而詭異。『強者,你想去找阿努比斯吧?』

  「喔,你所說遠方的高手,就叫做阿努比斯嗎?」無名男子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我是想找他,你知道他在哪嗎?」

  『我知道。』消防員的嘴巴一開一闔。『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他的弱點。』

  「弱點?」

  『阿努比斯擁有死者之書部分的力量,所以能夠一直死後復活,要殺他,只有找出他的靈魂本體,而根據我不斷探查,他的靈魂本體就在地獄列車中,曾經出現的那隻小動物……』

  「住口。」無名男子打斷了鬼牌。

  『欸?』

  「我也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我知道自己最討厭什麼……」無名男子慢慢的笑了,眼睛卻綻放濃烈殺氣。

  『啊?』小丑操縱的消防隊員,彷彿感覺到什麼,往後退了一步。

  因為恐懼,往後退了一步。

  「我討厭,擾亂戰鬥有趣之處的人啊。」無名男子的手指一動,消防隊員的上方,陡然出現一把巨大靈刀。

  『等等,我的情報很有用!這樣你才會百分之百獲勝啊!』消防隊員的聲音又急又慌。

  「住口,雜碎!」

  靈刀轟然落下,直接砸向小丑的消防隊員。

  這一秒,消防隊員被靈刀壓得粉碎,化作道具四下飛散,而一張紅色的紙牌,更從飛散的道具之間,蜿蜒飛出。

  只見小丑牌飛上了天際,聲音尖銳且憤怒。

  『混帳!不要以為我受了傷,就動不了你嗎?』小丑牌狂吼,『我的特殊能力是什麼?你知道嗎?』

  「無論你的能力是什麼,我都樂意奉陪。」無名男子昂著頭,微笑。

  他從不畏懼,因為就算喪失了記憶,體內依然流著霸者的血液。

  『吼!出來吧!』小丑尖叫,『你最害怕的人!給我出現吧!』

  這秒鐘,小丑啟動了他獨一無二的能力,「恐懼」,一股渾濁的靈氣,在這一秒鐘,籠罩住了整片大地。

  位居渾濁靈氣中央的男子,正是他,忘記名字的人。

  「最害怕的人?」

  男人感覺到周圍吹過一陣怪異的風,這風,彷彿讓他回到遠古以前的過去。

  在這片記憶中,他看見了一條滾滾的大江,自己的影子倒映在水裡,身穿滿是血污的戰甲,頭髮散亂,手腳上全是生死搏鬥後留下的傷痕。

  「這是誰?這是我嗎?」無名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雖然傷痕纍纍,卻依然難掩強者的霸氣。

  我是誰?誰又是我?

  就在男子呆住的同時,江河上,一個老翁搖著槳,搖搖晃晃的靠近了。

  「這位戰士,可是要過江?」那老人搖著槳,低聲詢問。

  「我……我要過江嗎?」無名男子愣愣的問,他感到內心一陣無法言喻的悵然,為什麼呢?

  無名男子看著眼前的老人,心神恍惚。

  「是啊,你要過江嗎?」老人把槳靠在船沿,點起了煙草。「江的另一邊,叫做江東,是你出生和長大的地方,我記得你啊,年輕人……」

  「你記得我?」

  「是啊,幾年前我曾經載過你,你說你懷抱壯志,要導正亂世,要一統天下,所以帶了八千名士兵,過了這條大江,去挑戰秦王霸權。」

  「我?去挑戰秦王霸權?」無名男子感覺到自己的腦中,有個嗡嗡的聲音正在迴盪。

  那聲音,似乎就在念著他自己的名字。

  「你忘了嗎?」老人抽著煙草,慢慢的說著,「八千個年輕強壯的孩子,離開了他們的父母,跟著你來了。」

  「我帶著八千個孩子,來江的另一頭打天下嗎?」無名男子眼神渙散,喃喃自語。

  「可不是嗎?咦?那八千個孩子呢?現在怎麼只剩下你一個?」老人的眼睛瞇起。

  「八千個孩子……」無名男子忽然感覺到內心一陣激動與悲傷,低聲說:「他們都死了。」

  「死了啊。」老人吐出了煙,問道:「怎麼死的呢?」

  「一開始很順利,天下幾乎是我囊中之物……直到後來我帶著他們攻城,攻那該死的成皋,結果兩年攻不下來,其間我用盡了戰術,火攻,水攻,甚至是用人牆破城,但都失敗了,我看著軍心越來越渙散,弟兄越來越少,我好慌,心好慌。」無名男子閉上眼睛,那些被自己遺忘的記憶,正一點一滴在心頭浮現。

  「是啊,慌了,然後呢?」

  「然後我聽到了家鄉的歌,劉邦派人在我營地的四周,唱起了我們楚人的故鄉之歌,一句一句歌詞,都深深打痛了我們弟兄的心,大家都無心戀戰了,這麼多年的南征北討,那麼多年的離鄉背井,突然間,大家都想家了……」

  「想家了啊。」老人眼睛瞇起,輕輕的拍著船沿,竟唱起了一首歌,這是一首文字通俗,旋律優美的歌,「是這首歌嗎?」

  「是……是啊……就是這首歌……」男子身軀微晃,在歌聲的帶領下,他正一點一滴的陷入了回憶的泥沼中。「我永遠記得,那晚,下起了傾盆的大雨,雨很大很大,戰士們躲在營地裡面躲雨,然後四面八方冒出了密密麻麻火光,劉邦的戰士掩著火光衝入營地,將我方殺得是一塌糊塗……一塌……糊塗啊。」

  「喔,那其他的年輕兄弟呢?」

  「其他兄弟也在營地裡,就這樣死的死,傷的傷。」無名男子聲音飽含著深刻無比的悲傷,「只有我一個人,在兄弟的掩護下,逃了出來。」

  「只有你一個人逃出來啊?」

  「嗯。」無名男子低下頭。

  「只有你一個人活著,而你帶來的年輕孩子,那八千個孩子,都死了?」

  「是的,都死了……」

  「他們都死了,那你不覺得內疚嗎?」

  「會……會內疚。」

  「他們父母親相信你,把還有大好青春的孩子托付給你,你卻一個人逃出來了。」老人聲音越放越慢,「你還有臉回江東嗎?」

  「我……沒有臉了……」

  「既然你沒有臉了。」老人慢慢的拿下煙草,眼睛在裊裊的煙霧中瞇起,聲音又沉又緩,「那你還活著幹嘛呢?」

  「是啊,我活著幹嘛呢?」無名男子苦笑,他想起了那八千張年輕的容顏,每個人注視著他時,那種信任,那種崇拜,如今,他卻拋下了他們,一個人逃了。

  說什麼東山再起?這樣的自己,有顏面活在這世上嗎?

  「既然沒有活下去的道理……」老人語氣越來越溫柔,眼中的殺氣卻越來越濃。「那不如拿起你手上的刀吧。」

  「刀?」無名男子低頭,看著自己手上,正握著一把刀。

  刀鋒因為經歷砍劈而毀損,因為沾染鮮血而銹蝕,無名男子認出了這把刀,這是一把曾經陪伴他打下大片江山的夥伴。

  昆吾之刀。

  「拿起刀,只要輕輕的在你的脖子一抹。」老人眼神異光閃爍。「這一切就結束了。」

  「是啊,就會結束了……」無名男子眼睛閉起,右手緊緊握住刀柄,一點一點朝著自己的脖子靠近。

  昆吾之刀,這把經歷無數戰役的修羅之刀,用鮮血堆疊而成的絕倫鋒利,只要輕輕一劃,無名男子的頭,就會應聲而斷。

  只要輕輕一劃,這些失敗的痛苦,自責的痛苦,就會遠離自己,讓自己徹底解脫了。

  只要,輕輕的一劃……

  只要……

  「不可以!」

  而就在男子的刀,朝著自己脖子抹去的同時,一個高亢的女子尖叫,穿過了江上的層層水氣,傳到了男子的耳中。

  「啊……」項羽微微一頓,但隨即手臂又繼續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住手!你傻了嗎?這樣拿刀劃自己的脖子,你會死掉的啊!」法咖啡奮力大叫,她死命拉住了恍惚的男子手臂,想要阻止他自殺的動作。

  「沒用的,小姐。」這時,法咖啡才發現,不知道何時男子面前多了一個戴著斗笠的老人。

  這老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是那張鬼牌變出的戲法嗎?

  這老人抽著煙草,慢條斯理的說著。「他此刻陷入自己的魔障中,你救不了他的。」

  「誰說的!」法咖啡怒吼,向來氣質高雅的她難得的失控,她知道自己拉不動男子的手臂,唯一的辦法……「出來吧,我的工數之錘!」

  「沒用的啦。」老人搖頭,他的背上此刻正停著那張跳舞的小丑牌。「要阻止他,除非是和他相同級數的強者,你還未夠班啊!」

  「我的老大告訴我,為了夥伴,絕對要戰到最後一刻。」法咖啡一咬牙,手上的錘子,已經揮了出去。「絕對要戰到最後一刻!」

  巨錘在空中劃出湛藍回影,擊中男子握刀的粗壯手臂。

  當。

  空氣中,竟傳出一聲金屬對撞的沉重巨響。

  「這男人的手,竟比鐵還硬?」法咖啡只覺得手中錘子一抖,一陣如天崩地裂的反震力,整個回捲了過來。

  下一秒,法咖啡雙手虎口同時迸裂,連帶的手腕皮膚裂開,手臂衣袖破碎,衣屑紛飛中,強大反震力衝到上臂。

  「啊啊啊啊啊……」法咖啡整個身體往後滾去,在地上擦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我就說了吧。」老人吸了一口煙草,瞇著眼睛笑了。「別太不自量力啊,小姑娘,要阻止他,你差太多了。」

  「可惡,」法咖啡扶著大錘,緩緩起身,「你是誰?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陷害這個連自己名字都想不起的可憐人。」

  「我陷害這可憐人?」老人搖了搖頭,伸手扶住斗笠,慢慢脫了下來,「我想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啊。」

  「啊?」法咖啡眼睛睜大,眼前這個人……

  她曾見過,而且還是在歷史課本中……

  「我本姓劉,一個字邦,朋友總稱我一聲『沛公』。」老人脫下了斗笠,露出一張英氣勃勃,卻又帶著些許流氓氣質的臉龐。「當年,我可是差點栽在這『可憐人』的手下,丟掉這一大片江山啊!」

  「啊啊啊啊啊!」

  宿敵?法咖啡的腦海嗡然一聲。

  沛公劉邦,他不是中國最強盛世之一『漢朝』開國皇帝嗎?

  所以眼前這個無名男子,是和劉邦爭奪天下,被喻為霸王的男人……

  「懂了吧。」沛公劉邦微笑,陰惻惻的笑著,「我可是應著小丑牌的邀請,特地從地獄回來,再殺一次我這個好朋友『項羽』的呢。」

  項羽?

  西楚霸王,項羽?

  這無名男子是項羽?

  「嗚吼,」無名男子聽到項羽兩字,忽然發出一聲悲鳴,手上的昆吾之刀,陡然加速,朝著自己的脖子砍去。

  「不要!」法咖啡尖叫,不管雙手已然重傷,邁足狂奔中,巨錘再起,朝著無名男子手上的刀揮擊。

  她知道,也許她阻止不了這男子,她也知道,這一擊下去,她受傷的肯定不只是雙手,恐怕性命都要賠上。

  但,她仍要揮錘。

  因為,她是遊俠團的,遊俠團可是從來沒有在放棄夥伴的。

  「這是我們老大教我們的!」法咖啡豪氣的微笑,手上的錘,擊中了項羽如鋼鐵般的手臂。

  眼看男子的刀,就要切到脖子,昆吾刀尚未碰觸肌膚,其鋒利的殺氣就已經在脖子肌膚表皮上,壓出一條勒痕。

  這一秒,時間彷彿靜止。

  奇怪的是,法咖啡的錘子擊中了男子的手臂,卻沒有被震飛。

  手臂握的刀同時劃到了自己脖子的男子,更意外停止了動作。

  一旁的沛公站起,眼睛大睜,手上的煙草落在地上,濺起幾絲火星。

  小丑牌也停止了跳舞,臉上的妝從笑臉變成了驚訝之臉。

  這一切彷彿靜止。

  靜止的原因,卻是一發子彈。

  一發繞過層層人群,避開法咖啡與巨錘,瞬間卡住男子刀柄的子彈。

  這子彈的級數夠高,竟擋住昆吾之刀?

  現場一片靜默之後,最先有反應的,反倒是法咖啡。

  她笑了。

  「這是獵槍的子彈!」法咖啡的笑容越來越大,雙手鬆開巨錘,精疲力竭的她往後倒下。「我就知道,你永遠都能及時趕到。」

  我就知道,你永遠都能及時趕到!

  法咖啡喪失意識之前,口中吐出的最後兩個字:「夜王。」

  ◇◇◇◇

  夜王。

  小丑的臉部整個扭曲,猛一回頭,一名男子正踏著豪氣的腳步,往這裡靠近。

  「老二你說得好,我們遊俠團可是不會放棄朋友的。」這男子這樣說著。「而你認定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當他靠近,所有人瞧清楚了他的身形,身穿連身黑衣,肩上扛著獵槍,頭戴胡狼面具,一身剽悍霸氣。

  「你是誰?」沛公劉邦站起,聲音驚疑,「項羽這廝雖然莽撞,但堪稱絕世高手,你竟然能破他的昆吾刀?」

  「你!」而小丑卻尖叫起來。「又是你,每次都是你壞了我的事!」

  「是啊,又是我。」那胡狼面具下,一個霸氣十足的笑容。「現在開始,是夜王時間了。」

  項羽?

  「項羽。」無名男子手上的刀下垂,低著頭喃喃自語。「原來我的名字,叫做項羽?」

  阿努比斯走到了法咖啡的身邊,低頭探了探她的鼻息。

  阿努比斯登時安心下來,法咖啡呼吸勻長,只是力竭昏迷,沒有大礙。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無名男子閉著眼睛,聲音從原本的疑惑慢慢沉穩。「西楚霸王,楚漢相爭,天下爭霸,不敵醇酒一壺,原來,我真是項羽啊。」

  「恭喜你。」阿努比斯微笑,他注意到整個大地,正因為項羽的甦醒,而微微震動。

  連如此神秘巨大的地獄遊戲,都因為這強者的復活而感到震動嗎?

  「我是項羽,」項羽轉頭看向一旁戴著斗笠的男人,「所以你就是劉邦囉?」

  「哼。」劉邦臉色發青。冷哼著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我記得那張鬼牌說,會從地獄中拉一個我最害怕的人,是啊,當初你以四面楚歌一計,害得我兵敗逃向烏江,最後更逼得我因為無顏見江東父老,於烏江自刎。」項羽話雖如此說,語氣中十分平靜。「是的,我應該怕你。」

  這份平靜出現在如此殘暴霸者的身上,卻令人感到全身起雞皮疙瘩。

  「是嗎?」劉邦的語氣顫抖,乍聽之下,真正陷入恐懼中的男人,似乎不是項羽。

  反而是這名叫沛公的男人。

  「但是此刻,你沒有猛將韓信,沒有智臣蕭何。」項羽微微一笑,「好像沒那麼可怕呢。」

  「吼啊啊啊啊!」劉邦忽然起身,發出慘嚎,抓向背上的小丑牌。「快!你這小丑!把我送回地獄!快!」

  「太遲了。」項羽眼神綻放冷光,手上的昆吾刀輕輕一揮。

  劉邦的左手不見。

  左手化成一團血肉,噴向天空。

  「快,讓我回去!」劉邦語氣哭泣,扯著小丑牌,而小丑牌表情也同樣慌張,他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事。

  這個叫做項羽的男人,不僅完全克服了自己的恐懼,更反過來威脅他的恐懼。

  連「恐懼」本身都會恐懼的男人,究竟有多可怕?

  小丑牌這項特殊能力縱橫地獄,唯一的一次挫敗,就是阿努比斯,因為他所畏懼的人尊貴了頭,小丑牌實在請不動。

  其他無論是獵鬼小組的圓桌武士,還是躺在病床上的Mr.唐,小丑靠著這項能力,幾乎等於無敵。

  但,他從來沒遇過這樣的情況,眼前這個名為項羽的中國霸者,竟完全征服了自己的恐懼。

  他比阿努比斯還誇張,竟有人用這樣的方法,擊敗自己的特殊能力!這特殊能力可是二十二頁中的其中一頁哩!

  另一頭的情況再變,項羽提著刀,走向劉邦,一身霸氣越來越強,大地竟隨著每踏一步,都震動一分。

  劉邦不斷的逃,跌倒後爬起,繼續逃,而背後的項羽則緩緩舉起了昆吾刀。

  揮下。

  「求.求.你.快.讓.我.回.地.獄.啊!」劉邦伸出手,發出靈魂最後一聲嚎叫之後,整個人就被背後的刀氣追上。

  他的身體上下分開,分開的部分開始散落。

  撕成了粉碎在天空的碎塊。

  然後,化成了翩翩道具,落在地上。

  當項羽的刀氣散盡,劉邦全身上下,只剩下一顆頭顱了。

  「我有八千個兄弟被你害死。」項羽走向前,低頭看著劉邦的頭,「我砍你幾刀,不過分吧。」

  「哼,項羽,我詛咒你,永遠無法再見到你心中的那個女……」

  「還多嘴!」項羽皺眉,昆吾刀往下一斬。

  這一刀,劉邦頭顱破碎,曾經叱吒人間的英雄爭霸,就在地獄遊戲裡,化成了一地血肉。

  收拾了劉邦,項羽正眼一眼也不瞧在地上,有如蟑螂般偷偷摸摸爬行的鬼牌。

  他看向阿努比斯,以及在地上昏迷的法咖啡。

  「這女孩很好。」項羽眼神停駐在法咖啡身上。

  「我知道。」

  「你就是她念念不忘的老大?」

  「是。」

  「子彈是你發射的?」

  「也是。」

  「所以你很強?」

  「好說。」

  「既然這樣,那就三刀吧。」

  「喔?三刀?」

  項羽伸出了三根指頭,比向阿努比斯。

  「我砍你三刀,若沒能打敗你,我就放棄這女孩,把她還給你。」

  「哈,這是報答救命恩人的態度嗎?」阿努比斯微笑,他的靈力在拳心凝聚,泛起幽幽綠光。

  「當然,若你沒有救我,我只用一刀就夠殺你。」項羽昂頭,淡淡微笑。「給你三刀,是尊敬你。」

  「哈,」阿努比斯聳肩,「不過你也對自己太有自信了,三刀?」

  「你可知,黑榜上,我曾與鑽石K織田信長一戰。」

  「喔?」

  「他連第二刀都沒挨過。」項羽慢慢的摸著手中的昆吾刀。「這樣說,你有沒有覺得安慰一點?」

  「呵。」

  「笑什麼?」

  「我笑,我以為我已經夠狂妄了。」阿努比斯笑,「沒想到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比我還狂妄的人。」

  「哈。」項羽舉起了手上的昆吾刀,正呼喚著他的靈力而發生變化。「是嗎?那我用點實力來證明好了,我這三刀很簡單,第一刀橫掃……」

  「喔,橫掃?」阿努比斯注視著項羽手上的昆吾刀,忽然他感到呼吸窘迫,彷彿整個大地都被一股驚人的氣壓籠罩。

  「來了喔。」項羽大笑,刀子一掃,從左到右的橫劈激射而出。

  這「一」刀,竟讓阿努比斯渾身戰慄。

  因為這不是一個普通的直橫掃刀氣而已,這是一個泛著暗血色光芒的字。

  這暗紅色,更讓阿努比斯嘴角不禁揚起一陣驚駭的笑。

  「難怪敢這麼狂妄,這是可視靈波啊!」阿努比斯眼睛瞇起,全身的靈力不斷鼓動翻湧。「第一刀,只是第一刀,竟然就打出可視靈波?」

  話才說完,這由刀氣化成的「一」,夾著大地都為之戰慄的殺氣,已經來到了阿努比斯面前。

  ◇◇◇◇

  同時間的不遠處,那因為項羽而重傷的法咖啡,則被約翰走路帶到一旁照料。

  約翰走路疑惑的看著法咖啡,這個他曾經暗戀許久的女孩,此刻正出現了他無法理解的狀況。

  她在發光?

  身體周圍泛起柔軟透明的白光,白光中還流瀉出陣陣優雅香氣。

  約翰走路感到心頭一陣緊張,可是他又不敢驚動夜王老大,畢竟此次老大所碰到的對手,非同小可。

  約翰走路唯一能做的,是握住老大救醒他後,塞在他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顆蛋。

  「我也不知道這蛋會對你有什麼影響。」阿努比斯是這樣說的,「但拿著它,我有天會派上用場的。」

  握著這顆蛋,約翰走路有一種預感,有天,它會派上用場。

  肯定,會派上用場的。

第三章 台北

  台北,陽明山上。

  茂密的森林下,一個男子躺在地上,而他的身邊圍著四個人,以及上百隻的森林野獸。

  無論是人或獸,眼神都同樣緊張,直盯著躺在地上的男子。

  「眼鏡猴,你覺得,都過了一個小時了……夜王還不出來,會不會出事了呢?」這群人當中,一個身形是少女,背部卻長滿尖刺的女孩開口道。

  她是斐尼斯四天王之一,『刺蝟女』是也。

  「我想不會啦,刺蝟女,你就甭擔心了。」第二個人背部長著野狗雜毛,聲音尖銳如嘶嚎,他是斐尼斯四天王中的『鬣狗』,「這男人很厲害,要不是他留下了村正刀,我們現在早就在那大蟾蜍的胃裡給消化掉了。」

  「是啊。」第三個人是熊貓『團團』,他一邊咬著專屬於他的補血糧食『窩窩頭』,一邊摸著鼓起的肚皮說道:「他為了夥伴『約翰走路』涉險變成細菌,甚至潛入人體,是個了不起的大哥,不過現在問題是,他究竟會從哪裡出來?」

  從哪裡呢?

  眾人的眼神從約翰走路的鼻孔,掃到嘴巴、耳朵,最後忍不住停在腰部以下。

  那個日常生活用來排泄廢物的地方。

  「沒那麼賽吧,好歹也是主角之一……」刺蝟女才說完,眼睛一亮。「咦,注意喔,好像有變化了。」

  變化?他出來了?

  眾人同時屏息,只見一片幽幽白光從約翰走路的體內泛起,這是獸化解除的前兆,更表示夜王即將要現身。

  「來了?」「到底會從哪裡出來?」「鼻孔,賭一百元遊戲幣!」「耳朵,五百元!」「嘴巴,一千元!」

  這時,所有人都被一句話給震懾住。

  「我賭,十萬元。」

  「十萬?」

  人類與野獸的目光都集中到聲音的來源處,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四天王的最後一人,少了一臂的科學宅猴,眼鏡猴。

  只見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鏡,邪邪笑了。

  「我賭的地方,正是屁股。」

  「屁股?!」所有人嘩然。

  「因為人體中,最寬敞的出口,莫過於屁股了。」眼鏡猴瞇起眼睛笑,「咯咯,阿努比斯平常又酷又臭屁,超討厭的,從屁股出來剛好毀了他的形象!」

  「是嗎?高見,真是高見啊……」四大天王們猛點頭,都覺得如果從屁股出來真的不錯,那真是大挫了遊俠團的銳氣。

  而且想到夜王酷酷,卻沾了滿頭髮大便的樣子,就不禁讓人滿心期待。

  「啊,來了來了!」鬣狗手指著約翰走路的身體,喊了出來。「白光消失了。」

  現場,約翰走路體內的白光消失了。

  夜王的獸化已經解除。

  他,應該出來了。

  「我負責看嘴巴!」刺蝟女舉手。「報告,他沒有從嘴巴中出來!」

  「我來看鼻子,NONONO,沒有,鼻孔空空。」團團笑吼著。

  「耳朵呢?」鬣狗咆哮,「左右兩邊都沒動靜,沒有在耳朵!」

  不是鼻子,不是嘴巴,也不是耳朵?

  這秒鐘,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眼鏡猴。

  「難道……」

  而眼鏡猴更是用力揮舞著手臂,嚷著:「快從屁股吧,讓我好好賺一筆。」

  「屁股!」「屁股!」「屁股!」「屁股!」群獸也吼著。

  「屁股!」「屁股!」「屁股!」只是,奇怪的是,十秒後,聲音弱了。

  「屁股!」「屁股!」再十秒,聲音莫名其妙的更弱了……

  「屁股……」

  「屁……」

  眼鏡猴終於察覺,那些圍繞在他背後的聲音從微弱,甚至已經完全消失,最後竟只剩下他一人在吶喊。

  情況大大不妙啊,眼鏡猴開始感到背部冒出了冷汗。

  為什麼這群該死的野獸都不出聲了?難不成他們是見到了什麼?

  然後,一個熟悉且低沉的嗓音,從眼鏡猴的背後傳來。

  「你的十萬賭金,我就收下啦!」那是一個眼鏡猴熟悉無比的低嗓。「然後,我順便送你一件禮物。」

  「禮物?」眼鏡猴慢慢的轉過頭,那只古老的木雕胡狼面具,就在他面前,驚悚而充滿魄力的矗立著。「別,別那麼客氣嘛……夜……夜王老大!」

  「別客氣啊,收好它啊。」阿努比斯一笑,然後拳頭揮了過來。「這可是千錘百煉的……拳頭勒!」

  砰的一聲,阿努比斯的重拳,砰的一聲揍上了眼鏡猴的臉。

  一切彷彿都進入慢動作影帶中,他的臉開始擠壓變形,脖子嘎吱嘎吱的扭轉,然後他身體也跟著轉了兩圈,同時凌空飛起,至少飛了幾百公尺,才砰一聲倒栽蔥的落下。

  「看在你是H小子朋友的份上,我只用了半成力。」阿努比斯擦了擦拳頭上的血跡,彎下腰,以指頭拂過約翰走路的眼眶。

  那裡,有一滴淚。

  晶瑩剔透的淚。

  「你們猜漏了一個地方。」阿努比斯的指尖,凝聚著那滴淚,宛如一枚夜之寶石。「這一滴眼淚,才是我出來的地方。」

  「眼淚啊。」群獸急忙見風轉舵,亂拍馬屁。「不愧是夜王啊,沒有從屁股出來!」「若是打噴嚏出來,也是稍微遜了點!」「沒錯沒錯,正所謂英雄淚,從眼淚出來,才有夜王的地位象徵。」

  「別吵。」阿努比斯皺眉,「戰鬥還沒有結束,別高興得太早。」

  「還沒有結束?」群獸的鼓噪戛然而止。

  「因為,另一股力量,真正厲害的力量,正火速朝這裡靠近。」阿努比斯昂起頭,面向南方,語氣中是難以抑制的興奮。「今晚我們不會寂寞了,是吧?村正、阿猊,還有,約翰走路。」

  阿努比斯回頭看去。

  一把刀,一團火,以及那個剛從地上爬起的男子,同時應諾。

  他們或許是最古怪的團體,但卻沒人敢否定,此時此刻的陽明山,他們是最強悍,也最具毀滅性的戰鬥團隊。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他們所要迎接的,豈止是一個強者而已。

  那是霸王,黑榜上唯我獨尊的霸王。

  如今這霸王,正踏著強大的步伐,朝著此地而來。

  ◇◇◇◇

  遠處,高鐵墜地的廢墟正冒著熊熊火焰,更引來地獄遊戲裡頭的「消防隊員」,他們拿著各種消防用的道具,拚命搶救。

  廢墟中,一個男人一腳踢開了鐵板,從地底下站了出來。

  映著陽光,他露出笑容,順手拉起鐵板下的另一個女子。

  「看樣子,諸葛孔明的鳳凰火焰陣,也沒啥了不起的嘛。」男子微笑,「對吧,法咖啡。」

  這從廢墟中爬出的女子,正是地獄遊俠團的第二把交椅,法咖啡。

  而這粗豪男子,正是她在高鐵上所遇到喪失記憶的男子。

  「嗯。」法咖啡蹲著,眼睛瞇起,此刻的陽光明媚。「你還是沒想出自己的名字嗎?」

  男子搖頭。

  隨即,他伸出了一根指頭,放在自己的唇邊。

  「怎麼?」法咖啡昂頭,瞇眼看著。

  「噓……」男子輕聲說。「我們被包圍了。」

  「啊?」法咖啡忽然懂了,所謂被包圍,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數十根粗大無比的水管口,已經悄悄的從火災現場移開,現在正對著他們兩人。

  法咖啡瞬間明白,這裡畢竟還是地獄遊戲,就算地獄政0府已經被現實玩家們打到欲振乏力,但,這裡終究還是他們的地頭。

  殲滅玩家,才是他們盡忠職守的任務。

  他們是怪物,名為消防隊員的怪物。

  「別緊張,只要一秒。」男子雙手慢慢張開,精純而霸氣的靈力,化作一把又一把利刃,懸浮在他的周圍。「就夠掃蕩他們了。」

  「玩家,受死!」消防隊員一聲令下。

  數十根水管如同巨蟒抖動,口噴具有強大腐蝕性的水柱,朝著男子與法咖啡而來。

  一片水光中,這個男子雙手張開,宛如頂尖的指揮家,站在千萬觀眾之前,狂亂而暴力的揮灑他的指揮棒。

  「刀啊,全部給我出去。」

  利刃射出。

  化作千萬縷銀線。

  穿過滂沱水柱,穿過消防隊員的甲冑,然後,穿過每個人的胸膛。

  刀子餘勁未止,連心臟都被穿了出來。

  只有一秒,卻漫長如數十分鐘。

  當一秒結束,水柱落下,消防隊員倒下,在飛濺的水珠中化作滿地的道具。

  「嘖。」法咖啡充滿表情的美麗臉龐,在這一剎那,閃過的是崇拜以及驚懼。

  因為她再次意識到,這男子只用一秒,就坑殺百名消防隊員,這樣的級數,恐怕還在夜王之上。

  如果當真讓這男子與夜王碰上……

  想到此處,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一秒。」男子微笑,他完全沒有察覺法咖啡的真正心情。「我沒說謊吧。」

  「是啊,」法咖啡環顧四周,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強顏歡笑。「只可惜了這些消防隊員,在現實世界,他們可是很了不起的人呢。」

  「遊戲裡頭是遊戲,又不是現實世界,別搞混就好啦。」男子笑,伸手想要揉揉法咖啡的頭,那是一種哥哥對妹妹,親暱的情感。

  但法咖啡卻輕輕的一轉頭,巧妙的避開了男子的手。

  「咦?你看,那是什麼?」法咖啡一轉頭,在陽光下,她發現了一個特別的東西。

  「喔?」男子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他也發現了異狀。

  偌大的廢墟裡,竟還有一個消防員躺著。

  沒錯,在所有的消防隊員都已經化成道具的同時,竟還有一個消防隊員,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按照我在遊戲中的經驗。」法咖啡皺眉,起身,右手的藍光閃爍,工數之錘隱然成形。「這只代表一件事。」

  「什麼事?」

  屍體為什麼沒有消失?一股詭異氣氛瀰漫四周。

  「朋友,既然來了,怎麼還不現身?」法咖啡舉起錘子,一躍而起,就要對著屍體,狠砸下去。

  然後,一件令她驚異的東西,噗的一聲,從屍體內部,直射了出來。

  一眨眼,那閃爍銳利的薄刃,已經來到了法咖啡的眼睛下緣。

  ◇◇◇◇

  「小心!」

  如利刃的薄光,從倒地的消防員體內射了出來。

  速度之快,讓法咖啡措手不及,只能雙手抓著巨錘,愣愣的看著這片薄光,來到自己的眼睛下方。

  只差零點五公分,就足以把自己的雙眼,一抹而瞎。

  「吼!」一旁的無名男子,口中發出怒吼,右拳一握,靈氣化成一柄長長的薄刃,穿入了這僅僅零點五公分的縫隙。

  錚的一聲。

  薄光被靈氣之刃給阻擋,往後回彈,在空中急速旋轉後,又落回了消防員屍體之內。

  「沒事吧?」無名男子一收薄刃,高大的身軀,擋在法咖啡的面前。

  「沒事。」法咖啡搖頭。「不過……我已經知道那是什麼了!」

  「這是什麼?」

  「那是一張牌。」

  「牌?」

  「一張畫著小丑的鬼牌。」

  「啊?」無名男子詫異,忽然間,眼前的情景再度變化,變得詭異莫名。

  因為那不死的消防隊員慢慢的起身,雙手雙腳撐地,宛如野獸蹲踞。

  『我是鬼牌,咯咯,我聞到附近有強者的氣味。』消防隊員的嘴巴張開,聲音尖銳而詭異。『強者,你想去找阿努比斯吧?』

  「喔,你所說遠方的高手,就叫做阿努比斯嗎?」無名男子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我是想找他,你知道他在哪嗎?」

  『我知道。』消防員的嘴巴一開一闔。『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他的弱點。』

  「弱點?」

  『阿努比斯擁有死者之書部分的力量,所以能夠一直死後復活,要殺他,只有找出他的靈魂本體,而根據我不斷探查,他的靈魂本體就在地獄列車中,曾經出現的那隻小動物……』

  「住口。」無名男子打斷了鬼牌。

  『欸?』

  「我也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我知道自己最討厭什麼……」無名男子慢慢的笑了,眼睛卻綻放濃烈殺氣。

  『啊?』小丑操縱的消防隊員,彷彿感覺到什麼,往後退了一步。

  因為恐懼,往後退了一步。

  「我討厭,擾亂戰鬥有趣之處的人啊。」無名男子的手指一動,消防隊員的上方,陡然出現一把巨大靈刀。

  『等等,我的情報很有用!這樣你才會百分之百獲勝啊!』消防隊員的聲音又急又慌。

  「住口,雜碎!」

  靈刀轟然落下,直接砸向小丑的消防隊員。

  這一秒,消防隊員被靈刀壓得粉碎,化作道具四下飛散,而一張紅色的紙牌,更從飛散的道具之間,蜿蜒飛出。

  只見小丑牌飛上了天際,聲音尖銳且憤怒。

  『混帳!不要以為我受了傷,就動不了你嗎?』小丑牌狂吼,『我的特殊能力是什麼?你知道嗎?』

  「無論你的能力是什麼,我都樂意奉陪。」無名男子昂著頭,微笑。

  他從不畏懼,因為就算喪失了記憶,體內依然流著霸者的血液。

  『吼!出來吧!』小丑尖叫,『你最害怕的人!給我出現吧!』

  這秒鐘,小丑啟動了他獨一無二的能力,「恐懼」,一股渾濁的靈氣,在這一秒鐘,籠罩住了整片大地。

  位居渾濁靈氣中央的男子,正是他,忘記名字的人。

  「最害怕的人?」

  男人感覺到周圍吹過一陣怪異的風,這風,彷彿讓他回到遠古以前的過去。

  在這片記憶中,他看見了一條滾滾的大江,自己的影子倒映在水裡,身穿滿是血污的戰甲,頭髮散亂,手腳上全是生死搏鬥後留下的傷痕。

  「這是誰?這是我嗎?」無名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雖然傷痕纍纍,卻依然難掩強者的霸氣。

  我是誰?誰又是我?

  就在男子呆住的同時,江河上,一個老翁搖著槳,搖搖晃晃的靠近了。

  「這位戰士,可是要過江?」那老人搖著槳,低聲詢問。

  「我……我要過江嗎?」無名男子愣愣的問,他感到內心一陣無法言喻的悵然,為什麼呢?

  無名男子看著眼前的老人,心神恍惚。

  「是啊,你要過江嗎?」老人把槳靠在船沿,點起了煙草。「江的另一邊,叫做江東,是你出生和長大的地方,我記得你啊,年輕人……」

  「你記得我?」

  「是啊,幾年前我曾經載過你,你說你懷抱壯志,要導正亂世,要一統天下,所以帶了八千名士兵,過了這條大江,去挑戰秦王霸權。」

  「我?去挑戰秦王霸權?」無名男子感覺到自己的腦中,有個嗡嗡的聲音正在迴盪。

  那聲音,似乎就在念著他自己的名字。

  「你忘了嗎?」老人抽著煙草,慢慢的說著,「八千個年輕強壯的孩子,離開了他們的父母,跟著你來了。」

  「我帶著八千個孩子,來江的另一頭打天下嗎?」無名男子眼神渙散,喃喃自語。

  「可不是嗎?咦?那八千個孩子呢?現在怎麼只剩下你一個?」老人的眼睛瞇起。

  「八千個孩子……」無名男子忽然感覺到內心一陣激動與悲傷,低聲說:「他們都死了。」

  「死了啊。」老人吐出了煙,問道:「怎麼死的呢?」

  「一開始很順利,天下幾乎是我囊中之物……直到後來我帶著他們攻城,攻那該死的成皋,結果兩年攻不下來,其間我用盡了戰術,火攻,水攻,甚至是用人牆破城,但都失敗了,我看著軍心越來越渙散,弟兄越來越少,我好慌,心好慌。」無名男子閉上眼睛,那些被自己遺忘的記憶,正一點一滴在心頭浮現。

  「是啊,慌了,然後呢?」

  「然後我聽到了家鄉的歌,劉邦派人在我營地的四周,唱起了我們楚人的故鄉之歌,一句一句歌詞,都深深打痛了我們弟兄的心,大家都無心戀戰了,這麼多年的南征北討,那麼多年的離鄉背井,突然間,大家都想家了……」

  「想家了啊。」老人眼睛瞇起,輕輕的拍著船沿,竟唱起了一首歌,這是一首文字通俗,旋律優美的歌,「是這首歌嗎?」

  「是……是啊……就是這首歌……」男子身軀微晃,在歌聲的帶領下,他正一點一滴的陷入了回憶的泥沼中。「我永遠記得,那晚,下起了傾盆的大雨,雨很大很大,戰士們躲在營地裡面躲雨,然後四面八方冒出了密密麻麻火光,劉邦的戰士掩著火光衝入營地,將我方殺得是一塌糊塗……一塌……糊塗啊。」

  「喔,那其他的年輕兄弟呢?」

  「其他兄弟也在營地裡,就這樣死的死,傷的傷。」無名男子聲音飽含著深刻無比的悲傷,「只有我一個人,在兄弟的掩護下,逃了出來。」

  「只有你一個人逃出來啊?」

  「嗯。」無名男子低下頭。

  「只有你一個人活著,而你帶來的年輕孩子,那八千個孩子,都死了?」

  「是的,都死了……」

  「他們都死了,那你不覺得內疚嗎?」

  「會……會內疚。」

  「他們父母親相信你,把還有大好青春的孩子托付給你,你卻一個人逃出來了。」老人聲音越放越慢,「你還有臉回江東嗎?」

  「我……沒有臉了……」

  「既然你沒有臉了。」老人慢慢的拿下煙草,眼睛在裊裊的煙霧中瞇起,聲音又沉又緩,「那你還活著幹嘛呢?」

  「是啊,我活著幹嘛呢?」無名男子苦笑,他想起了那八千張年輕的容顏,每個人注視著他時,那種信任,那種崇拜,如今,他卻拋下了他們,一個人逃了。

  說什麼東山再起?這樣的自己,有顏面活在這世上嗎?

  「既然沒有活下去的道理……」老人語氣越來越溫柔,眼中的殺氣卻越來越濃。「那不如拿起你手上的刀吧。」

  「刀?」無名男子低頭,看著自己手上,正握著一把刀。

  刀鋒因為經歷砍劈而毀損,因為沾染鮮血而銹蝕,無名男子認出了這把刀,這是一把曾經陪伴他打下大片江山的夥伴。

  昆吾之刀。

  「拿起刀,只要輕輕的在你的脖子一抹。」老人眼神異光閃爍。「這一切就結束了。」

  「是啊,就會結束了……」無名男子眼睛閉起,右手緊緊握住刀柄,一點一點朝著自己的脖子靠近。

  昆吾之刀,這把經歷無數戰役的修羅之刀,用鮮血堆疊而成的絕倫鋒利,只要輕輕一劃,無名男子的頭,就會應聲而斷。

  只要輕輕一劃,這些失敗的痛苦,自責的痛苦,就會遠離自己,讓自己徹底解脫了。

  只要,輕輕的一劃……

  只要……

  「不可以!」

  而就在男子的刀,朝著自己脖子抹去的同時,一個高亢的女子尖叫,穿過了江上的層層水氣,傳到了男子的耳中。

  「啊……」項羽微微一頓,但隨即手臂又繼續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住手!你傻了嗎?這樣拿刀劃自己的脖子,你會死掉的啊!」法咖啡奮力大叫,她死命拉住了恍惚的男子手臂,想要阻止他自殺的動作。

  「沒用的,小姐。」這時,法咖啡才發現,不知道何時男子面前多了一個戴著斗笠的老人。

  這老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是那張鬼牌變出的戲法嗎?

  這老人抽著煙草,慢條斯理的說著。「他此刻陷入自己的魔障中,你救不了他的。」

  「誰說的!」法咖啡怒吼,向來氣質高雅的她難得的失控,她知道自己拉不動男子的手臂,唯一的辦法……「出來吧,我的工數之錘!」

  「沒用的啦。」老人搖頭,他的背上此刻正停著那張跳舞的小丑牌。「要阻止他,除非是和他相同級數的強者,你還未夠班啊!」

  「我的老大告訴我,為了夥伴,絕對要戰到最後一刻。」法咖啡一咬牙,手上的錘子,已經揮了出去。「絕對要戰到最後一刻!」

  巨錘在空中劃出湛藍回影,擊中男子握刀的粗壯手臂。

  當。

  空氣中,竟傳出一聲金屬對撞的沉重巨響。

  「這男人的手,竟比鐵還硬?」法咖啡只覺得手中錘子一抖,一陣如天崩地裂的反震力,整個回捲了過來。

  下一秒,法咖啡雙手虎口同時迸裂,連帶的手腕皮膚裂開,手臂衣袖破碎,衣屑紛飛中,強大反震力衝到上臂。

  「啊啊啊啊啊……」法咖啡整個身體往後滾去,在地上擦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我就說了吧。」老人吸了一口煙草,瞇著眼睛笑了。「別太不自量力啊,小姑娘,要阻止他,你差太多了。」

  「可惡,」法咖啡扶著大錘,緩緩起身,「你是誰?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陷害這個連自己名字都想不起的可憐人。」

  「我陷害這可憐人?」老人搖了搖頭,伸手扶住斗笠,慢慢脫了下來,「我想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啊。」

  「啊?」法咖啡眼睛睜大,眼前這個人……

  她曾見過,而且還是在歷史課本中……

  「我本姓劉,一個字邦,朋友總稱我一聲『沛公』。」老人脫下了斗笠,露出一張英氣勃勃,卻又帶著些許流氓氣質的臉龐。「當年,我可是差點栽在這『可憐人』的手下,丟掉這一大片江山啊!」

  「啊啊啊啊啊!」

  宿敵?法咖啡的腦海嗡然一聲。

  沛公劉邦,他不是中國最強盛世之一『漢朝』開國皇帝嗎?

  所以眼前這個無名男子,是和劉邦爭奪天下,被喻為霸王的男人……

  「懂了吧。」沛公劉邦微笑,陰惻惻的笑著,「我可是應著小丑牌的邀請,特地從地獄回來,再殺一次我這個好朋友『項羽』的呢。」

  項羽?

  西楚霸王,項羽?

  這無名男子是項羽?

  「嗚吼,」無名男子聽到項羽兩字,忽然發出一聲悲鳴,手上的昆吾之刀,陡然加速,朝著自己的脖子砍去。

  「不要!」法咖啡尖叫,不管雙手已然重傷,邁足狂奔中,巨錘再起,朝著無名男子手上的刀揮擊。

  她知道,也許她阻止不了這男子,她也知道,這一擊下去,她受傷的肯定不只是雙手,恐怕性命都要賠上。

  但,她仍要揮錘。

  因為,她是遊俠團的,遊俠團可是從來沒有在放棄夥伴的。

  「這是我們老大教我們的!」法咖啡豪氣的微笑,手上的錘,擊中了項羽如鋼鐵般的手臂。

  眼看男子的刀,就要切到脖子,昆吾刀尚未碰觸肌膚,其鋒利的殺氣就已經在脖子肌膚表皮上,壓出一條勒痕。

  這一秒,時間彷彿靜止。

  奇怪的是,法咖啡的錘子擊中了男子的手臂,卻沒有被震飛。

  手臂握的刀同時劃到了自己脖子的男子,更意外停止了動作。

  一旁的沛公站起,眼睛大睜,手上的煙草落在地上,濺起幾絲火星。

  小丑牌也停止了跳舞,臉上的妝從笑臉變成了驚訝之臉。

  這一切彷彿靜止。

  靜止的原因,卻是一發子彈。

  一發繞過層層人群,避開法咖啡與巨錘,瞬間卡住男子刀柄的子彈。

  這子彈的級數夠高,竟擋住昆吾之刀?

  現場一片靜默之後,最先有反應的,反倒是法咖啡。

  她笑了。

  「這是獵槍的子彈!」法咖啡的笑容越來越大,雙手鬆開巨錘,精疲力竭的她往後倒下。「我就知道,你永遠都能及時趕到。」

  我就知道,你永遠都能及時趕到!

  法咖啡喪失意識之前,口中吐出的最後兩個字:「夜王。」

  ◇◇◇◇

  夜王。

  小丑的臉部整個扭曲,猛一回頭,一名男子正踏著豪氣的腳步,往這裡靠近。

  「老二你說得好,我們遊俠團可是不會放棄朋友的。」這男子這樣說著。「而你認定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當他靠近,所有人瞧清楚了他的身形,身穿連身黑衣,肩上扛著獵槍,頭戴胡狼面具,一身剽悍霸氣。

  「你是誰?」沛公劉邦站起,聲音驚疑,「項羽這廝雖然莽撞,但堪稱絕世高手,你竟然能破他的昆吾刀?」

  「你!」而小丑卻尖叫起來。「又是你,每次都是你壞了我的事!」

  「是啊,又是我。」那胡狼面具下,一個霸氣十足的笑容。「現在開始,是夜王時間了。」

  項羽?

  「項羽。」無名男子手上的刀下垂,低著頭喃喃自語。「原來我的名字,叫做項羽?」

  阿努比斯走到了法咖啡的身邊,低頭探了探她的鼻息。

  阿努比斯登時安心下來,法咖啡呼吸勻長,只是力竭昏迷,沒有大礙。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無名男子閉著眼睛,聲音從原本的疑惑慢慢沉穩。「西楚霸王,楚漢相爭,天下爭霸,不敵醇酒一壺,原來,我真是項羽啊。」

  「恭喜你。」阿努比斯微笑,他注意到整個大地,正因為項羽的甦醒,而微微震動。

  連如此神秘巨大的地獄遊戲,都因為這強者的復活而感到震動嗎?

  「我是項羽,」項羽轉頭看向一旁戴著斗笠的男人,「所以你就是劉邦囉?」

  「哼。」劉邦臉色發青。冷哼著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我記得那張鬼牌說,會從地獄中拉一個我最害怕的人,是啊,當初你以四面楚歌一計,害得我兵敗逃向烏江,最後更逼得我因為無顏見江東父老,於烏江自刎。」項羽話雖如此說,語氣中十分平靜。「是的,我應該怕你。」

  這份平靜出現在如此殘暴霸者的身上,卻令人感到全身起雞皮疙瘩。

  「是嗎?」劉邦的語氣顫抖,乍聽之下,真正陷入恐懼中的男人,似乎不是項羽。

  反而是這名叫沛公的男人。

  「但是此刻,你沒有猛將韓信,沒有智臣蕭何。」項羽微微一笑,「好像沒那麼可怕呢。」

  「吼啊啊啊啊!」劉邦忽然起身,發出慘嚎,抓向背上的小丑牌。「快!你這小丑!把我送回地獄!快!」

  「太遲了。」項羽眼神綻放冷光,手上的昆吾刀輕輕一揮。

  劉邦的左手不見。

  左手化成一團血肉,噴向天空。

  「快,讓我回去!」劉邦語氣哭泣,扯著小丑牌,而小丑牌表情也同樣慌張,他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事。

  這個叫做項羽的男人,不僅完全克服了自己的恐懼,更反過來威脅他的恐懼。

  連「恐懼」本身都會恐懼的男人,究竟有多可怕?

  小丑牌這項特殊能力縱橫地獄,唯一的一次挫敗,就是阿努比斯,因為他所畏懼的人尊貴了頭,小丑牌實在請不動。

  其他無論是獵鬼小組的圓桌武士,還是躺在病床上的Mr.唐,小丑靠著這項能力,幾乎等於無敵。

  但,他從來沒遇過這樣的情況,眼前這個名為項羽的中國霸者,竟完全征服了自己的恐懼。

  他比阿努比斯還誇張,竟有人用這樣的方法,擊敗自己的特殊能力!這特殊能力可是二十二頁中的其中一頁哩!

  另一頭的情況再變,項羽提著刀,走向劉邦,一身霸氣越來越強,大地竟隨著每踏一步,都震動一分。

  劉邦不斷的逃,跌倒後爬起,繼續逃,而背後的項羽則緩緩舉起了昆吾刀。

  揮下。

  「求.求.你.快.讓.我.回.地.獄.啊!」劉邦伸出手,發出靈魂最後一聲嚎叫之後,整個人就被背後的刀氣追上。

  他的身體上下分開,分開的部分開始散落。

  撕成了粉碎在天空的碎塊。

  然後,化成了翩翩道具,落在地上。

  當項羽的刀氣散盡,劉邦全身上下,只剩下一顆頭顱了。

  「我有八千個兄弟被你害死。」項羽走向前,低頭看著劉邦的頭,「我砍你幾刀,不過分吧。」

  「哼,項羽,我詛咒你,永遠無法再見到你心中的那個女……」

  「還多嘴!」項羽皺眉,昆吾刀往下一斬。

  這一刀,劉邦頭顱破碎,曾經叱吒人間的英雄爭霸,就在地獄遊戲裡,化成了一地血肉。

  收拾了劉邦,項羽正眼一眼也不瞧在地上,有如蟑螂般偷偷摸摸爬行的鬼牌。

  他看向阿努比斯,以及在地上昏迷的法咖啡。

  「這女孩很好。」項羽眼神停駐在法咖啡身上。

  「我知道。」

  「你就是她念念不忘的老大?」

  「是。」

  「子彈是你發射的?」

  「也是。」

  「所以你很強?」

  「好說。」

  「既然這樣,那就三刀吧。」

  「喔?三刀?」

  項羽伸出了三根指頭,比向阿努比斯。

  「我砍你三刀,若沒能打敗你,我就放棄這女孩,把她還給你。」

  「哈,這是報答救命恩人的態度嗎?」阿努比斯微笑,他的靈力在拳心凝聚,泛起幽幽綠光。

  「當然,若你沒有救我,我只用一刀就夠殺你。」項羽昂頭,淡淡微笑。「給你三刀,是尊敬你。」

  「哈,」阿努比斯聳肩,「不過你也對自己太有自信了,三刀?」

  「你可知,黑榜上,我曾與鑽石K織田信長一戰。」

  「喔?」

  「他連第二刀都沒挨過。」項羽慢慢的摸著手中的昆吾刀。「這樣說,你有沒有覺得安慰一點?」

  「呵。」

  「笑什麼?」

  「我笑,我以為我已經夠狂妄了。」阿努比斯笑,「沒想到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比我還狂妄的人。」

  「哈。」項羽舉起了手上的昆吾刀,正呼喚著他的靈力而發生變化。「是嗎?那我用點實力來證明好了,我這三刀很簡單,第一刀橫掃……」

  「喔,橫掃?」阿努比斯注視著項羽手上的昆吾刀,忽然他感到呼吸窘迫,彷彿整個大地都被一股驚人的氣壓籠罩。

  「來了喔。」項羽大笑,刀子一掃,從左到右的橫劈激射而出。

  這「一」刀,竟讓阿努比斯渾身戰慄。

  因為這不是一個普通的直橫掃刀氣而已,這是一個泛著暗血色光芒的字。

  這暗紅色,更讓阿努比斯嘴角不禁揚起一陣驚駭的笑。

  「難怪敢這麼狂妄,這是可視靈波啊!」阿努比斯眼睛瞇起,全身的靈力不斷鼓動翻湧。「第一刀,只是第一刀,竟然就打出可視靈波?」

  話才說完,這由刀氣化成的「一」,夾著大地都為之戰慄的殺氣,已經來到了阿努比斯面前。

  ◇◇◇◇

  同時間的不遠處,那因為項羽而重傷的法咖啡,則被約翰走路帶到一旁照料。

  約翰走路疑惑的看著法咖啡,這個他曾經暗戀許久的女孩,此刻正出現了他無法理解的狀況。

  她在發光?

  身體周圍泛起柔軟透明的白光,白光中還流瀉出陣陣優雅香氣。

  約翰走路感到心頭一陣緊張,可是他又不敢驚動夜王老大,畢竟此次老大所碰到的對手,非同小可。

  約翰走路唯一能做的,是握住老大救醒他後,塞在他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顆蛋。

  「我也不知道這蛋會對你有什麼影響。」阿努比斯是這樣說的,「但拿著它,我有天會派上用場的。」

  握著這顆蛋,約翰走路有一種預感,有天,它會派上用場。

  肯定,會派上用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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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送貨與送命

  新竹。

  光華亮麗的白色大廳,充滿現代藝術的車站建築。

  這裡的旅客行色匆匆,多半都穿著西裝,手提公事包,一有空就是打開電腦整理資料。

  他們多半是商旅人士,而這裡,當然是以節省時間為主的高速運輸工具。

  台灣高鐵。

  如今,在這些商旅人士中,一個金髮女子,身穿剪裁合宜的黑色套裝,眼戴墨鏡,瀟灑而迷人的走在人群中。

  她是吸血鬼女,在運送聖甲蟲的任務中,她選擇了高鐵這條線。

  極致高速的世界,正是她擅長的領域。

  此刻,就算是外籍人士經常進出的高鐵,陡然出現一名如此美麗高挑的金髮美女,仍非常引人注目。

  只見吸血鬼女買了商務艙的票,往後一甩及肩金髮,走入了高鐵車廂。

  當她找到椅子坐好,蹺起雙腿,正準備閉目養神。

  然後,兩個聲音異口同聲的說:「閣下可是吸血鬼女?」

  吸血鬼女眼睛微張,她見到了一對穿著黑衣,頭戴黑帽、墨鏡的瞎眼男子,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兩位男子的膝蓋上,一隻古箏橫跨其上。

  「是又怎樣?」吸血鬼女仍保持慵懶姿態,淡然一笑,「你們想殺我?」

  「不錯,殺了你,討點賞金。」只見這兩名男子又再度異口同聲的說話,然後兩人四手,啪的一聲,同時按在古箏的琴弦上。

  「哼哈,那來試試啊。」吸血鬼女輕笑。

  兩男子四手同時往前用力一滑,琴弦震顫。

  吸血鬼女皺眉,她彷彿見到空氣急速擾動,流動的空氣形成一把陰森的兵刃,朝著自己的腦門射來。

  吸血鬼女身體不動,頭往旁邊一側。

  兵刃穿過,墨鏡嘶的一聲被切成兩半。

  「你們的能耐就這樣嗎?」吸血鬼女的墨鏡落下,露出底下一雙湛藍色的眼珠。

  「當然不止!」兩個男子異口同聲的吼,雙手再度按住琴弦,就要往前推。

  「用音樂殺人,不雅啊。」吸血鬼女微笑,身體旋起,宛如一個黑色陀螺。

  黑色陀螺急旋而來,兩位男子尚未來得及彈出音樂,就感到一陣細柔的金髮掃過他們的面門。

  癢癢的溫暖香氣,鑽入了他們的鼻腔,彷彿回到了孩童時母親的氣味。

  只是,他們卻萬萬沒想到,這溫暖的氣味,將會是他們生命中最後的氣味。

  因為下一秒,他們的兩顆頭顱,已經被提在吸血鬼女的手中。

  當陀螺停止轉動,只見吸血鬼女已經回到座位上,順手把兩男子的頭顱擺到了一旁。

  「哎呀,我怎麼忘了?」吸血鬼女用指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忘記問這兩個傢伙的名字了,他們應該也是黑榜的角色吧。」

  「不過,也許問你會知道吧。」吸血鬼女昂起頭,看著天花板,微微一笑。「是吧?下一組刺客。」

  「咕!咕!」

  高鐵的天花板上,一個禿頭中年男子,正像一隻蟾蜍般伏著。

  他張開嘴,連聲音都像蟾蜍。「咕!咕!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

  「嗯,十二個字,長得不像是名字啊。」吸血鬼女彎著指頭數著。

  「咕!咕!他們是天殘地殘!而我是殺手排行在他們之上的……火雲邪神!」這剎那,只見禿頭中年男子的雙腳用力,高鐵天花板一凹,他已經衝了下來。

  天花板到座位上的吸血鬼女之間,距離太短。

  短到已經完全沒留半點閃躲餘裕給吸血鬼女。

  「快,果然快,得出絕招了。」吸血鬼女眉頭皺起,舌頭舔了一下嘴唇,露出嘴後那一對雪白的獠牙。

  這對致命獠牙,是吸血鬼的專利武器。

  但,吸血鬼女的獠牙,卻沒有派上用場。

  因為,一道宛如閃電的黑光,橫過了高鐵的天花板。

  黑光來得太快,就連吸血鬼女都愕然。

  這道黑光就直接攔截了直衝而下的火雲邪神,而且黑光餘勁末消,扎的一聲,將火雲邪神直釘入高鐵的牆壁之中。

  火雲邪神張大眼睛,瞪著自己胸口的箭,吐出了生命裡的最後一句話。

  「好快……果然,唯快不破啊。」

  ◇◇◇◇

  一道突如其來的黑光,在眨眼間,截殺了火雲邪神。

  速度之快,下手之狠,讓身經百戰的吸血鬼女都凜然一驚。

  若黑光朝自己射來,我能全身而退?吸血鬼女感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的跳著。

  而當所有動作都停止,她更進一步,看清楚了這黑光的真面目。

  那是一枝箭。

  箭尾烙著黑色羽毛的箭。

  箭?吸血鬼女腦海中閃過如閃電的巨響。

  地獄群魔群豪之中,有哪一個高手,以箭為武器的?

  吸血鬼女的記憶中,那個用箭的高手,正是曾經帶領她最愛的獵鬼小組,大戰群魔的英雄人物。

  難道,真的是他……

  只是,箭的顏色……為什麼會變成了黑色?

  ◇◇◇◇

  羽箭震顫,吸血鬼女往前走去,以指尖輕輕撥開黑色羽毛,露出了刻在下面的字。

  粗糙的木頭箭身上,只有一個英文字。

  J

  「J?真的是你?」這一秒,吸血鬼女感到一股熱流,湧上了眼眶。「難道是你?我以為那場驚心動魄的地獄列車事件之後……」

  「好久不見啦。」接著,一個低沉的男聲,從吸血鬼女的背後傳來。「我們的三號。」

  「真的,好久不見啦。」吸血鬼女昂起頭,閉上眼,想要阻止自己就要奔流出來的眼淚。「一號,永遠的獵鬼小組一號隊長。」

  「呵呵,」那男子的聲音越靠越近,已經在吸血女背後三公尺處。「可是我不當隊長已經很久了。」

  「你在我們的心中,永遠是隊長。」吸血鬼女慢慢的轉過身,「歡迎歸隊啊,羅賓漢J。」

  羅賓漢J。

  這個男人,擔任曼哈頓獵鬼小組的隊長,代號一號,功勳彪炳,率領二號圓桌武士雷,三號吸血鬼女,四號狼人T,以及實習生五號少年H,締造有史以來最強獵鬼小組紀錄。

  群魔盤據的曼哈頓城市,在他領導之下,把這裡半數黑榜妖怪全都掃進了地獄監獄之中,更讓他成為黑榜妖怪亟欲追殺的「白榜」人物。

  而當他自覺功成身退,要進行最後一次任務之時,卻碰上了獵鬼小組史上最慘烈的戰役之一。

  地獄列車事件。

  那短短的三十分鐘戰鬥,從最末節車廂到車頭的苦戰,讓這五位最強的獵鬼小組死傷慘重,而身為隊長的他,更為了堵住狂暴的惡靈們,重傷到幾乎無藥可救,直到……蒼蠅王將他交給了華佗。

  如今,他回來了。

  在吸血鬼女的高鐵車廂中,只憑一把箭,就射殺了黑榜妖怪中的強者「火雲邪神」。

  「羅賓漢J,不,隊長。」吸血鬼女慢慢的轉頭,眼眶中儘是淚水。「我們等你好久啦。」

  只是,當吸血鬼女轉過了頭,她被淚水模糊的瞳孔中,卻看到一幕她從未想過的畫面。

  「啊。」

  畫面中,黑色羽箭的鋒刃,正對著自己。

  「抱歉了,吸血鬼女。」羅賓漢J帥氣的臉上,一個歉意的微笑。

  然後,鋒刃瞬間放大,大到吞噬了吸血鬼女眼中所看到的一切。

  ◇◇◇◇

  新竹,市區機車行。

  狼人T先花了一分鐘滅了兩個警局,然後抄了兩間學校,最後帶著比他身體大十倍的包袱,裡面塞滿了道具,來到機車行。

  這機車行裡面,有著機車史上最經典的戰神,哈雷。

  XL883哈雷。

  500c.c的排氣量,這是足以和汽車匹敵的雙輪戰甲。

  「我要這台車。」狼人T把袋子裡像山一樣的道具,全部倒了出來。「這樣夠嗎?」

  「非賣品。」機車行店長看著像山一樣的道具,至少價值數百萬,他猛吞了一下口水,卻依然搖頭。

  「那怎麼樣才肯賣?」狼人T以低沉沙啞的聲音問道。

  「這不是肯不肯賣的問題。」店長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型男,牆壁上貼滿了他騎摩托車四處征戰得獎的照片,不過這些照片的最後一張,也解釋了他為何停止在機車世界爭霸。

  那是一張他與小孩合照的照片。

  「那是怎麼樣的問題?」

  「哈雷,機車界的戰神,向來不是你挑選它……」店長摸了摸下巴的短胡。「而是它挑選你。」

  「喔?它挑選我?」

  「上車吧。」店長比著哈雷,「你能騎動它,它就是你的了。」

  「哈,這麼屌的車,我喜歡。」狼人T走到了哈雷的旁邊,將鑰匙插入了哈雷的鑰匙孔。

  鑰匙轉動。

  這剎那,狼人T感到哈雷機身傳來一股震動。

  這股震動,暴力卻綿密,那是充滿剽悍曠野的風,那是自由與狂野的風,那也是烈火與戰士的風。

  而那更是,與狼人T相同的風。

  「看樣子,你也很特別啊。」店長的眼神,露出一絲詫異與激賞。

  「哈,哈哈哈。」狼人T大笑間,雙手握住機車把手,油門催動。

  這一秒,狼人T感覺到哈雷的風,化成了實質的力量。

  一股將它整個人往前猛拉,宛如一頭深藏在地獄深處的三頭獵犬,要將騎士徹底撕扯成碎片的力量。

  「從來沒人說過,哈雷是頭溫馴的猛獸啊,年輕小子,小心啊。」店長拿起一根煙叼在嘴裡,可是卻沒有點燃,要知道自從有了小孩,他可是連煙都戒掉了。

  哈雷的引擎聲,震動著整家小店。

  與狼人T進行一場暴力戰士的對決。

  「吼!!」只聽到狼人T怒吼,全身上下的肌肉都鼓起,化成更強悍的力量,注入了他的雙手。

  然後,哈雷動了。

  順著狼人T的手,輪胎往前滾動了。

  馴服了。

  狼人T馴服這頭公路的極限戰神,哈雷了。

  當狼人T順利的將哈雷掉轉車頭,朝著門外,一頂安全帽,從店長的手中拋出,被狼人T一把接住。

  「嘿,這台哈雷就交給你了。」店長叼著煙,他注視哈雷的眼神,剽悍中卻帶著溫柔。

  彷彿目送自己最愛的小孩長大離開。

  「嘿,這台哈雷上一代主人是你吧?」狼人T手轉動離合器,發出震耳欲聾的引擎聲。「我必須說,你是一個好主人,車況很好。」

  「謝啦,但當哈雷遇到你。」店長笑,「我相信,它會脫胎換骨。」

  「哈哈哈。」狼人一催油門,哈雷前輪翹起,宛如猛虎破柙而出,朝外面衝了出去。「我會的。」

  我會與我的哈雷,共同締造「狼之道」。

  ◇◇◇◇

  狼人T騎著哈雷,從新竹南寮漁港,彎向了濱海公路。

  新竹,這座以風著稱的城市,再加上濱海沿岸強勁的海風,更增添了不少浪人漂泊的味道。

  狼人T彎上濱海公路,以時速一百四的速度,豪氣行駛。

  然後,他發現了一件怪事。

  寬闊的馬路,地面上多了一塊黑色的深淵,深淵極寬,把道路截成了兩段。

  「斷路?」狼人T的哈雷停下,皺眉往下看。「這手筆未免也太大了吧?」

  然後,狼人T昂起頭,他聞到了。

  空氣中不知道何時開始,瀰漫了一股臭味。

  很臭很臭,這是屍臭味。

  而順著屍臭味的來源,狼人T更看到了。

  遠處的地平面上,一個黑點,正一跳一跳的往自己的方向靠近。

  「那是什麼?」狼人T瞇起眼睛。

  而當黑點越來越近,他真實的面目也已經隱約可辨,那是一個人,身穿破碎軍甲,雙手平舉,跳躍時雙膝不彎,全身僵硬。

  「好怪啊,這人是玩具嗎?」只是狼人T才笑了兩聲,卻立刻啞住,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詫異表情。

  因為就在那怪人的身後,寬闊的地平線上,數不盡的黑點正在跳動。

  每個黑點,都同樣不自然的跳躍著。

  「我的天。」狼人T咕嚕一聲吞下了口水。「到底有多少……」

  此刻,狼人T忽然明白了。

  這場曠野之上,數萬比一的慘烈戰役,就要上演了。

  「H小子啊H小子,你建議我選擇荒野,簡直就是……」狼人T的雙爪亮出,在空中劃了一個刀光凜冽的X,「太瞭解我啦!」

  ◇◇◇◇

  新竹,火車站。

  一台通往台北的列車,已經出發。

  這該是貓女搭上的火車,但奇怪的是,火車上卻沒有看到她的影子,反而看到一個矮胖的男子,率著一大群面目兇惡的壯漢,從車尾的車廂就開始翻箱倒櫃。

  這男子的外表似曾相識,是的,他就是以拉屎羞辱英雄典韋,操弄呂布差點玩掉貓女九命的地獄流氓。

  劉禪。

  「給我好好的搜。」劉禪粗肥的短手指,頤指氣使的指揮著那群壯漢。「記住,貓女是一個黑髮,身材火辣,說話嫵媚的女人,找到她,立刻通知我。」

  「是!」這群壯漢大聲回答,看他們的外型,就知道這群壯漢根本不是人類。

  每一隻都是披著人皮的妖怪。

  他們眼中透露著不尋常的妖光,在各大車廂騷擾著。

  只是,當他們繞了足足一圈,卻帶給劉禪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

  「老大,沒發現你說的那種人勒?」其中一個壯漢說。

  「沒有?」劉禪皺眉。

  「是啊,整列火車中,只有六個人,其中老的少的高的胖的傻的瘋的都有……就是沒像你說的,那樣的辣妹啊!」

  「哼,我的情報不可能有誤!」劉禪咬牙,「你們說六個人是吧?全部把他們聚集在一起,我親自來查!」

  第一節車廂內,六個人或蹲或坐,聚集在一起,而周圍則站著十幾名壯漢。

  壯漢們突然立正,因為他們的頭頭來了。

  劉禪。

  「就這六個?」劉禪走進一看,這次,連他的臉都不禁抽搐起來。

  因為這六個人當中,當真沒有半個人長得像貓女,甚至連雷同的都沒有。

  「貓女,別以為懂一點易容術,就騙得倒我大漢皇帝劉禪。」劉禪咬牙,拇指按住半邊的鼻子。

  蹭的一聲。

  一條又長又粗的綠色鼻涕,已經從另一邊的鼻子,鑽了出來。

  接著,劉禪右手抓住那條鼻涕,臉露冷笑。

  「看我鼻涕七殺技之『鞭長涕及』!」劉禪話還沒說完,手一揮,手上那條鼻涕,已經如同一條噁心的綠色長鞭,朝著蹲在地上的六人,狠狠甩了出去。

  「貓女啊貓女,我就不相信,你這樣還不露出真身?」

  只見六人同時尖叫,鼻涕已經黏住了第一個人,然後強大的腐蝕力,把第一個無辜的旅客融成了一大塊綠色的泥巴。

  剩餘五個人,開始四下逃竄。

  「咯咯,運氣不好,沒中。」劉禪甩動鼻涕,朝著第二人甩了過去。「剩五個,機率五分之一。」

  第二個受害者很快的出現,劉禪手上的鼻涕宛如具有生命,在火車上快速蜿蜒,黏住了第二個人的背。

  毒氣先是去了衣服,滲入皮膚,最後一口氣灌入了脊椎。

  還在奔跑間,乘客的身體就開始融化,等到他跑到車廂底,全身已經變成了無可救藥的綠色。

  越跑越低,越跑越矮,最後變成一大灘蠕動的綠色毒液。

  最後,完全不動了。

  「又沒猜中啊,運氣真差,我不能去玩俄羅斯輪盤。」劉禪假裝懊惱,臉上卻佈滿陰沉笑容,手上的鼻涕之鞭不停,繼續抽向第三人。「剩下四個,機率是四分之一。」

  這第三人,在地獄遊戲中也算是資深玩家,具有四十九級的高等級,他可不會坐以待斃。

  「金色戒指!」他吶喊,黃色光芒籠罩全身,這是商人的證明。「出來吧,陸客血拼團。」

  陸客血拼團,是最近世界旅遊業的最愛,他們財大氣粗,一擲千金,就像是四十年前的台灣暴發戶。

  只見黃光過去,一堆操著大陸腔的男男女女出現,拿著大把人民幣,朝著劉禪丟來。

  人民幣貴為如今世界最強勢的貨幣之一,一丟起來鏗鏘有力,甚至把火車鋼板,直接打凹。

  「傻瓜,我們的等級不一樣。」劉禪冷笑,手一抖,「鼻涕七殺之二,『天女散涕』!」

  只見那條宛如毒蛇的鼻涕升上了天花板,然後由濃稠轉水狀,在空中微微一頓,就變成滴滴綠色涕珠,撒落整節車廂。

  而這些陸客一碰到這些涕珠,臉上購物的狂喜瞬間變成了驚愕,然後再變成哀號。

  因為他們無一倖免,被鼻涕毒化成人肉泥巴。

  只是,這招天女散涕攻擊範圍太廣,劉禪的手下也都無一倖免,他們摔倒在地上化成綠色泥團。

  只有一個手下,眼睛閃過一道陰柔異光,速度極快,竟躲過了綿如細雨的鼻涕。

  「老大,救命!老大!」「老大!為什麼連我們都……」「啊啊啊!」

  慘嚎聲不絕,整個車廂到處都散滿了綠色鼻涕,車廂有一半的人都被這招掃中,變成了一堆堆綠色屍體。

  當然,連那個商人玩家也不例外。

  「你們這些笨蛋。」劉禪腳踩過滿地的鼻涕,走到了車廂門口。「我鼻涕有毒,你們不會閃喔。」

  他手握住車廂門,冷冷一笑。

  「還有三個,逃到了第二節車廂。」劉禪手一用力,車廂門應聲而開。「機率已經剩下三分之一了。」

  說完,門已經推開。

  只是,門後的這幅光景,卻讓自信滿滿的劉禪,都禁不住的一愣。

  車廂門後。

  有著三種武器,工人的釘槍、農夫的鐵鋤,與士人的魔法書。

  而它們全部殺氣騰騰的對準劉禪。

  「搞什麼啊?」劉禪皺眉。「你們合作啦?」

  說完,三種武器噴發出來的三色光芒,強烈的紅,尖銳的綠,與兇猛的藍,就這樣化成一股三色大浪,一口氣吞噬了劉禪。

  但是,三色光芒散盡,這三名玩家的臉色卻不喜反驚。

  因為,劉禪還站著。

  他用小拇指挖著鼻孔,臉上儘是不屑的獰笑。

  「這一招記住了,叫做『天涕無縫』。」劉禪冷冷的笑著,他的身體外圍浮現了一顆綠色半透明的大圓球,剛好將劉禪的身體全部罩住。

  就是這半顆鼻涕圓球,在這一剎那,擋盡了這突如其來的三色攻擊。

  「逃!」三名玩家互相交換了眼色,慌忙轉身,繼續他們的逃亡之旅。

  「別傻了,你以為我會讓你們繼續跑出我的掌心嗎?」劉禪鼻子用力一噴,綠色長鞭再度被他握在手上。「死光光吧,小蟲們!鼻涕七殺之『涕長莫及』!」

  三名玩家拚命的跑著,但是他們的腿再快,究竟比下上像條大蛇的綠色鼻涕。

  「啊啊啊啊!」三個人大喊,綠色鼻涕已經後發先至,從他們面前繞過,接著把他們全部捲了起來。

  「三分之三,全逮住啦!」劉禪鞭子一抖,來自鼻涕的邪惡毒氣,登時灌入了那三人的體內。「我的毒這麼厲害,貓女,你還不現身嗎?」

  三人哀號聲起,身體開始融化。

  奇怪的是,貓女的真身,卻沒有顯現。

  「為什麼……」劉禪歪著頭,眉頭深鎖。「為什麼貓女沒出現?乘客不過就這六人啊?六分之六的機率……難道,火車上除了乘客還有誰?扣掉我……」

  看著眼前三人化成的鼻涕泥巴,忽然間,劉禪懂了。

  貓女才不是笨得藏在乘客裡,她藏的地方,是最危險,也最安全的地方。

  然後,一個輕柔的笑聲,從劉禪的耳後根響起。

  「嘻嘻。藏在敵人的身旁,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這道理,可是暗殺界的基本法則啊。」

  「貓女,你……」劉禪驚怒回頭,發現自己倖存的最後一個手下,外表粗豪的男子,卻擺出柔媚的動作,伸出舌頭舔著自己的手背。

  而這手下的眼神,陰柔而銳利,一股恐怖的熟悉感登時竄上劉禪的背脊。

  「你找我嗎?劉禪。」那手下的聲音,柔細而嬌膩,「我一直在你身後啊。」

  「回來!我的鼻涕!」劉禪尖叫,手臂使勁回扯,想把剛才撲殺三個玩家的鼻涕之蛇,硬是扯回來。

  可是,怎麼來得及?

  鼻涕之蛇再快,怎麼追得上貓女的爪子。

  噗的一聲。

  貓女的五爪,已經從劉禪的背部冒了出來。

  「結束了。」貓女輕輕的說,「你這個讀者票選中,最令人討厭的壞人。」

  「喝喝……喝喝……喝……」劉禪身體扭動了兩下,嘴裡冒出無意義的聲音。

  五爪透心,劉禪顯然是死定了。

  只是,這個地獄遊戲中,唯一一位差點奪去貓女九條命的惡棍,會這麼輕易掛掉嗎?

  反倒是貓女的臉色變了。

  驚愕萬分的變了。

  因為她發現,眼前的這個劉禪顏色改變了。

  他變成了綠色,徹頭徹尾的變成了鼻涕般的綠色。

  「綠色?該死,這是假人?」

  貓女的臉色驟變,同時爪子深深陷入了劉禪的胸腔中,完全不能動了。

  「為什麼,這不是人的身體?」貓女倒吸一口涼氣。「這是……鼻涕?」

  「這是,鼻涕七殺之四,」車廂的另一頭,車廂的門被推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假涕真作。」

  該死!這男人才是真正的劉禪。

  「哼。」貓女看著自己的爪子,不僅被這用鼻涕作成的劉禪給困住,而且皮膚泛綠,顯然毒氣已經攻入了她的體內。

  貓女暗叫,這毒好厲害,以她五千年道行,竟也會被這毒氣攻入?

  「咯咯,我可是最令讀者討厭的壞人,像我這麼壞的人,有這麼容易被幹掉嗎?」劉禪咯咯的笑著。「而且,你知道為什麼濕婆會放心讓我來對付你嗎?」

  「哼。」貓女眉毛昂起。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很瞭解你。」

  「瞭解我?」

  「我瞭解你,你太有名了貓女,我還在地獄裡,就是你的超級粉絲,之後更經歷過與你的生死交手,更讓我瞭解你的體術極限,你的九命怪招,我甚至瞭解你的巫術之門……」劉禪咯咯的笑著,「越是瞭解你,就覺得你好迷人,好誘人,這麼惹人愛的獵物,我怎麼捨得讓給別人呢!」

  「變態!」

  「嘻嘻,我不排斥變態這個綽號啦,不過我更希望你叫我『鑒賞家』哩,畢竟我可是懂得鑒賞你這美女的人。」劉禪一擤鼻子,一條綠色鼻涕長鞭,再度出現在他手上。「再見啦,貓女,讀者票選中,令讀者最心疼的女生!」

  此話說完,綠色長鞭化成有生命的大蛇,繞過層層的座椅,朝貓女的頭顱直射而來。

  「呼。」貓女看著那綠色大蛇,微微歎氣,咬牙,左爪亮出,對著自己動彈不得的右爪,輕輕一劃。

  胳臂分離。

  綠色鼻涕同時撲到,卻撲了一個空,滿地濺開的綠色鼻涕裡,早已不見貓女蹤跡。

  「好快。」劉禪看著空蕩蕩的火車車廂,臉露獰笑。「可是你以為中毒的自己,還能活多久嗎?剩下的八命,就讓我一次接收吧。」

  火車另一節車廂的角落,貓女握著自己斷掉的右臂,不斷喘氣。

  每一下喘氣,都越來越衰弱。

  「第一命的能量快用完了。」貓女眼睛慢慢瞇起,瞳孔中是能量即將用盡的黯淡。「劉禪!我以貝斯特女神之名發誓,我一定會在這八命結束之前,把你徹底結束掉。」

  此刻,美麗與醜陋,機靈與邪惡,貓女與劉禪的互相獵捕,就這樣在這班時速一百五十公里的火車上,戰慄上演。

  ◇◇◇◇

  這裡,是國道公路。

  獵鬼小組中,負責國道公路路線的是他。

  穿著簡單T恤,頭戴棒球帽,外貌只有年輕的十三、四歲,卻比誰都有智慧的武術老者,少年H。

  他上了車,坐在靠窗的位子,看著窗外的景物從熱鬧的城市街景,逐漸轉變成高速公路附近的寬大空曠。

  然後,高亢的煞車聲中,公車停了。

  光復路,交通大學旁,這裡是上高速公路前的最後一個接駁站。

  車門打開,然後嘶的一聲關上,一名乘客上車了。

  這乘客踏上階梯的同時,少年H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眼睛卻沒有離開窗戶。

  公車發出一聲尖銳急促的排氣聲,開始緩緩前進,緩步爬上了高速公路的交流道。

  而那最後一名乘客則在公車的走廊上慢慢的走著,大紅色的袍子,輕輕拂動。

  少年H還是看著窗外。

  公車上了高速公路,開始加速。

  那乘客走到了少年H的座位旁,腳步停住。

  少年H還是看著窗外。

  窗外的景色流過的速度加快,車子已經過了交流道,進入了高速區域。

  這乘客開口了,他聲音低沉而威嚴,彷彿喜馬拉雅山上的空谷回音。

  那是一個接近神的聲音。

  「這算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來自中國的張天師。」

  乘客坐定。

  少年H終於轉頭。

  「是啊,但我久仰大名已久了。」此刻,少年H眼神平靜,看不出任何驚恐與害怕。

  「古印度地位最尊崇的神祇,濕婆。」

  濕婆。

  黑榜上的紅心A,最強的破壞神。

  就在這條沒有任何逃脫機會的國道客運上,與少年H狹路相逢。

  ◇◇◇◇

  新竹,清華大學的宵夜街。

  一個辣妹,一個宅男,是讓所有大學生妒恨的組合。

  「簽運真差啊,H。」那宅男當然是土地公,他猛歎了一口氣。

  「咦?你是說……少年H碰到了……濕婆?」辣妹九尾狐張目結舌,表情裡儘是擔心。

  「那他會死嗎?」

  土地公沒有立刻回答這問題。

  他沉吟了半晌,卻回答了一個令人費解的答案。

  「造化。」

  「造化?」九尾狐歪著頭,秀眉微蹙。

  「是啊,要看H這傢伙的造化了。」土地公淡淡一笑。「如果他造化夠,是有那麼大概千萬分之一的機會,會活下去的。」

 

 

第五章 狂戰士

  關於黑榜上黑桃K這個位子,曾經是許多人間地獄霸王們,共同追求的地位。

  因為黑榜這兩個字,所象徵的不只是地獄政 府的懸賞與追殺,它更代表著妖怪與戰士們對地獄的影響力。

  排行越高,影響越大。象徵

  而這樣的妖怪,肯定也越強。

  而項羽在人間被稱做西楚霸王,生前率數十萬軍,覆秦朝,敗漢軍,單騎殺入咸陽,火燒阿房宮,一身蠻橫血腥,要登上黑榜絕對夠格。

  但,若真要說是否足以當上黑榜上王尊的「黑桃K」,卻還有待商議。

  直到,他做了一件事。

  他去找了前一代的黑桃K。

  那個人,也在人間地獄中赫赫有名,更算是項羽的舊識。

  這人,替中國打造了「書同文,車同軌」的千秋功業,卻又焚書坑儒,殺人如麻,造就萬惡暴君的惡名,最後懷著永遠長生不死的大夢,卻客死異鄉的中國第一位帝王。

  秦始皇。

  他擔任前任黑桃K,絕對是當之無愧。

  項羽就一個人,帶著一把刀,孤身赴會秦始皇。

  當時,秦始皇藏身在地獄第六層的「黑色阿房宮」中,統御上萬黑暗兵將。

  氣勢之強,兵容之盛,連地獄政 府都不敢輕易討伐。

  「我來戰你。」項羽握著刀,大無畏的站在黑暗宮殿中。「戰,是我的修煉。」

  「你是項羽吧?」秦始皇坐在上千階之上的龍椅上,睥睨著提刀而來的男子項羽。「我認得你。」

  「嗯。」

  「就是你,燒了我生前的宮殿阿房宮。」秦始皇摸著自己的長胡,一身豪邁霸氣。

  「不只。」

  「不只?」秦皇皺眉。

  「從今天開始,我也要燒掉這座黑色阿房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為你是誰?這裡可是地獄?惡者居之的世界,在這裡,我可是很壞的。」秦皇仰頭大笑,笑聲中,黑暗宮殿中湧出紛沓沉重的腳步聲。

  這是黑暗將士的步伐,他們一身冷黑,連皮膚都是黑色,手提各式兵器,朝項羽疾衝而來。

  「三刀。」項羽慢慢的把刀握緊。

  「三刀?」秦皇坐在龍椅上,眼睛瞇起,「你說的是砍倒第一個士兵的刀數嗎?我告訴你,我的士兵叫做兵馬俑,是永遠砍不死的。」

  「不。」項羽把刀朝前,刀鋒直指高高在上的秦皇。「這三刀,是摘下你頭顱的刀數。」

  「狂妄!」秦皇一拍龍椅把手,怒目而叱。「兵士們!給我把他搗成肉醬。」

  「哼,這是第一刀。」項羽低吟,手上的刀揮了出去,空氣中出現一筆「一」的橫掃刀氣。

  刀氣所經之處,士兵的身軀、頭顱、手腳粉碎,刀氣不斷蔓延,數千名士兵應聲倒下。

  威力之強,範圍之廣,實在駭人。

  一個男人尾隨著刀氣,穿過重重的士兵,已經踏上千階的階梯。

  項羽,已經來了。

  「好猛的一刀,一個橫掃,就毀去我黑暗宮殿上千士兵。」秦皇手肘靠在龍椅上,好整以暇的看著奔上來的項羽。「這叫做可視靈波對吧?」

  項羽不答,在階梯上一個縱躍,躍上了秦皇龍椅前方的高空。

  在空中,第二刀砍下。

  直劈。

  比起橫掃大規模的攻擊,直劈的攻擊更專注,更單一,目標只有龍椅上的高傲帝王,秦皇。

  「我說,可視靈波又怎麼樣?」秦皇依然悠閒,「我可是一個被千萬儒生痛恨的壞人皇帝呢。」

  說完,直劈刀氣已經到了。

  錚。

  安然無恙,刀下的秦皇,竟然安然無恙!

  原因是,他全身透出古怪的金色,宛如一隻千錘百煉的金屬人。

  「我生前熔煉天下金屬,打造十二座銅人,加上亂食含汞毒物,死後練就一身*鐵骨。」秦皇狂笑間,右拳猛揮,砰的一聲擊中了項羽的肚子。「你的第二刀,可笑。」

  血狂噴。

  但項羽沒有退,夠狂夠霸的他,壓根就不知道退為何物。

  「你也很強。」項羽感到腹中傳來如火山爆發的疼痛,他意識到,秦皇這拳,不只是拳頭而已。

  裡面也有可視靈波。

  狂亂的力量在他腹中亂竄,再這樣下去,他五臟六腑肯定爆亂。

  「是啊,你的刀傷不了我,而你的肉體更擋不了我的拳頭。」秦皇摸著長鬚,笑著。「這場仗,可笑,你來挑戰我,更可笑。」

  「可笑嗎?那你得看看我的……」項羽怒吼。「第.三.刀。」

  這一秒鐘,全身上下由千萬金屬錘煉而成的秦皇,睜大了眼睛。

  眼睛,睜得好大好大……

  因為這一刀不僅是強而已,而是這一刀,秦皇不懂。

  他看不懂這一刀。

  而看不懂的代價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亡。

  徹底的敗北與徹底的死亡。

  ◇◇◇◇

  那晚,項羽拿下了秦皇的頭,燒了連地獄政 府都視為禁忌的黑色阿房宮。

  更讓他從此成為新一代的黑桃老K。

  項羽與秦皇一戰更成為眾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只是這話題總是結束在一個關鍵的節骨眼上……

  「那第三刀,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秦皇到死,驚恐的雙眼中,究竟看到了什麼?

  從那天起,項羽繼續他的挑戰之路,他擊敗了不少地獄中成名的英雄、高手,以及怪物。

  亞歷山大,一刀。

  第十層地獄的千歲火龍,兩刀。

  斯巴達的三百壯士,一刀。

  惡名昭彰的吸血鬼E族,一刀。

  織田信長,兩刀。

  愛拖稿的D姓作者,半刀,徹底解決。

  他在地獄經歷了數不清的輝煌戰役,也由於他的刀太強,無法控制力量,造成不少刀下冤魂,更造成一股地獄恐慌。

  於是,地獄政 府開始派出高手追擊他,擅長暗殺的忍者部隊,愛拿槍單挑的牛仔軍團,可以兼顧開車兜風與打架的變形金剛戰隊,他們的表現都令項羽失望,因為他們都被項羽的第一刀給完全吞噬。

  不過,項羽沒料到的是,在經過數百場屠殺地獄政 府軍團的混戰後。

  有一個人,終於被引出來了。

  一個不應該出手的人,竟然出手了。

  那場對決,讓項羽的無敵第三刀,失效了。

  這人,甚至取走了他部分的記憶,陷入昏迷。

  等到項羽醒來,他已經在陽明山的月光下,這個叫做地獄遊戲的神秘國度裡了。

  之後,項羽喪失了記憶,卻不改嗜戰本性,再度在地獄遊戲中,寫下他殘暴的斐尼斯傳說。

  直到,他遇到了令他倍感熟悉的法咖啡,以及地獄遊戲中的另外一個傳說,夜王阿努比斯。

  項羽的記憶,開始慢慢的復甦了。

  雖然他始終想不起,究竟是誰接下了第三刀,還把他一口氣打入了地獄遊戲之中。

  那個人,究竟是誰?

  ◇◇◇◇

  地獄遊戲,台北陽明山下。

  「說來真糗。」項羽摸著刀,自言自語,「喪失記憶的我,竟然差點被劉邦這雜碎給引誘,還差點自殺……不,也許我該慶幸,我找這雜碎,也找幾百年了,今天終於被我給找到了。」

  項羽雖然輕鬆地自言自語,事實上,他的第一刀已經在談笑間,揮出去。

  攻擊面積最大的「橫掃」,已經如同一個狂暴的颱風,掃向面前的阿努比斯。

  一路上,所有的物體都被切成兩半,石頭、樹木、山丘,所有橫在這刀面前的物體,全部斷成兩截。

  而阿努比斯只是屏氣凝神,看著這一刀。

  「這刀除了可視靈波,本身就是無懈可擊。」阿努比斯帶著挑戰者的微笑。「我能理解為什麼地獄中這麼多高手,會栽在這一刀之下了,因為這刀不僅強,還無處可躲啊。」

  範圍太大,無處可躲。

  既然無法躲,那就反擊吧。

  阿努比斯把槍管朝上,手掌用力拍了一下槍身,保險栓順勢打開,然後槍口轉向前。

  「子彈,發射。」

  槍口輕輕一晃,硝煙衝出,一發拇指大小的銀色子彈,泛著隱隱的綠色靈氣,射向了這「橫掃刀氣」。

  子彈才碰到了刀氣,勝負立判。

  子彈被切成兩半,而刀氣則繼續前進,地面上,徒留下被切成兩半的子彈屍體。

  「可惜,沒用。」項羽看著落在他腳邊的兩半子彈,裡頭流出毫無傷害性的綠色液體,

  他微笑。「撐住啊,阿努比斯,別被一刀解決了。」

  阿努比斯沒有說話,只是專注的看著這發刀氣。

  然後他一拍後背,低吼:「給我擋下它,村正。」

  背後的刀應聲出鞘,村正出鞘了。

  村正如同一條黑線插入了天空,被阿努比斯單手接下,然後雙手一握,以雷霆萬鈞的氣勢,朝著那股刀氣,狠狠地劈了下去。

  兩刀正式碰撞,激起火花。

  而隨著兩刀越是碰撞,火花越大,阿努比斯整個人更是陷入這一大片火花中。

  「老大,它好強啊。」火花中,只聽到村正哀號,「我撐不下去啦。」

  崩的一聲,村正竟斷了。

  村正的斷刀朝上彈開,而項羽僅存的橫掃刀氣,繼續前進。

  刀氣如此強橫,轉眼間已經到了阿努比斯的正前方,已經無處可躲。

  忽然,阿努比斯右手前伸,手掌張開,竟一把握住了刀氣。

  狂亂的綠色靈波在這裡發動,硬壓殘餘的紅色靈波,雙方此消彼長,更讓阿努比斯的手心爆出驚人鮮血。

  終於,直到阿努比斯一咬牙,發出怒吼。

  「散。」

  綠光陡然暴增,登時擠散了所有的紅光。

  瓦解了。

  這一刀切斷了子彈,震斷了村正,甚至傷了阿努比斯的右手,終於被瓦解了。

  「呼呼……」阿努比斯右手儘是凌亂的刀痕,看著項羽。「果然是可視靈波,這招夠硬。」

  「不錯,你熬過了第一刀,至少沒讓我失望。」項羽淡然一笑,由單手握刀改成雙手握刀。「只是第一刀都那麼辛苦,那第二刀,可要小心啦。」

  猛招即將降臨,卻見阿努比斯不但沒有驚恐的表情,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掏出獵槍,換上新的子彈。

  見到阿努比斯的態度,項羽的刀舉在半空中,他深深皺眉。

  「你不怕?」

  「怕?為何要怕?」

  「第一刀就差點破盡你的招數,第二刀只會更強,你為何不怕?」

  「呵。」

  「有什麼好笑?」項羽昂頭,不對勁的感覺湧上心頭。

  「我笑的是,項羽,你覺得我和你出招有何不同?」

  「嗯?哪裡不同?」

  「那我老實和你說吧,」阿努比斯眼睛綻放殺氣。「最大的不同是,當你正準備第二刀,我的反擊卻已經出去了。」

  「你的反擊?」項羽一愣,忽然察覺腳邊有異,一低頭,地上不知道何時已經爬滿了綠色籐蔓植物,高度甚至已經超過了腳踝。

  而且更可怕的是,植物正攀住項羽的腳,以驚人的高速不斷往上生長。

  「你的第二刀也許更可怕,但前提是……」阿努比斯端起了槍,左眼閃爍綠光。「你得有辦法揮刀才行。」

  「哼,你是什麼時候在我腳邊種下這植物……啊!那發子彈!」項羽一愣,立刻明白了,那發子彈,就是被自己第一刀切斷的子彈。

  子彈內隱藏綠色液體,正是濃縮後的靈力,更是這波植物可以靠近自己的真正原因。

  原來,阿努比斯的反擊,老早就開始。

  項羽還在思考之際,植物的速度卻越來越快,已經爬上了項羽的腰際、胸膛,將這位霸王團團裹住。

  「你的靈氣太霸太強,平常植物要靠近你不易,只能靠我的子彈送到你的腳邊。」阿努比斯慢慢的端起手上的獵槍。「更讓你完全疏忽了防備。」

  手一拍,獵槍已經上膛。

  「好一個聲東擊西的戰術,你果然是一個可敬的對手,可惜只憑這一點植物……」項羽手臂的肌肉用力,青筋鼓起,「我用點力就可以崩斷它啦……」

  登的一聲,沒斷。

  項羽愕然,再用力,登的一聲,竟然還是沒斷。

  值物的莖雖然沒有鋼鐵般堅硬,沒有絲綢般柔軟,卻是來自自然界完美無瑕的生命組合,它展現了驚人的強韌,項羽怎麼崩,就是崩不斷。

  而且更讓項羽感到震驚的是,在這植物的捆綁下,他一身傲人的靈力都受到了抑制。

  這植物,其實是一種結界嗎,會鎖住他的靈力嗎?

  「這植物叫做『無可救藥的豬籠草』。」阿努比斯端著獵槍,以左眼瞄準,瞳孔中更是綠光閃爍。「不只是會限制你的行動,更進一步,會壓抑你的靈力,算是相當難種的植物,是地獄遊戲中農夫的五大禁忌植物之一。」

  「哼。」項羽咬牙,不斷鼓動他的靈力,衝擊著環繞他周圍的「無可救藥的豬籠草」。

  豬籠草不斷震動,已經有幾條細莖被崩斷。

  「我不愛拖泥帶水,你要三刀,那我只用一槍就結束你的生命吧。」阿努比斯微微一笑,手指,已然扣下扳機。

  果決的擊發,阿努比斯沒打算給項羽任何反擊的篇幅。

  火藥迸開,子彈螺旋射出。

  完美的彈道,完美的角度,瞬間,已經來到項羽的眉心。

  「這子彈,我融入了來自左眼的『烏加納之眼』的力量。」阿努比斯放下了灼熱的槍身。「古埃及中,這眼睛能看穿邪惡,就讓這股力量,結束你黑桃K的傳說吧。」

  子彈,鑽破了項羽的皮膚,「蹭」的一聲,已經碰到了頭蓋骨。

  啊?埃及?力量?烏加納之眼?

  這一秒鐘,項羽的眼睛大睜,隨著子彈撞擊頭蓋骨時,零點零零零零一秒的震撼力,他想到的卻不是死亡,而是另一個人。

  一個很重要,卻偏偏被封鎖在他記憶中的某個人。

  那個接下他三刀,還將奪去他記憶,甚至將他丟入地獄遊戲的「高手」究竟是誰了?

  這人的力量,與烏加納的力量,來自同一個源頭啊!

  「吼,是你!」項羽仰頭狂嘯,「是你!我想起來了!那個擊敗我的人,是你!」

  「什麼?」阿努比斯皺眉。

  「我記起來了!吼!」項羽咆哮。「是你啊!」

  這一刻,陽明山的上空竟然烏雲密佈,雷聲不斷響起。

  項羽仰頭,任憑子彈正快速鑽著他的頭蓋骨,發出慘烈無比的一吼。

  「是你!是你!你是……」項羽額頭青筋暴出,血泉噴湧。「伊希斯女神啊。」

  「啊?」雷聲中,阿努比斯瞪大了眼睛,因為他聽到了這個名字。

  這個令他敬畏的女神名字!埃及母神伊希斯!

  竟然就是送項羽進入地獄遊戲的元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

  項羽的回憶中,那場戰役,是項羽經歷了四千九百九十九場勝利後,唯一的一場敗仗。

  那是夜色深沉的晚上,項羽提著刀,走進了地獄第二層的一家小飯館。

  亡靈縱使不用吃飯,也嚮往人世時品嚐美食,那來自舌尖的感動。

  故地獄有飯館,往往座落在城市與鄉間。

  這個夜晚,項羽走了漫長的旅途,他走進了這家小飯館,找了一個角落的桌子坐下,他作風低調,倒不是因為他害怕地獄政 府的追捕,而是因為他有更重要的目標。

  因為他聽說,地獄政 府裡面,還有一個隱藏的高手,曾任基督教神系的六魔王之首,以操縱蒼蠅為力量的「蒼蠅王」。

  雖然多數人都以為蒼蠅王只是一個善於政治的官僚,但,項羽卻從一本叫做《死海文卷》的書中,發現了蒼蠅王的事跡。

  蒼蠅王曾是撒旦以下,最強的魔王。

  他曾經侵略人界,干下不少驚天動地的大事,這樣的高手,藏在地獄政 府中,項羽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他?

  要磨項羽的刀,就是要用更硬的磨刀石。

  而蒼蠅王,當之無愧。

  這也是項羽低調的主因,他的對手不單是一個蒼蠅王而已,可能會是一整個地獄政 府,就算裡面沒有神魔等級的高手,礙手的人一多起來,打起架來也不夠過癮。

  項羽飲著茶,望著窗外的月亮沉思。

  他是要如何混入政 府之中呢?

  想著想著,細細的雨絲遮住了月亮,開始下起了陣雨,地獄第二層的氣候與人間相似,除了沒有真正的陽光外,風雨白晝無一不缺。

  雨落了一會還不停,就在這時候,一名少女匆匆的跑了進來。

  她全身都被淋濕,一頭及肩長髮柔軟的依附在臉旁,手裡拿著書,狼狽的跑進了這小小的飯館內。

  項羽正喝著茶,此刻,卻感覺到身旁的昆吾刀,微微的震動一下。

  「夥伴,怎麼了?」項羽皺眉,握住了刀身,這刀又恢復了平靜。

  項羽抬起頭,在這小小的茶館中,難道來了什麼人嗎?可是,這裡除了幾隻躲雨的亡靈,打盹的飯店小二,還有那個全身濕答答的女孩外,沒有半點異狀。

  項羽正遲疑間,忽然,他看到了這些亡靈地上的影子。

  蠕動,這些影子正在蠕動?

  影子哪會蠕動?這不是影子,這是妖氣啊。

  「好啊,」項羽一拍桌面,昆吾刀彈跳起來,被右手一把接住。「原來這裡是一家黑店啊。」

  「黑店,你這樣稱呼我們,我們會害羞的。」這時,現場所有亡靈同時露出了真面目,竟是七隻動物,為首的是一頭毛色皆白的猿精,其次分別為豬精、狗精、羊精、水牛精、白蛇精與蜈蚣精。

  「梅山七怪啊。」項羽仍坐在椅子上,對這七隻精怪冷笑。「我以為你們還有一點名列封神榜上妖怪的尊嚴,怎麼會當地獄政 府的走狗呢?」

  「走狗?」為首的白猿,搔著頭頂白毛,「你好像搞錯了啊,黑桃K,你脖子上那顆頭,現在可不只是地獄政 府想要而已。」

  「哦?」

  「你不分青紅皂白,不分長幼尊卑,到處挑戰,還幹掉不少成名的妖怪與亡靈。」另一隻豬精不懷好意的笑著。「不只是地獄政 府高額懸賞你,連整個黑榜都希望除掉你,只要幹掉你,就能坐上十六強的位子。」

  「所以,你們就在這裡捕殺我?」項羽依然蹺腳坐著,意態悠閒。

  「當然。」白猿精尖啼了一聲,「動手啦,兄弟們。」

  「你們能撐過幾刀呢?」項羽冷笑,刀隨手一揮,第一刀「橫掃」,已然出招。

  只見飯館內所有的東西,都在這一剎那分離成了兩塊,刀氣太強,而且以圓形方向往外擴散。

  梅山七怪尖叫聲中,項羽卻隱隱察覺事情不對。

  因為刀氣竟然沒砍中半隻妖怪,這七隻妖怪像是不存在般,任憑刀氣穿過他們的身體。

  「這是?」項羽微微皺眉,冷笑了兩聲,「原來是這樣,這是幻術?」

  「沒錯,不愧是西楚霸王啊,一眼就看穿了。」眾妖怪獰笑。「這的確是幻術,我們七隻妖怪組成的『梅山七怪結界』,當年我們就是靠著這結界,坑殺了不少姜子牙的猛將呢,要不是楊戩的第三隻眼,也破不了我們的幻術。」

  「嗯。」項羽握著刀,沉吟著,他的戰鬥方式向來直來直往,始終認為幻術是一種騙人的把戲,他打從心底瞧不起。

  也因為如此,他的確沒有破解的方法。

  「霸王啊,你只有一把爛刀,更沒有第三隻眼睛,能破我們的梅山結界嗎?」白蛇精吐著舌頭,發出嘶嘶的聲音。

  「嗯。」項羽他還在想,幻術是一種在腦海中創造出來的世界。

  所以,難不成這旅店,窗外這滂沱大雨,都是假的嗎?

  那,什麼是真的呢?

  項羽不斷沉思著,他想起了黑榜好友「黑傑克」曾說過,「幻術」是一種虛幻書面的呈現,但沒有任何一個施術者可以厲害到憑空捏造出一個世界。

  每個幻術世界,必定有個點,或有個東西是真實的。

  透過那個點,才能讓施術者與受術者兩人之間達成聯繫,進而創造出幻術世界。

  項羽眼睛慢慢瞇起,換言之,他只要找到那個「東西」,破壞掉那東西,這個幻術世界自然就會崩解。

  只是,那東西是什麼?

  項羽想到這裡,忽然間,轉眼看了一下坐在遠處那全身淋濕的女孩。

  那女孩並不是梅山七怪中的一隻,但她出現在這裡,是不是有點奇怪?

  是否,她就是那「東西」?

  項羽隨即搖頭,按照黑傑克的講法,那東西應該更簡單,更不起眼,更讓人習以為常到忽略,要不然幻術就太容易被擊破了。

  而且,幻術不會以人作為媒介,因為人太善變,會影響幻術的穩定性。

  想著想著,項羽聽到了眼前羊精的一聲斥喝,空氣中嘶的一聲,一對銳利的羊角破空而至。

  項羽側身躲開,但肩膀卻依然劃出一條血痕,血痕極深,鮮血如同噴泉般湧出。

  「果然是幻術。」項羽看著左肩的傷口,皺眉。「不然,我應該躲過了才對啊。」

  「你破解不了的,霸王啊霸王。」白猿精咯咯的笑著,「你一輩子光明磊落的戰鬥,最後卻敗在幻術的手下,肯定很不甘心吧。」

  項羽還在思考,進飯館之後,到底什麼東西可能是那個「媒介」?

  「咯咯,你看,霸王已經不甘心到說不出話來了。」旁邊的豬精鼻子抽動,發出不知道是笑,還是怪叫的「拱拱拱拱」聲響。

  而就在項羽苦思之際,他身上的傷口又更多了,水牛精的蹄,蜈蚣精的牙,白猿精的爪子,全都往他身上招呼,要不是他一身橫練的霸氣保護著他,他早就變成數十組屍塊了。

  但靈氣再強,完全不反擊,也有潰散的一天,所以項羽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找出答案。

  只是,當項羽正不斷苦思的同時,他忽然察覺到一個纖細的影子籠罩住了他的面前。

  他抬頭,訝異發覺,這影子是那個渾身被雨淋濕的女孩。

  就當項羽搞不清楚這女孩的目的時,接下來,女孩更說出讓項羽更不知所措的話語。

  「嗨。」那女孩的頭髮已經半干,懷裡抱著一本古老的硬皮書,站在項羽的面前。

  「呃,嗨?」項羽感到莫名其妙,他現在明明在危急無比的情況,卻忍不住也回了一聲

  ……嗨。

  「你想要知道你的運勢嗎?」

  「啊?運勢?」項羽一整個愣住。

  「你一看就知道是獅子座。」女孩微微一笑,這抹笑容,在她秀氣的五官上,同時展現出純真與俏皮。「獅子座今日運勢三顆星,恰逢天際星斗轉移,事業方面是山雨欲來,朋友關係有了新的變化,而愛情……則是遇見心儀而神秘的對象。」

  「你,究竟在說什麼?」項羽仰著頭,滿臉狐疑,更讓他疑惑的是,那七隻妖怪的表情。

  那梅山七怪面面相覷,表情極為怪異,終於,七怪的領袖白猿開口了。

  「霸王啊,你瘋了嗎?因為我們的結界太厲害,你太害怕?還是想不出解法所以抓狂了?

  「嗯?」項羽皺眉,這白猿究竟在說什麼啊?「瘋了?我哪裡瘋了?我和這女孩說話,有錯嗎?」

  「你肯定是瘋了!咩咩!」羊精在一旁發出咩咩的聲音。「這裡就你一個人而已,誰在跟你說話啊……?」

  這裡就你一個人而已,誰在跟你說話啊?

  這一剎那,項羽眼睛睜大,他看著面前這個笑容純真的女孩。

  梅山七怪看不到這女孩?

  他們自己張的結界,竟然看不到裡面的人?

  難道,這裡存在著不只是一個幻術結界嗎?

  ◇◇◇◇

  台北,陽明山下。

  這一切回憶,只在子彈撞擊頭蓋骨的零點零零零零零一秒的時間,下一刻,項羽再度回到了現實世界。

  生死交關,把他從回憶中硬是拉了回來。

  「第二刀。」項羽閉上眼睛,輕輕的念著:「出鞘。」

  阿努比斯皺眉,感到手心冒汗,因為他有預感,項羽的傳說,不會那麼輕易的結束。

  「直劈,一刀兩斷!」項羽仰頭,昆吾刀錚然出鞘。

  「你手腳被植物縛住,腦中一發子彈正不斷往內鑽,要如何朝我砍出第二刀?」阿努比斯握緊了手上的獵槍。「我很期待啊,霸王。」

  「我的三刀,沒那麼簡單的。」項羽冷笑。

  第二刀,的確沒有砍向阿努比斯,因為這一刀……項羽砍向了自己。

  只見這一刀比光更快,比雷更凌厲,卻也比電更精巧。

  一刀劃過,他身上的豬籠草全部鍘斷,漫天飛舞的莖葉中,那刀氣更綿延到了項羽的腦門。

  「連子彈都要破壞?」阿努比斯表情激賞。「好強,好精密的一刀。」

  刀氣錚然,宛如一條紅亮的線,垂直的升上了腦門。

  以子彈距離大腦只有不到一毫微米的距離,這刀若是切得淺了,無法阻止子彈貫入項羽腦中。

  若切得深了,那不用等阿努比斯的子彈了,項羽就會被自己的刀子,將腦給切成兩塊*。

  刀氣的紅線,瞬間爬過了額頭。

  這一秒,現場所有人的呼吸都情不自禁,停住了。

  然後,項羽慢慢的把頭低下,一身豬籠草碎片都隨之落下。

  接著他眼睛慢慢瞇起,綻放森寒冷光,伸出右手,在額頭輕輕一拔。

  子彈被捏起。

  落下。

  碎成了兩半。

  「好傢伙。」阿努比斯笑,背脊爬過一絲冷寒,這是身為霸者的阿努比斯,極少感受到的寒意。

  就像是叢林中的王者老虎,在草原遇見霸主獅子時,兩者對彼此力量感到震驚與興奮一樣。

  項羽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摸著手上的刀。

  現場的氣氛,卻隨著項羽的沉默,變得宛如鉛塊沉重凝滯。

  「第三刀。」項羽抬起頭,慢慢的笑了,「我以為……這一百年,我不會再用到第三刀了。」

  「那可真是榮幸啊。」阿努比斯深呼吸,這是第一次,他感到自己肌膚上泛起雞皮疙瘩。

  這一刀,肯定很強吧。

  肯定非常,非常,非常,的強吧。

  「我在地獄中,和黑榜上的黑桃J,成了好友,他曾經這樣形容過我的這三刀。」項羽閉上了眼睛。「第一刀是橫掃,其實是『圓』的概念,就像是一個『0』。第二刀是直劈,像是『1』,黑傑克還說,如果按照科學計算,1與0其實就可以表達這世界所有的事物。」

  「嗯。」阿努比斯身體也漸漸泛起了綠光。「1和0可以形容萬物,這很像我們所說電腦計算的概念,不錯嘛,這個黑傑克。」

  黑傑克之名,在地獄黑榜上流傳已久,以不遜於華佗的醫術,和深藏不露的實力,在妖怪界中被低調的傳誦著。

  如今,更證明了黑傑克除了醫術與武術,還有高明的見識。

  「而我的第三刀,根據黑傑克的說法。」項羽表情淡淡的,說不上來是笑,還是悲傷。

  「是破了1與0的世界規則,進入了另一個領域。」

  「是嗎?這世界除了代表有的『1』還有代表著無的『0』,還能存在第三個數字?呵呵,還是那句老話,我很期待啊。」阿努比斯也笑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保留實力。

  三大聖器中的「烏加納之眼」與「安卡」,都要啟動了。

  雖然三大聖器中缺了「聖甲蟲」,無法組成最完整的「聖•金字塔」。

  但情勢已經至此,也沒有什麼好選擇了。

  「來吧。」阿努比斯將身體的力量催到極限,身體也隨之泛起幽幽綠光。

  綠色,正是阿努比斯可視靈波的顏色。

  兩大可視靈波的對決,在這個被人遺忘的地獄遊戲中,要以分出生死的方式,進行驚人的對決。

  ◇◇◇◇

  項羽的刀一拔而出,這一秒鐘,空氣中從微微的震動,變成了瞬間停住。

  猛招,終於出來了。

  嚴陣以待的阿努比斯,也在同時,將綠色的可視靈波全力釋放,每個毛細孔都張開,所有力量都集中到了獵槍之上。

  而同一時間,原本躺在約翰走路懷中,昏迷的法咖啡,身體扭動了兩下,眼睛陡然睜開。

  ◇◇◇◇

  「不行。」法咖啡開口的第一句話,令人費解。

  「你醒了……還有……什麼不行?」約翰走路詫異的問。

  「不行,不能接這刀。」

  「啊?」

  「這刀太匪夷所思,不能接,阿努比斯接不下來的!」法咖啡尖叫。「阻止他!」

  說完,法咖啡辛苦的撐起身子,朝著阿努比斯與項羽對決的地點,搖晃的奔跑過去。

  而約翰走路先是一愣,而後才握著手上的「蛋」,急忙追上。

  只是在追的同時,他腦海卻浮現兩個問題。

  第一個,法咖啡為什麼會知道「這刀太匪夷所思」?

  第二個,法咖啡為什麼不稱老大為「夜王」?反而稱他為……阿努比斯?

  眼前,法咖啡急奔的背影,加上項羽的揮刀姿態,以及阿努比斯單手開槍姿勢……

  這一幕畫面,就這樣如同時間暫停般,烙印到了約翰走路的眼中。

  因為下一秒所發生的變化,讓約翰走路今生今世,永遠永遠無法忘記。

 

第八章 誰是送貨人?

  地獄遊戲,新竹。

  一個妙齡女孩正在街道上快走著。

  她不是別人,正是以機鋒智巧取勝的女孩,「鍾小妹」。

  她正在思索一個問題,這問題看似簡單,實則複雜。

  那就是「該怎麼去台北?」

  新竹到台北,這同為北部的鄰近城市,交通豈止便利而已,簡直是隔壁鄰居,她又何必煩惱?

  只是,從小深思熟慮,一顆心生了七、八個竅的她,想的卻不只如此。

  因為,就在她的前頭,以少年H為首共有四組人馬,已經用了四種截然不同的方式,去了台北。

  若要追上他們,走相同的路線,絕對沒有勝算。

  只是高鐵、火車、客運,甚至是摩托車,四種交通方式都已經被使用掉,如今還剩下什麼方法呢?

  女孩又走了幾步,忽然停步,皺眉。

  「喂,我後面那個人,你老是跟著我,不會膩嗎?」

  這時,在街道的巷口,冒出了一個搔著頭髮的男人,他少了左手,雙足成鳥爪,渾身散發著強大的靈力。

  他是曾經威脅貓女與狼人T生命的古印度高手,孔雀王。

  「不會啊。」孔雀王搔著頭髮。「真是奇怪,我一點都不會膩款,還覺得挺好的。」

  「誰問你會不會膩……?」鍾小妹瞪了孔雀王一眼,「你這傢伙到底聽不聽得懂啊,我是問,你幹嘛一直跟著我?」

  「跟著你?其實,我,我……也不知道……」孔雀王想到這裡,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他,臉竟然無法控制的臉紅了。

  「不知道?那你幹嘛還跟著我?」

  「也不是不知道……」

  「你講話能有一點重點嗎?」鍾小妹又看了孔雀王一眼,她感到煩躁,奇怪,為什麼一見到孔雀王的模樣,就讓她感到胸口冒火。

  和見到少年H時,那種心中平靜微樂的感覺,剛好相反。

  不行,鍾小妹深呼吸,她要冷靜,一直隱居在鍾馗背後長達百年的她,向來內心平靜如水。

  誰知道才踏出深閨,就讓她平靜已久的內心,隱隱泛起了漣漪。

  「是,其實是這樣的,我和狼人T曾經打過一架……他贏了。」孔雀王看著鍾小妹。

  「然後?」

  「他本來不應該贏我的,只是他最後靠著一種奇特的力量,讓他全身白狼化,逆轉擊敗我……」

  「嗯?」

  「我只是想知道,那力量究竟是什麼?」

  「所以你就跟著我?」

  「是,因為我有預感,你會是我想要的答案。」孔雀王說著說著,臉又紅了。「我哥哥象神向來很鼓勵我動腦筋,去解決遇到的問題,而不是只會用爆炸來摧毀一切。」

  「你哥哥象神,他的確是很聰明。」鍾小妹轉頭,繼續往前走去。「不過,我現在遇到的問題,可能連你哥哥都會煩惱吧。」

  「什麼問題啊?」孔雀王急忙追上鍾小妹。「也許我可以幫忙……」

  「這問題看似很簡單,卻不簡單,如何在不搭乘客運、高鐵、火車,以及自行騎車的情況下,以最快的速度到台北?」

  「這問題哪有難!容易!」孔雀王得意洋洋的抬起頭。

  「怎麼說?」

  「用飛的啊!」孔雀王說完,背部微微拱起,同時間,一對七彩眩目,華麗無比的大孔雀翅膀,整個張了開來。

  「飛……你不知道,這地獄遊戲中?存在著一個古怪的設定,城市與城市間的移動,不能使用非人類的特殊能力嗎?」鍾小妹歎了一口氣,「不然吸血鬼女早就用她的蝙蝠翅膀到台北了。」

  「真的嗎?」孔雀王的臉,慢慢的垮了下來。

  因為他原本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像象神哥哥一樣,用腦袋來解決事情了。

  「不過,你的說法,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有趣的點子。」鍾小妹看著孔雀王的大翅膀,嘴角慢慢揚起。

  「喔?」

  「我們的確是要飛到台北去。」

  「款,可是你不是說……地獄遊戲的設定……」

  「沒錯,地獄遊戲的設定是規定,不能使用特殊的飛行能力,但如果我們使用的是遊戲裡面的飛行工具,像是飛機呢?」

  「啊?飛機?新竹有嗎?這裡有機場嗎?」孔雀王搔了搔腦袋。「我只聽過桃園機場、台北松山機場、台南機場……」

  「這裡有機場啊,傻瓜。」鍾小妹笑容的表情越來越大。

  「咦?」

  「這裡可是新竹,這裡可是全台灣最大空軍基地的所在地啊。」

  「空軍基地,等等,你的意思不會是……」孔雀王猛嚥了一下口水。

  「是,我的意思就是這樣,你不是要跟著我,想找出狼人T變強的答案嗎?」

  「呃,是沒錯……」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一起挑戰,地獄遊戲中八大怪物之首……」鍾小妹的臉上,再度泛起那聰明又有點調皮的神情。「軍人吧!」

  軍人,而且是一整個空軍基地的軍人喔。

  ◇◇◇◇

  同一時間,新竹開往台北的高鐵上。

  一場血戰已經進行到了尾聲。

  吸血鬼女的牙齒,突破了羅賓漢J的銀色皮膚,卻中了更可怕的埋伏。

  那埋藏在銀色肌膚下的致命物質:金烏。

  「金烏?」吸血鬼女踉蹌後退,陽光這創造地球萬物,最溫暖而完美的光線,此刻卻殘忍的腐蝕著吸血鬼的生命力。

  「對,就是金烏,這產自中國的神秘鳥類原本有九隻,他們如同溫暖的太陽般,負責照耀中國的土地,後來被一個叫做后羿的男人,硬是射殺了其中八隻,而倖存的那一隻被地獄列為超級國寶級的鳥類……要不是華佗透過他醫學局局長的身份,拿到了這只國寶鳥的基因……」羅賓漢J走到了吸血鬼女的面前。

  他原本英俊的面容,此刻蒙上了一片陰沉的黑氣。

  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正義而帥氣的俠盜了。

  如今的他,已經完全被華佗改造成一隻卑鄙的魔鬼了。

  「為什麼……」吸血鬼女不斷後退,她試圖要凝聚力量,但卻一點效果都沒有。

  因為這是陽光。

  這是吸血鬼一族,千百年來,最初也是最終的死穴。

  「什麼為什麼?」羅賓漢J慢慢的端起弓,抽出背上的黑色羽箭。「死前有什麼疑問,我會看在我們曾經是同事的份上,盡力幫你解答。」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在這裡?不只是地獄遊戲,連我在火車上,你都算得這麼準?」吸血鬼女不斷喘氣。

  「很簡單。」羅賓漢J的箭搭上了弓,食指與拇指搭上了箭羽的部分。「因為,有人正在監視你們,從遊戲一開始,就在監視你們了。」

  「啊,誰?」吸血鬼女眼睛睜大。

  這人是誰,能如影隨形的掌握每個人的行蹤,尤其是向來以神出鬼沒著稱的獵鬼小組。

  這樣的人絕對不多,甚至可以說,只有那麼一個!

  「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嗎?」羅賓漢J微微一笑,拉滿了弓。

  「難道是獵鬼小組的最高指導者,一手打造出獵鬼小組的男人,蒼……」

  吸血鬼女的話還沒說完,羅賓漢的手指,已經鬆開了箭弦。

  黑色羽箭,化作一道無懈可擊的直線。

  直接命中吸血鬼女的胸口。

  心臟。

  「結束了。」羅賓漢J撫了撫唇邊的小鬍子,微笑。「看樣子,我也不用問你是不是送貨人了,因為,你再也無法送貨了。」

  高鐵上,吸血鬼女仰躺在冰冷的高鐵地板上,眼睛睜得好大,好大。

  她萬萬沒有想到,原來真正出賣獵鬼小組的人,竟然是他。

  一個嚴肅,一絲不苟,看似正義感的地獄領導者。

  

  蒼蠅王。

  ◇◇◇◇

  吸血鬼女的生命,正快速的流逝。

  先是陽光的侵蝕,加上吸血鬼族最重要的心臟被一箭穿過。

  我死了?

  是啊,我死了吧?

  此刻的吸血鬼女,又夢迴了那個清晨。

  舅舅摸著她的頭,答應吸血鬼女的媽媽說:「放心,我會保護她的。」

  然後,在血腥瑪麗的指揮下,展開了一場讓吸血鬼B族幾乎死絕的屠村行動。

  也就是那個溫暖到令人心碎的清晨,讓吸血鬼女從此踏上漫長的復仇之路。

  當時,舅舅以生命纏住血腥瑪麗,終於等到聖佛親自出手,毀去吸血鬼E族,而吸血鬼女也被白虎精夫婦收養,加入到獵鬼小組。

  等到她長大了,更收養了一個和她一樣,從小就無父無母的孤兒。

  那些溫暖日子裡,吸血鬼女感覺到,獵鬼小組們就像是自己的家人,加上照顧小孤兒的責任感,曾讓她深深以為,自己終於可以走出復仇的陰霾。

  認真的,當一個平凡的人。

  沒想到,後來的地獄列車事件,大大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甚至,到現在的死亡。

  原來死亡是這麼回事啊?像是夜幕般慢慢的低垂,周圍的光線逐漸黯淡,宛如黃昏。

  原來,這就是死亡啊……

  吸血鬼女淡淡苦笑,雖然她不怕死亡,卻仍有許多事情想做,包括她想要親眼看到那小孤女長大,她想要親手揪出滅殺獵鬼小組的元兇,還有她想把「蒼蠅王」的真面目告訴她的同伴們,而她埋藏在心裡的那個願望……

  撫摸陽光。

  這是她與舅舅的約定啊。

  這些願望,在死後,大概都沒辦法實現了吧。

  夜幕已經完全降下,在這片無光的黑暗中,連聲音都像是海水退潮般,緩緩消逝。

  然後,一種更深沉,比黑暗還要黑暗的物體,完全籠罩住了她。

  這樣的黑暗,只能被稱作「闇」吧。

  「死亡,你來了嗎?」吸血鬼女揚起淺淺苦笑,輕聲對那「闇」說:「你要來拿走我的生命了嗎?」

  那片闇緩緩的朝著吸血鬼女靠近。

  『你的生命,我會拿走。』

  「嗯。」吸血鬼女閉上眼睛,這剎那,她雖不怕,但卻感到好悲傷。

  好多願望尚未實現啊,原來她對生命,有如此多的眷戀。

  『不過,』而那片闇又繼續說著。

  『不過?』

  『我答應過他,我得等饒你三次不死之後,再取你生命。』

  「嗯……咦?三次不死?」

  『不然,怎麼對得起那個男人,那個把你稱作『希望』的男人呢?』那片深沉的闇說到這裡,竟然笑了起來。『咯咯,咯咯咯咯。』

  這笑聲尖銳,如同十歲女孩,竟然吸血鬼女有了似曾相識的感覺。

  「啊!」吸血鬼女猛然睜開眼睛,她看見了這片闇的真面目。

  一個令她恨到日以繼夜,一個她發誓天涯海角都要逮捕歸案的黑榜女魔頭,一個曾讓整個地獄都聞之喪膽的血腥女皇。

  『看到我,很吃驚嗎?』那片闇笑了,『我是血腥瑪麗啊。』

  血腥瑪麗!

  吸血鬼女在這一剎那,整個脊椎拱起,身體往上一彈。

  吼吼吼吼!

  「血腥瑪麗,你竟然有膽子,有膽子出現在我面前吼!」

  『這是第二次饒你不死。』這片闇,緩緩的退到了陰影處,陰影中,仍可見一枚有如白色彎月的笑容。『還差一次喔,那男人的希望。』

  同時間,已經走到門邊,正要握住門把離開的羅賓漢J,露出吃驚表情,轉過頭,看這突然發狂的吸血鬼女。

  「怎麼?」

  然後下一瞬間,只是一瞬間的時間而已。

  羅賓漢J的胸口被兩大片黑刃給劃過,一枚十字架傷口陡然出現,然後瘋狂的血,從十字架中噴射而出。

  噴滿了高鐵車站的天花板。

  這一切,當然是吸血鬼女的傑作。

  「為什麼,你不是被金烏所傷?又被貫穿心臟?」羅賓漢J看著自己的胸口,眼中滿是驚異。「為什麼還不死?」

  「為什麼啊。」吸血鬼女雙眼中滿是燃燒的憤怒。「我想,因為我是吸血鬼吧。」

  「啊?」

  「那種基因培養出來的冒牌陽光,怎麼可能殺得了一個真正憤怒的吸血鬼!」吸血鬼女再度怒吼,腳步一動,拳頭揮出,一拳貫穿羅賓漢胸口。

  羅賓漢J被這股殘暴的力量所沖,整個人往門撞去,把門直接撞凹。

  「怎麼可能殺得了一個還有夢的吸血鬼?」吸血鬼女拳頭再揮,羅賓漢J整個人陷落在牆壁之中,「我是吸血鬼族,驕傲的B族!」

  一拳一拳,密密麻麻的拳雨,將羅賓漢整個人越打越陷入牆壁,而羅賓漢J的外型也在這片拳雨之下,完全扭曲。

  臉腫起,肋骨全部被打斷,手腳被折斷,完全沒有當年帥氣的模樣。

  「怎麼可能殺得了一個……有人等著你回家的吸血鬼呢?」吸血鬼女狂吼一聲,手如電竄出,這是最後一擊。

  這一擊,化拳為爪,穿過了羅賓漢J的胸膛。

  然後,吸血鬼女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還有,怎麼可能殺得了一個……用生命為賭注,要逮捕血腥瑪麗的吸血鬼呢!」

  羅賓漢J倒下,吸血鬼女在這個殘破不堪的車廂中,找到一個僅存的椅子,坐下。

  她需要休息。

  但當憤怒如同潮水般退去,一個問題卻慢慢的浮現出來。

  為什麼被金烏與心臟貫穿後,她還能活著?

  就算是生命力強韌的吸血鬼,她也不應該活下去。

  除非,她還得到其他生命力的挹注,就像是德古拉伯爵,在地獄列車上,曾對她做的事情一樣。

  想到這裡,吸血鬼女快速的伸出手,朝著自己的脖子一摸。

  這一秒鐘,她感到全身戰慄。

  因為她脖子上,的的確確,多了兩個清晰的小孔。

  『該死,血腥瑪麗,你究竟做了什麼?』吸血鬼女喃喃自語,『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

  而車廂的另外一頭,羅賓漢J被拳雨擊殺的牆壁裡。

  有白白的東西正在蠕動。

  那是一隻蛆。

  只見蛆動了兩下,忽然以驚人的高速開始結蛹,然後蛹破裂,冒出一隻蒼蠅。

  蒼蠅抖動了兩下翅膀,開始飛行。

  嗡嗡的翅膀震動聲中,竟隱隱傳出細微的話語聲。

  那是華佗的聲音。

  「數據錯誤,完全沒意料到吸血鬼族的潛力這麼驚人,不過,還好這次派出的實驗體,只是複製品三號,是比複製品四號『偽貓女』更厲害一點的複製品。」華佗的聲音咯咯的笑著,「沒關係,蒼蠅啊,把戰鬥數據帶回來吧,我們來創造更強的生化戰士。」

  說完,蒼蠅嗡的一聲,就這樣消失在車廂之內。

  整個車廂中,只留下正閉目休息的吸血鬼女。

  還有闇。

  她正得意的笑著,因為承諾裡面的「饒她三次不死」,已經用了兩次。

  「嘻嘻。」這個擁有闇的力量的血腥瑪麗說。「既然你是那男人的希望……救你一次,應該不為過吧!」

  ◇◇◇◇

  新竹沿海公路。

  這裡,剛剛經歷一場精彩的武將對決。

  戰國四將軍中的李牧,與獵鬼小組的四號狼人T,在千軍萬馬的殭屍群中,進行了一場一對一的對決。

  而李牧從天而降,威武無比的大刀一斬,更將狼人T逼入了絕境。

  刀鋒落地。

  煙塵四起。

  「吾乃趙將軍,李牧。今,斬除妖獸。」

  只是,當煙塵散去,李牧的眉頭卻已然皺起。

  因為刀是落下了,卻沒斬下狼人T的頭,而被兩排銳利如鋒的牙,給硬生生抵住。

  那兩排牙,當然是狼人T的牙。

  「粉厲害摸,你的降時馬,敢掉了我的哈雷!」狼人T牙齒咬著刀,口齒不清,眼中卻綻放冷冽殺意。

  「哼,百年妖獸,果然有點能耐。」李牧腐爛的英俊臉龐,嘴角揚起,同時間,更抬起腳,朝著自己的大刀刀背直踩了下去。

  要知道,這一踩,等同於加重了大刀落在狼人T牙齒的力量。

  狼人T的牙是否能抵住這一刀,就完全沒有人知道了!

  「麻麻米啊!」狼人T眼睛圓睜,看著李牧的腳板,越來越近,他突然感到鼻頭一癢。

  哈啾。

  這聲噴嚏,來得是又急又猛,宛如平地旱雷,李牧只見地面上衝出一股氣,勾起飛沙走石,讓他暫時失去了視覺。

  等到他看清楚眼前畫面,狼人T已經不在刀下。

  「好妖物。」李牧微笑。「倒是有幾分能耐啊。」

  微笑中,隱含棋逢對手的興奮。

  而狼人T趁亂溜到一旁,順手斬了兩隻撲向他的殭屍,然後一屁股坐在殭屍上,「這招『狼噴嚏』,我本來不愛用的,唉,要知道這招源自於『三隻小豬』中專門吹倒房子的大野狼……名聲不太好哩。」

  「妖物,咱們再來。」李牧再度上馬,殭屍馬鼻孔噴出兩道兇猛白氣,腳蹄更是在地上刨出淺溝。

  「喝!」狼人T身體微蹲,身上的毛,一根一根豎起宛如刺蝟。

  這是他狂催靈力的證明。

  「來!」只見李牧手一甩馬鞭,殭屍馬的四道鐵蹄已然離地,化作一道兇猛烈焰,滾滾燒向狼人T。

  「哈雷,我是狼,戰馬再強也是我的食物。」狼人T仰頭咆哮,緊握手上的螺絲釘,「我現在就來替你報仇吼。」

  說完,狼人T的雙手雙腳落地,像一隻真正的狼般,狂奔起來。

  只見在十萬隻殭屍的原野上,兩條線朝著彼此快速前進。

  一條是棕色的狼人T,另一條,則是騎著殭屍駿馬,舞著大刀的李牧。

  兩線瞬間交會。

  但奇怪的事情卻發生了。

  棕色線消失了。

  宛如被另外一條線給吞噬似的,徹底消失。

  李牧急忙勒馬,轉頭。

  果然,荒地原野上除了滿坑滿谷的殭屍外,沒有狼人T的蹤影。

  到哪裡去了?李牧手握大刀,作戰至今他第一次感到迷惘。

  而他更知道,在瞬息萬變,危險四伏的戰場上,再也沒有比「迷惘」更恐怖的事情了。

  「妖獸!你在哪?給我出來!」李牧拉著韁繩,讓馬不斷兜著圈子,防止狼人T從任何可能的角度對他進行突襲。

  但,他沒有見到狼人T。

  背脊發涼,是李牧此刻唯一的感覺。

  「給我出來!」李牧舞著大刀,凝聚靈力,準備殺出最後一擊。「妖獸!給我出來!」

  然後,李牧聽到了一個聲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李牧的表情先是疑惑,然後慢慢變了,變得驚懼。

  他不再騎著殭屍駿馬瘋狂繞圈,而是全身不動,頭,慢慢的朝下看去……

  而且,是看著自己的馬鞍。

  李牧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你……藏在馬腹下嗎?」

  下一秒,馬鞍應聲炸裂,大量血肉往四周噴散,一對狼爪,從這片血肉中透了出來。

  「吾之愛駒啊,吾之戰友啊!」李牧發出一聲悲嚎,縱身跳開,而下一秒,整只殭屍馬就這樣被這對狼爪,一左一右給分成了兩半。

  殭屍馬慘嚎聲中,狼人T的身影已經從這團血肉中衝出來了。

  直撲向李牧。

  「結束啦!」狼人T的身體沾黏著殭屍馬的血,張開滿是利齒的大嘴,對準空中李牧的頭顱,直咬了下去。

  「妖獸!莫得意!」李牧雖然躍在空中,仍不失一代武將身手,雙手握刀,以腰部為軸心,以離心力為輔,一口氣將刀鋒甩向狼人T的腰際。

  一人一狼,再度對上。

  此刻,他們都豁出全力。若是狼人T快一步,被咬爛的,就是李牧的頭顱。

  而若是李牧的大刀快上一步,被腰斬的,肯定就是狼人T的身體了。

  兩人都沒有絲毫的退意,只將身體與力量全部都發揮到了極致。

  因為他們很像。

  尤其是體內流的武者之血,更像。

  「能與你這頭妖獸作戰,不枉我在地獄裡頭,千百年的等待啊!」李牧英俊但腐爛的臉,露出作戰的狂喜。

  手上的刀,揮得更猛了。

  「彼此彼此。」狼人T的獠牙張得更大,臉上同樣是遇到高手的興奮。「敗給你,也沒什麼好遺憾的啦,哈哈。」

  大笑聲中,兩人賭上了自己最驕傲的武器,瞬間觸碰。

  ◇◇◇◇

  倒在地上的人,是狼人T。

  他的胸口,滿是血跡。

  站在地上的,是李牧。

  他揮刀的姿態,仍然英武。

  只是狼人T嘴裡多了一樣東西,而李牧身上則少了一樣東西。

  頭顱。

  李牧的頭,此刻正被狼人T叼在嘴裡。

  身首異處,是這場瞬間定出生死的戰鬥,最後的結果。

  只是狼人T胸膛那道深可見骨的巨大刀傷,不斷湧出鮮血,也可見這致勝的一瞬間,是多麼的驚險。

  這一瞬間,也只有狼人T和李牧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先擊中對方的,其實是李牧。

  集合治兵與武術於一身的戰國名將之一,他的刀在空中甩出,卻不是完全的直線。

  他巧妙的避開風,更巧妙的利用身體的扭腰之力,將刀速提升到最快。

  甚至快過狼人T的利牙。

  只是當大刀斬中了狼人T,李牧的表情卻變了。

  砍不下去?

  這把在千軍萬馬中斬過無數猛將的大刀,以血煉刀,隨著斬殺敵人數目,越來越鋒利,也越來越霸氣。

  這樣的刀,怎麼會有斬不下的軀體?

  「白毛?」李牧察覺到狼人T胸口的變化,不知道何時,刀下那片狼毫,竟瞬間轉白。

  也就是這片白毛,勉強阻止了血煉大刀的刀鋒。

  「西兒,哈哈,你又救了我一次吼!」狼人T狂笑之際,朝著李牧的腦門,狠狠地咬了下去。

  只是李牧無愧於戰國四大名將,他驚而不亂,就算砍不下去,他仍施壓於刀鋒,硬是推住了狼人T。

  在李牧大刀的推擠下,狼牙的距離不夠,只是驚險的擦過李牧的頭盔,將頭盔整個咬下,卻沒傷到頭盔下真正的元兇。

  「你媽媽爸爸的勒,沒咬到!」

  「妖獸,棋差一著啊,哈。」李牧的大刀再起,這次他不在瞄準胸口,直接朝著狼人T的臉劈了過去。

  看你的臉上,有多少白毛可以擋?

  只見這兩大戰士驚險交手,李牧再度取得優勢,大刀刀鋒由上而下,宛如晴天霹靂,朝著狼人T臉,直直劈下。

  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妖獸,還不伏誅。」李牧狂喝。

  「湖孤?我以為該湖孤的郎,是你勒,哈哈。」狼人大笑間,說話忽然像是剛才咬住刀鋒一樣,不清楚起來。

  「你講話方式為何有變?啊!你嘴巴裡面含了什麼?」李牧雖驚,但刀勢已老,已經完全無去收刀。

  「用射的,就不趴舉李太短啦。」(用射的,就不怕距離太短啦!)狼人T嘴巴嘟起,一顆銀色物體,瞬間射出。

  「這——」

  李牧終究來不及收刀回防,這銀色物體,就夾著狼人T的驚人吹力,嘶一聲,貫穿了李牧的胸口。

  在胸口下的心臟,在一瞬間被打穿。

  「高明。」李牧身體在這一秒鐘完全失去了動作能力,仰頭往後倒去。「那東西,是什麼?」

  「那東西,你該見過。」狼人T微笑,「是我家哈雷的螺絲釘啊。」

  「是嗎?」李牧緩緩後倒,此刻的他笑了。「你替你愛駒報仇了啊?」

  「吼!失禮啦!」狼人T知道李牧貴為千年老殭屍,就算心臟爆掉仍非常危險,他發出咆哮,往前撲去。

  這次的狼牙,沒有遲到。

  李牧的頭顱。

  卡的一聲,李牧的脖子被狼人T咬住,然後整個扯了下來。

  但,下一秒,狼人T的胸口白毛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被勉強壓住的刀傷,化成點點鮮血,噴了出來。

  ◇◇◇◇

  「贏了,真是一場漂亮的戰鬥啊,不是嗎?」狼人T躺在地上,巨大的刀傷幾乎讓他流去體內百分之七十的血液。

  這是一般常人早就沒命的失血量。

  就算是狼人T,也只能躺在地上,呼呼喘氣,完全不能動彈。

  「好厲害的一刀,就差那麼一點……不過……」狼人T發現,接下來才是他真正要擔心的。

  因為就算這群殭屍的頭目李牧已經掛了,但殭屍們卻未倒下。

  他們開始移動起他們遲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著躺在地上的狼人T靠近。

  「有點麻煩。」狼人T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早已經完全動不了了,他不禁苦笑起來。

  難不成,在地獄列車上沒被貓女殺死,在八陣圖裡逃過一劫,還打敗孔雀王的他,竟會死在一群連走路都不會的殭屍口中嗎?

  這未免太窩囊了吧?

  狼人T握拳,試圖再次喚醒他體內那神秘的力量,可惜,西兒的力量雖強,但剛才已經消耗在對付血煉大刀上了。

  沒有回應,狼人T身上的毛,連一根變白都沒有。

  「難道,我當真會死在這裡?」狼人T苦笑,可是此時的他,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

  「真慘啊,款,李牧啊,早知道就死在你手下,還會光榮一點哩。」

  狼人T躺在地上,看著殭屍們越來越近,數十隻骯髒的爪子不斷舞動,伴隨著血盆大口散發出來的惡臭。

  忽然,旁邊李牧的頭顱動了。

  原本緊閉的眼睛,竟在此時陡然睜開。

  宛如銅鈴般的大眼,瞪著這群正不斷逼近的殭屍,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

  「退下!勝負乃兵家常事!吾將手下豈能趁人之危!?」

  這一聲怒吼,雖然從一隻斷頭口中吼出,卻有一股天地為之變色的氣魄。

  所有的殭屍腳步登時停住,不敢再動,彷彿被定在地上。

  一大片的殭屍戰場中,只剩下狼人T慢慢起身,他先是用雙手把李牧的頭顱放在地上,然後恭恭敬敬的鞠了一個躬。

  「英雄。」狼人T真摯的說。「與你一戰,是我的榮幸。」

  只見李牧的雙眼再度閉了起來,而嘴角則揚起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

  這微笑,彷彿在響應著狼人T的話語。

  狼人T鞠完躬,轉身,踏著蹣跚的步伐,穿過不動的殭屍群,踏上了通往台北的省道。

  就算重傷,就算交通工具只剩下一雙腿,他也要完成約定。

  「獵鬼小組們,我們台北見!」

 


  就在吸血鬼女在高鐵上重傷,為血腥瑪麗所救。

  狼人T在新竹海濱,與殭屍四天王之一的李牧血戰。

  另一條線,戰況也同樣火熱。

  這裡是鐵軌,一台高速且搖晃的火車,輾過鐵軌後,持續瘋狂前進。

  一閃而逝的火車窗戶,可以見到一具巨大的碧綠色的半透明棺木,棺木內,一名黑髮女子正在沉睡。

  沉睡者,就是貓女。

  她的肌肉快速重組,傷口癒合,然後,她眼睛睜開。

  貓女在棺木中復活了。

  「貓女,正所謂人無法選擇出生的地方,就像是你沒辦法選擇死而復活的地方一樣。」棺木之前,一個流著鼻涕的中年男子,正發出咯咯的笑聲。「只能說你倒霉,在我的『涕王棺』內復活,哈哈,醒在一堆鼻涕裡面的感覺如何啊?美妙嗎?」

  只見棺木內的貓女,表情從復活時的安詳,變得極度扭曲。

  而同時間,棺木的顏色也發生了變化。

  開始由綠慢慢轉黑,黑色如同顏料,在綠棺中渲染開來。

  這黑色顏料,一靠近貓女,更是直接改變形態,由原本的緩慢飄移,改成千萬根銳利尖刺,張牙舞爪的開始攻擊貓女。

  貓女表情驟變,試圖舞動雙爪攔阻這些黑氣,但雙爪皆被涕王棺的鼻涕黏住,怎麼樣也動不了。

  黑氣刺中了貓女。

  越來越多的黑氣不斷的刺入貓女體內。

  而貓女的表情開始痛苦起來。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親愛的貓女。」劉禪撫摸著涕王棺,表情儘是滿足。「這是我鼻涕的毒,只要你還在這具棺木內,這些毒就會不斷的毒死你,咯咯,咯咯咯咯。」

  越來越多的黑毒之氣,攻向了貓女,只見這一秒鐘,貓女被一大團黑氣包圍,宛如致命毒蜂般瘋狂的朝著貓女攻擊。

  短短的十秒鐘,黑氣散開。

  涕王棺內,徒留動也不動的貓女。

  「這是第二命囉。」劉禪用指頭沾了一下自己的鼻涕,然後在涕王棺上,寫下第二撇。「咯咯,剩下七命,天啊,這麼美好而殘忍的毒殺秀,我竟然只能再看七次,真令我惋惜啊。」

  貓女歪著頭,此刻的她,牙齒緊緊咬著。

  她在忍。

  忍受這無邊無際的痛苦。

  而她之所以能忍,只因為她還握有最後一張王牌。

  只要還有這張王牌,再痛再苦的戰鬥,她都會熬過去。

  都會熬過去的。

  ◇◇◇◇

  「第七命。」劉禪在車廂內跳起了自編自導的舞步,模樣像是一頭豬在打轉。「天啊,我愛死這涕王棺了。」

  貓女死了,然後又活了。

  可是又死了。

  「第八命。」劉禪坐下,拿起從火車餐車中搶下的便當和飲料,一邊扒飯,一邊舉著純喫茶飲料,做出乾杯的動作。「真是太美妙了,貓女,能看著你死掉,真是世上第一美景啊。」

  涕王棺中的貓女,再度進行了一次生死輪迴。

  而且,若以貓女九命來推論,這次的復活,已經是第八次,換句話說,眼前這條命,已經是最後一命。

  第九命了。

  涕王棺中,貓女的身體被黑色毒氣侵蝕,當毒氣散開,貓女腐蝕的身軀,再度開始進行重組。

  「最後一命囉,快樂的時光,總有結束的時候。」劉禪已經完全吃完了那個便當,打了一個又臭又長的嗝,「貓女,這將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你啦。」

  涕王棺中,貓女的手指,那纖細美麗的貓爪,已經完全修復。

  「我劉禪啊,從在人世的時候,就被人瞧不起,什麼關二叔、張三叔、趙雲,他們表面效忠我,心裡都瞧不起我!」劉禪挖了挖鼻屎,講得是咬牙切齒。「更別提那混蛋諸葛了,老是用一些漂亮話來誆我,來欺騙眾臣,私底下其實想當皇帝!」

  以手指為起點,貓女的身體周圍,桃紅色的光芒正不斷往上蜿蜒,先到了手臂,再到了胸膛,然後往下降到了腹部,最後則是雙腳。

  那桃紅色的光芒,每經過一處,那處就宛如被施了魔法,完全復原成完整的軀體。

  最後,只剩下那緊閉著的雙眼了。

  「這次,我收到濕婆的徵召,來加入這次的行動,但他也瞧不起我!幸好……就在濕婆離開後,有另外一個人出現了!這個人,才是真正欣賞我才華的伯樂啊!咯咯。」劉禪說到這裡,表情慢慢的改變了。

  臃腫的臉龐,竟露出像是受委屈的小孩,終於得到了安慰的糖果的表情。

  涕王棺中,粉紅色的光芒還在緩緩前進。

  最後停在貓女的臉上。

  這是復活的最後一道程序。

  甦醒。

  而奇妙的是,那粉紅色的光芒,卻在這一瞬間閃過了一幅圖像。

  那是一張牌。

  牌上畫著一個背著包袱的旅人,旅人的下方還用古老的埃及文寫著『愚者』兩字。

  「有趣有趣,這張牌,就是你的力量關鍵嗎?」劉禪用力用手指來回搓著鼻子,發出『蹭蹭蹭蹭』的聲音。「到了快結束的時候,才會顯露出力量的本質嗎?貓女。」

  涕王棺內,桃紅色的光芒如煙霧般緩緩淡開。

  愚者圖形也隨之飄散。

  露出了桃紅光芒下的那雙眼睛。

  一雙睜開的貓眼睛。

  「第九命,來了嗎?」劉禪狂笑,「哈哈哈哈,那個欣賞我的人啊,我要繳出第一份供品啦,就是我最愛的貓女屍體囉。」

  涕王棺內,邪惡的黑色毒氣再度凝聚,像是深海中貪婪的肉食魚類,成群結隊的往貓女身上游去。

  貓女的眼睛睜著。

  她正在思考。

  終於走到第九命了。

  已經沒有半點退路的第九命了。

  在古老中國宋朝,當她見到少年H遇到危險,奮力往前衝去時,突然出現在少年H面前的「那能力」,究竟是什麼?

  黑色毒氣,已經接觸到了她的皮膚,開始侵蝕了進去。

  「最後一場秀啦,貓女。」劉禪的笑聲,傳入了涕王棺之內。「我會永遠永遠記得我們兩個……未完成的戀情的,咯咯!」

  「那能力」究竟是什麼?

  那一瞬間,為了要救少年H,一切都可以犧牲,一切都勇敢去做的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黑氣,已經完全透過了皮膚,甚至鑽入了骨頭,只要再幾秒鐘,這可怕的黑氣食人魚,就會奪去貓女僅剩的最後一命。

  而地獄暗殺女王的傳說,也將在這一刻,被劃上休止符。

  「我來倒數吧,五秒……」劉禪得意的數著。

  黑氣,開始在骨頭間竄動,劇烈的疼痛,干擾著貓女的思考。

  到底是什麼?讓她瞬間爆發的「那能力」到底是什麼?

  「四秒……」劉禪笑著。「等你死後,我會把這涕王棺好好收起來,變成最美麗的收藏。」

  最危急的一刻,會啟動最強的能力,那是「巫術之門」,可是,巫術之門之外,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的部分?

  「三秒……」劉禪越笑越大。「最後三秒囉,我親愛的貓女。」

  巫術之門,在貓女的手掌間凝聚,只是貓女仍想不通,除了巫術之門之外,她還要做些什麼?

  黑氣,更是兇猛的在她體內蔓延。

  「兩秒……」劉禪雙腳踩地,遲鈍的跳起舞來。「要結束啦。」

  巫術之門已經打開,貓女睜著眼睛,忍著疼痛,看著在她眼前的巫術之門。

  這巫術之門,吸不了涕王棺。

  因為劉禪的鼻涕可以藉由硬化來阻擋巫術的吸力,尤其是這「涕王棺」,更是精純無比的鼻涕,它強壯的程度,已經等同於一座由複雜咒術所構築而成的結界了。

  一座足以抵禦巫術之門的結界。

  「一秒……」

  貓女看著眼前的巫術之門,她內心忽然戰慄了一下。

  她忽然懂了。

  難道,所謂的最後能力,指的是這件事嗎?

  可是,有必要這樣嗎?要賭這麼大嗎?

  「零.秒.啦。」

  劉禪大笑,笑到鼻涕亂噴,口水亂竄,笑到滾倒在地上。

  黑氣在這一刻陡然膨脹,漲滿了整座涕王棺。

  整座涕王棺頓時變成墨黑色,宛如被埋藏在地底深處腐朽的死亡棺木。

  「結束了結束了,」劉禪笑到在地上打滾,「我幹掉貓女了,這次沒有讓你逆轉啦,那個唯一欣賞我的人啊,我沒讓你失望,我沒讓你失望啊!」

  殘殺貓女第九命的黑色毒氣,此刻已經功成身退,慢慢的往周圍擴散,淡化,用數百年濃稠鼻涕所作成的碧綠棺木,正慢慢回復它的原本面目。

  墨色棺木,正在淡化。

  淡化淡化……

  淡化……

  然後,劉禪的笑聲突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發源自喉嚨,宛如被人勒住咽喉時所發出的怪聲。

  「嘎,嘎,嘎……」劉禪的指頭,指著他面前那具涕王棺,整個神情,簡直驚駭到了極點。

  涕王棺裡面,竟然……

  空了。

  碧綠色的涕王棺裡,曾經八次毒殺貓女性命,將她屍體腐蝕成殘缺不全的涕王棺,如今裡面卻是空蕩一片。

  空棺。

  是不祥,極為不祥的預兆啊。

  「嘎,貓女的屍體,不可能被毒氣完全吃掉,嘎,她沒有在裡面……除非……嘎嘎……除非……嘎嘎……」劉禪的喉嚨中不斷發出「嘎,嘎,嘎」的怪音。

  墨色的毒氣,還在涕王棺中消散,終於,整個退去,留下一大塊半透明的碧綠鼻涕。

  「嘎,貓女,究竟到哪裡去了?嘎,我連殺她八命,她能逃,早就逃了,嘎,怎麼會在此刻出事?」劉禪不斷的抖著,伸手按住涕王棺,他連指尖都在發抖。

  看著自己按在涕王棺上,顫抖的指尖,忽然間,他發現了另外一件怪事。

  那就是他看見了,貓女的臉。

  貓女那張艷麗的臉,竟出現在涕王棺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劉禪。

  「怎麼……啊……難道……」劉禪渾身戰慄,因為他已經懂了,貓女的臉,為什麼會出現在涕王棺的表面上了。

  那是倒影。

  真正的貓女,其實是在……

  「背後!你在我的背後……」劉禪猛然轉頭,他在這短短的一瞬,把身體上所有的一切靈力,都推升到了極點。

  鼻涕七殺中的「涕長莫及」、「天女散涕」、「天涕無縫」、「假涕真做」、「涕蟲危機」、「鼻塞獅吼」全部一口氣打出來。

  可惜,這次他真的沒有辦法了。

  天時,地利,人和,全部都失去了。

  連製造假替身的機會,也都來不及了。

  只見,貓女站在劉禪的背後,輕輕的揮了一下爪子。

  「別……」劉禪哀號。

  貓女手一過,劉禪的鼻子,已經從臉上徹底消失。

  「啊啊啊啊啊!」劉禪雙手摀住鼻子,鮮血不斷從指縫狂湧而出,「我的鼻子,貓女,你竟然毀了我的鼻子,我的鼻於……」

  「沒有了鼻子,看你怎麼再用鼻涕害人?」貓女一笑,「其實你也很厲害,整個地獄裡面,能將老娘逼到這地步的,你是唯一一個。」

  「貓女……別殺我……」劉禪跪在地上亂爬,鮮血則不斷的從臉上湧出。「你也欣賞我,對吧?我們兩個是互相欣賞?你看我們很配啊,我是中國古帝王之後,你是埃及古神後裔,我們可以在一起,締造美好的愛情傳說……」

  「坦白說,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想找死的混蛋。」貓女深吸了一口氣,嘴角揚起一個憤怒又痛快的微笑,貓爪慢慢舉起。

  只要落下,這段時間以來,貓女所受的屈辱,就會得到一個痛快的紆解。

  只要落下……

  只是,就在此時,貓女的耳朵動了動,她聽到了雖然無害但是令人厭煩的聲音。

  嗡嗡嗡嗡嗡……

  一隻蒼蠅不知道從何處飛來,在貓女的手上繞了一圈之後,又在劉禪的臉上繞了幾圈,最後停在劉禪的額頭上。

  「蒼蠅?」貓女生性愛潔,見到這專門在垃圾堆飛舞的昆蟲,不禁皺眉。「你看看你的鼻涕有多髒……連蒼蠅都來了!」

  但奇怪的是,劉禪的表情卻令人出乎意料。

  原本驚恐怕死的他,在此刻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口中,甚至說出了囈語。

  「您,您來了啊!」

  「誰?」貓女一愣,以她敏銳的靈覺,並沒有發現周圍有任何危險人物靠近。「你瘋了嗎,因為快死所以瘋了?」

  「您來啦,太好了,我已經把貓女逼到第九命了,只要再一下,就可以殺死她了,我沒有辜負您的交代……什麼,您,您說什麼?」劉禪眼珠朝上,失去鼻子的他,語氣變得急促起來。「等等,您別誤會,雖然我浪費了呂布戰甲,但是相信我,我已經快要徹底打敗貓……」

  「咦?」貓女內心忽然湧現不安預感。

  「別殺我,蒼蠅……」劉禪突然放聲尖叫。

  這一秒鐘,貓女感到渾身戰慄,直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就這一步的時間而已,劉禪的頭顱,竟已經化成一大片血花,炸了開來。

  血、肉、腦漿,以及整坨整坨的鼻涕,飛散整座車廂。

  只是爆炸雖猛,貓女的動作卻又更快,她腿往後一蹬,身體如一片羽毛般往後退去,直到貼住火車車廂的天花板上。

  她完全避開了爆風的傷害。

  當煙塵散去,劉禪屍骨無存,這個從一出場就以大便羞辱了典韋,一路上追逐貓女,多次差點取下她性命的男人,竟死得如此淒慘莫名。

  連根完整的指頭都沒留下,實在太淒慘了吧?

  貓女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從天花板上落下,以指尖觸地,輕盈又安穩的站定。

  「這噁心鬼死了,又留下新的謎團了。」貓女搖了搖尾巴,自言自語。「到底是誰殺了他,那個人好像不是濕婆,又是另外一個高手嗎?還有誰能夠遠距離把你暗殺,又驅動呂布戰甲?真是太有趣了。」

  ◇◇◇◇

  劉禪死。

  並沒有引起地獄群雄的任何反應,除了一個人例外。

  這人,拿著羽扇,坐在一張咖啡桌上,他面容清秀,氣質高雅,正是設計八陣圖,試圖捕殺獵鬼小組群雄的男人,諸葛亮。

  奇怪的是,他不是與鍾小妹對決陣法嗎?

  怎麼他與鍾小妹兩人,都全身而退呢?

  「真正聰明的人,不會真的用性命去分出勝負的。」諸葛亮淡淡一笑,「就像我和鍾小妹。」

  「不過,劉禪啊,你就不是一個聰明的人。」諸葛亮說完,歎了一口氣。「我們雖然受到同一個人的委託,但做事的方法絕對不一樣,要殺貓女他們,根本不用明刀明槍。」

  「就像當年赤壁之戰。」諸葛亮溫柔一笑,「要獲勝,要靠的是計。」

  說完,諸葛亮把扇子放到了桌上,而驚動了桌上一隻昆蟲往上飛起。

  黑色的翅膀,嗡嗡作響的聲音。

  那是蒼蠅。

  和停在劉禪臨死前遇到的昆蟲一樣,一隻蒼蠅。

  「沒錯吧。」諸葛亮看著蒼蠅,微微一笑。「以您的智謀詭計,派出蒼蠅,除了殺了可能洩密的人之外,應該……還會順便做點事吧。」

  蒼蠅震動了兩下翅膀,彷彿在和諸葛亮對話。

  「是啊,這件事雖然不太可能殺死貓女……」諸葛亮笑著繼續說著,「但至少,會讓她受點傷吧!」

  ◇◇◇◇

  貓女站在火車上,看著被劉禪屍體弄得一片混亂的車廂。

  忽然,她感到不對勁。

  歪掉了。

  不,不是她自己歪掉了,而是地板歪掉了。

  而且,不只是地板,天花板、兩排座椅、窗戶,全都歪掉了。

  為什麼?

  當火車上所有的物體都已經歪斜,這不就表示……

  「看樣子,劉禪後面還有更猛的主使者啊。」貓女仰著頭,感受著整列火車越來越傾斜,越來越傾斜。「竟然連火車都可以破壞?」

  這一秒,火車的傾斜突然停住,千分之一秒的停頓後,則是天崩地裂的旋轉。

  因為火車不只傾倒,更以高速滑出了軌道,此刻,它不再只是火車了。它是能掃平所有障礙物,坑殺所有乘客的鋼鐵怪物。

  「台北車站,約定的地方快到了,H,你還好嗎?」貓女目光遙望遠方,在這片混亂中,她依然保持殺手女王的冷靜優雅。

  但她身形卻瞬間被漫天飛舞的椅子碎片,扭曲飛散的鋼板所吞噬。

  完全失去了蹤影。

  ◇◇◇◇

  同時間,在地獄第二層的某處,又是相同嗡嗡嗡嗡的蒼蠅振翅聲。

  一隻蒼蠅,飛過了光潔亮麗的地獄政0府地板,又飛過了眾人埋首工作的辦公室,最後飛到了一間獨立的小房間內。

  小房間的門口,掛著「地獄政0府行政總裁」的名牌。

  蒼蠅從門縫中鑽入了小房間中,裡面正坐著一名表情嚴肅,五官嚴峻如石雕的男子。

  蒼蠅王,是他的名字。

  「回來了。」這蒼蠅王手掌前伸,剛好接住這隻小小的不速之客。

  只見這隻小蒼蠅,翅膀抖動了兩下,似乎在回應。

  「嗯,瞭解了。」這蒼蠅王點頭。「你說最後一項聖器已經被送往女神的身邊……」

  蒼蠅又動了動翅膀。

  「而三路包抄之下,包括羅賓漢J對吸血鬼女,李牧對狼人T,貓女對劉禪都已經敗北,但經過查證,聖甲蟲都不在他們手上……」蒼蠅王點頭,「看來,獵鬼小組他們還是會把聖器,交給最可靠,也最有潛力的一個組員啊。」

  蒼蠅翅膀再動,發出如同語言般嗡嗡的聲音。

  「果然是他,只是……擋在他前面的,偏偏又是濕婆本人。」蒼蠅王眼神複雜,「這是命嗎?此關當真難過啊。」

  蒼蠅再度拍動翅膀。

  「只是,此關當真難過嗎?」蒼蠅王閉上眼睛,只是這次,蒼蠅王沉吟了許久,都未說話。

  然後,他突然起身,拿起掛在椅背上的黑色外套。

  「有件事,我得親自去確認。」蒼蠅王往前大步走著,表情異常嚴肅。

  ◇◇◇◇

  地獄遊戲,新竹通往台北的高速公路上。

  時速超過一百公里的車子,在路上構成龐大車流,或快或慢,或密或松,將整條高速公路點綴成一大片眩目的光陣。

  隱藏在這些光陣中的一台客運汽車,看似平淡無奇,事實上一場影響地獄遊戲未來命運的相遇,正在上演。

  車上,坐著兩個人。

  一位是法力通天的古印度大神,濕婆。

  一位則是手握太極武學的中國武者,少年H。

  而濕婆額頭上的眼睛,更在此刻,緩緩的睜開了。

  這一瞬間,少年H彷彿見到了那狹長的眼睛中,湧出鋪天蓋地的炙熱岩漿,而岩漿中更夾帶著千萬子民憤怒的吼叫。

  天地,為之震動。

  少年H知道,要反擊,也只剩下這短短的一剎那,只要那隻眼睛一睜開,濕婆曾經毀滅半個印度的「憤怒之火」就要降臨了。

  「太極拳。」少年H雙手握拳,一上一下,陰陽相輔,太極拳勁如江水奔騰而出。

  在這只有兩個座位寬度的狹窄空間裡,兩人各展神威,短距離交鋒。

  只是太極拳勁才剛射出,卻在濕婆面前一公尺處,就完全潰散。

  憤怒之眼尚未完全睜開,就將少年H的拳勁完全蒸發。

  「好厲害,再來!」少年H眼見濕婆額頭上那隻眼睛,越睜越大,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太極劍氣。」

  少年H捏了一個劍訣,化拳為指,雖然沒有真實的刀劍,其威力卻更加凌厲。

  劍氣兵分兩路,一黑一白,分走陰陽極致,銳利無匹。

  憤怒之眼閃爍了一下,紅光乍現。

  兩道凌厲無比的黑白劍氣,在半公尺處,完全潰散在紅光之內。

  「當真是寸土必爭啊。」少年H只覺得濕婆憤怒之眼的壓力越來越大,逼使他再度發動攻勢,而這次,更是他最強的一招。

  一碗水。

  只見他手上五色五行快速流轉,流轉出一枚黑白相間的太極圖騰。

  圖騰,推出。

  這招「一碗水」沒有前面拳勁的剛猛,也沒有劍氣的凌厲,卻在柔轉中夾帶著剛強,宛如洶湧無盡的海嘯,朝著濕婆鋪天蓋地而來。

  這招,連原本閉著雙目的濕婆,都睜開了眼睛。

  「不錯。」濕婆的簡單兩個字,代表的是地獄中極高的讚美。

  然後一碗水,碰到了憤怒之眼。

  柔軟的海,碰到了憤怒的太陽熱浪。

  在客運公交車上,僅僅一個座位的間隔,兩大高手正以彼此的真功夫較勁。

  距離越短,戰鬥越險。

  一公尺,八十公分,六十公分,四十公分……只見少年H雙手的太極圖騰,不斷往前推,轉眼已經推到了濕婆的胸膛之前。

  「不錯。」濕婆淡淡一笑,憤怒之眼綻放紅色火焰。「但,也只是不錯而已。」

  紅色火焰一閃即逝,竟讓少年H感到雙手宛如火焚,而同時間,一碗水柔軟的太極氣勁,竟被一點也不剩的完全蒸發。

  砰!

  少年H整個人往後撞上椅子的手把,口中更是噴出一口鮮血。

  「好強。」少年H抹去嘴角鮮血。「這招,可是差點和曹操戰成平手的絕招哩,連這招都完全失效,神果然是神啊。」

  神,果然是神啊。

  「沒有了嗎?」濕婆的雙眼再度閉上,而他額頭上的憤怒之眼,已經睜開超過了八成。「那換我了喔。」

  憤怒之眼,此刻已經不只是即將爆發的火山了。

  它像太陽,一顆失控的太陽,就要朝地球狂墜而下。

  這一刻,別說是海水了,就連整個地球都要毀滅了。

  憤怒之眼,睜開到了九成。

  在憤怒之眼裡面,是翻湧滾燙的太陽岩漿,若是真讓它完全睜開,少年H的軀體與靈魂,肯定不用一秒就會完全蒸發殆盡。

  在這個絕望的時刻,卻見到少年H臉上表情,依然冷靜。

  「終於到這個時刻了嗎?」他閉上眼睛,流轉全身靈力,將一身純淨的黑白雙色靈波,全部往上提。

  提到了胸口,喉嚨,最後,竟是停在他的唇邊。

  在濕婆強大到足以吞噬天地的神壓之下,少年H將所有靈力集中到唇邊,又為了什麼呢?

  「你放棄了嗎?張天師。」濕婆的聲音中,沒有半點輕蔑與威脅,反而帶著淡淡惆悵。

  惆悵著,這個難得可以一戰的對手,終於要棄子投降了。

  少年H嘴唇微微揚起。

  這是笑。

  溫柔的笑了。

  憤怒之眼的縫隙開到了極限,熊熊滾燙的太陽就要降臨,少年H卻笑了。

  微笑間,他張開了嘴巴。

  所有的靈力都匯聚在他的舌尖,一個太極圖騰在舌尖隱約成形。

  「將所有的靈力集中在這一句,是為了喊醒你。」少年H吸了一口氣,口中的太極圖形更是越來越清楚。

  「哼,喊醒我?」濕婆眉頭鎖起,這個堪稱他進入地獄以來,最頑強的對手,少年H,究竟還有什麼絕招?

  「我說啊……」少年H吸到了極致。「濕婆你知道,像神死前曾對我說什麼嗎?」

  「像神?」

  濕婆一愣。

  因為這個全地獄中,唯一一個能讓這個破壞神愣住的名字。

  更讓憤怒之眼的睜開速度,微微的停住。

  然後,少年H鼓足的氣,從丹田衝了上來,當到達了喉嚨,舌頭也跟著動了,舌尖帶著那精純到極致的黑白靈波,衝了出來。

  朝著濕婆的耳膜衝來。

  「這是什麼招?你以為用聲音就傷得到我嗎?咦?」濕婆才出口,就發現自己略微有點暈眩。

  這招的確傷不了他,但卻讓他暈眩,難道這才是少年H真正的目的嗎?

  「這是你兒子,送你最後的禮物。」少年H說了這句話之後,仰頭往後倒去,因為這招實在太耗靈力了。「請好好收下啊,濕婆之神。」

  ◇◇◇◇

  當暈眩過去,濕婆再度睜開眼睛,他竟發現,坐在他面前的人,不再是來自中國的張天師。

  眼前這人,扇耳,長鼻,臉上厚皮皺褶,是一張大象的動物之臉,更是濕婆熟悉無比的一張臉。

  自己親生兒子的臉。

  「像神……」濕婆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像神看著濕婆,淡淡的微笑。

  「你……」

  「當時在大霧中,我用智慧之書,將少年H送回了他的夙願之地,這是我們的承諾,他答應讓我,再見您一面。」象神清朗的聲音迴盪。

  濕婆認得,這的確是象神的聲音。

  貨真價實,兒子的聲音。

  「所以,張天師就幫你實現了這個願望?」濕婆說。

  「呵。」象神微笑。「張天師答應幫我這個忙,實現的卻不是我的願望。」

  「啊?」

  「實現的,是您的願望啊。」

  濕婆一愣。

  「父親,謝謝您,您真正的願望,不是稱霸整個地獄遊戲,奪得歎息之壁所保護的力量,而是見我。」

  「我真正的願望?」濕婆閉上了眼睛,輕輕歎息,又忍不住輕輕微笑。「原來如此啊。」

  「是啊,就是這樣啊。」象神笑。「我會出現,是因為您的願望。」

  「既然是我的願望,那我要提出最後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讓我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抱一下吧。」

  抱一下吧,兒子。

  像神笑了,眼眶含淚的笑了。

  他伸出了雙手,緊緊的抱住濕婆,這個擁有人神魔最強大破壞力的毀滅之神,在此刻,其實只是一個溫柔且充滿遺憾的父親。

  對濕婆來說,這個像神,出生在他離家二十年的遠征時期,好不容易濕婆回家了,卻因為一時誤會,讓他誤以為象神是與雪山女神偷情的男子。

  因此,憤怒之眼,毫不留情的摧毀了象神的頭顱。

  當誤會被解開,充滿內疚的濕婆拔下大象的頭顱,裝在象神的脖子上,藉此挽救象神的性命。

  也許是因為內疚,濕婆給了象神極大的權力,卻也因為內疚,讓他與這個大兒子,完全的疏離。

  更因為內疚,讓他們從此變成一對連擁抱也沒有過的父子。

  如今,濕婆擁抱了象神,簡短的胸膛相觸,卻彌補了失落千年的父子之情。

  「父親,我有個請求……」象神的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回了原本的模樣。帥氣,英挺,還帶有點質樸,而且和濕婆有幾分神似。

  連眼眶中的淚水,都一模一樣。

  「兒子,說吧。」濕婆微笑問,感受到懷裡的象神,已經慢慢的消失,慢慢的透明……這等待了千年的溫暖,竟是如此短暫。

  「若神界還有輪迴,」象神的身影越來越淡,已經快要完全消失。「我還可以當你的孩子嗎?」

  「呵呵。」濕婆笑了,「當然,而且這次爸爸不會再這麼粗心囉。」

  「嗯,我從來沒有怪過爸爸,真的,從來沒有。」象神也笑了,而他的身體也在此時,完全的消失,只剩下最後一抹微笑,彷彿在跟濕婆道別似的,留在空中,久久未散。

  久久未散……

  ◇◇◇◇

  而當象神消失。

  濕婆的眼前,再度出現了少年H的臉,他正微笑著看著濕婆。

  而憤怒之眼,正停在完全睜開前的一瞬間。

  毀滅地球的太陽沒有落下,但凌厲而狂暴的神壓,壓得少年H連呼吸都困難。

  「喜歡我的偷襲嗎?濕婆。」少年H到這時候,卻仍帶著他充滿調皮的微笑。

  「哈。」濕婆伸出了手,按住了少年H的額頭,「我懂了,我懂了,我懂為什麼聖佛和蚩尤都這麼看重你了。」

  「嗯。」少年H感到濕婆炙熱的掌心,正在他額頭上燒著。

  他不知道濕婆要幹嘛,畢竟要殺他少年H,濕婆根本不必用到手掌,只要憤怒之眼再打開一點,他就連皮帶骨一起蒸發了。

  「我不會用憤怒之眼殺你了。」濕婆的聲音,透過灼熱的掌心,直接在少年H的腦中迴盪。

  「呵,謝謝啦。」少年H微笑。

  「而且還要送你一個禮物。」

  「禮物?呃,別這麼多禮啦。」少年H感到額頭的溫度越來越高,他的腦袋快要裂開了。

  他有預感,這份禮物,肯定難收。

  「不過,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可以收下這大禮了。」濕婆臉上的皺紋都皺在一起,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也許是終於完成了他內心的夙願,這笑容看起來少了分嚴肅,多了分輕鬆與俏皮。

  「呃,別吧,我不習慣用腦袋收禮物,我……」少年H感到頭熱到快要爆炸,腦漿快要蒸熟了。

  「別囉嗦。」濕婆突然提氣大喝。「收下吧!」

  同時間,少年H聽到雙耳嗡的一聲。

  連帶的眼前一黑,完全喪失了意識。

  昏迷在這台開往台北的公交車上。

  昏迷前,少年H腦海中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個背影。

  雖然只是背影,但從寬大的T恤、紫白拖鞋,還有短褲頭來看,不難猜出這正是土地公本人。

  然後,土地公轉過了頭,咧嘴一笑。

  「怎麼樣,我說過,你會收到一份大禮,對吧。」

  少年H尚未理解這句話的含意,直衝腦門的火燙,就完全將他給吞噬殆盡了。

  ◇◇◇◇

  新竹,清大夜市附近。

  「款,幹嘛突然傻笑啊?」一個眼睛細長的嫵媚美人,瞪著站在她旁邊的宅男。「蚩尤!」

  「很好笑啊,九尾狐。」那宅男一邊笑,一邊大口吃完了章魚燒,這條夜市,他吃了少說也有三十個攤位了,要不是他妖力驚人,不然肚皮早就脹裂了。

  「什麼好笑啦,跟人家說啦。」九尾狐跺腳。

  「我剛剛雞婆,偷偷跟他恭喜一下啊。」

  「所以,他真的沒死在濕婆手下?!」九尾狐美麗的臉龐上,又驚又喜。

  「這小子福大命大,還當真給他逃過了。」土地公呵呵的笑著,「看來濕婆還回贈了一份大禮給他哩。」

  「真的還是假的?那份大禮是……」

  「我還不太確定,但我想應該和我猜的差不多了。」土地公說完的同時,也吃完了手上那盒章魚燒。「對了,我們這次的夜市美食巡迴之旅,應該也完成了吧。」

  「是啊。」九尾狐疑惑的看著土地公。「所以?」

  「所以……」土地公把章魚燒的盒子扔進垃圾桶。

  「喔?」九尾狐眼睛一亮。

  「吃飽了,我們該運動運動了。」

  「該運動囉。」土地公微笑,他身體的周圍出現一股銀灰色的可視靈波,洶湧而暴力。「不然會變胖的。」

  「那我們該去哪呢?」

  「去台北吧。」土地公微笑,「那裡,通往澎湖的路,就要現身了,我們怎麼可以錯過機會呢?」

  「澎湖之路……夢幻之門要開了嗎?」九尾狐細長的眼睛睜得老大。「所以說,地獄遊戲的最後爭霸,就要上演了?」

  「呵,天機不可洩漏啊。」土地公搖頭,但一身精純的灰色妖氣,卻無法控制的往外張狂了起來。

  這是戰士面對浩瀚戰場時,興奮的悸動。

  最後爭霸,就要上演了。

 


  在距離台北陽明山與新竹,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

  甚至超越了重重的人間與地獄的障礙,穿過了一層、兩層,到第十層地獄的最深處,一座牆壁之前。

  這座牆壁寬闊到無窮無盡,綿延到肉眼無法分辨的遠方。

  這裡是歎息之壁,從遠古以來,就被地獄喻為最後無法跨越的高牆。

  如今,這道高牆前,一個嚴肅的男人再度降臨。

  他穿著大大的斗篷,頭罩下只露出一雙堅毅的眼珠,從大雪中漫步而來。

  直到,他在牆的前方停下了腳步。

  「你比我想像中還要厲害嘛,皮卡丘。」那男人嘴角揚起,眼神往下看去。

  他的眼神,最後停在這堵高牆的最下方。

  這裡是一個洞。

  一個深不見底,宛如透入地心最深處的洞。

  「你在下面嗎?」男人蹲下身子,對著洞口喊著。「皮卡丘。」

  只聽到這聲音在洞內迴盪傳遞,數十秒仍不停,直到微弱到聽不見為止,這洞究竟有多深啊?

  終於,過了大概三分鐘,洞口傳回來一個微弱而尖銳的鼠叫。

  「我在啊,老大……」那聲音這樣說著,「蒼蠅王!」

  蒼蠅王,這穿著斗篷的男子,是權傾地獄的地下統治者,蒼蠅王?

  只見那斗篷男子拿下了頭罩,露出裡面那張嚴肅剛直的臉龐,不是蒼蠅王是誰?

  「怎麼樣?挖到歎息之壁的底部了嗎?」蒼蠅王低沉的聲音問道。

  「到了。」只聽到皮卡丘的聲音背後,還隱約傳來如水流般,嘩啦啦的聲音。「只是,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

  「結界。」皮卡丘背後的水聲,又更大聲了。

  這次不再嘩啦啦,而像是一條寬闊河流的浪濤聲。

  「欸?」

  「是結界!」皮卡丘的聲音陡然尖銳,「還是聖佛設下的結界啊!皮~卡~丘!」

  話剛說完,水聲化成轟隆巨響,已經完全掩蓋住了一切。

  而同一時間,蒼蠅王見到洞底閃過一絲水光。

  只是一瞬間,水光已經化成猛烈水柱,朝著洞口衝了出來。

  這水柱來得好快,蒼蠅王往後一仰,驚險避過這條從地底湧出的水柱。

  而水柱中,則可看見傷痕纍纍的皮卡丘,也一起在水柱中被衝了上來。

  蒼蠅王手一伸,硬是穿過水柱,拉出了皮卡丘。

  「聖佛?」看著那沖天水柱,蒼蠅王仰頭,嚴肅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喜怒。「這道牆,果然還有你在守護。」

  只見蒼蠅王的背後,開始出現一大片紫色,緩緩蠕動的靈氣。

  可視靈波!

  「如今,地獄異象頻傳,極寒地獄的千年玄冰融解,汪洋地獄水位暴升,萬年建木葉枯,在這失衡的地獄中,聖佛,就算是你,力量也會受到影響。」蒼蠅王說完,雙手同時往前一推。

  吼!

  這一剎那,蒼蠅王的雙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暴湧出來的蒼蠅密雲。

  蒼蠅密雲源源不絕,不顧衝出的水柱,不斷往洞口鑽入。

  而且越鑽越深。

  「找到了。」站在洞口的蒼蠅王,忽然笑了。「聖佛親手下的封印,已經破損大半。」

  「然後,」蒼蠅王舉起空蕩蕩的左手手臂,低吼:「給我解開它吧,蒼蠅們。」

  蒼蠅王的力量正面碰撞聖佛殘破的封印,竟讓這一大片荒原,微微震動起來。

  「蒼蠅王老大……」皮卡丘全身是傷,它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這個融合了陰森妖氣與正直霸氣的男人,蒼蠅王。

  「嗯?」蒼蠅王雄壯的背影,轉過半張臉。

  「為什麼……為什麼……」皮卡丘仰著頭,「您要這麼執著這道牆?」

  「因為你不知道,牆後面的秘密是什麼?」

  「牆後的秘密?」

  「牆後面,可是一股實現慾望的力量,連神都無法抗拒的力量啊。」蒼蠅王的臉,此刻不再剛直,反而透著一股扭曲妖氣。

  「喔?」

  「如今這股力量,更因為越來越多神魔的介入,」蒼蠅王越說,背後的紫色越來越深,已經深到如墨汁般濃烈。「通往夢幻的門,就要打開了啊。」

  ◇◇◇◇

  地獄遊戲,台北。

  陽明山山腳。

  阿努比斯與項羽的激戰,引發法咖啡以自身拯救陷入危險中的阿努比斯,卻也意外帶出一個大秘密。

  女神,真的就在法咖啡的體內。

  而且,隨著法咖啡重傷垂危,藏身在她體內的女神,也將隨之灰飛煙滅。

  唯一的辦法,是強行將女神喚醒,而喚醒的辦法就是傳說中的「三聖器」。

  只是三缺其一,最後一隻聖甲蟲,如今卻落在遙遠的新竹。

  新竹的四個獵鬼小組成員,更不顧敵人設下重重陷阱,兵分四路朝台北前進,目的就只有一個,將「聖甲蟲」給送到女神身邊。

  台北這頭,女神依然昏迷,而時間更從四小時,剩下不到兩小時。

  只是在這個時候,眼鏡猴更發現,項羽和阿努比斯兩人的神情,都微微改變了。

  「阿努比斯,你說,你的朋友會把最後一塊聖器送來,你知道要去哪裡等他嗎?」項羽握住了背部的昆吾刀,渾身的靈氣正在往外湧現。

  「當然。」阿努比斯微微一笑,力量也不斷凝聚。「我怎麼可能忘記我們約定的地方。」

  「喔?」

  「當年的七日之會,新竹與台北分離的地點。」阿努比斯慢慢的說著,「那裡是台北火車站。」

  「喔,我知道那地方,台北城的核心啊。」項羽也笑了,「那裡可是所有勢力的中心點啊。」

  「可不是嗎?一個可以稱為整個台北最危險的地方啊。」阿努比斯微笑。「過去與現在的指針區域,台北火車站。」

  「這樣才好玩。」項羽握住了背部昆吾刀的刀柄,笑容絲毫未減。「不過,要去台北火車站,你得小心他們啊。」

  「我知道,而且為數還不少。」阿努比斯點頭。

  「看樣子幕後黑手終於忍不住,亮出底牌了。」項羽看了看躺在阿努比斯懷中的法咖啡。「阿努比斯,女神交給你了。」

  「嗯。」阿努比斯輕輕頷首。

  看見阿努比斯這輕輕頷首的動作,眼鏡猴等人卻莫名的浮起了一股悸動。

  因為這表示這兩大強者,必須要合作了。

  這也表示,即將來臨的情況之猛烈,已經不是他們一人可以應付的。

  這一句交給你了,更不知道包含了多少信任與肯定。

  因為為了保護女神,肯定要經歷超乎想像的血戰。

  然後,他們來了。

  「約翰走路、村正、阿猊。」阿努比斯讓法咖啡躺在他寬闊的背上,眼中殺氣閃爍,嘴角卻慢慢揚起。「我們得保護女神,任務完成前,別讓自己先掛了啊。」

  約翰走路握著獸化的蛋,笑了。

  被項羽砍斷的村正,抖動兩下刀身,發出金屬摩擦似的笑聲。

  而阿猊更噴出火焰,火焰中是狂妄的笑聲。

  曾經橫掃一整層地獄,不留下一點活口的他們,來了。

  「眼鏡猴、刺蝟女、團團、鬣狗。」項羽的刀,慢慢的從背部抽起,「我知道自己曾經糊塗過一陣子,身為團長,這是我最後一個命令。」

  四天王同時望向項羽,這個斐尼斯最強的霸王,這個讓他們最相信的團長,這個讓他們相聚在一起的理由。

  他們眼神,沒有半點猶豫,堅定而強悍的看著項羽。

  「那就是活下去,我們台北火車站見。」

  來了。

  十萬的殭屍軍團,來了。

  一瞬間,只是短短的一瞬間,這如驚天大浪般的殭屍軍團,就將眾人給完全淹沒。

  ◇◇◇◇

  身陷殭屍大軍中,阿努比斯背著法咖啡,手上的槍,轉換了形態。

  散彈鎗。

  「下雨吧,我的子彈。」阿努比斯扣下了扳機。

  一大片的子彈之雨,立刻從槍口噴了出去。

  眼前兇猛的殭屍群,立刻化成人團血肉。

  只是殭屍太多,他們踩過同伴的血肉,繼續瘋狂的朝阿努比斯撲來。

  阿努比斯再開一槍,又是一大團殭屍血肉分散。

  但是死了一批,另一批又再度湧來,而且每湧來新的殭屍,他們身上的服飾就略有不同。

  從本來的布衣,到籐甲,再到黑色鐵甲,甚至出現了綠色銅甲。

  而且更令人擔憂的是,每次敵人服飾更換,阿努比斯的散彈鎗所能對敵人造成的傷害程度,就會隨之降低。

  當綠銅甲殭屍出現的同時,阿努比斯的散彈鎗,甚至連一隻殭屍都殺不死。

  「好傢伙,原來殭屍也有等級之分啊。」阿努比斯一手拋掉了散彈鎗。

  「吾等……銅甲屍,是百夫長。」銅甲屍說完,雙腿一蹬,完全沒有一般殭屍膝蓋不能彎曲的窘迫,反而如鬼怪般利落迅捷。

  只是銅甲屍雖然擋住了散彈鎗,但當他衝到了阿努比斯面前,阿努比斯一笑,從懷中掏出另一把左輪,壓在銅甲屍的眉心。

  砰的一聲。

  若論單發子彈,左輪的威力豈是散彈鎗能比。

  銅甲屍的腦袋被轟去半邊,搖搖晃晃的眼看就要倒下。

  「款,在你成為一堆滋養大地的爛泥之前,我問你一個問題。」阿努比斯拿著左輪抵著銅甲屍另一邊沒有破爛的頭。「你在殭屍中,排什麼等級?」

  「殭屍族中,最弱者為布衣屍,其次是伍夫長鐵甲屍、百夫長銅甲屍、千夫長銀甲屍,更上面則是金甲屍,整個殭屍族群裡面,金甲屍不過二十餘隻,是萬中選一的大殭屍……」

  「所以只要幹掉這二十幾隻金甲屍,殭屍族群就沒有什麼好怕的?對吧?」

  「不,金甲屍的上面,還有四個人,才是真正在殭屍族群的頂端。」

  「哦?」阿努比斯聳了聳眉毛。

  「戰國四將軍!他們才是真正的王啊!」銅甲屍突然尖叫,雙手爪子伸出,朝著阿努比斯撲了過來。

  「傻。」阿努比斯扣下扳機,這隻銅甲屍僅存的半邊腦袋,也碎掉了。

  銅甲屍砰一聲倒地。

  阿努比斯吹了火燙槍管一口,然後慢慢的說著:「我想,這隻銅甲屍之所以會突然抓狂……是因為你的關係吧。」

  「咯咯,你很聰明啊。」為數驚人的殭屍群中,一隻殭屍排眾而出,他一站定,所有的殭屍竟然都自動退開。

  他身上的盔甲,是血銹斑斑的金色。

  「金甲屍?」阿努比斯扶了扶躺在背後的法咖啡。「我還以為來的人,會是更強一點的角色,像是四將軍之類的呢。」

  「憑你?還不用請我們四大將軍出來。」金甲屍冷冷的笑著。

  「這麼有自信?」

  「你沒察覺嗎?」金甲屍陰惻惻的笑著,「攻擊你的殭屍特別多,特別源源不絕啊。」

  「嗯。」阿努比斯看向四方,的確,他和夥伴已經被完全隔開了,而包圍他的殭屍數目之多,簡直可以用屍山屍海來形容。

  「因為你背上的那個人啊。」金甲屍笑,雙手的指甲不斷往前伸長,發出濁臭的靈氣。「會幫你吸引整個殭屍族群的關愛啊。」

  「哈,原來是這樣。」阿努比斯伸手,輕輕扶住昏迷的法咖啡,胡狼臉上,沒有半點恐懼。「原來你們幕後老大的目標是她,早說嘛,我可以把她……」

  「喔?沒想到你這麼識相……」金甲屍一喜,才往前跨了一步。

  忽然腦門一熱,左輪手槍的子彈射出,直接射中他的眉心。

  「嘿,我看起來像是會交出朋友的人嗎?」

  金甲屍搖晃了幾下,但卻沒有倒下,反而伸舌頭舔了舔從額頭流下的腦漿。

  「阿努比斯啊,你可能不知道你惹到的是一個什麼種族吧。」金甲屍笑,臉上肌肉牽動著滿臉的腦漿。「我們可是殭屍族啊,連吸血鬼、狼人、龍,都會害怕的種族啊。」

  說完,金甲屍忽然昂起頭,尖聲啼叫起來。

  這聲啼叫,既尖且長,宛如深夜中勾魂的貓頭鷹夜啼。

  阿努比斯忽然感到寒意,這份寒意來自四面八方的殭屍族群,他們的成員開始改變。

  布衣殭屍已經消失,黑色鐵甲屍也退去,只剩下綠色的銅甲屍……還有幾隻帶著武器,威武的銀甲屍。

  阿努比斯眉頭深深鎖了起來。

  他並不是怕這群殭屍,就算四將軍親臨,他也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把他們斃於槍底。

  但他卻開始不安,若是殭屍的目標鎖定著女神,那在距離火車站這條長路上,肯定還有好幾場的硬仗要打。

  他能在女神生命消失之前,把她送達目的地嗎?

  而少年H是否也遇到相同的包圍,他能安全的把最後的聖寶石送到七日之會的地點嗎?

  「呵。」阿努比斯昂起頭,短暫的消沉後霸氣再現,右手的綠色靈波不斷凝聚。「女神啊女神,我注定要為你操心一輩子啊。」

  「動手!」金甲屍尖啼,「把這傢伙變成我們明天早上的大便吧!」

  這聲尖啼未絕,如海浪般的殭屍已經湧來。

  越湧越近,阿努比斯右拳凝聚力量,嚴陣以待。

  就在雙方要正面碰觸的時候,忽然一團驚人的火焰,從天而降。

  殭屍懼火,被這突如其來的猛火一燒,登時亂了方寸,就算是銀甲屍也倉皇後退,整個殭屍大軍的前頭亂成一團。

  見到這團火,阿努比斯忽然笑了。

  「喔,你來啦。」

  這團火不是別人,正是被阿努比斯收服的龍之九子之一,猊。

  火焰化成一頭猛獅,回頭對阿努比斯咧嘴一笑。

  「老大,這裡我來就好,你快點去火車站。」

  「嗯。」阿努比斯看著眼前的火焰中,那些等級較高的殭屍已經站穩了步伐,再度執起武器,往這邊衝來。「你可以嗎?」

  「當然啊,老大你忘了嗎?」猊笑著大吼,「我可是差點幹掉你的強者呢。」

  說完,猊動了,化成一大團火焰,迎向嘶吼震天的金甲與銀甲屍。

  「阿猊……」

  「走啊!老大!」猊轟的一聲,撞向了殭屍族群,兩大力量登時纏鬥起來。「走啊,快走啊!」

  阿努比斯深吸了一口氣,扶了扶背上依然昏迷的法咖啡,轉身朝山下奔去。

  「阿猊……」阿努比斯越奔越快。

  他知道自己必須快點將女神送往火車站,因為這才是唯一能解救所有夥伴的辦法。

  所以他不能留。

  他必須走。

  阿猊,撐下去啊。

  ◇◇◇◇

  台北市。

  邊戰邊走,邊打邊走,寬闊的台北市,阿努比斯透過各種交通方式,不斷的朝著台北火車站挺進。

  只是一路上觸目所及,著實讓阿努比斯暗暗心驚。

  因為整座城市,已經完全被殭屍大軍攻佔。

  這群殭屍到底怎麼出現的?又何時出現的?

  而殭屍恐怖的傳染性,讓越來越多玩家無可自拔的陷入殭屍化的現象,也讓殭屍的數目不斷激增。

  等級較高的玩家,甚至可能變成鐵甲屍或銅甲屍。

  「淪陷了。」阿努比斯一邊快速朝台北火車站挺進,一邊歎氣。「殭屍族當真厲害,短短的一個晚上,就拿下了這座從沒被攻陷的大城。」

  「不過,真正令人擔心的,卻不是這些只會摧毀的殭屍……而是,誰是他們的『腦』……是這個腦,讓他們展現如此高明的戰術。」阿努比斯心中暗暗擔憂著。「這腦,肯定不是普通人物。」

  阿努比斯不斷往前推進,眼前的景色,已經從陽明山的清幽,逐漸擁塞了起來。

  快要進入市區了。

  同時間,阿努比斯在已經完全癱瘓的馬路上,發現了一個金色的身影。

  又是一隻金甲殭屍?

  只見這隻金甲殭屍比上次顯得更加粗壯,手握長鞭,喝令著底下數千名殭屍來回走動著。

  這千名殭屍究竟在做什麼?阿努比斯凝神一看。

  「這是防禦工事嗎?」阿努比斯喃喃自語,眼前的畫面再度讓他吃了一驚。

  只見原本寬闊的馬路,被數千名殭屍堆上了層層磚瓦,在台北城內,竟又築起另一道城牆。

  一道防堵敵人進入台北車站的城牆。

  「這些殭屍是怎麼回事?」阿努比斯沉吟,「我不記得殭屍這族群有這麼厲害啊?究竟是誰驅動他們的?」

  那個「腦」到底是誰?

  不過這不是阿努比斯現在該擔心的事,現在的他,該擔心的是,背著法咖啡的他,是否能穿過這層防禦?

  而正當阿努比斯思考之際,忽然間,他發現自己腳下的影子,不對勁。

  影子竟有四隻手!

  四隻手?剩下兩隻手是誰的?

  「可惡!」阿努比斯一驚,轉頭。

  金色的。

  另一隻金甲殭屍,竟已經站在阿努比斯的身後。

  「阿努比斯,你難道以為同一個地方,不會同時出現兩隻金甲殭屍嗎?」這隻金甲殭屍身形瘦長,雙爪如電,已經按在阿努比斯的肩膀上。

  血盆大口,從上而下,朝阿努比斯直罩了下來。

  「你也太小看老子了吧!」正當阿努比斯怒極,要以靈氣化成獵槍的同時,一個聲音,阻止了他的憤怒。

  「老大,這小嘍囉,不勞煩您動手啦。」

  一道刀光,與迅疾的聲音同步,險險擦過阿努比斯的側臉,然後釘入這隻金甲殭屍的腦門。

  強大的刀勁,更讓金甲殭屍連退了數步。

  砰一聲,金甲殭屍的背,撞入路邊民宅的牆壁中。

  「如此刀光……村正,是你?」只見剩下半截的村正,將金甲殭屍釘入了牆壁之中,但金甲殭屍卻還未死去,發出難聽的慘嚎,雙手握住村正,試圖將它拔出。

  金甲殭屍的拉力與村正往下貫的力量,一內一外,頓成僵局。

  「我村正要不是被項羽給弄折,只剩下原來力量的三分之一,老早就把你腦袋攪爛了。」村正哼的一聲,不斷灌注力量到金甲殭屍的腦中。

  因為它知道,一旦自己被拔出,恐怕就逮不到這隻金甲殭屍……

  現在就看是金甲殭屍的腦袋先爛,還是村正被先拔出來了。

  就在兩者陷入僵局的同時,另一個更大的危機已然降臨。

  第二隻金甲殭屍,他發現阿努比斯了。

  他粗壯的身軀意外輕盈,一躍而起,飛過高大的防禦工事,宛如一枚從天而降的金色炮彈,朝他們直衝而來。

  「找死。」阿努比斯深呼吸,正要出手。

  天空卻在此時,緩緩的飄來一把不該在這個大晴天出現的物體。

  傘。

  這把傘雖然飄得搖搖晃晃,卻剛好擋住了粗壯金甲殭屍的路線。

  「傘?」肥壯的金甲殭屍詫異,拳頭一揮,狠狠地朝著大傘揍了下去。

  拳勁強猛,把整把傘面整個打陷,只是奇怪的事情接踵而來。

  因為當金甲殭屍收拳,卻發現圓弧形的傘面立刻恢復了原狀,竟一點事也沒有。

  「這是什麼鬼東西?」肥壯金甲殭屍驚訝,往後一退,雙腳落地。

  「這傘啊,」傘下面,出現了一個面容帥氣到令女孩瘋狂的男子,一身合身筆挺西裝,嘴裡叼著煙,笑容可掬。「算是為了台灣而生的寶貝喔。」

  「嗯?」肥壯金甲殭屍雙手握拳,擺出戒慎架式。

  「颱風吹不爛,暴雨打不歪,只有台灣才能創造出這種無堅不摧的『軟骨傘』!」男子單手放在胸口,彎腰鞠躬。「來自對岸的不速之客啊,嘗嘗我約翰走路的離散數學吧。」

  這一剎那,肥壯的金甲殭屍發現他的周圍,沒有了光線。

  數十把傘,宛如嗜血的巨大蝙蝠,密密麻麻的包圍了他。

  「離散,數學?」肥壯的金甲殭屍醜臉皺了起來。

  「攻擊!」約翰走路一吼。

  所有的傘同時收傘,尖端旋轉,化成銳利的黑劍,一口氣貫向居中的肥壯金甲殭屍。哀號聲中,肥壯金甲殭屍整個人埋入了傘堆之中。

  「約翰走路……」阿努比斯看著這個突如其來,曾經誤入歧途,又曾經被自己所救的夥伴。

  他,在這個時刻,替阿努比斯擋下了這只難纏的殭屍怪物。

  「老大……」約翰走路的臉,卻沒有轉過來,只是萬分戒慎的看著傘堆下的金甲殭屍。「這裡,交給我們。」

  「嗯。」

  「我可以感覺到,這只臭屍體還沒有被做掉,這波離散之傘的攻擊,並未對他造成足以致命的傷害。」

  「約翰走路……」阿努比斯看著約翰走路,微微的深呼吸。

  因為阿努比斯知道,這只殭屍有多麼厲害,獨自留下約翰走路面對這頭猛獸,有多麼危險!

  但阿努比斯畢竟是阿努比斯,他必須以大事為重。

  殭屍群雖然可怕,但真正具有威脅性的,應該是「腦」。

  沒有了腦,這群殭屍應該只是只會殺戮村莊的強壯怪物而已。

  「老大,快走。」約翰走路看著眼前的傘堆,開始不安定的蠕動了起來,這表示裡面的怪物的怒氣正不斷累積,轉眼間就要施展猛烈反擊了。

  「約翰走路、村正,這裡交給你們了。」阿努比斯轉身,背後的法咖啡依然沉睡,他毅然越過了高大的防禦工事,踏上了往台北車站的路。

  看著阿努比斯離開的背影。

  約翰走路微微一笑。

  那是義無反顧的微笑。

  「老大,身為夥伴,這樣說實在有點肉麻。」約翰走路眼前的傘堆,轟然一聲四下飛散,而裡頭肥壯金甲殭屍,夾著無比的憤怒衝了出來。「但,我真的要謝謝你,能遇到你這老大,我真的好幸運。」

  金甲殭屍憤怒無比,他可是殭屍族群中的萬夫長,萬中之一的超級猛將啊,怎麼會被幾支破傘困住?

  約翰走路依然微笑,看著金甲殭屍朝著自己狂奔而來。

  暴力的步伐,讓大地都上下震動著。

  約翰走路笑,右手用力一握,手上的「蛋」,破掉了。

  這秒鐘他身體泛起了白光,這是獸化的證明。

  而同一時間,肥壯金甲殭屍也到了,宛如燃火的公車,撞向了約翰走路。

  獸化的約翰走路,也同時蹲下,化成一頭猛犬,正面迎向這頭公牛。

  兩人,硬撼。

  生死的硬撼。

  ◇◇◇◇

  「款。」

  不遠處,村正刀崩的一聲,被另一隻高瘦的金甲殭屍給拔了出來。

  飛舞的刀身,在空中不斷畫著燦爛美麗的圓形。

  旋轉間,村正仍發出他招牌式的怪笑。

  「約翰走路,把自己搞得這麼帥幹嘛?」村正輕浮的笑聲中,罕見的帶著與約翰走路相同的堅定。

  村正旋轉停止,刀刃轉下,再度追向那只高瘦的金甲殭屍。

  高瘦金甲殭屍豈是省油的燈,雙手握住腰際,登時拔出兩把銳利的短刃峨眉刺。

  峨眉刺,正是這只殭屍橫掃戰場的武器。

  一寸短一寸險,他擅長的是生死一瞬間的近距離格鬥。

  「約翰走路,你真的很討厭款,這樣我也只能跟你一起認真啦,咯咯。」村正的刀垂直落下。

  與高瘦殭屍雙手的短刃峨眉刺,擦出驚心動魄的火花。

  火花中,村正依然在笑。

  「老大啊,咯咯,要去把法咖啡給救活啊,我對女神沒什麼好印象,但法咖啡可是一個還女孩哩。」

 


  阿努比斯還在推進。

  終於,台北火車站巨大且具有中國風味的建築,矗立在他的眼前。

  阿努比斯深吸了一口氣,扶了扶背上沉睡的法咖啡,往前走去。

  只是,他才踏了幾步。

  腳步卻又停了下來。

  殺氣。

  阿努比斯皺眉。

  一股殺氣,正如一股滔天巨浪,朝他直湧而來。

  阿努比斯一定神,發現了殺氣的源頭。

  火車站的東門下,一個男子盤腿坐著,他身上沒有金甲銀甲,只有一條條佈滿尖刺的荊棘。

  荊棘的倒鉤,刺入他的肉中,有些傷口已經幹掉,有的卻還在流血。

  周圍沒有半隻殭屍,台北火車站的大門何等重要,這男子竟然單槍匹馬守在這?

  「這樣純正的殺氣,你絕對不是一般殭屍。」阿努比斯往前走去,一直走到這名荊棘男子的面前。「你就是殭屍軍團中的四大將軍?」

  「沒錯。」這男子的眼睛緩緩的睜開,看向眼前這名身穿黑衣的阿努比斯,語氣極度謙遜。「吾乃四將軍之三,荊將軍,廉頗。」

  「廉頗?」阿努比斯感到全身的肌肉,因為這男子而緊繃。

  這是高手。

  殭屍族群中的四大高手,若不論在地獄的事跡,只論實力,似乎不在黑榜十六強之下……

  「我要阻止您。」廉頗起身,精練的肌肉,微微鼓動著。

  他沒有武器。

  正是因為沒有武器,更讓阿努比斯心驚。

  沒有武器,代表他全身上下都是武器。

  「你在四將軍中,排行第幾?」阿努比斯蹲下,把法咖啡輕輕放下。

  這樣的高手攔路,阿努比斯非親自出手不可了。

  「我?」廉頗雙手擺出武鬥姿態。「第三。」

  「你這樣……還只是第三啊?」阿努比斯淡淡苦笑,這表示,這傢伙上面,還有兩個更強的怪物啊。

  然後,阿努比斯手一晃,手上的左輪手槍子彈已經射出。

  沒有多餘的話語,沒有恫嚇的言辭,更沒有虛實的誘敵,只有實際的射擊。

  因為阿努比斯知道,對頂級高手,所有的虛招都沒用。

  只有子彈,是真實的。

  但,阿努比斯沒料到的是,下一秒發生的事情,會比子彈更是真實。

  重擊。

  阿努比斯的下巴,陡然一頓,一個重到超乎想像的重擊,讓他整個人往後仰倒。

  不能倒。

  阿努比斯一個旋身,硬是抵消了這猛烈的一拳,但第二下重擊,跟著來了。

  中的是腰際。

  這重擊來得又快又猛,讓在半空中旋身的阿努比斯,沒半點閃避空間。

  整個人飛出了台北火車站的門外,直接撞上門外的人行天橋,還撞塌了半座樓梯。

  「原來,你的重擊是這麼回事啊,真是有趣。」阿努比斯抹去嘴角血跡,從瓦礫中起身。

  擺出武鬥姿態的廉頗,一笑。

  「還能站起?您很不錯。」廉頗身上的肌肉紮實,左拳往前,那施展重擊的位置,展露無疑。

  是手臂。

  一條鍛煉到比鐵還硬,比鋼還精壯的手臂。

  「不過,真正有趣的,是你擋住我子彈的工具。」阿努比斯昂頭,注視著廉頗身上纏繞的荊棘。

  荊棘盤根錯節,把廉頗身上刺出密密麻麻的血洞,但也是這層荊棘,宛如自動防禦系統,擋住了這發殺傷力極強的子彈。

  「您說的是。」廉頗語氣依然帶著敬語,低頭看著那層層圍繞身體的荊棘。「當年我與藺相如負氣結怨,但為了趙國,我背上這層層的荊棘,故留下『負荊請罪』之名,沒想到死後,這層荊棘,也跟著化成靈力,裹住我的全身。」

  「好一個負荊請罪……看樣子,我不打倒你,是過不了這一關的囉。」阿努比斯淡淡一笑,手上的靈力化成獵槍。

  發著幽幽綠光的獵槍。

  阿努比斯知道,就算知道到達火車站月台前還有許多場惡戰,可是面對廉頗如此強橫的對手,他仍必須拿出實力。

  雙方蓄勢待發,就在台北火車站前。

  ◇◇◇◇

  只是這場硬仗卻沒有如期上演,因為廉頗表情微微改變,然後搖了搖頭。

  「阿努比斯,他們……是您的朋友?」

  阿努比斯慢慢的笑了。

  「應該說,他們是我朋友的朋友。」阿努比斯手握獵槍,「對吧?斐尼斯的天王們。」

  斐尼斯四天王。

  廉頗的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上百隻的鬣狗,每隻都是齜牙咧嘴,發出如鬼哭的低嚎。

  「阿努比斯,過去吧。」鬣狗中,走出了那個少了手臂的戴眼鏡男子,毋庸置疑,他是眼鏡猴。「這裡有我們四個。」

  阿努比斯的背後,同時傳來一個溫柔的女音,她是刺蝟女。「沒錯,夜王,快過去吧。」

  「過去吧,你背後的法咖啡,正等你救呢。」最後一個現身的,是巨大的壯男,團團。「能救美,才能當真英雄囉。」

  「呵。」阿努比斯收起了槍,對眼鏡猴等人點了點頭。「我欠你們一次。」

  「別這麼說。」眼鏡猴一笑,「雖然我老覺得你是一個驕傲的自大狂,但是你為了救自己的夥伴,從台北車站殺到陽明山,再從陽明山殺回火車站這件事……坦白說,還蠻屌的。」

  「是啊,有肩膀的男生最受歡迎啦。」刺蝟女豎起大拇指。

  「是嗎?」阿努比斯背起了法咖啡,往前走去。

  經過廉頗的時候,他沒有動手,卻說了一句話。

  「前方是王翦。」

  「嗯?」

  「他與我和李牧不同,善詭謀,請您小心。」廉頗頭也不轉的說。

  「啊?為什麼……」

  「就算殭屍,也有善惡。」廉頗嘴角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苦笑。「這是趙將與秦將的不同。」

  「嗯……」

  「快去吧。」廉頗往前踏了一大步,身上的荊棘張牙舞爪,肌肉更是閃爍危險的光芒。

  「廉頗啊廉頗,若非我們是敵人,不然我肯定交你這個朋友。」阿努此斯微微的停下腳步,然後轉頭,快步衝向了台北火車站的深處。

  而當阿努比斯越奔越遠。

  廉頗看著眼前的斐尼斯四天王,他淡淡的笑了。

  這笑容,竟讓這縱橫陽明山上的四大天王,同時感到一陣戰慄。

  「坦白說,我沒有把握,您們四個人……」廉頗的拳頭握得極緊,「會活著離開這裡。」

  「哈。」眼鏡猴笑了一聲後,表情丕變。「動手啊,兄弟姊妹們!」

  這一剎那,火車站的門前。

  數百隻鬣狗同時躍起,而密密麻麻的刺蝟黑針漫天飛舞,其中更夾著團團沉重身軀的滾動聲。

  以及眼鏡猴,他快速裝設機器的身影。

  「誰死誰活,」眼鏡猴的手,已經快到看不見了,手下一台奇形怪狀的機體,卻在他手下快速成形。「還不知道呢。」

  ◇◇◇◇

  阿努比斯踏進了台北火車站。

  這裡,地板亮麗中難掩歲月的斑黃,空氣因為空調而微冷,阿努比斯一身大黑衣站在火車站的中央。

  他的眼睛看向某處。

  手扶梯。

  因為台北火車站的月台,都在地下樓層,而到達地下樓層的唯一辦法,就是這裡,手扶梯。

  阿努比斯皺眉,踏上了第一階手扶梯。

  他會猶豫,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為像是手扶梯這種既狹窄又單純的路徑,就如同古老戰場上一種名為「峽谷」的地形一樣。

  這是死地。

  走入峽谷,極易遭遇致命偷襲,更有全軍覆沒之虞,故兵書曰「死地」。

  只是,阿努比斯別無選擇,腳步往下,隨著腳底階梯的往下移動,阿努比斯已經完全進入了階梯之中。

  然後,手扶梯的下方,一張醜惡的臉已然現身。

  金甲殭屍。

  這隻金甲殭屍顯然死於難以想像的瘋狂血戰,他沒有左肩,胸膛只剩三分之一,連那張臉,都已經分不出哪裡是眼睛,哪裡又是鼻子。

  殭屍已經夠丑了。

  這隻金甲殭屍更是醜中的佼佼者。

  阿努比斯不喜歡這只殭屍,因為他知道,通常死得越慘的傢伙,到了地獄,往往強得可怕。

  這名金甲殭屍雖殘,速度卻快得詭異,他雙手雙腳並用,宛如爬地蜘蛛,瞬間就到了阿努比斯的面前。

  子彈,已經射出。

  噗的一聲,混著濃血與屍水,子彈埋入了金甲殭屍的胸膛。

  「中彈,彈中的靈力很快就會淨化你。」阿努比斯的喜悅只持續了零點一秒,因為下一秒,他看見了一種絕無僅有的防禦法。

  這隻金甲殭屍竟用自己枯乾的大手,挖掉了子彈周圍的肉。

  又是噗的一聲,這次,是金甲殭屍扔掉肉團,落地的聲音。

  而同一時間,金甲殭屍又往上爬行了十幾階,已經越來越逼近阿努比斯了。

  「這麼狠?」阿努比斯手上的獵槍槍口扭曲了幾下,接下來竟像是突然爆開的花簇。

  爆出十幾根槍口。

  「那,我得比你更狠才行。」阿努比斯微微一笑,手指壓下。

  手扶梯這一刻,完全陷入硝煙與火光中。

  硝煙散去,金甲殭屍還在前進,但也只剩下一顆頭。

  頭在手扶梯上跳著,最後一口咬住了阿努比斯的腳踝。

  阿努比斯腳痛之餘,更感到一陣麻感,這一秒他將槍口倒轉朝下。

  「牙齒有毒?」

  子彈射出,把這隻金甲殭屍的頭,瞬間轟爆。

  但同時間,阿努比斯發現,腳踝的麻感快速上延,已經到了大腿。

  阿努比斯咬牙,正要以靈力將殭屍之毒給逼退,奇變再起。

  一隻手,一隻比正常殭屍更豐潤,更像人手的大手,已經按住了阿努比斯的背部。

  「還有埋伏?」阿努比斯吃驚,這伏擊的時機未免抓得太準,更可怕的是,這隻金甲殭屍這麼厲害……竟然只是這場埋伏的「誘餌」而已?

  那表示,埋伏的主打手,等級更高。

  「老夫,乃是四將軍中的老二。」殭屍人手的主人,聲音宛如生人。「王翦。」

  「你以為你布下埋伏,就殺得了我嗎?」阿努比斯大吼。

  正要舉槍回擊,但那隻手的速度更快。

  「是的,老夫不一定殺得了你。」那王翦傳來呵呵笑聲。「但我要阻止你,可不一定要殺你啊。」

  可不一定殺我?

  那要殺誰?

  還能殺誰?

  一股巨力,把阿努比斯往前推去,讓阿努比斯往手扶梯的下方滾落。

  這一滾落,阿努比斯只花了兩步,就站穩腳跟,同時間,他突然感到背脊發涼。

  真正的背脊發涼。

  因為他發現,背部輕了。

  原本來自纖細女孩的重量,消失了。

  阿努比斯咬牙回頭。

  手扶梯上,那名王翦殭屍,留著及胸的長鬍鬚,臉色紅潤,雖沒有殭屍的殘破與陰森,卻多了一種古怪的不協調感。

  更重要的,是他雙手抱的那個人。

  「女神!」阿努比斯這一剎那,再度發出嘶吼,手上的槍瞬間成形,再瞬間射出子彈。

  「子彈?」王翦完全沒有閃避,只是把法咖啡往前送,剛好擋在子彈的路徑上。「你得射準一點啊,不然你就成為殺神的罪人囉。」

  子彈逼近了法咖啡。

  阿努比斯只能歎氣,槍管一抬高,操縱靈彈脫離了本來的彈道,射中了台北車站的天花板。

  撲簌簌的灰塵落下,阿努比斯咬牙,收起了槍。「王翦,說,你要什麼?」

  女神在王翦手上,就算阿努比斯再怎麼霸傲,也不得不屈服。

  不過,就算是屈服,也肯定是暫時的。

  王翦一笑。「老夫要命。」

  「命?」

  「一條是你的命,另一條,當然是親愛的……」王翦摸著自己的白髯鬍,慈祥的笑著。「女神。」

  「殺神,就算是群魔亂舞的地獄,也是大事。」阿努比斯的身形,正隨著手扶梯後退。「你確定要這樣做?」

  而他的手,正緊緊握住了手扶梯的紅色把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憤怒或緊張,手心竟微微顫抖著。

  「呵呵。」王翦呵呵的笑著,慈祥的笑容後面,卻是比誰都惡毒的念頭。「當然,地獄越亂,死人就越多,殭屍也越多……難道你不知道,若非地獄倫常異變,我們殭屍不會輕易從大地中甦醒嗎?我們,就是為了亂世而生的種族啊。」

  「好大的野心。」阿努比斯的手依舊顫抖著,只是他的掌心離開了手扶梯的手把。「但你最好問問自己,是否能活著離開這裡吧。」

  阿努比斯的掌心,多了一個東西。

  綠色的,枝葉茂密的東西。

  這東西,延伸到了手扶梯的把手上。

  「植物?」王翦白眉深深皺起,同時間,他感到背脊有種怪異的感覺。

  他的腦後,一朵巨大的黑褐色花苞,正慢慢的蜿蜒升起。

  王翦眼睛大睜,猛一轉頭,就見到這朵黑色花苞。

  開花了。

  每一片花瓣上都佈滿野獸的利齒,中央花蕊還是不斷抖動的粗大舌頭。

  「吃了他。」阿努比斯右手拳頭用力一握,「飢餓的豬籠草。」

  這一刻,花瓣闔了起來。

  把王翦的頭整個含住,殘忍的闔了起來。

  ◇◇◇◇

  暴力的食肉植物豬籠草,正緊緊的咬住王翦的頭,只看得見他的脖子正不斷扭動著。

  而這一秒,阿努比斯的腳用力往下一蹬,他一口氣跳過了數十階的手扶階梯。

  宛如夜鷹撲下,一把扶住了法咖啡。

  「女神……」阿努比斯單手托住法咖啡的纖腰,雖然動作迅疾,卻非常的嚴守禮分。

  這是一種帶著距離感的嚴守禮分。

  當阿努比斯搶回法咖啡,反敗為勝的這個時刻,卻看見法咖啡的身體動了兩下。

  不。

  就算陷入深沉的昏迷,女神本體的力量,依然會對危險感到不安。

  因為,她是女神,地獄古往今來最強數人之一。

  「怎麼?」阿努比斯仰起頭,直覺的往王翦方向看去,因為若有所謂的危險,肯定是從這人身上發起。

  而當阿努比斯抬頭,他才發現,自己當真是太輕敵了。

  真的是太輕敵了。

  因為,他的面前,哪裡還有那株巨大豬籠草?

  他的眼前,是一大片被剪得粉碎的植物殘渣,還有一個帶著詭異笑容的長鬚男子。

  「阿努比斯啊,老夫貴為四大將軍之一,當年最後率秦軍破楚敗趙,一統天下,更以心機智計,在暴君手下全身而退,以我的計謀和力量,怎麼可能會被這一株小草給打敗?」王翦手往前伸,呵呵的笑著,同時間,他將手筆直前伸。

  王翦的手握拳,拳背上,靈氣匯聚出的一把「弩」,對準了阿努比斯。

  「弩?」阿努比斯腳步微微後退,但才退一步,他就猛然止步。

  因為他察覺到了一件事。

  他的周圍,上百枝弩箭正發出猛烈殺氣,正對著自己。

  「人們常說,秦朝統一天下靠的是兵強馬壯,事實上,秦朝的軍事科技才是真正橫掃六國的秘密。」王翦笑著,手上的弩箭箭頭滲著鋒銳的光芒。「弩,就是秦秘密武器,靠著威力強大的弩,我們能射得比弓更遠,威力更強,大型的弩弓,更能直接射穿城牆,拆除敵國的防禦工事。」

  阿努比斯抱著法咖啡,他感到自己背後開始冒起冷汗。

  他現在站的位置,就是這百來支弩弓的中心。

  所以這位置是陷阱?

  王翦一開始就算準他會衝上來抱住法咖啡嗎?

  好一個善詭謀的中國古武將啊。

  「親愛的阿努比斯啊。」王翦呵呵的笑著笑著,笑聲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低沉而陰冷的語調。「受死吧。」

  這一剎那,阿努比斯感覺到隱藏在周圍所有的弩箭,都離了弦。

  離弦。

  箭發。

  「吼。」阿努比斯仰頭嘶吼,同時全身的綠光湧現,化成他能展現的最強防禦,一口氣包住他與法咖啡。

  「未夠班,未夠班啊。」王翦冷冷的說。「老夫為了捕你這隻大野獸,傾全力布下的弩陣,哪裡是你倉促之間就能擋住的?」

  此時台北火車站的手扶梯上,綠光綻放,數百枝弩箭橫空飛行。

  只見弩箭紛紛射入綠光中,卻在綠光裡面越飛越慢,在逼近阿努比斯十公分處,驚險的停住了。

  只是雖說停住,百來枝弩箭的尖端卻仍微微的顫動著。

  彷彿暫時被繩索套住的凶獸,隨時要破繩而出。

  「綠光為了要包圍住我和女神,所以面積增大,導致靈波的密度變低,遲早會擋不住的……」身在綠光中的阿努比斯,看著周圍的弩箭,他搖了搖頭。「如果要完全抵禦這百來枝弩箭,此刻的唯一辦法,就是縮小綠光面積……」

  面對這百來枝如同猛獸般飢渴的弩箭。

  阿努比斯忽然笑了。

  「女神啊。」阿努比斯低頭,看著懷中的法咖啡。「沒想到,當年的事件,又要再次重演了啊。」

  說完,阿努比斯閉上眼睛。

  綠光的面積陡然縮小。

  全部,都縮到了法咖啡的周圍。

  是的,這表示阿努比斯的身邊,已經完全沒有綠光保護。

  他赤裸裸的暴露在百來枝弩箭的下方了。

  他,赤裸裸的站在死神的下方了。

  「阿努比斯。」王翦搖頭,輕輕的歎氣。「你這麼傻,老夫也幫不了你了,呵呵。」

  下一刻,弩箭沒有了綠光的束縛,動了。

  雷霆萬鈞的動了。

  ◇◇◇◇

  台北,陽明山。

  「為女人犧牲啊。」阿猊火焰陡然脹大,在它腳下的是至少迭了三層樓高的焦黑殭屍屍體。

  在它面前的,卻是遠比三層樓還要多上百倍的殭屍群。

  只見它彷彿感覺到了什麼,在百來只狂奔而來的殭屍前方,它笑了。

  「不愧是老大呢,要當妖怪與神魔,就是要這種氣魄啊。」

  ◇◇◇◇

  台北,街頭。

  村正此刻被金甲殭屍的兩隻手給彎成了半月形,只差一步就要被折斷。

  但村正仍笑了出來。

  「咯咯咯咯,為女人犧牲?」村正笑,「老大你好色啊。」

  笑聲中,村正的刀身陡然轉動。

  鋒利的刀鋒轉動半圈,竟扭轉頹勢,硬是削下金甲殭屍左右手的兩根指頭。

  「咯咯咯咯咯咯。」村正還在笑,「老大都色得這麼精彩了,我怎麼可以輸你呢。」

  ◇◇◇◇

  另一頭,漫天飄散的雨傘中。

  兩個巨大的獸影,還在僵持著。

  宛如金色公牛的金甲殭屍,已經開始慢慢的後退。

  捏破了蛋,找回真正力量的約翰走路,此刻變成了一頭巨大雄偉的黑色大犬。

  柴犬,擁有一身美麗毛色的黑色柴犬。

  「老大。」約翰走路昂著頭,表情嚴肅。「法咖啡,就交給您了。」

  只是無論是村正或是約翰走路,都沒有因為眼前的優勢而感到任何的喜悅。

  因為他們發現,更遠處,越來越多的殭屍靠了過來。

  其中,更有兩道金色的影子在逼近。

  還有金甲殭屍?

  「殭屍族這次真是傾巢而出啦。」村正咯咯的笑著。「咯咯,約翰走路,我們得加把勁,才能活下去了。」

  「汪,你怕?」約翰走路汪了一聲。

  「咯咯,我怕?說什麼笑話!」村正快速舞動著,「我是擔心你怕啊。」

  同時間,金甲殭屍又來了。

  另一場死戰,再度展開。

  ◇◇◇◇

  台北火車站,門口。

  這裡,有四個人躺在地上,只有一個人盤腿坐著。

  這個坐著的人,裸著上身,精壯的肌肉映著日光,發出古銅色光芒。

  廉頗。

  他是這場戰役中的絕對贏家。

  而倒在地上的,身軀巨大如球的是團團,長毛凌亂的是鬣狗,身材纖細的是刺蝟女,還有雖然用了機器,但還是慘敗的男人,眼鏡猴。

  只是廉頗的手下卻都留了情,斐尼斯四天王雖然重傷,卻沒有性命之虞。

  「阿努比斯。」廉頗眼睛閉著,他同樣感受到台北火車站內部戰況的突變。「了不起。」

  「了不起?」眼鏡猴躺在地上,苦笑。「我有沒有聽錯,你在稱讚敵人?」

  「當然。」廉頗淡然一笑,「我與李牧隸屬於趙國,都不是好殺之徒,只可惜阿努比斯仍必須面對秦國的兩名猛將。」

  「那他……還有勝算嗎?」

  「……」

  「你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廉頗仰起頭,他感受著火車站內部的變化。

  「啊?不敢相信?」

  「事情,竟會如此發展。」

  「啊?」

  「只是不敢相信。」

  「死了。死得屍骨無存。」廉頗說完,嘴角浮現一個古怪笑容。「最後,死得屍骨無存的,竟是王翦啊。」

台北火車站,手扶梯上。

  綠色靈波全數收攏,匯聚出一顆沒有半點瑕疵的球體。

  球體中央,正是法咖啡。

  而環抱法咖啡那雙手的主人,阿努比斯,卻沒有半點保護的,暴露在數百枝弩箭下。

  弩箭,如野獸之牙。

  能在剎那間,將阿努比斯扯成血肉模糊的碎片。

  噗!噗!噗!一把一把箭射入阿努比斯的背部、身體、手臂,引來一陣又一陣的鮮血噴泉。

  這弩箭設計不只穿透力驚人,更能殘忍的對敵人實施放血的動作,不只傷敵而已,更要卸盡敵人所有的生命力。

  然後,阿努比斯發現他懷中的女孩,長長的眼睫毛,動了幾下。

  「女神……」阿努比斯微微吃驚,照理說,女神不該甦醒……

  長睫毛動了動。

  接著,驚人的是,阿努比斯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就在法咖啡的眼珠瞳孔中,阿努比斯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這不就表示……

  「眼睛睜開了……女神不該提早甦醒……沒有聖器保護下……一旦提早甦醒……」阿努比斯愕然,甚至忘記了在他背上,不斷插落的弩箭。

  一把一把弩箭,染濕了他的黑色披風。

  法咖啡的眼睛已經睜開了。

  然後,她纖細的手,在這片弩箭如雨的血腥戰場中,伸出了綠色靈波構成的圓形防護體。

  摸著阿努比斯的臉。

  她的眼神,好溫柔。

  溫柔到,這一秒鐘,阿努比斯甚至分不出,這究竟是純淨冷酷的女神之眼?還是聰明細膩的法咖啡之眼……

  這隻手,摸過了阿努比斯的臉,然後纖細的掌心慢慢翻出。

  掌心裡面,是一張圖。

  圖騰中,是一座高塔,高塔上烏雲密佈,烏雲中透著不祥的光芒。

  光芒匯聚,匯聚出一道突如其來,詛咒般的雷。

  「死者之書中的高塔牌?」阿努比斯與埃及女神的淵源何等深厚,一見這牌,立刻明白這張牌象徵的「意外災難」,絕對無法閃避的意外災難。

  女神打出了這張牌……所以……

  阿努比斯猛然抬頭,他看向王翦。

  這個志得意滿,深信自己已經拿下阿努比斯性命的殭屍大將軍。

  此刻,表情扭曲。

  因為一把亂彈的弩箭,讓他退了一步,而這一步,竟讓他踩中某個沒公德心乘客傾倒的飲料。象徵

  腳滑了一下。

  這一滑,讓他的白色長鬍子其中幾根,卡在手扶梯的手把縫隙裡。

  「這……」王翦表情扭曲,以他殭屍大將軍的尊嚴,怎麼可能愚蠢到被一堆飲料給弄到腳滑,更扯的是,他的鬍子還被扯到?

  阿努比斯沒有動,只是靜靜看著王翦眼前的狀況,他正帶著憤怒而困惑的表情,伸出手猛拉自己的鬍子。

  阿努比斯不動手,是因為他比誰都清楚這張「高塔牌」的威力。

  它絕對不是最有毀滅能力的一張牌,它沒有「力量」的絕對威力,更沒有「戰車」的絕對高速,或是「女祭司」的絕對防禦。

  它就是意外。

  讓人輸得牙發癢,輸到不甘心的一張意外之牌。

  然後,地板開始震動。

  阿努比斯微微的側過頭,這震動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正朝著他們急湧而來。

  「怎麼?」王翦拉鬍子的動作停了,仰起頭,他也發現了這怪異的聲音。

  只是下一秒,他就明白,這聲音究竟是什麼了!

  「太扯了,真是太扯了。」王翦的眼睛睜得好大,好大,而他的大眼睛中,倒映出的正是這聲音的元兇。

  那是一列火車。

  一列橫躺的火車,以甩尾的高速,朝著他的方向而來。

  「老夫,不服!這真是太扯了啊。」王翦嘶吼間,用力把鬍子從手扶梯的縫隙中,扯了出來。

  但,就因為這零點一秒的延遲。

  火車巨大的車廂,已經掃中了王翦。

  連同漫天的弩箭,一整座手扶梯,還有方圓百尺內所有的建築物體,全部掃成平地。

  台北火車站,這個地下一樓,算是毀了一半。

  這慘烈的廢墟中,只有一個人站著。

  他是阿努比斯,抱著法咖啡的黑衣男子,奇跡般的毫髮無傷。

  「死者之書,是由二十二張『絕對』之牌所組成,其力量皆是絕對。」阿努比斯苦笑,「連『意外』這樣的能力,都是無法抗拒的。」

  然後,他低下頭,看著再度閉上眼睛的法咖啡。

  此刻的法咖啡臉色慘白到極致,渾身冒著冷汗,生命力流失的速度,快得嚇人。

  「唉,女神尚未甦醒……就強行發動死者之書的能力,恐怕會讓原先就垂危的生命,更加的危險……生命,恐怕已經不到五分鐘了。」阿努比斯語氣擔憂,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只是……這不像是女神的作風啊,難道……難道……這與法咖啡有關?」

  做出賭上自己生命,來營救阿努比斯的人……究竟是女神?還是法咖啡的意志?

  只是法咖啡她……一旦女神復活,法咖啡她的意志……恐怕……

  此刻的阿努比斯看著懷中這昏迷的傻女孩,竟有些迷惘起來。

  法咖啡當真對自己很好,很好……這樣好的女孩……

  只是,阿努比斯的迷惘並沒有辦法持續太久,因為火車底下,一隻蒼老的手,硬是伸了出來。

  「老夫王翦……」那隻手的主人,從火車中慢慢爬出來,原本雍容華貴,紅光滿面的面容,此刻被火車壓到只剩下半邊,兩隻眼珠、鼻子,還有耳朵,全部都擠到這半邊臉來。

  他是王翦,被一張高塔牌,弄得半死不活的殭屍四將軍之一。

  「老夫從戰國到現代,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戰役,從來沒遇過這麼扯的輸法……老夫不服!不服!」王翦憤怒地把殘餘的身體,從火車下頭不斷擠了出來。

  不愧是殭屍,果然擁有傲人的生命力。

  「那張牌是高塔。」阿努比斯淡淡一笑,「恐怕沒那麼簡單結束喔。你要不服氣,再等一下吧。」

  「什麼?」王翦已經半毀的臉,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然後,他好不容易才擠出來的半顆頭就砰的一聲,被一個沉重的金屬物體砸中。

  王翦腦漿噴射,金屬物體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門,這是火車的門啊。

  只見火車門被一腳踹開,一名身材曼妙但儀態高雅女子,輕盈的從火車中跳了下來。

  她這一腳,踩在剛落地火車門上,阿努比斯眉頭一皺,因為他好像隱約聽到火車門下,王翦哀號了一聲。

  「幹嘛一看到我就皺眉,不歡迎我?」這女子有著一頭利落的黑髮,笑起來眼睛彎成弦月,好一個迷人的美女。「阿努比斯。」

  「我阿努比斯怎麼敢不歡迎老朋友?」阿努比斯的嘴角,揚起一個自己都沒察覺的微笑,這是遇到老友的笑容。「貓女。」

  眼前這個搭著恐怖列車而來的美麗女子,正是地獄中名聲響亮的暗殺女王。

  她到了,逆殺最骯髒的死敵「劉禪」,她傷痕纍纍的到了。

  只是當貓女踩過了車門,底下卻伸出了一隻傷痕纍纍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腳踝。

  這大手,當然是殭屍大將軍王翦。

  他從生到死,從統領大軍到變成一代殭屍霸主,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所以他憤怒。

  更讓他就算要粉身碎骨,也要拖一個人下水。

  「這傢伙……」貓女的腳拔了一下,卻被王翦以垂死的力量緊緊抓著,竟掙脫不開。

  「就算我死,我也要……」王翦聲音尖銳,手臂不斷用力,他要放出所有的屍毒。

  從戰國時期,累積長達千年的萬惡屍毒。

  可是,王翦的這句話沒有說完,一如他手上的毒尚未催動,竟被一雙結實強壯的大腳,給一口氣踩爛。

  這雙大腳的主人,從天而降,砰的一聲巨響,就這樣落在貓女的面前。

  「你來啦。」貓女淡然一笑,「狼人T。」

  「是啊。」狼人T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底,搔了搔頭。「我踩到什麼了嗎?」

  「沒有。」貓女腳輕輕一甩,把王翦全身上下僅存的那隻手腕一腳踢開。「不過是一條蟲而已……」

  「一條小蟲?」狼人T看了看腳底,又看了看貓女,「貓女,你傷得很重喔。」

  「嗯?你怎麼知道?」貓女看著狼人T,眉頭微蹙。

  「以前的你,別說要抓住你的腳,可能還沒碰到你,就被你切成七、八十段了,哈哈,看樣子,你也傷得很重。」狼人T爽朗的笑著。

  「還敢說我,你不也是?」貓女哼的一聲,「光看你的毛色就知道,以前又硬又亮到令人討厭的狼毛,現在呢?又濕又軟,活像一隻落湯狗!」

  狼人T抖了抖這身濕毛,卻依然不減豪邁。

  「這有什麼關係,老子可是遇到了一個好對手,更是打了一場好架,這場架老子會記住,排得上我狼人幹架排行榜的前十名。」

  「打架打架,你們英國出生的,就是不像我們埃及這樣的文雅……」貓女搖頭,這時她遊目四顧。「只有我們到嗎?阿努比斯。」

  「是的。」阿努比斯抱著法咖啡,點了點頭。

  然後,貓女的眼神,從阿努比斯臉上移開,轉向了他懷中的少女。

  「是她?」貓女瞇起眼睛。

  「是。」

  「她一直在你身邊,但你卻沒有發現?」

  「呵。」阿努比斯淡然一笑,這笑容中少了霸者之氣,反而溫柔而複雜。「神秘,不就是她一貫的風格嗎?」

  「呵,愛情也是這樣啊,一直在你身邊,卻始終沒發現。」貓女輕輕的笑了。

  「嘿。」阿努比斯搖了搖頭。

  「現在,就等最後兩名隊員歸隊。」貓女伸出手,「伊希斯,不,女神……就能夠復活了。」

  不過,也就在這個時候……

  空氣中傳來一聲陰沉的怒吼。

  

  「放屁!」

  ◇◇◇◇

  「放屁?」狼人T才轉過頭,一隻手就陡然從空中出現,壓住了他的臉。

  「變成殭屍吧。」那隻手的主人,發出陰冷的笑。

  但他的手,比他的笑聲更寒冷。

  「狼人T!」所有人尖叫間,有一個人動了。

  她腳尖躡起,化作一道銳利的桃紅色光芒,纏住了這隻手的主人。

  「貓女?」那手的主人低吼,在貓女的猛攻下,手掌停止對狼人T施壓。

  而狼人T也趁勢雙爪一揮,避開了這冰冷的手掌。

  「嘿,狼人T你說我重傷?你也差不多嘛。」桃紅色光芒中,貓女綻放調皮笑容。

  「哼。」狼人T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吐貓女的槽,因為他仍感到發冷。

  因為這敵人的手。

  這種冰冷,竟然讓他徹底的冷到了骨子裡。

  「這到底是什麼?」狼人T喃喃自語。「彷彿整個靈魂都要被冷凍似的冰冷。」

  「這叫做抽魂換屍。」遠方,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這是殭屍族之王的絕招,能夠將生靈瞬間換成殭屍,殭屍不但保留原來的力量,而且會對自己百分之百的效忠。」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第三名獵鬼小組的成員,博學經驗老到的強者,吸血鬼女。

  「殭屍之王?」狼人T轉頭問。

  「沒錯,他,正是殭屍之王白起。」

  白起,坑殺三百萬趙軍的惡鬼將軍?生前殺了太多人,死後竟練成如此妖異的能力。

  只見白起和貓女糾纏瞬間分開。

  貓女握著自己的手,呼呼的喘氣,而反觀白起,則是好整以暇,睥睨著眾人。

  「哼,如果我沒受傷,」貓女臉色慘白,顯然落了下風。「我不會輸你。」

  「我也想知道答案。」白起在這已經半殘破的台北車站,找了一塊石頭坐下,意態悠閒。「但很不幸的是,現在不僅你不是我的對手,就算找狼人T和吸血鬼女連手,都未必能敗我,你們都傷得太重了,你們在我眼中,只是一堆屁而已。」

  「哼。」貓女等人互望了一眼,他們知道,白起沒說錯。

  經歷了曹操、偽貓女,到省道、火車,與高鐵的血戰,就算是生命力強韌的他們,也都已經到了燈盡油枯的地步。

  再戰殭屍之王白起,恐怕是凶多吉少。

  「所以,我不和你們打,我來這裡,只是要等一個屁結果。」白起嘿嘿的笑著,「一個究竟是香屁?臭屁?或是驚人大屁的結果。」

  「什麼結果?」

  「聖甲蟲,」白起冷冷的說,「究竟會不會來?」

  「你說……」貓女一驚,「少年H會不會來嗎?」

  「沒錯,」白起咯咯的笑著,「因為這傢伙很衰,他碰到了濕婆。」

  濕婆?

  所有人的心頭都一陣揪緊,少年H在國道公路上遇到的,是濕婆?

  這個率領黑榜群妖,橫掃地獄的破壞之神?

  眾人沉默了。

  絕望的沉默了。

  「距離答案揭曉的時間,只剩下最後三分鐘。」白起笑著。「三分鐘後,我們再來決定要不要打吧?」

  三分鐘。

  ◇◇◇◇

  一隻蒼蠅悄悄的飛來,停在白起的肩膀上。

  它也在等,等這三分鐘。

  ◇◇◇◇

  火車站門口,脫著上衣,一身肌肉都被荊棘刺滿的廉頗,仰起頭。

  他也在等,等這三分鐘。

  ◇◇◇◇

  火車站的另一頭,一群身著白色西裝,帥氣而高雅的戰士,也在他們頭目的手勢下,停止了動作。

  他們注視著眼前發亮的廣告板,開始等待。

  等待著三分鐘。

  ◇◇◇◇

  此時火車站、捷運站,甚至台北城的每個電子廣告牌上,都不約而同的換上了一個畫面。倒數三分鐘的畫面。

  這個地獄遊戲彷彿有自己的意志,也感受到這三分鐘對整個地獄未來的發展,極為重要。

  ◇◇◇◇

  新竹清大夜市旁,土地公昂起頭,注視著天空的月亮。

  「你在看什麼?」一旁的九尾狐好奇的問。

  「月亮。」

  「月亮?」

  「有一道烏雲,正快速的往月亮移動,看到了嗎?」土地公雙手插口袋,抬著頭說。

  「嗯。」

  「三分鐘後,烏雲如果遮住了月亮。」土地公淡淡的苦笑。「那地獄遊戲的命運,就從此改變了。」

  「嗯。」九尾狐似懂非懂的點頭。「所以這三分鐘是關鍵?」

  「是的,三分鐘是關鍵。」土地公拳頭悄悄握緊。「別讓烏雲打敗了啊,少年H。」

  ◇◇◇◇

  德古拉正喝著咖啡,等著這三分鐘。

  ◇◇◇◇

  此時此刻,所有的玩家都屏息以待,有人瞭解內情,有人不瞭解內情,但所有人都注視著數字開始倒數。

  整個台北城,整個地獄台灣,都暫停了他們的動作。

  他們開始等待著這三分鐘。

  ◇◇◇◇

  正在空中狂飛的貓頭鷹與小麻雀,忽然停止震動翅膀。

  因為他們發現整座停止的城市中,還有一個東西在動。

  一個黃色的物體,在停止的車陣中快速穿梭,那是一台出租車。

  它,展現屬於出租車司機剽悍的駕駛風格,穿過層層停滯的交通障礙,朝一個目的地而去。

  「台北火車站?」貓頭鷹喃喃自語。「這台車的目標,是台北火車站?」

  ◇◇◇◇

  鎮守台北火車站大門的廉頗,也在這時候抬起頭來。

  因為他感覺到了。

  氣勢。

  一股難以想像的氣勢,停在門口。

  廉頗皺眉,眨了眨眼,他發現那不是虛擬的氣勢,而是一台黃色出租車。

  車急煞,然後車門順勢而開。

  廉頗睜大眼睛,說了一句話:

  「你?」

  ◇◇◇◇

  同時間。

  阿努比斯懷中的法咖啡眼睛睜開了。

  她慢慢的說出兩個字:

  「來了。」

  ◇◇◇◇

  三分鐘的倒數,即將結束。

  伊希斯的生命,是會結束在三分鐘後?還是獲得逆轉的生機?

  少年H與濕婆的相逢,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白起,這只殭屍之王,又究竟有多厲害?

  而像神死前的預言,又代表著什麼?

  夢幻之門,究竟為誰而開?

  請看,地獄九。

  ◇◇◇◇

  這裡,是故事的後台。

  按照慣例,這裡是被作者遺忘人物的最後出場機會。

  這一次,圓桌上坐著一個老人。

  老人穿著厚重的盔甲,桌上有一大杯熱茶。

  熱茶旁,放著一把劍,劍上刻著閃閃發光的一枚勳章:太陽。

  這枚徽章,讓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沒想到,我也有來這裡介紹下一集的機會啊,咳咳。」他微微一笑,「好歹,我也曾經是第一集就出場的人物啊。」

  「您就別抱怨啦。」這時,一個穿著侍者服飾的男子,將一張紙放到了老人面前。「一般人可是連出場機會都沒有勒,阿瑟王。」

  「嗯,說的也是,萊恩啊,我們也認識很久了吧。」

  「從第一集到現在,四年了吧。」

  「一個故事搞了四、五年,這作者也太混了吧。」阿瑟王看了一下桌上的劍。「斬妖除魔是我輩之責,看樣子我是該給這拖稿魔王一點教訓了。」

  「呵,這拖稿魔王,最近忙小孩的事,只會越來越拖稿……別閒聊啦,王。」萊恩溫柔一笑。「快宣佈下集預告吧。」

  「喔?」阿瑟王拿起了桌上的紙,眉頭慢慢鎖了起來,半晌不說話。

  「怎麼?」萊恩問。

  「這張紙只有兩行字。」

  「咦?」

  阿瑟王把紙翻了過來。

  

  「火焰與書,

  同埋於牆之後。」

  

  像神預言中,火焰、書,與牆,這謎題終於要解開了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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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arasu 琉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